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 08 章 孤單的暑假 文 / 顏良文丑
2007年仲夏的一個普普通通，對於秦晟來說又不普通的日子。
就像往常一樣，懸掛在沒有幾朵雲彩天空中的驕陽毫不留情的把它的熱情揮灑到大地上，把所有沐浴在陽光中的地面事物都塗上了一層刺眼的亮白。天上傳來的酷熱不僅讓人們很快的就開起了空調，而且還把每個人的身子都烤出了滾燙的熱汗。
熾熱的陽光、空調外面散發出來的熱氣、各種交通工具散發出來的尾氣，再加上照在馬路上反射的陽光以及蒸發每一滴陽光下水珠而生成的水汽，立刻就讓整座城市變成了一個巨大蒸籠。
這種幾乎讓人無法忍受的天氣讓這座南方小城失去了一些街上往日的熙熙攘攘。在這個鬼天氣下，人們想盡了一切辦法去躲避那可怕的毒辣日光，或呆在恨不得把空調開到零下溫的房間裡，或者把所有能打開的電風扇都打開，把風速調節到最大，讓呼啦啦的風緊對著自己吹，讓它們吹去自己身上不斷冒出來的汗珠，讓不斷的蒸發帶去他們身上的溫。
但即便是這樣，誰也都能感到外面的世界正在經歷著怎樣的一切：建築物的一扇扇玻璃窗反射著眩目的光芒，水面上可以看見無數個太陽，沒有空調的公交車上看不到什麼人影；熱的可怕的道路上雖然還有不少行色匆匆的行人，但是不斷的扇著，擦著汗的他們一個個滿面油膩，神色煩躁而痛苦。
而此時這個城市裡跑的最歡快的就是那時不時飛馳而過的空調巴士。在如此的天氣下，這種能在夏天漲一倍價錢的客車總算迎來了他們賺錢的黃金時光，每一輛車上都塞滿了乘客：比平時多出好多倍的乘客，沒有人去管它們是不是超負荷運營，因為每一部空調巴士都在超負荷運營，連交警也不會去管的，因為他們的家屬們很可能正和所有人一樣在上面享受著和外面的炎熱地獄充滿對比的清涼。
可被炎熱的天氣折磨得難以忍受的人們還是在抱怨空調巴士的速太慢，如果能一分鐘一班就好了。這座城市一個不起眼的站台前面，秦晟和他的老爸秦榮就在這麼抱怨著，炎熱的天氣讓陽光下的時間變得無比緩慢，在他們的眼裡，他們已經等了太久。
不過唯一讓他們覺得比其他等車人自在的是，有一個人的好兒子在高考裡考了一個好成績，給他老爸大大的長了一回臉，把過去十年受的氣一下子全吐了出去；而另一個人的好老爸終於答應了去買一台不少於五千塊的電腦給自己，從此以後他再也不用偷偷摸摸的去網玩遊戲了，真是太幸福了。
一輛巴士呼啦啦的停了下來，車上的人小心翼翼的試探著外面的溫，就像在游泳池邊第一次下水一般慢慢的挪下了車，站台上的一些乘客呼啦啦的竄上了車，再也不看半眼剛才還在一起耐熱摸抹汗的戰友，在車上愜意的抖著自己濕透的薄薄衣服。
慢慢的，站台上又站了不少人，每個人人都在焦灼地等待著，有人在看表，有人在朝路口對面張望，尋找著目標。當一輛帶著熟悉外形和色彩的巴士拐過路口出現在人們的視線之中時，人群開始有些騷動不安。
車越來越近，已經能清晰的看見車頭頂端那可愛的電子數字了，有些人一面欣喜地揣摩著車速和車可能停靠下來的位置，一面挪動著腳步，他們期待著能以最快的速上車，更暗暗地盼望著待會能在車上找到一個下車人留下的空座；另外一些人卻歎息著朝後退了兩步，把更好的地方讓給那些朝前面湧的人，他們可惜自己等待的不是這路巴士……
秦爸招呼了一聲秦晟，然後在人們不滿的眼神中，爺倆一起擠上了站著密密人群的巴士，等司機合上滿是灰土的車門，這輛打了個飽嗝的巴士在售票員隱約的咒罵聲中，以及站台上人們冷漠的表情中，搖搖晃晃地開走了。
三個小時以後，坐著出租車回來的秦晟及其父終於又回到了這個離自己家不遠的公交車站，不過這個時候他們自然是高興的搬回了一台可愛的電腦。秦晟興奮的抱著裝著機箱的箱子，而他的老爸也樂呵呵的拿了一塊小一些的箱子，裡面放著的卻是液晶顯示器。
