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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百四十九章 天無二日,國無二主(二) 文 / 一語不語

    蘇彥坐在那哭了一會,整個人嗚哩哇呀的絲毫沒有君王的威嚴。可哭過之後,擦了擦眼淚,整個人倒也精神抖擻了些,站起身想要顧全氣節選一杯酒一飲而盡,可當手觸及了酒杯,顫抖的手還是將內心出賣,將恐懼的心理表現的一覽無遺。

    「師傅,您……真的讓我選嗎?」蘇彥抬頭看著劉愈,帶著一絲哀求的語氣問道。

    劉愈臉上升起浮冰,冷冷道:「以前你也聽了不少的評書段子,那些後主,亡國的皇帝,有苟活的道理嗎?相比於他們,你死的或許更加痛快。為師也給了你機會,這機會就等於是上天給你的,你自己選擇這一杯毒酒一杯清酒。」

    蘇彥神色終於像是看開了,沒有再抱怨什麼,兩杯酒都是一樣的清澈,他也看不出哪一杯是有毒的。或者兩杯都是有毒的。拿起一杯酒,他沒有著急入口,再看著劉愈問道:「師傅,我還能最後提一個請求嗎?我……我想見見小魚,還有……還有怡美人……」

    本來劉愈聽到蘇彥要見孫小魚,心中還有些憐憫,共經患難的夫妻,臨死了想見一面也是應當。但聽到後面蘇彥想見曹怡,劉愈心中多了幾分不屑,其實劉愈對蘇彥徹底失望也是從曹怡入宮開始的。當時就讓劉愈感覺到,蘇彥已經成為一匹脫韁的野馬,他這個馴馬師再也不能將他馴服。

    劉愈也曾暗自調查過曹家案件的卷宗,曹家一案說到底就是一次權力鬥爭,曹家淪落,而曹怡可以名正言順以罪女的身份入宮,蘇彥在這件事上未必沒動推波助瀾成全自己好事的小心眼。

    劉愈微微搖了搖頭。沒有多說話,但蘇彥已經明白了劉愈的不近人情。他也明白自己的要求有些過份了,他拿著酒並不入口,兩行眼淚「唰!」地流下來,他明白這恐怕是他最後一次站著跟劉愈說話。

    「師傅。是徒兒沒用丟了的臉,在這時候還婆婆媽媽兒女情長,實在是窩囊。」蘇彥一邊抽泣著一邊罵自己,手中拿著那一杯酒也沒有著急喝,反而開始回憶起往事,「記得第一次見師傅。是在棋樓裡。那天我剛賭輸了錢,被三頭幫的人追債,無意中就躲到了棋樓裡,如果不是師傅開門讓我進去,還對三頭幫的人謊說我不在裡面,說不定當時我就被打死了。那時我想師傅應該是個棒槌。好騙的那種,從那以後我就隔三差五去師傅那賣點東西換點錢花!」

    如果蘇彥不提,劉愈自己都快忘了還有這麼回事,其實劉愈一直沒告訴蘇彥,當時三頭幫的錢他早就幫還了,而三頭幫找蘇彥的茬也是劉愈安排的,刻意從兩個路口將蘇彥逼進棋樓裡。再造成兩人偶然的相見。其實劉愈在這點上算是早就處心積慮。

    「……後來我跟人鬥雞輸了,我被人大冬天扔下河,嗆了水得了病,是師傅請大夫幫我治病,那時候我全身就兩文錢,不是師傅,我又死了……」

    劉愈打斷蘇彥的話道:「那次不是我給你請的大夫,是韓相,要謝你謝他去……」

    蘇彥悲泣道:「有機會我一定好好感謝韓老先生,那些日子裡他也幫了我很多。那次還是要感謝師傅。在我大病初癒後,是師傅借了我一兩多銀子,不但讓我交了租,還買了床新的被褥,讓我大冬天不再挨凍。那冬天是我在外那幾年中過的最好的一個冬天。」

    劉愈歎口氣道:「廢話真多。趕緊選,選好了喝下去一了百了。」

    「徒兒可能就剩下這一會時間了,有些話現在不說,以後沒機會了。」蘇彥把酒杯稍微靠近了嘴邊,臉上哀色又加重幾許,他還是沒飲下,「師傅,徒兒還有個請求,如果……我選錯了,死了的話,能把我隨便找個山頭埋起來嗎?我不想埋在皇陵裡,我對不起父皇,對不起列祖列宗,我不想睡在他們旁邊被他們唾罵……」

    劉愈瞅了蘇彥一眼,心說這小子還有點骨氣,不想風風光光埋祖墳皇陵裡,倒想當個孤魂野鬼。現如今人都對墓穴有一種情節,雖然死後下陰曹是共識,但下了陰曹也希望一家團聚不至於流落當只野鬼。

    「行,這要求不難,答應你。」

    「謝謝師傅了,還有個請求,師傅……能饒了小魚和她肚子裡的孩子嗎?我……我不想讓他們跟我一樣去死……」蘇彥說到這,可能是覺得劉愈不會同意,說著便要跪倒在地哀求,卻被劉愈一把扶住。

