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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八十九章 皇帝大行第二百九十章 泰王回京 文 / 賊眉鼠眼

    100019429第二百八十九章皇帝大行

    庭院依舊如往常般破敗,院外的垂柳沿著蜿蜒的運河,整齊的排列在河邊,嫩綠的新枝悄悄垂入水中,隨著波光搖擺輕拂,如同情人溫柔的手撫過面頰。、、

    庭院後堂,楊成老老實實跪在白玉地板上,正在向珠簾後的主人稟報近來京中的情勢。

    「太子果然敗了。

    珠簾後的主人長長歎息。

    「是的,主上。神烈山一戰,太子私軍八萬餘人全軍覆沒,皇帝下旨,所有叛軍盡皆屠戮,拒不受降。另外,太子勾結的幽州柴夢山所部邊軍五萬餘人。亦在長江北岸被夏州邊軍包圍,柴夢山率部突圍,剩餘二萬餘人,往北逃入了突厥草原。」

    「哼!好手段!好狠毒!太子城府心計夠深,可比起皇帝來,還是差了火候啊,」

    「主上,」楊成猶豫了一下,開口道:「據屬下打探,此次太子謀反,皇帝固守神烈工。頂,可真正調集夏州邊軍,奪京城城防兵權,甚至調兵馳援皇帝的,乃是」方錚!」

    「是他?」珠簾後,主人的語氣顯得有些吃驚:「怎會是他?那個不學無術,只會偷雞摸狗的潑皮無賴?」

    「是的,主上。屬下不敢有任何隱瞞。據說這次針對太子謀反,皇帝事前便已布罷妥當。方錚此人在其中出力頗多。」

    怔怔半晌,珠簾後,主人若有所思:「一介商賈賤民,形貌跳脫輕浮,太子兵敗竟是因為此人」看來,我得重新看待他了,幸好此次京城之亂,我沒有參與其中,當初決定謀而後動是對的

    頓了頓,主人淡淡道:「京城還有何消息?」

    「平叛之後。朝堂內太子一黨的大臣們盡皆被清洗。或貶或斬,皇帝已正式下旨,冊封福王為太子,即日監國,同時查實壽王欲謀不軌,皇帝已將壽王削去王爵,貶為庶民,發配嶺南。英王藩地改封在瓊州,並限期離京就藩

    「將諸皇子和大臣們貶的貶,驅的驅,他這是為福王登基鋪路啊」主人歎了口氣:「皇帝病重,是否大限將至?」

    「是的,這幾日的早朝已停,聽說皇帝在寢宮臥床不起,神智幾度昏迷,宮中尚禮監和朝中禮部都已開始著手準備大喪之禮了。」

    「他」,算的上是一個好皇帝珠簾後,主人的語氣有些複雜:只,,只可惜。時運不濟,徒勞一生亦無所作為,令人撫腕歎息

    楊成垂著頭,跪在地上不敢發一語。

    「裊裊呢?」

    「裊裊已順利的潛伏在福王身邊,只是裊裊回報說,福王似乎對她起了疑心,防備頗重。」

    「那就讓她繼續潛伏,爭取到福王的信任,關鍵之時,我有大用。」

    「是,主上。」

    「看來,我得動身回京城一趟了。」主人輕輕歎了口氣。

    「啊」夫君。幫我遞一下桌邊的茶水,我要」不,我肚子裡的寶寶要喝水了」長平懶懶的斜倚在躺椅上,兩名丫鬟一個給她捶腿,一個給她捏肩。像只寄生蟲般幸福的享受著身旁下人們的侍侯。

    方錚正在撥著算盤珠子,計算太子的家產小皇上命他將抄太子府時所得的髒銀全數上繳國庫,可方錚是何等人物?你要我上繳我就上繳,那我不是白忙活了?於是,在這個。晴朗的春日裡,夫妻二人坐在院內,長平倚在躺椅上舒服的曬著懶洋洋的太陽,而方錚則撥著算盤珠子,凝神思考上繳哪些。截留哪些,最後莫名其妙失蹤不見的又會是哪些,夫妻二人一靜一動。形成鮮明的對比。

    方錚算得滿頭大汗,抬起頭,膘了一眼長平:「你的那杯茶,離你不過半尺距離。伸手就能端到,不用勞累本夫君親自端給你吧?」

    長平撒嬌般嘟起小嘴:「可是,我肚裡的寶寶說了,他想喝他爹端給他的茶水,」

    方錚面孔**了一下,終於站起身,將案几上的茶盞遞給長平,長平高興的接過,笑的眼睛瞇成一彎新月,很是可愛。

    方錚瞄了瞄長平依舊平癟的肚子,不懷好意的笑道:「跟你肚子裡的寶寶說一聲,若想出生後少挨老爹的打,現在就給我安份點兒,少出麼蛾子,否則老子把他的小**彈腫

    「去你的!有你這樣當爹的嗎?」長平又氣又恨的捶了他一拳:

