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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一百零八節鄭天福 文 / 曾經的青柳

    長安客棧是山陽縣首屈一指的客棧,據說客棧老闆來自長安,祖上曾經是官宦人家,只是到了隋朝之後,家道敗落才離開長安來山陽縣這個小地方開店。

    店夥計莫問每日大清早便起來開門下板,然後打掃衛生,反正他光棍一個,並未娶妻,家中沒有老幼,日子雖苦了些,卻也清靜自在。

    「莫問,給天字二號房的客人送壺熱水去!」掌櫃的又在大聲呼喚。

    「知道了!」

    莫問有些怨念,雖然他勤快、老實,可也知道疲累的,掌櫃的難道沒看到自己從早上忙活到現在?

    什麼是怨念?

    就是敢想不敢說的意思,莫問戀戀不捨地讓屁股與凳子脫離連接,去灶上提了一壺熱水。

    天字房是客棧中最好的客房,只有有錢的達官貴人才能夠入住,那個二號客房中的客人姓鄭,叫鄭天慶。據說和聚福樓的鄭老闆還有些親戚關係。說起來,那位鄭老闆為人特別和氣,即使是對他這樣的夥計也是和顏悅色,從來沒有大聲喝斥的時候,能在聚福樓裡工作,真是幾世修行來的福氣。可惜啊……自家的老闆要是能做到一半也可以。

    但鄭老闆的這位親戚可就不怎麼樣了,跟他一起住進來的兒子和幾個僕人,一個比一個尖酸刻薄,連鄭老闆那樣和氣的人都跟他大吵了一次之後,再也不露面了。他端著熱水進入天字號的院門,來到二號房前,正要進入的時候,突然從房間裡傳來一聲脆響——那是瓷器被碎破的聲音。

    緊接著,莫問又聽到鄭天慶厲聲喝斥道:「豈有此理!鄭天福真是如此說的?」

    莫問心中納悶,這位鄭天慶給人的感覺是陰狠,屬於那種綿裡藏針的人物,怎麼會如此大失常態?聽他的話意,似乎是聚福樓的鄭老闆做了什麼讓他憤怒的事情,才會如此。

    「爹爹何事發怒?」

    屋裡響起另外一個青年男子的聲音,那是鄭天慶的兒子鄭元禮,見到父親摔杯子,神情也有些不安起來。

    「鄭天福說,他要把聚福樓交出來!」鄭天慶餘怒未消,說話時也是硬邦邦的。

    「這是好事,爹爹為何反怒?」鄭元禮奇怪地問道。

    門外傳來敲門聲,鄭天慶看了一房門一眼:「進來!」

    莫問推門而入,「客官,您要的熱水。」

    「放在那兒。」鄭天慶向桌子點了一下。

    莫問連忙過去將熱水放在上面,然後匆匆離開,隨手關上房門,他知道這個時候的客人最為敏感,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殃及自己這條『池魚』。

    見不相干的外人不在了,鄭元禮又道:「山陽附近的幾個聚福樓分店一直把持在鄭天福手裡,這兩年給他賺了不少錢,現在他將聚福樓交回家族,爹爹正好接手,連著那些菜式,就算是在長安恐怕也能贏得一席之地!」

    「他將聚福樓交回家族,但那些菜式的製作方法卻被他以籌集資金為名賣給了十數家酒樓,得了一大筆錢之後,宣佈從此脫離家族的生意。」

    聽了兒子的問題之後,鄭天慶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大家族在亂世中自有生存的辦法,在關中大亂,李淵宣佈上位之時,鄭家並沒有看好李氏,因而派出一個非嫡系的鄭天福進入關中……說實在點兒,就是一個探路的卒子,死了不可惜,有所成就那就是賺了。沒想到這幾年鄭天福在關中折騰得風生水起,不僅聚福樓開了數間分店,自己還有閒錢在長安做生意,結識了不少達官貴人。

    鄭天慶做為家族的嫡系,有著鄭天福所享受不到的後備資源,原本他是想利用鄭天福的交情從張家弄來制糖秘技,然後再通過家族將聚福樓甚至鄭天福在長安的生意、人脈全部接收下來,無論如何,他鄭天慶都可以從中漁利。

    但是,他卻沒有想到,鄭天福卻能夠下決心將聚福樓主動脫手,更沒想到鄭天福那幾樣菜工的製作方法竟然是用自己的積蓄買下來的,臨走的時候賣給其它酒樓,自己也是無話可說。

    可以想見,如果其它酒樓也掌握了那些菜式的製作方法,聚福樓就難以一家獨大了,這利潤點也要下降不少。而且雪上加霜的是,他上一次派去張家田莊探聽消息的一名家僕此時還關押在縣大牢裡,據說還要追索幕後主使……

    「爹爹,那我們還接不接手聚福樓?」鄭元禮問道。

    「接手,當然接手。」鄭天慶歎了口氣,心中暗自懊惱。雖然一家獨大是不可能的,但聚福樓畢竟還是積攢了人氣,而且也是鄭家在關中地區發展的根基,絕對不能交給別人,想到那個尚在牢內的僕人,又是一陣悲催,那算不算是沒吃著羊肉還惹著一身臊?

