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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一十八章 以棋會友 文 / 一語不語

    黑夜過去,建康城的街市迎來新一日的喧囂。

    米汝成要去拜會淮地的官員,商議收糧事宜,而楊烈要聯繫當地的御林軍密探,為了不出意外,楊烈要喬裝改扮,還要通過一些不相干的中間人去聯繫。劉愈閒暇無事,便一個人在建康城熱鬧的街市走走,瞭解當地的民生。

    刺探建康城的佈防也是劉愈此行的目的之一,因而他走的都是靠近城牆下的位置,看似出遊的商賈,但他還是將更多的目光落在城牆和城樓之上。劉愈為不顯張揚,只帶了呂楚兒一名隨從,而呂楚兒來到這陌生的地方也沒有充分的警覺性,看一些景物會看到呆滯,有時劉愈走出很遠還要回來叫上她。

    「這麼粗心大意的丫頭,怪不得你們家將軍總怕你嫁不出去。」

    劉愈說著,呂楚兒卻在後做著鬼臉,一臉的不以為然。

    身處敵境,劉愈警惕性很高,走了小半個上午已經看過城內的一些佈防,便想在城內休閒的走走,順帶找個酒肆吃午飯。因為劉愈臉上的鬍渣跟江南人的文雅格格不入,因而也沒人願意理會這個看似粗野的漢子。

    一家臨街的酒肆只有一層,劉愈進去,叫了酒菜,擺擺手示意讓呂楚兒坐下。呂楚兒一副丫鬟的裝扮,剛坐下,旁邊人便有議論著,覺得她造次居然跟家主同桌,然後她便悻悻然站起。

    「怎麼了?」劉愈問。

    「姑爺,您沒聽那些人說什麼?」呂楚兒一臉委屈看著劉愈。

    「你是下人嗎?」

    劉愈這一說,呂楚兒臉上嘿嘿一笑。一想還真不是。她可是領著朝廷俸祿的侍衛。姑爺善待。坐下也無妨,然後人也就是大大咧咧坐下,拿起了筷子。臨近桌子的覺得看不下去,直接結賬走人了。

    「現在的人,等級觀念太重,再過個幾百年人的心態也就改過來了。」

    劉愈感慨了一句,隔壁桌上的一位老者笑著對他點點頭,似乎很同意他的觀點。老者也算氣度不凡。獨身一人好像很自在,面前的一桌飯菜也說不上豐盛,應是小富即安的城中富戶,養尊處優的老先生。

    這年頭,有錢出來吃飯的不多。

    劉愈拱拱手,那人也拱拱手,不過人已飯飽,老者走出了酒肆。

    「姑爺,那是誰啊,您認識?」

    劉愈白了呂楚兒一眼道:「你當我誰都認得?陌生人。打個招呼有什麼關係?」

    呂楚兒笑笑,開始扒拉桌上的飯菜。能跟姑爺吃飯。呂楚兒覺得榮幸的同時,平日裡瀟灑地進食方式也收斂了許多,更有點大家丫鬟的感覺,不過還是沒有婦道人家的矜持,一顰一笑總要將兩排牙齒漏出來。

    「女孩子家,笑不露齒,吃飯也不能露齒,知道沒?」

    「哦。」

    呂楚兒應了一聲,開始細嚼慢咽起來,半晌後說道:「姑爺,不行啊,不露齒怎麼吃啊?」

    劉愈瞥她一眼,也就不再理會她。

    二人吃完午飯,準備再隨處逛逛便回客棧去,劉愈已跟米汝成商議好,下午便去尋找院子租住,而當晚米汝成也會介紹幾個當地有名的行商給他認識。

    出了酒肆,遠遠的看到一個小茶寮,一堆人圍在一起,像是在下棋。

    劉愈平日裡也沒什麼特別的愛好,見到下棋的,不管是圍棋還是象棋都要過去看看,這次能在江南水鄉見到同好的,也不免想湊湊熱鬧。

    走過去,發現下的是象棋,對局的雙方一個劉愈還認得,正是之前在酒肆裡跟他打招呼的老者。而對面的一個年歲也不小,看起來也有四五十歲,很富態,一邊下還一邊得意說道:「老孟,看來你去吃個飯上個茅房回來,棋藝也洩乾淨了。」

    的確那姓孟的老者棋面上佔了劣勢,黑子之下,無非是缺了幾個卒子,少了一炮一馬。這在象棋對局的中盤,已餡入很大的被動。高手對局,一子一片區域都不能棄,而此時姓孟的老者還在進攻中,富態中年人的紅子士相俱全,攻也不會有太大的起色。

    「拼一把,輸也就輸了。」

    孟姓老者笑說了一句,很灑脫,然後便開始狂攻不止。

    本來雙方在河界上還互有攻守,這一來二去的,竟然被黑子連將幾次,老帥東躲**的,棋面上佔優,竟然也輸的很狼狽。等老帥被將死,那中年富商歎一句:「沒轍,還是輸了。」

    拿出幾個銅板出來,孟姓老者臉上一笑道:「看起來今天又是穩賺不賠。」

    劉愈再看棋面,便覺得這孟姓老者的棋很有門道,開始的丟子也好像是故意捨棄,讓中年富商麻痺大意,小卒五去其三,偏偏留了個過河的卒子,配合著車的掩護,步步逼近敵營。而那中年富商又畏首畏尾,本來拿出個炮或者馬將那卒子對了就沒問題,偏偏心疼他的優勢,竟讓這卒子惹了大禍,回頭幡然悔悟也無濟於事,敗局已定。