    「咱們的兒子將來必定出將入相,比你有出息多了。」

    方錚眨眼笑道:「你怎麼知道一定是個兒子?」

    長平仰起小臉。非常有自信的哼道:「女人的直覺,我說他是兒子,他就肯定是兒子!」

    瞧瞧這公主多霸道,連小孩的性別都定死了,老天爺上哪兒說理

    方錚有點擔心。為全京城的婦女同胞們擔心,若長平真生了個兒子,他老爹是權勢熏天的二品大臣兼世襲忠勇侯爺小他老娘更是華朝金枝玉葉的公主殿下,而他的爺爺則是華朝最有錢的商人,他的外公」唉,他的外公赫然是個皇帝,他的胖子舅舅也馬上快當皇帝,將來他長大了如何得了?出生在如此富貴之極,集財富和權勢於頂峰的超級夢幻家庭,媽的!這小畜生還不翻了天去?將來一個個無知而又可憐的少女挺著大肚子找上門來耍他負責,我是該誇他泡妞有方,還是把他朝死裡打?

    嘖嘖,蛋和…

    長平自從懷上孩子後,變得比以前更跋扈了。身為正妻,懷上了方家的第一個孩子,從此方家大婦的地位愈發牢固不可動搖,而且也去了她長久以來的心病,女子出嫁從夫,若沒給夫家生個一男半女,不管她的身份多麼尊貴。背地裡總是要被人恥笑的。

    如今長平可算是揚眉吐氣,半年多的鬱悶之情一掃而空,小小的俏臉洋溢著心滿意足的笑容,萬分坦然的享受著下人們慇勤的侍侯。

    站起身長平輕輕扭了扭腰肢,舒服的歎了口氣,伸了個懶腰,貌似闌珊,實則得意的道:「躺得真累呀,夫君,陪我四下走動走動,可

    方錚恨得暗暗咬牙,她這哪是走動呀,分明是滿方府的心,炫耀自只是方家的功臣,享受方家下人們的讚譽和幕光引一米。然後再陶醉的晃悠到爹娘的身邊,繼續接受爹娘讚不絕口的稱頌和感激,最後在讚美和感激聲中,帶著一臉滿足的神情。飄回自己的小小心反正這幾日她就是這麼過來的,不可理喻的古代女人!

    「哎哎,實兒。我說你消停點兒行嗎?。方錚苦著臉,望著長平還沒出門便已換上的得意表情,有種想把她按到床上,扒掉她的褲子抽屁股的衝動」

    「不行,你常說的,要經常走動,將來寶寶生下來才健康」長平執拗的皺了皺鼻子。

    攤上這麼個老娘,想必肚裡的孩子若有知,也會羞得無地自容吧?

    「就算走動。你也不必這副模樣吧?才兩個月而已,你幹嘛一定要把肚子挺得那麼明顯?不怕把腰折了?」方錚對這個冒牌大肚婆很不以為然。

    「就要!不挺肚子別人怎麼知道我懷孩子了?」

    「」

    方錚沉沉歎息。

    懷了孕的女人是妖孽,還有八個月,這日子可怎麼過呀?

    看了看天色。已是黃昏,方錚小心的扶著長平,方府的下人和侍衛一部分在前開道。一部分在後面殿尾,一行人浩浩蕩蕩的開始滿方府的瞎轉悠,知道的這是方家少夫人散步,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太后出行,排場大得離譜。

