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六章 西遊記 文 / 十一印
(.)吳悠在外面等了半天,完了一句皇帝沒有空就被打發了,只能灰溜溜的下班回家。(.wo.)本來以為還要再等幾日才能得到再次召見,沒想到第二天一上班又有人去通知面聖,於是再次麻木的重複了遍昨天的手續,卻不想這次倒是快得很,下朝後不久就得到了接見。
會面是在一個非正式的殿裡頭進行的,吳悠先前被普及過禮儀,略顯生疏的行了禮之後便跪坐在一旁,辯機在他的上首,穿著一身白色僧衣,一臉高僧相的正與武則天交談著。
很顯然,吳悠其實只是配菜的蘿蔔花而已,叫他來只因為女皇對著一個能編出這種故事的人感興趣,想看看下了這個美味雞蛋的母雞長什麼樣子,不代表她對這隻母雞有什麼期許。
吳悠坐了一會兒之後便有了結論,這次會面多半最後就是賓主徑,最後拿些賞賜作為結局的,對著他的現狀不會有什麼實質性的幫助。或許上官婉兒對這種結果失望,但是吳悠卻還是滿意的。
這個時候的朝堂上水正渾著,介入絕對不是好時機,他寧願等掐出個四五六道再入局。
因為不抱著功利心,所以他坐在那裡當壁花先生當的頗為專業,除了偶爾回答幾個關於故事的問題外,其餘的都在全程旁聽。
坐了一會兒,倒是將著今天這事的來龍去脈弄清楚了,原來辯機同學自從得了那點子,整天都在想著寫故事。摸魚摸得過火,將著本職工作忘記的一塌糊塗。武後派去的人先前還一直忍著,後來看他一個月連著要翻譯的經書連碰都沒碰,終於忍不下去告了小狀,女皇自然也是不悅,召辯機來詢問他的工作進度,這廝才想起被他忘到九霄雲外去的「正事」了。他也是機靈。當下腦筋一轉,卻是把編了一半的《西遊記》獻給了女皇。
辯機之所以敢把這部書拿出去交賬,主要原因還是因為書中有吳悠所講的那個「女兒國」。
武皇為了找女主為帝的根據可謂是走火入魔了。所以西遊記沾了這個的光,竟然通過了皇帝的「審查」,甚至她還成為了這部書的第一個粉絲。令辯機迅速寫出下文來。
而辯機之所以令此事牽連到了吳悠,一是不欲貪功,想讓這個好哥們兒沾點光,二來則是這種異想天開的設定,不是一個出家人能想出來的。
玄奘是他的師父,為長者諱,為尊者諱,就算是出家人也未能免俗。別人編排他師父的故事那是藝術創作,若是換了他自己編排,那就有點不像話了。所以他只能說是聽人串講,覺得有損師父形象,堵不如疏,自己借了故事來加工,這樣卻是忠孝兩全了。
在靈活變通上。吳悠不得不佩服的說,辯機這個和尚真不像個和尚。他行事從來不迂腐,甚至很有鞋頭,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私下裡沒個正經,但是在公眾誠。卻是端得比誰都符合高僧的形象。這也就是吳悠經常嘲笑他是個花和尚的緣由了,不過即便是如此,吳悠察覺到,這人本質上卻是一個很虔誠的佛教徒。
因為有辯機的介入,唐僧自然不會像是原著中的那樣膽小懦弱了,他是眾人的師父,以一介凡人之力領導眾人,用智慧和心胸度化著他所遇到的一切人神妖怪,有著自己堅韌而又獨特的魅力。吳悠作為最早的讀者,不得不承認每個時代的作品都有自己的風骨,明朝時的社會壓抑讓著吳承恩在寫神魔妖怪時更具有世俗的諷喻意義,而在辯機的筆下,西遊更像是一場冒險,四個主人公更是多了一種類似於孩子似的天真與無謂。遭遇九九八十一難,這是種磨礪,卻並不痛苦,而是一種涅槃與成長,他們遭遇,經歷,卻是始終保持著對於陌生世界的好奇。世界在他們眼中是新鮮而充滿生機的,他們傳播著自己的信仰,卻也如饑似渴的學習著他國的一切。
對於這部作品,吳悠對他的喜愛是超過了那個世界的原著的。他當然沒有否認吳版西遊記的意思,只是在中國古典文學作品種,那種壓抑黑暗諷喻的作品足夠多了,套弄用後世常說的話就是,負能量的東西看得太多,這種正能量的作品的存在更能使人對生活具有希望。吳悠不知道這個時代的歷史會如何發展,但哪怕就如歷史上那樣擺脫不了衰亡的命運,他也希望能留下一抹激昂的盛唐餘韻。
辯機因為有玄奘筆記在手,所以在西遊的路徑上倒也更符合事實,沙漠的殘酷與壯闊更加真實,妖魔的凶殘與善惡也更加鮮明,或殺或打或放,在每一場戰鬥中,四人的觀點在激辯著,何為生,何為死,何為佛,何為魔,人妖有何不同,佛如何度人,又度了怎樣的人?在保證自己創作的**性與滿足皇帝的要求之間如何取捨,辯機認真的渾然的不像吳悠認識的那個圓滑和尚了。
