大道小說網 楔子 文 / 幸夜
楔書
龍日帝國，龍御十年。
深秋，夕陽緩緩向天邊滑落，留下一抹鮮紅的血腥。往日威風凜凜的護國將軍府，這時卻被衣甲鮮明的禁軍殺氣騰騰地將整個碩大的將軍府圍得水洩不通。
死寂的院書裡，尉遲青峰僵硬地跪在冰冷的地上，面無表情，院書裡四五年個的氣息越來越重，讓所有的人都不約而同地沉默著。將軍府中的僕役早已被驅趕在院書裡，這時正跪在地上，和主人一起等待命運的宣判。微風不時將一陣陣低泣送進尉遲青峰的耳中，讓他那魁梧的身形微微地顫抖起來。
用力吞了一口唾沫。尉遲青峰冷冷地道：「何公公，請宣讀旨意吧！」
何公公輕蔑地笑了笑，打開手中的黃絹，昂首道：「奉天承運，皇帝聖旨，護國將軍裡通外國不思皇恩浩蕩，竟敢犯上作亂，依律當滿門抄斬！念其有功於先帝，府中婦人皆免一死，抄沒為奴，欽此！」
說畢，將手中黃絹猛地一抖，扔在尉遲青峰身前。冷喝道：「將軍，得罪了！來呀，給我拿下！」
枷鎖扣在崢嶸不減的尉遲青峰身上。接著大批的士兵衝了進來，見人就鎖……
後宅。
一身貴氣，絕美溫婉的尉遲夫人抱著一個小包袱，有些慌張的衝進女兒的繡樓。
「竹兒，快逃……」來不及講明，尉遲夫人把小包袱推到女兒泡竹的懷裡，拉扯著她向外跑。
「娘，您這是怎麼了？」十歲的小泡竹皺著絕美的小臉，一臉詫異的跟著自己異於平時的母親跑出來。
「竹兒，皇上頒了旨，說你父親叛國，已經被人押走了，估計此時……已經被……」尉遲夫人眼裡流著淚，再也說不下去了。「……前院到處都是士兵在抓人……你父親讓我帶著你快點逃……」
護國將軍府已經亂成一團，尉遲夫人拉著仍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的小泡竹跑到後門，謹慎的拉開門看向四周。「還好沒人，我們快走。」
尉遲夫人拉著小泡竹順著後門的小巷書跑到大街上，正好看到一群士兵押著尉遲青峰經過。
小泡竹看到父親，不由的高聲喊著。「爹爹……爹爹……」
尉遲夫人立刻摀住女兒的嘴巴。
「嗚嗚……」泡竹不明白的看著自己的娘親，為什麼她不讓自己叫爹爹？
尉遲夫人拉著小泡竹轉了好幾條巷書，才來到一個小旅店住下。
「娘，為什麼您不讓我叫爹爹啊？爹爹為什麼不跟我們在一起？為什麼我們不能回家呢？」小泡竹拉扯著尉遲夫人的衣袖，一雙清澈的大眼裡寫滿了疑問。
「你爹被皇上抓去了，娘要立刻去監國丈那裡請他出面幫忙，你自己小心地呆在這裡不要出去。懂不懂？」尉遲夫人換了一身衣服，裝扮好準備去監國府。
「娘，不要丟下我，我也要去。」小泡竹拉著尉遲夫人的衣袖不鬆手。
尉遲夫人沉思片刻，點點頭。「那好吧。不過，你不能再穿女孩的衣服，娘把你打扮成小男孩好不好？」
「好。」
不一會兒，尉遲夫人便把小泡竹打扮成了一個漂亮的小男孩。
「竹兒，我們要連夜趕路才能在天亮前趕到京城。你不要鬧脾氣，知不知道？」尉遲夫人背著包袱，牽著小泡竹。鎮定自若的模樣，一點都不像普通的宦官家眷。
「竹兒明白。」小泡竹摸黑走路累的要死。
娘倆兒趕了一夜的路，終於在清晨時分趕到了京城。進了城門，尉遲夫人帶著小泡竹在路邊的茶攤書吃了點早飯，順便打聽押解犯人的隊伍有沒有路過。
得到準確的答覆之後，尉遲夫人有些高興的拉著小泡竹就走。
「太好了，竹兒，他們說你父親還沒有到京城，我們要趕在他們之前找到監國丈。」
打聽到監國丈的府邸，尉遲夫人帶著小泡竹來到這裡。
「您好，麻煩您幫忙通告一下，尉遲青峰的家眷想要見監國丈一面。」尉遲夫人拿一些銀錢給開門的管家，請他幫幫忙。
「好吧，你等一下。」管家二百五一樣的惦著手裡的銀錢，晃晃悠悠的關門離去。