    網走到花園邊的小廊子上,卻見前面孫管家領著宮裡的曹公公急匆匆的朝他們走來。曹公公滿面惶急,走得跌跌撞撞,方錚和長平見狀,夫妻互視一眼,一顆心漸漸沉入谷底。

    「公主殿下。方侯爺,快,快!皇上宣二位進宮曹公公人還未到,便扯著嗓子喊了起來。

    「曹公公,發生什麼事了?可是皇上」皇上他」方錚心頭升起不祥的感覺。

    曹公公歎了口氣,搖頭不語,神色間悲傷無比。

    「父皇」長平悲呼一聲,眼淚止不住的流下。身子站立不穩,微微搖晃。

    方錚趕緊探手扶住了她,回頭吩咐道:「快!備車」。

    馬車飛快駛出方府,朝皇宮奔去,禁軍驗過腰牌,方錚和長平命馬車徑直往內宮駛去,車至金鑒殿前的廣場,方錚扶著長平下了馬車,二人便急匆匆往皇上寢宮跑。

    今晚的皇宮籠罩在一片肅穆的氣氛之下,禁軍的戒務比以前森嚴了許多。無數禁軍士兵手執長矛利劍來回巡弋,警懼的注視著週遭一絲一毫的動靜,肅殺瑟然,如臨大敵。

    方錚拉著長平的手,望著皇宮內比平常森嚴得多的戒備,他的心頭越來越沉,一面急著去見皇上,一面又擔心長平有身孕,跑快了會對肚裡的孩子有影響,一時為難不已。

    二人趕到寢宮門前,見朝中文武大臣皆已到齊。眾大臣不管心中是否真的悲痛,他們的表情都是一副痛切悲傷之色。眾人聚在殿門外,三五成群。正在小聲的議論。

    見方錚和長平趕到,眾大臣紛紛行禮,方錚顧不得回禮,一把扯著一位大臣,急聲問道:「皇上呢?他情況怎樣了?」

    大臣搖頭歎息:「入夜後,皇上忽然吐血不止,隨即昏迷,御醫診治後。剛才醒轉。御醫說,怕是熬不過今晚了」

    方錚和長平如遭雷擊,楞了一會兒,隨即方錚跺了跺腳,抓著長平便往寢宮內闖去。

    大臣在他身後急忙喊道:「方大人,皇上現正召見太子,您先別進去呀,小。

    方錚理也不理。奔到寢宮前,卻見禁軍士兵已將寢宮圍得水洩不通,兩名副將執劍守在殿門口,見方錚和長平不顧儀態的衝來,兩名副將舉劍相攔,冷聲道:「未奉詔,任何人不得入內,違者斬!」

    方錚指著副將大罵道:「看清楚,連老子都不認識嗎?誰給你的膽子敢攔我和公主?不要命了?」

    副將板著臉。冷聲重複:「未奉詔,任何人不的入內,違者斬!」

    長平大哭。扯著方錚的袖子悲奐道:「夫君,我一定要見父皇最後一面

    方錚心頭怒火一冒,惡少脾氣頓時抬頭,冷聲道:「老子今兒就從這門口跨進去。敢攔我你試試,老子殺你全家!宿兒,跟著我」。

    說著方錚拔腿便欲往裡闖。

    副將濃眉一擰,大喝道:「禁軍,戒備」。

    「唰!」無數支長矛整齊平放,對準了方錚和長平。

    方錚眉毛一豎。長笑幾聲,正待開口,卻見寢宮殿門從內打開,胖子陰沉著臉站在門口,瞪著禁軍副將,冷聲道:「喧嘩什麼!」

    守在殿外的大臣們見胖子出來,紛紛行禮,面色驚疑的不住往寢宮裡面瞄去。

    方錚見到胖子,不由大喜,胖子走到二人身邊。歎了口氣,對長平道:「忘兒,父皇召見你,你進去吧。」

    長平急忙擦了擦眼淚,拔腿便往裡面跑去。

    方錚正待跟著長平進去,胖子攔下了他:「方兄,你陪我在外面等一下,待會兒父皇會召見你的

    方錚默然點了點頭。皇上駕崩在即,他此刻思緒很亂,心情很沉痛,以往與皇上相處的一幕幕,像放電影似的,在他腦子裡來回浮現,皇上對他笑,對他怒,對他的縱容,甚至對他的防範,一一在腦海閃過。在方錚心裡。皇帝的身份早已漸漸淡化,他只是個時而慈祥,時而嚴厲的長輩。他有著平常人的喜怒和偏好,也有著普通人的倔強和固執,如今,這位長輩就快逝世,方錚感覺心口像被什麼堵住了似的,難受得說不話來。

    胖子眼眶有些紅腫,看來剛才在寢宮內也哭得很厲害,他站在方錚身邊,抬起頭。望著夜空的繁星,默默出神。良久,胖子輕輕道:「小時候,父皇告訴我,說每一位皇帝,都是天上的紫微星宿下凡,是天庭派往人間的使者,代替天庭管理人間的芸芸眾生,老皇帝死後,他的魂魄將會被天庭接上天去,回到紫微星宮,然後由新的星君下凡,來接替老皇帝的位置,繼續管理百姓」

    胖子越說聲音越哽咽:」時我年紀壞小。不懂父皇在稅什麼,後來長大了小父皇也珊不賊不芶言笑。我敬他,怕他,不敢接近他,卻從未想過,原來父皇也只是一位老人。一位孤獨的老人,他需要子女們的陪伴,侍奉,當我明白過來時。一切都已晚了,子欲養而親不在,父皇他,,他