    「你也知道我的為人,我不會濫殺無辜,小魚和她肚子裡的孩子我可以放過,當我警告你,再有其他的要求我一條也不會答應!」劉愈聽他囉囉嗦嗦煩了,指著蘇彥嚴厲警告道。

    「師傅,我只是還有最後一個問題,師傅能告訴我就好。我不再提什麼要求,這不算什麼要求……」

    劉愈再看蘇彥一眼,問:「什麼問題?」

    「師傅,當初是父皇選擇的朕當皇帝嗎,還是像錢尚書說的,是師傅篡改了遺詔,原本父皇是想立七皇兄為儲君?」

    這其實算是劉愈心中最大的秘密。不過在這時,劉愈也沒必要再隱瞞蘇彥,不管蘇彥是死是活,劉愈都不該再讓他有什麼念想。

    「是,當時的確是為師篡詔立的你。你也知道你七皇兄與為師不合,為師迫不得已才立的你!」

    蘇彥本來一股堅定的信仰,突然間就轟塌了,他也知道他的父親並不看好他,還在傳位前幾日用冷水澆了他一身。他其實老早就想不明白自己為何會當皇帝,現在他也終於明白,如果不是這個師傅,他根本沒有當皇帝的可能。蘇彥一臉失望,但也好像遺願得到了滿足,死而無憾。

    「謝謝師傅坦誠相告,如果有下輩子我還希望當師傅的徒弟,我不當皇帝,就在街頭當個混混,餓了就繼續找師傅蹭吃蹭喝,師傅可別趕我走……」

    蘇彥說著一臉最後的悲慼,說著閉上眼便要飲下那一杯酒,劉愈卻突然按住他的手臂,歎口氣道:「你喝另一杯吧……」

    「啊?」

    蘇彥初時帶著幾分不解,帶著幾分錯愕點點頭,把手上的酒杯放下,拿起另一杯酒往嘴裡送去。等喝下那一杯酒,喝下之後便癱坐在地,就好像在等待死神的到來。

    房間裡靜默無聲,甚至能聽到皇宮外面士兵走過的腳步聲,直到有敲門聲傳來,劉愈打開門,齊方立在門口,御林軍衙所之前排列著很多太監和宮女,都是後宮趁亂逃走被抓回來的,等候劉愈的處置。

    「把他們先安置回內廷,本將自由安排。」

    劉愈吩咐了一句,齊方領命辦事,而劉愈則關上門,看著繼續坐在地上望著他的蘇彥。

    「師傅……我……我好像沒事……」蘇彥說話時帶著幾分疑惑和詢問的語氣。

    「過了明天,好好做人,為師送你去藩地,雖然沒有兵權和行政權,但藩地的賦稅足夠養活你和你的一家,如果你跟朝臣有任何的勾連,那為師也不會再容你!」

    蘇彥知道劉愈這是放過了他的性命,跪在地上磕頭謝恩,頭上原本已經凝結的血再次流出來,把地面都染紅:「謝師傅不殺之恩,徒兒一定好好做人。徒兒之前就是太聽信怡美人和四皇姐的話,以後不會了!」

    劉愈稍稍皺眉,看著蘇彥問道:「你是說那個姓曹的女人,慫恿你殺我?」

    「是……」蘇彥在這時也沒什麼可隱瞞的,坦誠將之前曹怡獻計的事說出來,劉愈怒火中燒,原本他以為自己跟蘇彥走到兵戎相見的死路,一個是蘇碧的挑撥,一個是他和蘇彥本來就是皇帝和權臣相不容,沒想到蘇彥身邊竟然還有個紅顏禍水。如果把這個女人留在蘇彥的身邊,那就是留著一條豺狼隨時咬自己一口。

    劉愈馬上開門把齊方叫過來道:「在剛才的人中將怡美人找出來,馬上帶來見本將軍。」

    劉愈拳頭握的很緊,等了半天也不見齊方來回報,直到天快黎明時,齊方才匆忙回來,而伴隨他一起過來的還有城中其他軍方將領,他們是來宣誓效忠的。當然他們還不知道現在應該對誰效忠。

    不過跟劉愈站一隊絕對沒錯。

    「怡美人在混亂中失蹤,有人見她逃出皇宮,不見了蹤影。」齊方回報。

    劉愈歎口氣沒多說話,本來他對曹怡的身份還有所懷疑,但劉愈聯繫事情始末不難發覺一些端倪。

    其實曹家破落的主要原因是錢回案發生之後,蘇彥和袁博朗等人對舊派系的一次清算,而曹家跟七皇子楚王蘇哲的關係非同一般。既然曹怡處心積慮進宮要挑撥他跟蘇彥的關係,那曹怡也很可能留好了後路,現在城中那神秘一派的力量,對於劉愈來說也算不上什麼秘密,那很可能就是楚王蘇哲的復辟一派。

    想到這裡,劉愈一切也都想開了。現在等於是敵人將他跟蘇彥之間強行畫上了一個句點,從此再無調和轉圜的可能,也等於是將國家陷入了動亂的邊緣,如果朝廷在繼位人問題上懸而未決,那楚王蘇哲必然有可趁之機。

    現如今最重要的也就是平穩過渡,這跟劉愈決定這次政變之前所預想的等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手機用戶請到m.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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