    中年富商下完便起身告辭,孟姓老者環顧眾人問道:「誰還要來試試?」

    一個同樣像是富家老頭的老者笑道:「孟老兄這幾日在這裡連贏了二十幾人,從來沒輸過,誰還敢來?」

    劉愈卻不客氣地坐在了孟姓老者的對面,道一聲:「我來!」

    旁邊的圍觀的人不禁都笑,之前說恭維話的老者笑道:「初生牛犢不怕虎,年輕人小心點,孟老兄的盤頭馬厲害的緊,別貪功冒進。」

    劉愈面對提醒笑著點點頭,立在劉愈身後的呂楚兒往前探頭看了看,根本看不懂棋盤上的到底是什麼。

    「年輕人,請吧。」

    孟姓老者一擺手,意思是讓劉愈執紅先行。劉愈謙讓道:「長者為先。」

    孟姓老者笑著點點頭。也沒再推辭。將老帥和紅子歸於其下。

    開始也波瀾不驚。劉愈當頭炮開局,這招通常也是克盤頭馬的先招,屬於提前知道人家出局方式耍無賴的手段。孟姓老者臉上一笑,出馬,雙方穩步而出,才幾步,老者中兵一出,劉愈炮打中兵。老者行馬至中,盤頭馬已成。

    劉愈直接將炮遁走,整個給盤頭馬一個開闊地,倒讓老者一愣。這開局,真好像一般的年輕人,衝動,有些無賴的下棋的方式,偏偏又來的快去的也快。不過他也經常跟年輕人下棋,也不覺得怎樣,還是認真地對待。

    劉愈才下了幾步。便被孟姓老者和旁邊圍觀的定為一個初學者。下起棋來也就沒那麼拘謹,老者的棋路也是有條不紊。步步往劉愈的黑棋方向逼近。而劉愈這面則顯得束手束腳,車馬炮全部堆起來,被壓著出不去,卻在小範圍內移動,像是在佈防。

    緊接著劉愈一個不慎被吃掉一車,局面登時陷入巨大的被動。在旁人看來,黑棋也是輸定的一方。

    「聽口音,小兄弟來自北方。」老者趁著劉愈思考的空檔,笑問。

    劉愈笑著點頭道:「河北人,來往於大江南北做些小本買賣。」

    下到這裡,劉愈下每一步都要考慮很久,再加上他這面只是一味的龜縮,讓那些旁觀者覺得沒趣,離開的也不少,只剩下三三兩兩的象棋發燒友還在繼續旁觀。

    「北方,以前老夫也去過,只是時間太久,歲月蹉跎啊!」

    老者像是在感慨人生,不過還輪不到他來感慨,劉愈值得感慨的地方更多。

    逐漸的,隨著棋局的演進,劉愈所執的黑棋愈發像在耍無賴。也讓老者逐漸收起了傲慢輕視之心,重點應付起來。

    象棋對局,講求的是攻中帶守,守中有攻,畢竟像棋的棋面不如圍棋那麼大,只是一味的防守,在一片的區域內很可能將棋路堵死,誰的活動空間大誰的贏面高。而劉愈卻屬於那種下棋的另類,專門研究的是特別戰術,就好像韓升當初跟他下棋時最煩他的一點,就是劉愈能將所有的棋子全部都堆在自己的一方,然後就等著別人來攻他,怎麼攻就是攻不下。

    孟姓的老者顯然也發現了這點。

    明明覺得好像是勝券在握,可偏偏下了十幾步,雙方還是在一小片區域內膠著。劉愈的連環馬,鎖著紅子的車,使得紅車就是堵在了外面進不來。

    馬條連環氣死車,這點孟姓老者感觸頗深。本來他的盤頭馬已經攻到了劉愈的腹地,結果被劉愈隔在後面,老者又圖謀將小兵送過河,戰略性將盤頭馬給棄了,誰知道不但盤頭馬丟了,回過頭連小兵也過不去河界。劉愈整個黑棋的佈防以河界為第一條防線,不但有連環馬,還有他剩下的車,使得河界一片爭奪最為激烈。

    雙方考慮的時間越來越長,因為一攻一防雙方都要仔細考慮每一步戰局的變化。低手下棋是走一步看一步,有可能將子送上去才發現是去送死。高手下棋,走一步要考慮兩到三步,甚至更多,而每多考慮一步,戰局的演化方式就會成倍遞增,所要動用的腦力也更大。因而到後面,劉愈和老者都沉默不語,專心沉醉在棋局之中。

    旁觀的人也逐漸增多,本來一局小半個時辰就能結束的棋局,到日落黃昏還是沒有結束的跡象,而老者接連對了劉愈的幾個字,以為雙方兵力減少,他便有可趁之機。畢竟他在開始等於是一馬換一車,棋面佔優。

    但到後期老者才發現,劉愈這年輕人有一股不屬於他年齡的睿智,縱使他費盡心思,最終也沒能贏下劉愈。單車化炮,對一馬一炮,老者有優勢,但優勢也不明顯,眼看天色暗淡下來,劉愈一笑道:「老先生,不如今日就算和棋,我們回頭再下!」

    旁觀懂棋的人在這一場棋局中所領略的戰術不少,收穫頗豐,看到這裡都覺得意猶未盡,聞言也都不由歎息,沒看過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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