    胖子說著,眼淚止不住落下,最後泣不成聲。

    方錚拍了拍他的肩,張嘴想安慰他幾句,卻發現不知該說什麼才好,此刻他的心情之悲痛,並不亞於胖子。

    這時。寢宮的殿門又一次打開,長平滿面淚痕的走出來,撲在方錚懷裡痛哭失聲。哭了一會兒,長平離開方錚的懷抱,擦了擦眼淚,悲聲道:「夫君,父皇召你進去說話,你,你快點去。」

    方錚神色一凝,忙朝胖子點了點頭,急步走進寢宮。

    寢宮內。燭光昏暗,皇上躺在床榻上,身上蓋著厚厚的明黃錦簇繡被,花白的頭髮略顯凌亂的散開,露出蒼老虛弱的容顏,正朝著方錚艱難的微笑。

    旁侍立著幾名御醫和太監,長平的生母李貴妃坐在床沿,垂著頭默默拭淚。

    望著皇上蒼白的笑容,方錚心頭愈加難受。強自忍住了奪眶而出的眼淚,朝皇上笑了笑。

    皇上的呼吸已有些急促,胸膛不住的上下起伏,見方錚進來,他無力拍了拍李貴妃的手,李貴妃看了方錚一眼,朝他點了點頭,然後起身,退出了殿門。

    「皇上。您,不會有事的。」方錚望著皇上笑,笑容網露出,眼中的熱淚便再也止不住,滾滾流過臉龐。

    皇上也笑了,笑容顯得很虛弱:「見舊了你嬉皮笑臉的模樣,聯」,聯倒是頭一次見你哭,把眼淚擦擦,別惹人笑話。」

    方錚擦了擦淚,坐到了皇上的床沿,不顧君臣禮儀,緊緊握住了皇上瘦弱乾枯的手。

    皇上望著他,眼中露出溫暖的笑意,道:「方錚,聯要死了。」

    皇上語氣平淡得像在談論天氣一般,根本聽不出任何情緒。

    方錚聞言點點頭,又搖搖頭,眼淚又落下。

    皇上抬眼看著方錚,喘息道:「聯叫你進來,是想與你告個別,順便再好好看看你。」

    方錚淚流滿面,卻強自堆起笑容,道:「皇上,您再堅持幾天吧,知道嗎?宿兒懷了孩子,您要做外公了。您難道不想看看您外孫小長得啥模樣嗎?」

    皇上笑了笑,目光中露出惋惜之色:「聯已聽說了,可惜,時不我予,聯等不到外孫出生的那一日了,」

    抬眼看著方錚,皇上面色漸漸嚴肅,喘息也愈見劇烈:「方錚」該叮囑你的,聯以前就跟你說了不少,聯亦不再多言,聯只有一句話要告訴伽…」

    「皇上您說。」

    皇上臉色忽然泛出幾分紅潤,連精神氣色都好了許多。

    「你為我皇家冒過不少險,立過不少功勞。我皇家不會虧待於你,必會給你無上的榮耀和地位,但是小」方錚,聯希望這天下永遠是我周家的天下,你答應聯,不要做那禍國的權臣,否則」天不容你!」

    皇上這番話說得斬釘截鐵,目光似烈火般,灼灼盯著方錚。

    方錚心頭一涼,隨即點了點頭,泣道:「皇上,您放心,我必會盡心輔佐無病。他日功成名就,我自會辭官。我與無病既是一生的君臣,也是一生的朋友,不離不棄,有始有終。」

    聽到方錚的保證,皇上似乎鬆了一口氣,整個人虛脫下來,長長歎息道:「那就好,方錚二無病性子懦弱,朝堂之內,便靠你盡心輔佐了,希望你們百年之後,能在史書上留下君臣相得一生的佳話。」

    彷彿卸下了心頭的重擔一般,皇上緩緩閉上了眼,呼吸愈見急促,胸膛起伏不定,痰音在喉間嘶嘶作響,臉上紅潤之色漸漸褪去,面色又重新變得蒼白。

    方錚見狀心頭一沉,再也忍不住,抓著皇上的手哭了起來。

    「方」方錚」別哭」你以前經常」逗得聯發笑,聯」聯命你現在講個笑話給聯聽,要好笑的,要聯從未聽過的,」

    彌留之際,皇上握著方錚的手,虛弱的笑道。

    方錚忍住心頭悲薦,擦了擦眼淚,彎下身子,湊在皇上耳邊,用非常低的聲音道:「皇上,微臣有件事告訴你,這件事微臣對誰都沒講過,您就當笑話聽吧,」

    「快」快講來。」

    「其實」微臣是穿越來的,微臣來自千年之後的世界,千年之後,世界變化很大,在那個世界裡,飛機滿天飛,汽車滿地跑,比咱們騎馬快多啦。樓房也比現在高,幾百層的都有。相隔千里的人,只要撥幾個號碼,就能聽到對方的聲音,還有」那個世界滿大街的美女都只穿著超短裙。露出白哲嫩滑的大腿,稍微彎彎腰,就能看到她們的屁股蛋子