第一次擁有電腦的秦晟迫不及待的想把它組裝起來，但是急匆匆無頭蒼蠅一樣忙活了半天才知道他還要收拾桌子，找電源，而且他也不清楚怎麼安裝。在開到最大的電風扇下仍然滿頭大汗之後，最終還是秦爸去樓上找了一個二十幾歲的鄰居來解決了這個問題，看著人家這插那插的搞了幾下，整台電腦就亮了起來，秦晟有說不出的歡喜，一屁股就坐在了電腦桌前不挪窩了，連那個幫忙的鄰居都不捨得送一下，只會傻呵呵的這點那點，享受著屬於自己電腦的速。
可是過了一會兒秦晟就膩了：整台電腦裡什麼都沒有，遊戲都沒有一個，這讓他覺得很不爽。沒有遊戲的電腦就和沒有子彈的槍一樣不能讓他感興趣。但這個時候可不是想著買遊戲片的時候，雖然今天趁著高考放榜的機會秦晟鼓動著老爸立刻給自己買了電腦，但是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明天要選填的志願。
其實秦晟要填的志願早在上次就選好了，那就是福州的大學，這也是他老爸老媽的意思。福州離他家所在的城市只有兩個小時的車程，秦爸秦媽綜合考慮了一下，覺得選福州不錯，以後秦晟回來的次數應該會比較多。
但是選什麼專業和選福州的哪個大學就費盡二老和秦晟的腦汁了。要選理科專業，秦晟的數學這次考的慘不忍睹，要不是選擇和填空驚人的全對，只怕會考出驚人的低分。而要選和物理、化學、生物有關專業的話，秦爸秦媽還真不知道自己兒子將來能用這樣的職業幹什麼吃飯，在他們眼裡，自己的兒子絕對不是當什麼工程師、化學家之類的料。這麼一刪除，現在能選的反而剩下了不多。
「不如選和計算機有關的。」
「對，秦晟好像對計算機很感興趣嘛，不如選計算機好了。」
「對啊，這裡有一個網絡與多媒體的專業，你看看現在搞網絡的這麼吃香，咱們秦晟也去學網絡，以後能賺大錢，網絡時代了嘛。」
「對對。那要去哪個學校比較好？」
「聽說這個學校每年都有自殺的，這個學校更差，校園特小，還是這個好，校園又大，學生又多，最近好像又有什麼大動作，蠻有前途的，不如就選它。」
「嗯，我看不錯……第一志願就選它。」
秦晟就這樣傻愣愣的在秦爸秦媽的安排下將第一志願報了fz師範大學裡聽都沒聽說過的「網絡與多媒體」專業，要知道，他對電腦的興趣只停留在打遊戲上啊……
第二天，秦晟帶著寫著要報學校和專業的紙條，來到了學校，已經知道所有人成績的班主任老師像看一個外星人一樣盯著秦晟走了進來，和幾個同學們打了招呼，坐到了他們之間。
已經知道了自己成績的同學們分化成幾種不同的模樣，一種是輕鬆的微笑著或故作矜持的；一種是臉上若有所思帶著緊張的；一種是面若死灰或強裝滿不在乎的。
幾個由和秦晟打籃球培養起關係的男同學奇怪的看著秦晟沒有一絲悲傷跡象的笑容，還以為他破罐子破摔了或者另有出路。
「怎麼樣？秦晟，接下來準備怎麼辦。」一個男同學問。
「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咯。」秦晟滿臉的輕鬆和不在乎，他現在可以算是在眾人面前抬起頭來了。
「我準備去復讀，要不要一起去四中？我們還可以在一起打球。」一個一直低著頭的男同學突然抬起頭來對秦晟說。
「啊……」秦晟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還是說你要去參軍？或者直接去找工作？」
「沒有啦，我……我……我考上了，要去讀。」秦晟吞吞吐吐的說道，他在這個時候突然想起來自己算是「作弊」才考上的，猛然間有些羞愧和不好意思起來。
「你上大專線了？」幾個準備復讀的男生不能接受的問，在他們看來，秦晟怎麼可能……
「本……本……本科。」
當秦晟說出本科這兩個字的時候，所有圍著他的男生同時把腦袋往後面移動了十厘米，一起皺著眉頭打量著他。