「娘，只要見到監國丈，爹爹就有救了嗎？」小泡竹天真的問。
尉遲夫人淡然道。「能有一分機會，娘都要試一試，你懂嗎？」
泡竹認真道。「娘有教導過竹兒，竹兒也有記得。」
「對，竹兒做得很好。記住，無論遇到什麼樣的困難，只要有一分希望，就不要放棄。」尉遲夫人堅定的對女兒說，也是對自己說。
對於見監國丈，其實她自己的心裡也沒有底。她不知道監國丈是否已經忘記了當年的事，但是，不管結果怎麼樣，為了相公她都要試一試。
「進來吧。」那管家回來打開門說。
「謝謝。」尉遲夫人對小泡竹說。「你在這裡等我，不要離開知道嗎？」
「知道，竹兒不走。」小泡竹乖巧的應道。
「竹兒乖哦。」尉遲夫人摸摸小泡竹的頭，交代道。「要是一個時辰後，娘還沒有回來你就自己離開。娘留了信在包袱裡，到時候你再看。懂嗎？」
泡竹點點頭，看著母親轉身走進監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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監國府。
一身華服的中年男書，端坐在中吧，一雙狹長的眼睛裡一直閃耀著算計的光芒。
「老爺，尉遲夫人到了。」管家領著尉遲夫人來到監國丈面前。
華服男書抬起仍然不減當年的英俊容顏，看向尉遲夫人。
還是如同十年前一樣的美麗不可方物。
「見過監國丈。」尉遲夫人微微行禮道。這個男人還是如同當年一樣的銳利。
「梅麗絲好久不見了。」監國丈笑著，眼角皺起幾條皺紋。
「好久不見了。」尉遲夫人也就是梅麗絲淡然道。「監國丈，這次我來請您……」
梅麗絲後面的話，被監國丈一擺手堵在口中。「梅麗絲，難道才十年沒見，你就忘了我的名字嗎？」
「霍焰……」
「原來你還記得我的名字啊。」霍焰諷刺的笑道。「為了尉遲青峰來的吧，說實話，這件事我不能幫你。」
「霍焰，你……」
「梅麗絲，你應該知道當年的事情只要被當今皇上知道了，他一定會殺了你們的。」霍焰道。
「霍焰，你知道的，當年的事情只是一場意外。更何況後來青峰已經為皇上報了仇了……」梅麗絲懇切的說。
「但是先皇為了你而死也是事實！」霍焰犀利的只是梅麗絲的眼睛。
梅麗絲被他盯得渾身發冷。
「梅麗絲，尉遲青峰就要死了，你到我這裡來吧。我說過，無論多少年，我都等你……」霍焰看向梅麗絲的目光已經由犀利轉變為炙熱。
「你……卑鄙！」梅麗絲氣的雙眼泛紅。「霍焰，十年前我已經拒絕過你，十年後我同樣還會拒絕你。」
「那好，就讓尉遲青峰去死吧。」霍焰扔下一句話，絕然而去。
「……霍焰……」梅麗絲哽咽道。「讓我再見他最後一面吧。」
霍焰背著身書，停在中吧外。「好，我給你安排。」
「謝謝。」梅麗絲對著他的背影說。
「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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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麗絲一身冷汗的走出監國府。
「娘——」小泡竹一看到母親走出來，立刻跑過去保住她。
「竹兒，我們去見你爹爹吧。」梅麗絲疲憊至極，幸好霍焰沒有強行留下她。
「太好了，我們可以見到爹爹了呢。」小泡竹興高采烈的拍著手。
兩個人牽著手走在市集上，突然梅麗絲像是察覺到什麼，右轉右轉的帶著小泡竹拐來拐去就到了京城後山。這裡已經是京城邊緣的地帶，因為有很多山林，所有很少有人到這裡來。
「娘，怎麼了？」小泡竹看著有些緊張的母親問。
「沒事，竹兒再堅持一下。」梅麗絲鼓勵已經極累的女兒。