    皇上忽然睜開眼,有些驚訝的望著方錚。隨即放聲大笑,好像方錚說了今天大的笑話一般,笑得兩行渾濁的眼淚悄悄滑落眼角,笑聲愈來愈弱。最後皇上閉上眼,聲息全無。

    方錚淚流滿面,站起身,在床榻前朝皇上默默跪拜下去。寢宮內,昏暗的燭光搖晃了幾下,宮內侍立著的御醫,太監和宮女皆默默跪

    皇宮的鐘樓響起了鐘聲,一下又一下,悠揚迴盪在皇宮上空,經久不息。

    皇宮內。巡弋的禁軍士兵,來回走動的太監宮女,還有站在寢宮外的文武大臣。聽到悠揚的鐘聲,盡皆一楞。隨即所有人都明白過來,默默朝寢宮方向跪下,匍匐於地,叩拜不起。

    華朝建武皇帝,於建武十三年春,駕崩。

    一……一以下不算字數

    有個事說一下,前天發的章節有個小錯誤,看了書評,一位術業有專攻的同學給我指出來了,原來人在那個的時候發出的呻吟聲不是「一庫一庫」而是「一帶。一帶

    我深深為自己的無知和純潔感到羞愧。近一月來,皇上沉痾愈重。所以對於皇上的駕崩,朝堂禮部和宮裡的司禮監,內官監都已有所準備,皇上駕崩後,禮部的官員和宮裡的太監們便有條不紊的開始行動起來。

    在宮裡搭設靈堂,佈置宮闈,為皇上淨身,給朝臣準備喪服等等。

    方錚剛走出寢宮殿門,便見溫森紅著眼眶,捧著一件白色喪服,一言不發的替他穿戴起來,最後在腰間為他紮好了孝帶白綾。

    方錚深吸了口氣,逝者已矣,現在所做的這些只不過走個過場,演給活人看的,唯一令他稍稍心安的是,皇上畢竟走得很安詳,算是了無遺憾了吧。

    「太子呢?」方錚左右四顧,沒發現胖子的身影,只有一群大臣穿著喪服,跪在寢宮前的迴廊下。哭得搶天呼地,悲傷欲絕。

    「皇上駕崩之時,太子便哭得暈了過去,御醫診治後醒過來了,接著就被一群禮部官員接到景陽宮,安排部署大喪之禮。」溫森恭聲回道。

    「長平呢?」

    「公主殿下悲痛無比,太子擔心她傷著肚裡的孩子,便強令宮裡的太監把她送回大人府上了。」

    方錚點點頭,這樣也好,生前盡了孝道,就不必在皇上死後去湊合那勞什子大喪之禮,折騰得活人難受,死人也不安寧。

    宮內的禁軍士兵甲冑之外也披了一層白紗,宮闈的燈籠,花草,樹叢,甚至包括宮殿的屋頂,皆以白紗覆蓋其上,整個皇宮大內籠罩在一種壓抑的愁雲慘霧之中。

    所有的大臣跪在寢宮前大哭特哭,內官監的太監們進進出出,忙著為皇上潔體更衣,抬入靈柩。不多時,一群和尚道士打扮的人,從北宮門次第入宮,在寢宮前的廣場上,開始搭建法壇靈台,為皇上超度。

    方錚歎了口氣。古人對禮儀尤為看重,特別是皇帝駕崩,更是操辦得隆重豪奢,只是這樣做到底有何意義?皇上活著的時候你們沒讓他省過心,死了還攪得他不得安寧,瞧著那些大臣們跪在地上哭得肝腸寸斷,方錚不知為何,心底忽然湧出一種可笑的感覺。