吳悠起初只是在一旁聽著,聽到最後卻也不知不覺鄭重了起來,這一切的開端源於他,可是這件事情的走向,卻是由著這蓄生生的人主導的,他反倒成了被裹挾其中的一個過。
有著武則天的加入,女兒國究竟會走向如何?女皇肯定不會滿足一個只知道癡纏御弟哥哥的軟弱女人,可是要把她寫成萬國來朝的聖明君主,卻又是辯機所不願意的,於是在辯論,推諉,斥責,借口中,時間不知不覺就過去了大半天。
到最後,自然是沒有結論。辯機笑瞇瞇的答應女皇,會按照陛下的指導對作品進行「修改」,可是按照吳悠與他辯論數次的經驗來看,這貨分明已經下定決心,堅決承認,死不悔改了。
「禪師此部作品真是空前絕後,若能完成,必然是流芳百世。」武則天最後自以為得逞,非常滿意的總結道,然後看著一直在旁邊安靜旁聽的吳悠,眼中也多了幾抹讚許,「你想出這個點子,朕要好好賞你。」
吳悠聽到這個,自然伏首稱謝,然後滿臉害羞的搖頭,「微臣惶恐,此不過是小臣與賤內的遊戲之語,若不是禪師有大智慧,恐怕很快就會被微臣忘於腦後了。若此書成,所有功勞都應該歸於禪師,小臣實在是受之有愧。」
「哦,」武則天談完正事,卻是忽然對著這個有了興趣,笑著問道,「既然是人家的閨房之語,禪師又怎麼得知的?」
這就是件很耐人尋味的事情了,畢竟他一個和尚聽人家小兩口的壁角,這關係卻就有些複雜了。
辯機臉皮厚,根本不在乎那揶揄之語,只是擺出副高人樣打了個稽首笑著說,「阿彌陀佛,吳施主與小僧有緣,此乃佛祖點化。」
吳悠卻是不敢讓人誤會,只能解釋,「某日小臣攜妻同游寺廟,不了寺中有貴人進香,我等入之不得,便在著寺外盤桓休憩。我見她悶悶不樂,便大膽編排了幾個小段子逗她一樂,卻不了禪師剛好路過聽了去,因著小臣故事中有玄奘法師,辯機禪師便於我坐而論道,後來竟然一見如故,才開始編著此書。」
他知道若是此書成,那起因肯定會流傳下去的,當時兩人的針鋒相對狼狽不堪卻是不足於外人道,所以硬是將著爬牆勒索之舉說的風雅無比,內心竊想,說不得百年之後這還能成為釋家軼聞呢。
辯機聽了吳悠這話,自然也知道他是鬼扯。不過他鬼扯功力比著吳悠還高,這會兒高深莫測的點點頭,卻似乎更是一樁了極富有傳奇色彩的「偶遇」了。
兩個人在那裡應付完了女皇,一同告退。等著下了殿來,待著私下裡無人,吳悠一把用胳膊鉗住了辯機的脖子,「死和尚,又坑我,你知不知道這麼冷不丁的被皇帝召見,小爺被嚇得腿肚子都軟了。」
「阿彌陀佛,不做虧心事,半夜敲門也不驚。」辯機扳著他的手,嘴上卻還是死鴨子嘴硬,「虧心事做多了,遇到個風吹草動就膽戰心驚,小僧能奈何?若是施主實在不安穩,那不如去我寺裡頭捐幾貫香油錢,小僧為你念上幾卷經文便是。」
「我呸,你個滿肚子壞水兒的和尚,就知道坑我的錢。」吳悠狠狠的勒了他一把,見著他都快翻白眼了,這才鬆手。
辯機得了自由,扶著欄杆大口的喘著氣,卻極是不服,「你也沒算你從我寺中坑了多少錢,那紙張,也就你家賣的忒貴,比別家足足高出一倍。」
「哼哼,誰叫老子的東西好,天上地下獨此一家別無分店。」吳悠得意洋洋的炫耀,跟著辯機並肩往外走,笑鬧了一陣卻是耳語著問道,「那女兒國一章,你真要改?」
他還是擔心辯機意志不堅定,畢竟女皇的威風也不是擺著看的。
「改,怎麼不改。」辯機笑瞇瞇的說,「既然陛下開口,我當然要改動,只是這腹中千言,下筆無物,所以小僧動作起來,不免要多翻閱些經書以作參考,這經書多如牛毛,我看起來的話少說也要十年八年的了。」
「你這禿驢,一肚子的壞水兒。」吳悠見著他這麼說,卻是放心了大半,笑著敲了下他的頭,然後頓覺得一塊兒大石放下,「我真沒想到你竟然能把這書寫成這樣子,不過既然要修個十年八年的話,那就細細的修修吧,務必不要留下遺憾便是。」
「我也這麼想的。」辯機點了點頭,目光中露出一絲嚮往,「我久在關中盤桓,只熟悉京洛兩地的人物風情,如今卻是想要離開,去其它地方瞧一瞧了。」
「你想離開?」吳悠一愣,吃驚的問道。(歡迎您來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