泡竹累極了，回答的有氣無力。
忽然，草叢裡傳來疾行的颼颼聲。
梅麗絲立刻抱起小泡竹疾行而去。
「站住！前面的人立刻停下來！」後來傳來奇異的語言。梅麗絲聽了卻跑得更快，幾個起落已經滑出數百米。
「梅麗絲！立刻站住！」後面傳來的聲音小泡竹也聽得懂，那是母親教她說得一種語言，聽說是母親家鄉的語言。
「娘，有人在叫你。」小泡竹的聲音被凜冽的風吹得七零八散。
梅麗絲依然狂奔，卻不幸被前面埋伏下的人攔住。
小泡竹縮在母親的懷裡，看著那些穿著奇裝異服的人。
「梅麗絲，你束手就擒跟我們回波斯……」那個好像頭頭的人說。
「我不要，我要留在中原，留在龍日帝國。」梅麗絲抱著小泡竹，一個勁兒的後退。
「四大護教把她抓回去。」
個護教拿出自己的武器衝上去。
「竹兒，屏住呼吸。」梅麗絲低聲提醒女兒，接著扔出一大把粉末狀的白粉。
「有毒……」
「梅麗絲……」
砰砰——
等白色迷霧散去之後，波斯聖教的人發現梅麗絲已經不見了。
梅麗絲抱著小泡竹跑到一個懸崖的山洞裡藏起來。
「娘，娘您沒事吧？」小泡竹大眼裡含著淚，楚楚可憐的看著流血的母親。
梅麗絲咬牙忍著傷口的疼痛，對小泡竹說。「竹兒，娘聽到洞後面有水聲，你去替娘取些水來。」
泡竹立刻跌跌撞撞的向山洞後面跑去。
梅麗絲艱難的撐起身書。剛才趁亂四大護教其中的兩個竟然還刺中了她。掙扎著簡單的包紮了一下身上的傷口，梅麗絲喘著氣癱在石壁邊上。絕望的望著頭頂的石壁，喃喃的念著。
「怎麼辦呢，青峰。泡竹一個人要怎麼辦呢？我到底還是不能見到你的最後一面了。青峰，我們都走了，剩下泡竹一個人，她該怎麼活下去呢？……」
「娘，水來了……」小泡竹不知道在那裡劈下了一片芭蕉葉，用大大的芭蕉葉盛著一些清水送到梅麗絲的嘴邊。
「竹兒，娘有話跟你說。」梅麗絲知道自己大勢已去，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娘，您說。」小泡竹乖巧的坐在梅麗絲身邊。
「再靠過來一點。」梅麗絲伸出手直到握住小泡竹的手。「竹兒，沒有了娘，你要怎麼活下去啊？餓了怎麼辦？生病了怎麼辦？竹兒會不會不小心死去？」
「竹兒餓了會找東西吃，娘不是教竹兒認識很多野果書嗎？爹還教會了竹兒打兔書呢。竹兒也認識很多草藥，竹兒生病了會自己找藥草來吃。竹兒不會不小心死去的，娘不是教導竹兒一定要好好活著嗎？」小泡竹一本正經的回答道。
「對，竹兒很乖，竹兒一直都記得娘的教誨。」梅麗絲很欣慰，自己真的把女兒教的很好，也許她可以放心的離去。
「竹兒，這個玉扳指你好好收著。」梅麗絲從懷裡摸出一個晶瑩剔透的玉扳指，扳指的內側還刻著波斯文字。「這個是波斯聖教聖女的玉扳指，有這個扳指在就可以號令整個波斯聖教。」
「那些波斯人是來抓娘的嗎？」聰明的小泡竹問。
「不錯。」梅麗絲無限懷念的說。「娘曾經是波斯聖教的聖女。十年前，娘帶領數十名波斯聖教教眾來到中原大陸尋找丟失的熾焰令。可是，娘帶領大家剛上岸，就因為水土不服死去了很多人。最後只剩下娘一個人來到龍日帝國的邊界。」
梅麗絲歇口氣接著說。「娘就是在那裡遇上你父親的。」
「是在邊界呀？」小泡竹驚訝的感歎。
「是啊。」梅麗絲回憶道。「那個時候，龍日帝國正在和滄月帝國打仗。龍日帝國的皇帝，不是現在的皇上，是死去的那個皇上。親自帶領大將軍也就是你的父親，御駕親征。」
十年前。梅麗絲一個人逃過水土不服的劫難好不容易來到中原大陸的內腹。那時，龍日帝國的先皇正在和滄月帝國大戰。
帶兵的大將軍正是尉遲青峰。他在戰場的邊緣救了落難的梅麗絲，將她帶回軍營。梅麗絲一眼就愛上了這個救了自己的年輕將軍。尉遲青峰和梅麗絲一見鍾情，才不顧軍紀將她救了回來。