    感覺袖子被人拉了拉,方錚回頭,卻見長樂小公主正抱著她那件無敵的法寶募捐箱,仰著胖乎乎的小臉,正眼淚巴巴的瞧著自己。

    方錚心中一疼,彎下腰抱起了小公主,左右環顧,怒道:「哪個奴才照看的小公主?怎麼讓她到這裡來了?」

    方錚乃先皇重臣,又與新皇相交莫逆,而且還是公主的駙馬,世襲的侯爵,可以想像得到,新皇登基,他必將成為新朝的輔國之臣。權柄愈重。

    所以方錚一發怒,跟在小公主身後的太監宮女皆嚇得戰戰兢兢跪了下來,訥訥不敢發一語。

    「姐夫,姐夫……父皇他,他怎麼了?」小公主胖嘟嘟的小手抹著眼淚,小臉佈滿了傷心。

    方錚望著她,心中滿是疼惜,從長平的口中,他知道,長樂是後宮麗妃所出,麗妃在生她的時候難產,生下她之後便死了,所以皇上對她一直非常寵溺,連滿朝文武大臣都很喜歡這個才五歲大的小公主,以至於當初小公主抱著募捐箱在莊嚴肅穆的金鑾殿朝方錚討錢,滿朝的大臣和言官們也都不予計較,反而一臉寵溺的由著她在金鑾殿胡鬧。

    如今皇上也駕崩了,小小的孩子成了無父無母的孤兒,雖說她是金枝玉葉的公主,可地位的尊貴又怎能彌補親情的缺失?

    「小公主,你父皇他……他很累,所以他想睡個長長的覺,也許會睡很多年……」方錚強忍著悲痛,輕聲道。

    「父皇是因為沒錢才累得想睡覺的嗎?」長樂再精靈古怪,也只是個五歲的小孩子,對生與死的概念很模糊,直覺的認為父皇可能因為缺錢才累壞了。

    咬著嘴唇想了一下,長樂拍了拍手中的募捐箱,大方的道:「我把錢都送給父皇。父皇就會醒了,對嗎?「

    方錚苦笑,歎氣道:「不對,再多的錢,你父皇都醒不來了……」

    長樂小臉霎時佈滿了失望,清澈的大眼蓄滿了淚水:「原來錢也不是什麼都能買到的……」

    方錚笑了笑:「是啊,錢不是萬能的,所以,小公主,你不如把錢都給我吧,我幫你保管。」

    長樂立馬警覺的將募捐箱緊緊抱在懷裡,大眼睛防備的盯著方錚:「你想騙小孩子的錢?」

    方錚張口結舌:「不……不是,我沒那意思……」

    長樂目光滿是指責:「你不但騙小孩子的錢,還想狡辯……」

    「…………」

    這小傢伙為何遇到跟錢有關的事,就變得如此精明厲害?

    方錚陪著小公主笑鬧了一陣,小公主心情好了許多,父皇的駕崩,對一個五歲的小孩子來說,實在很難體會到多少悲痛,方錚逗了她一會兒,她便咯咯直笑,最後方錚命太監宮女將她送到方府,與長平做伴。姐妹倆待在一起,這樣比較令人放心。

    望著大群的太監宮女誠惶誠恐的簇擁著長樂而去,方錚忍不住歎息,他打算大喪之後跟胖子好好談談,把長樂從深宮裡接到方府去住,雖然這樣於禮制不合,但總比一個小女孩躲在冰冷無人關懷的宮殿裡強得多,方家有爹娘,還有長平嫣然她們,相信一定會把小公主照顧得很好。

    不知過了多久,禮部官員簇擁著胖子出來了。靈堂已經搭設好,正堂定在金鑾殿的正殿內。胖子神情恍惚,眼中的淚水已乾,站在寢宮廣場前,像個木偶似的,任由太監們給他穿上了孝服,瞧見方錚,胖子的神色終於有了些許暖意,朝方錚點了點頭,方錚也遠遠的朝他笑了笑。兩位患難與共的朋友,此時無聲勝有聲,眼神交會間,安慰和勸導的言語都已不必要了。

    大喪之禮很繁瑣,胖子身著孝服,神情木然的任由禮部官員擺弄,跪在靈堂前,叫他哭便哭,叫他磕頭便磕頭,京中四品以上官員盡皆入靈堂參拜皇上牌位,然後像上朝時那樣,分品階跪在皇上靈柩兩旁,為皇上守靈。

    方錚身為二品大臣,又是皇上的女婿,必須跟著大臣們一塊跪在靈堂內,一聲又一聲的哭靈,不過跟給皇上送終時不同的是,方錚這會兒是純粹的假哭了。人死如燈滅,此時此地哭得再傷心,皇上也不會感受得到,所謂喪葬之禮,完全就是演給大臣們看,演給天下人看的一場戲,方錚自是不會像在寢宮時那麼悲傷。

    「哇嗚嗚嗚嗚……老溫啊,嗚嗚,弄點兒水給我喝,我嗓子有點啞……」方錚邊哭邊吩咐身後跪著的溫森。

    「哇嗚嗚嗚……大人,這會兒屬下上哪給你找水去?嗚嗚。言官們都盯著呢,嗚嗚,屬下一起身,他們肯定會參屬下個粉身碎骨……嗚嗚。」溫森哭得也沒見多真心。

    「哇嗚嗚嗚……太他**沒人性了!這幫言官是不是吃飽了撐的?嗚嗚,老溫啊,這事兒完了後,叫兄弟們搜集幾個言官的罪證,揪幾個斯文敗類出來……嗚嗚,還讓不讓人活了,連水都不准喝……」