「不要跟我們開玩笑哦，在這種情況下開玩笑你會死很慘的。」男生們有些不滿秦晟耍他們，這讓他們的自尊心接受不了。
「真的啦，我沒開玩笑。」秦晟也豁出去了，反正自己的成績現在就是那個樣子了，現在說和讓他們從別處知道只不過是一個早晚的區別而已。
「你數學考多少？」
「72分。」
「語文考多少？」
「123分。」
「英語呢？」
「140分。」
「理綜！」
「253……」
「不會是錯的？」「真的假的啊。」「有沒有搞錯……」
一群男生的驚呼和吼叫聲瞬間吸引了班級裡所有人的注意力，大家紛紛猜測著是不是秦晟發生了什麼事。這時候班主任終於還是走到了他們的身邊，她可是比這些人都早知道秦晟成績的人，也是連續查詢了幾遍連考生名字都不停問了好幾遍的人。最終，她還是不得不確認，那個考出五百十分的秦晟確實就是他們班那個曾經滿臉青春痘醜的快沒人和他同桌的秦晟……現在，她要為秦晟說說話，為自己看走眼的學生證明他所說的話。
「秦晟……」班主任開了一個頭，卻不知道該如何說下去，而在這頓住的時間裡，全班同學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過來。
「秦晟確實考了總分五百十分！」
「不是作弊。」
「高考試卷是不是漏題啦∼」
「啊？」
種種猜測和中傷剎那間佔據了全班同學的耳膜，也讓暴風雨中的秦晟突然間有了一股意興闌珊的感覺。他還以為自己的成績會讓大家大吃一驚，然後紛紛祝賀自己稱讚自己呢，想不到竟然是這樣的一種情況。
懷疑、猜測、嫉妒，就算是秦晟學習最差，人最醜的時候也沒有人對他表示過這樣強烈的情緒。突然之間，秦晟覺得自己眼中的同學們剎那間就突然陌生了起來。
向班主任討要了志願卡，秦晟默默的把它填好，然後把它交了回去，就想要轉身離去。
「秦晟∼明天去爬山，記得……」
「啊，哦，我還是不去了，老師再見。」
看著秦晟寂寥的背影，他的同學們心裡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原來，我還只不過是一個醜漢啊。」
在路上騎著車的秦晟這樣自嘲道。
接下來的日子裡，找秦晟打球的電話卻是再也沒有響起了，想來是因為大家都不知道怎麼面對這個在所有人心裡抹下了重重一筆的醜男生。秦晟也無所謂，該打球的時候還是去打球。藉著前段時間自己闖下的小小名聲，他在接下來的暑假裡轉戰於城市裡的各個水泥籃球場，寂寞慣了的他反而覺得過的充實了許多。就算在籃球場上遇見了他以前的同學，大家也是嘻嘻哈哈一番，誰也沒有再提秦晟的成績以及相互間的尷尬。
秦晟的班主任拿到了學校發的升學獎金，自然也包括秦晟為她賺到的那一份，但是她卻沒有臉聯繫秦晟的父母，在她看來，自己真的什麼都沒做，如果她聯繫秦晟的父母，就像一個無功受祿的人一樣無恥了。
秦晟的電腦裡終究是沒什麼遊戲，就算是秦晟考了一個好大學，也拿到了fz師範大學的錄取通知單，但是在有了買電腦的五千塊錢支出之後，秦晟的老爸立刻嚴格的控制了秦晟手頭的鈔票數量，讓秦晟連遊戲盜版光盤都買不起，因為他平時打球還要買水喝呀。所以他的電腦裡只有幾個單機遊戲而已。
暑假結束，前往學校報道的時間已經臨近了，曬的黝黑黝黑的秦晟，從肥壯變成精壯的秦晟，越發讓人覺得兇惡醜惡的秦晟在秦爸秦媽的陪同下，踏上了前往福州的空調大巴。
在這一偉大的歷史時刻裡，惶恐的司機和女售票員打量著秦晟，一起祈禱著這個人他不是一個劫匪……
ps：文丑我把每天的收藏情況放在文章後，是為了給自己一個激勵，知道每天的進步，也讓大家知道醜漢一步一步走過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