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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七十七章 月明攬星空 文 / 一語不語

    浩蕩江水綿延數千里不絕,渾厚水濤聲隆隆,江畔是一座矗立了上千年的古老都市。

    建康城,南淮之地都城,淮王宮所在。

    一座尖塔一般的小山丘矗立在石頭城牆西北,建康城與江水之間。

    幕府山北固崖,江水之畔拔地百丈而起,登高可俯瞰江水浩蕩,月明夜此處更顯淒涼。一條幽深的古道從建康北門直抵山丘之下,幾匹快馬踏地聲掩在江水聲中飛馳而至山下。

    一身斗篷的老者從馬上跳下,牽住馬,往山頂看了看,隱隱可見兩個人影映在明月之下。中秋之節月如明盤,夜如白晝,星空暗淡無光。

    靠近江水,夜晚的風也大了許多,老者緊了緊斗篷,正要緣著階梯登上山去,卻被山腳下恭候的婢女攔下,婢女言語間帶著惶恐道:「相國,王上有令,任何人不得上山打擾。」

    「滾開!」

    老者甩了甩斗篷,露出銳利的目光,隨著他這一聲呼喝,身後的隨從都已將佩劍出鞘。

    「相國,請不要為難奴婢。」

    婢女惶恐不安地跪倒在地,用孱弱的身軀攔住往山上的去路。老者目光掃了婢女一眼,長噓著氣息,不知是動了怒,還是在思索。

    他知道,但凡是淮王所下的命令,無論是誰都要誓死遵從。他可以輕易踏過少女的身軀往山頂而去,但若如此,婢女只能以死謝罪,無它途。

    「孟相,何必為難一小小的宮娥。」

    不知覺間,從山上走下來一翩然的女子,輕搖折扇微微一笑,像在勸解,也像在嘲笑。

    女子擺擺手,婢女讓到一邊,老者往山上去的路便通暢無阻。

    老者冷冷一哼,道:「敏郡主與王上出宮,只帶一宮娥,不怕刺客?」

    「淮地乃父王所轄,若他老人家出行都不能確保安全,還如何叫百姓安居?」女子笑著,將腰間的佩劍抽出半截,如同在威嚇,「孟相有何話,或是北來的消息,由本郡主傳話便可,孟相說完便可原路返回。」

    「若是老夫不同意呢?」

    敏郡主冷笑道:「那就要先問過本郡主的劍!」

    只是霎那,敏郡主長劍已出鞘,月下一道寒光刺向老者,老者只是微微側身,避開這一劍,隨即用胸口撞在劍身之上,寒光便如同斷翼的飛鳥直墜在地,而老者的身軀,已快速往山頂奔去。

    敏郡主歎口氣,棄劍快步追逐。

    「明月耀星空,不好,不好。」山頂石台之上,一身寬袍的老書生手中提筆,在紙上寫下五個字,隨即又搖搖頭,微微將頭抬起,目光對著懸掛半空的明月。月明星稀,面色平靜的他看不出神態間的變化。

    「給王上請安。」老者徒步而至山頂,不喘不累,語氣和緩道。

    「孟老弟,你是個穩重人,相識三十載可從未見你跟小輩一般計較。」老書生笑說著,敏郡主已追到了山頂,她的氣息紊亂,平緩了一下氣息,侍立在一旁。

    老者歎口氣道:「那個人,死了。」

    「啪!」老書生手中本來緊握的筆,驟然落在紙面上,留下一個墨點。隨著墨點的擴大,老書生臉上的笑容也變得猙獰。

    「何時?」

    「十日前,八月初五夜。現在長安城已進入喪期,朝廷召王上入京朝賀新君的召本,是隨著長安城來的消息,一併到的江水南岸。」老者歎口氣,「現如今關中斥候所剩無幾。」

    老者將一份染血的絹布遞上,從絹布上斑斕的血跡看,這份密報不知輾轉了多少人之手,也不知多少人為此葬送了性命。而密報的結尾是最後一手經手人明瑾的呈奏,他正在動用淮王的力量,護送楚王往江南而來。

    老書生歎息道:「瘋了,這個弟弟一定是瘋了。他拚命想維持的這點嫡系血脈,只是讓他當皇帝?臨死還要下一步別人看不懂的棋,這棋路真是令人捉摸不透。」

    「未必如此。若真是劉文嚴篡詔而立,那瑾公子的所言就未必無因。以袁博朗的智計,無法阻止劉文嚴在朝中大權獨攬。」

    「劉文嚴,劉文嚴。」

    老書生默念了這名字兩次,忽而看著敏郡主問道,「敏兒,你去長安時見過這人,再說說他的品性。」

    敏郡主恭敬回道:「陰險詭詐,道貌岸然。」

    「是啊,這年輕人不簡單。」老書生道,「麗娘也曾多次提及他,退突厥,平叛亂,一次次都少不了聽到他的名字。馮家姐弟的事多半是他編織起的局。三皇侄……五皇侄,現在連四皇侄也栽了,一個區區的楚王不會放在他眼裡。篡召另立?只怕我這弟弟也未必會傻的那般無可救藥。」

    老書生頓了頓,重新提起落下的筆,「告訴瑾兒,讓他暫時不要帶楚王過來,先找個地方暫避。」

    老者一愣,問道:「王上的意思是?」

    「新皇傳召,當叔叔的總要給幾分面子,孟老弟,不如此行就由你陪同敏兒一起再去趟關中。看看新皇到底是個明君,還是個傀儡皇帝。」

    一旁的敏郡主緊忙行禮道:「父王,此時關中大旱,我們為何不接過楚王,以他的名義起兵勤王,如此良機若然錯過,以後恐再無機會!」

    老書生拿著筆,像是在琢磨紙上五個字的意思,笑道:「機會有的是,區區關中不過兵員數萬,想我淮軍兵精將廣又無外患,得道而多助,這次往長安,敏兒你就暫時別回來了。」

    敏郡主大驚道:「父皇之意?」

    「順路多走走,去其他藩王的屬地看看,聯絡一下同宗之情總是好的。帶上本王的一些薄禮和問候,不能失了禮數。我們蘇家人,是要安天下,安民心的。那些權謀什麼的,太累,別想的太多。」

    本來敏郡主還擔心父親是有意讓她作為人質來彰顯他本無謀逆之心,聞聽此言她終於明白,父親已經迫不及待想要展開行動。

    聯絡其他藩王,正是行動的第一步。「得道多助」,一語道破玄機。

    老書生對月歎道:「明月耀星空,明月再耀不過是剎那光輝。不如填攬,月明攬星空,若是不趁著光華的短暫將星空所攬,等光華褪去時,追悔已然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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