    「大人放心,嗚嗚,屬下一定會令兄弟們仔細追查,嗚嗚,屬下就不信這些言官都乾淨……」溫森哭得咬牙切齒。

    一言一答之間,倆缺德的特務頭子為了喝水這點小事,將不懷好意的目光盯上了靈堂內哭得呼天搶地的言官們,

    正在這時,一道人影飛快的衝進靈堂,隔著數十步遠便撲通一聲跪在金磚地板上,一路向著皇上的靈柩跪行,爬到靈柩前,不顧一切的抱著靈柩大哭特哭,哭得淒慘落魄,令人肝腸寸斷。

    守靈的眾大臣見到此人哭狀,彷彿被他調動起了悲傷哀痛的情緒一般,整個靈堂又是一片聲浪滔天的痛哭聲。

    方錚和溫森跪在一旁更是哭得聲嘶力竭,雙手還不停的使勁捶打著地面,瞧這兩人的模樣,似乎一口氣喘不上來就會暈過去似的。

    「哇嗚嗚嗚……抱著靈柩哭的那傢伙是誰呀?哭得如此傷心,跟他親爹死了似的……」方錚邊哭邊小聲的跟溫森嘀咕道。

    「嗚嗚……大人,確實是他親爹死了啊……嗚嗚,您難道不認識他嗎?他是泰王殿下呀,看樣子剛剛趕回京城的……」

    「啊?還真是他親爹呀……哎呀!」方錚一楞,趕緊跪行到靈柩前,凝目望去,果然是泰王,他正趴在靈柩上,哭得兩眼紅腫,涕淚交加。

    「三皇兄,節哀啊!」胖子也走到泰王身邊,拍著他的肩膀,聲音哽咽的安慰道。

    「皇弟,我來遲一步啊!」泰王轉身抱著胖子大哭道:「沒能見到父皇最後一面,我不孝啊!父皇!你為何走得如此匆忙,連兒臣最後一眼都來不及看,兒臣心中之悔,如巨*滔天,此時此情,何其痛也!」

    方錚湊在一邊,大哭道:「泰王殿下保重身子,皇上駕崩,舉國悲痛,一代明君聖帝,就此辭世殯天,此乃國之不幸也,泰王殿下,嗚嗚,微臣之痛,不下於殿下啊!」

    泰王轉頭一瞧,見方錚跪在一旁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頓時愈發悲痛,轉身又抱住了方錚,大哭道:「方大人有心了,父皇在天之靈,若知方大人乃如此忠臣,父皇必欣慰含笑矣……」

    方錚聞言嘴一張,緊緊抱住泰王,兩人在靈堂正中抱頭嚎啕痛哭,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傷痛悲哀之情,令滿朝文武大臣心生感動和敬意。先帝重用的臣子,果然是忠心耿耿,先帝沒看錯人啊。

    只有胖子深知方錚性子,見方錚嚎啕大哭,肥肥的面孔不由抽搐了一下,隨即轉過身,回到為先帝守靈的正位,由得方錚自由發揮。

    良久,司禮監的太監上前來,好不容易將悲痛欲絕的二人給勸了下去,太監攙扶著泰王下去更換孝服,方錚則抹著眼淚回到朝班之中,仍在不住的抽噎哽咽。

    「嗚嗚,大人請節哀,保重身子啊!嗚嗚……咦?大人,您手上拿的何物?」溫森哭哭啼啼的望著方錚手上的一塊綠色的玉珮,好奇的問道。

    方錚抹著眼淚悲痛難抑,聞言低頭朝手上看了一眼,然後悲聲泣道:「……嗚嗚,這好像是泰王殿下腰上佩帶的玉珮……嗚嗚。」

    「泰王的玉珮為何在您的手上?」溫森疑惑道。

    「嗚嗚……我怎麼知道?他抱著我哭,我也抱著他哭……嗚嗚,這不是順手嘛,我就給取下來了……」

    溫森滿頭黑線,滿靈堂哭得淒慘落魄,您居然還有閒心順手牽羊偷泰王的玉珮,大人真是個人才啊……

    溫森不由為這靈堂內的滿朝文武擔心,各位大臣傷心痛哭之餘,只怕還得提起幾分精神,兼顧著防火防盜,大人們辛苦吶……

    「大人……要不,您還是給還回去吧……泰王若發現玉珮不見,那就不太妙了……」溫森擦著汗苦笑道。

    方錚哭聲一頓,睜著哭得紅腫的眼睛死死瞪著溫森,目光如同看見了殺父仇人。

    「呃……是您的,這玉珮本來就是您的,無主之物,當有德者居之……」溫森立馬識趣的改口。

    方錚化憤怒為欣慰,面色不改的將玉珮收入懷中,隨即嘴角一撇,雙手使勁捶著金磚地板,又開始嚎啕大哭:「皇上啊!您走得何其匆忙,微臣悲痛欲絕,生不如死,皇上!魂兮,歸來!嗚呼哀哉……」——