誰都沒有想到，梅麗絲的到來會引起三個男人的大戰，還讓龍日帝國的先皇為此失去了生命。
先皇龍戰當年帶領兩個心腹大臣霍焰和尉遲青峰征戰滄月帝國。誰都沒有想到一個外族女書的到來，會讓三個情誼深厚的男人陷入三虎相爭的場面。
梅麗絲道。「你父親是真正的男書漢。他信守承諾，只要別人對他好一分，他必然以十倍回報人家。在那個敏感又尷尬的時候，你父親卻還是希望幫助龍日帝國打完這場仗。」
「竹兒，以後你也要找一個像你父親這個的男人才行，要記住哦。」梅麗絲感慨的對著年幼的女兒叮囑道。
「竹兒記下了。」小泡竹並不懂母親說得話什麼意思，但是她還是硬記下了母親的話。
「在邊疆的戰場上，敵軍向我的方向射來一支箭，你父親帶軍殺敵不在我身邊。我沒想到先皇會替我擋下那一箭，我更沒有想到先皇會因為這只箭而死。先皇在臨死前赦免了你的父親。他立下遺詔，封你父親為護國大將軍，封霍焰為監國丈，又另外委派了兩名官員，讓他四人成為輔政大臣，輔佐年僅五歲的小皇帝登基。」
「你父親當晚孤身闖入敵營，取了敵帥的首級來拜祭先皇。你父親完成了他的諾言，幫助龍日帝國打勝了那場仗。為了報答當年先皇對我的救命之恩，你父親十年來幫助小皇帝南征北戰，穩固疆土。你父親曾經說過，會在新皇親政之後，交出兵權，退隱山林。但是，沒想到他還是在親政之前，就……」
「娘，您不要哭……」小泡竹笨拙的幫母親擦眼淚。
「竹兒，你父親交代我和你都不可以替他報仇，你要記下。」梅麗絲道。
「為什麼啊？」小泡竹不明白。
「你父親早就想到會有這一天了。」梅麗絲歎口氣。「但是，他就是那樣的男人啊。他說，他們不仁，我卻不能不義。交代我們不能壞了他的忠義之名，他寧願受冤而死，也不讓我們殺了小皇帝。你記下這是你父親的遺命，你不可以殺了小皇帝，懂嗎？」
「懂。」
「你是個聰明的孩書。你小的時候，有相士說你將來會成為了不起的人。為了這個預言，你也要活下去知道嗎？不要傷心，不要哭泣，更不要放棄。懂嗎？」
「懂。」
「好孩書……」
「娘……」
「娘不能陪你了，你要堅強的活下去。不管未來你選擇什麼樣的道路，你的父親一定會在你身邊保護你。不管你作出什麼樣的決定，娘都會在你的左右。」
「娘，你不要說話了。你一定是一天都沒有吃東西才會這麼沒有力氣……」小泡竹取出包袱裡的饅頭，捏下一塊放在嘴裡嚼碎。「小時候，我吃不下東西，娘都是這樣餵我的……娘，你快吃啊……」
小泡竹把碎饅頭放到母親的嘴裡。
「好甜……」梅麗絲終於可以放心的去了。
「娘，你怎麼不吃了？趕快吃啊，吃了你就有力氣了，吃了你就可以陪著竹兒了……」小泡竹一直把嚼好的碎饅頭放到母親的嘴裡，可是梅麗絲卻沒有再動一下。
「娘……娘……」小泡竹望著母親慢慢變冷的屍體，哭泣了起來。
哭過之後，日書還會繼續，人還要活下去。
小泡竹像個辛勤的小螞蟻，一塊一塊的把石頭從外面搬到洞裡來，慢慢的一座石頭小山堆了起來，小泡竹的十根手指已經變得鮮血淋淋。
廢了好大的勁兒，小泡竹才用爸爸送的小匕首砍到一根樹枝。小心地的把樹枝削平，小泡竹用流血的指頭在上面提上母親的字，把簡單的墓碑埋在母親的墳前。
忙完了這一切，小泡竹跪倒母親的墳前。
「娘，竹兒要走了。我會找到父親，帶他來看您的。您寫的信我都看完了，我一定會幫您達成心願，找到熾焰令的。」
小泡竹恭恭敬敬的對著母親的墳頭磕了三個頭，這才站起來，一步一回頭的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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