    「爹爹,牢裡的鄭明怎麼辦?」鄭元禮終於問到了這個問題。

    「那小子招供了嗎?」鄭天慶問道。

    「腿都被打爛了,也沒供出主使,他只是說,是為了尋找白天失落的東西才夜探田莊的。」鄭元禮答道。

    「那鄭家沒白養活他!」鄭天慶心中的怒意雖然仍沒有消褪,卻總算能控制住了:「你使點銀錢上牢裡打點一下,給他治好傷,吃點好的,告訴他不要擔心,鄭家虧不了他!」

    「是的,爹爹。」鄭元禮答應道。

    就在鄭天慶父子討論聚福樓和鄭天福的時候,鄭天福卻戀戀不捨地站在聚福樓門前,心中百感交集,一時間捨不得挪動腳步。

    酒樓的夥計也知道老闆換了,神情也有些惶然,他們都是鄭天福請來的,雖然一筆寫不出兩個鄭字,但現在的老闆換了,那麼他們這些夥計,只怕也過不了多久便會被取代……或許只有大師傅一時不會有人代替。

    對於這些夥計而言,雖然聚福樓的規矩雖是較之其餘店舖要多,但酬勞也高些,失去這份工作,他們都是極不捨。

    鄭天福在心中歎了口氣,他雖然下定決心要自己開創一番事業,卻仍是覺得不捨。畢竟聚福樓耗了他不少心血,現在已經在長安站住了腳,只須好生經營,日後做大做強不過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大掌櫃!」

    見鄭天福在酒樓門口站著,一個夥計喊了他一聲,鄭天福這怔了怔,這才回過神來,看到這些夥計都眼巴巴望著自己,他明白他們所想,因此他只是抱了抱拳:「諸位兄弟若是信得過我鄭天福,便先在此呆著,待我有了安身之處,再來尋諸位兄弟相聚。」

    說完之後,他緊了緊身上背著的包袱,擺了擺袖子,便離開了聚福樓。

    他這次要去長安,不過,因為有些事情還要去張家交待,因此他沒有去碼頭,而是先往張家而去。

    因為年景越來越好的緣故,加上毗鄰碼頭,山陽縣城熱鬧非凡,小唱、雜劇、傀儡戲、說書、散樂、諸宮調、商謎、雜耍……一個個聲嘶力竭的,將整條街都弄得喧鬧無比,跟過節似的。鄭天福一路走來,也不知買了多少小吃,聽了幾首小曲。歡娛之際,不覺時光,感覺中已經很久沒有這般輕鬆了。

    正高興的時候,便聽到前面傳來一片喧嘩聲,然後還是一陣哭叫,鄭天福原本沒有什麼事情,因此便隨著人流向聲音傳來的方向走過去。

    那處地方並不遠,不到片刻,便到了跟前,卻見在一塊空地上,一個男子正手執竹鞭抽打一對少年男女。看這兩個人也不過是十二、三歲年齡,雖然衣著破舊,卻是眉清目秀,眼裡透著一股子機靈,只是此時已經被恐慌取代。再看空地上放著一些雜耍的家什,旁邊還站著十來個少男少女,正惶惑地看著那對跪在地上的少年男女。

    「你們這兩個只知吃的潑賤貨,沒了爹娘的短命鬼!」那男子不到四十歲,一邊打還一邊罵個不停。鄭天福見那兩個孩子被抽得滿地亂爬,鬼哭狼嚎一般,心中有些奇怪,而這人群中見到那男子打人,竟是無一人出來勸的。便問旁邊店舖裡的夥計,夥計聽他口音不是本地人,便也不隱瞞:「客官有所不知,這打人的是這個班子的頭,每年都要來山陽表演。挨打的是他的兩個學徒,好像還是兄妹倆。這兩個孩子剛才失手將表演的道具弄壞了,結果便受到了懲罰,這是人家的內務事,外人是不好幫手的。」

    聽他言語中頗有些麻木的樣子,鄭天福也是搖了搖頭,這兩個孩子看來也是命運多桀,唉!

    「救命,救命」

    那少年先被打得挨不過了,從地上連滾帶爬的撲向看熱鬧的人班主見了更是大怒,拎著鞭子在後面緊追不捨,反倒將另外一個女孩扔下。

    看熱鬧的紛紛向後避讓,那少年跌跌撞撞,竟向鄭天福撲了過來,跌倒在鄭天福腳下,一把抱住了他的右腿。見他昂首向自己乞求,脖子上、背上被竹鞭抽過的血痕一道又是一道,身上薄薄的衣衫已經破裂,鄭天福心中有些不忍,當下便伸手攔住追過來的班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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