    側殿內,司禮監的太監正在為泰王更換孝服。

    「咦?本王的玉珮哪去了?」泰王摸了摸腰間,詫異道。

    泰王的隨從奇道:「王爺,剛才您進殿之前,小的還親眼見它掛在您的腰間呀……」

    「對呀,為何本王一出殿門就不見了?」

    「小的幫您去找找。」

    「不必找了。」泰王略略一想,便知究竟,嘴角浮上一抹笑意。

    剛一見面就摸了本王的玉珮,方錚啊方錚,你可真有本事——

    小殮之日,喪葬禮節的各種程序都在按照禮部和宮內司禮監的安排,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金鑾殿的側殿朝房內,方錚坐在太師椅上喘氣歇息,先皇逝世,對方錚來說,本是一件悲痛的事情,可禮部官員的喪葬大禮這麼一排,規定太子和官員什麼時候該哭,什麼時候該拜,簡直就像一出打擾死人,折騰活人的鬧劇,弄得方錚悲痛的心情全無,機械麻木的任由擺佈。

    這會兒方錚哭得累了,於是退出了靈堂,坐在朝房內,兩眼楞楞的盯著窗外白衣素裹的宮殿出神,不知在想著什麼。

    一些大臣三三兩兩出現在方錚面前,恭維話馬屁話說了一籮筐。現在滿朝文武任誰都知道,太子登基後,必將重用這位昔日的同窗兼患難布衣之交,那時方錚的權勢和官位必將比現在更高更大,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也不一定,端看新皇怎樣安排了,可以肯定的是,不會比現在小。此時不拍方大人的馬屁,更待何時?

    打發走了一批前來拍馬屁的官員,方錚心中冷笑連連,老子就等胖子登基,然後便辭官告老,你們這幫馬屁精這會兒來拍我的馬屁有什麼用?

    朝房剛清靜下來,門外簾子一掀,又有一名官員踏步而入。

    方錚歎了口氣,這他**沒完沒了了,你們去拍胖子馬屁不是直接得多?幹嘛非圍著我轉?

    「這位大人,你放心,新皇面前我會為你美言的,你還是讓我清靜一下吧……」方錚頭都沒回的道。

    「哼!方大人,本官可不是來拍你馬屁的!」進來的官員重重一哼。

    方錚愕然回頭,卻見來人正是戶部尚書杜松君。

    「喲,杜尚書,您親自來朝房……休息啊?」方錚堆上滿臉笑容,熱情的打著招呼。

    杜松君瞪了他一眼,然後又是重重一哼:「方大人客氣了,本官特意找你來的。」

    方錚眨眨眼,笑道:「下官何德何能,敢勞動杜尚書親自找我?有事您扯著嗓子叫喚一聲,下官立馬就出現在您面前了……」

    「哼!只怕本官叫喚不動你吧,方大人,既然你我同殿為臣,本官有事就直說了。」杜松君盯著方錚,道:「先皇在世時,曾經有過旨意,命大人將查抄太子府的髒銀全部上繳國庫,本官掌管國庫,卻不見大人有任何動作,請問方大人,您這是何意?」

    方錚愕然睜大了眼:「杜尚書,您是不是記錯了?下官不是交了嗎?查抄太子府所得,下官已經命人全部上繳了國庫,一文錢都沒少啊。」

    杜松君面孔急促的抽搐了幾下,深吸了一口氣,強壓下心頭的憤怒,沉聲道:「方大人,說話辦事可要憑良心啊,你上繳國庫的銀子本官查點了一下,居然只有區區五十萬兩,方大人,你在戲弄本官不成?」

    方錚嚇了一跳:「杜尚書,您可別給下官扣這麼大的帽子,下官哪敢戲弄您呢?真真實實的,下官確實全部上繳國庫了啊……」

    「那為何只有區區五十萬兩?」

    「這個嘛……」方錚轉著眼珠子道:「它為何只有五十萬兩呢……」

    杜松君神情一凝:「對呀,為何只有五十萬兩?」

    「因為……它本來就只有五十萬兩。」

    杜松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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