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幻覺 文 / 麥孜
眾目睽睽之下，顏玉獨自自溫泉池的最左水梯一步步緩步步入了溫泉池。
小腿很快漫過溫水，她雙眼睜得大大的，死死的盯著眼下的一池泛著霧氣的水面，小腿在水底打顫。
咬了一口唇瓣，吃痛的瞇起眼。
溫泉池裡原本是沒有水梯的，只是昨兒個她跟沽月一番洽談之後，沽月就找了王二旺商量了一番，溫泉池這才有了眼下的模樣。
顏玉怕水已是事實，這池子又是有一定深的，總不能一把推顏玉下水，故而沽月才想到了在池子裡建個水階，至少讓顏玉下水時有個沖緩的過程。
但是……她看著顏玉，不由得挑眉，這沖緩的過程……說句好聽的：也太緩慢了。她心底焦急，可別好心辦了壞事。
這廂，顏玉看著騰起霧氣的什麼，不由得懊惱起來。平常她沐浴的時候並不會怕水，就算身子浸泡在水裡，她也不會想到落水的那一幕；眼下才小腿以下的身子泡在水裡，水溫也很是溫暖，她很想當做是在沐浴，但不知為何，總是不由自主的眩暈。
咬牙克制住，連連走了兩步，腰部已經漫過溫水，再想抬腳與方纔那般瀟灑的走兩步時，腳步就停住不前了，如何再邁不動了，似粘在了水階中一般。
當她多次試著邁出下一步時，在水面上微微搖頭的準月已經看不下去跳下了水了，眨眼的功夫如水中的游魚一般，來到了顏玉身邊。
準月身子定在了顏玉面前的水階上，與顏玉正好平視，她看了顏玉一眼，朝她伸出手，有霧氣從她手中騰出。面色嚴厲語氣冷然道：「小姐，這是遲早的事，你我都知道，害怕沒用。」
顏玉雙唇抿成一條線，這才是準月的真實面目，別看她平日裡遇人便笑嘻嘻的，也很好說話，但是在教學上，秉承了李婆子的一絲不苟的嚴厲和認真。
對上了準月的視線，與她對視了半響。猶豫了一下，伸出手由她牽著；邁不動的步子也在她冰冷的注視下，遲疑著邁開了；由準月牽著。她的小腿還是止不住打顫，但即使如此，她邁出的步子的根基還是很穩的。
又下了一道水階，溫水漫過了她的頸項，緊張的伸直了脖子。在不敢動彈；準月見拉不動她，回頭看了她一眼，見她眼裡露出異樣的恐懼，不漏痕跡的扯了扯嘴角。
即使從沽月嘴裡聽到顏玉恐水，但她還是第一次看到這位千金大小姐恐懼的模樣。
顏玉有沒有手腳功夫，她隨著主人進百里府時。第一眼就看得出來了。所以顏玉下待客階的那一刻，她簡直是驚呆了！就是她也不敢下萬全的保證，保證能走下那待客階；她曾經走過一次類似的待客階。還是發了功力才上去的……
那時候，穿著大幾號的紅色繡花鞋走待客階的顏玉，簡直就成了她眼裡的不可思議！
那時候，她的視線就盯著顏玉腳底下的那雙紅色的繡花鞋，炫眼無比的同時。看著主子們翹起來的嘴角，也生了與有榮焉的感覺！
是的。不可思議；是的，與有榮焉！
一個千金大小姐能做到如此，該是多麼的不容易？
而之後與顏玉逐步的接觸，她驚訝的發現，這位百里府的大小姐在許多方面，都令她感歎不已；絲毫與外人口中驕縱成性的大小姐沒任何聯繫。不僅如此，她偶然還發現，顏玉的心裡年紀實在不符合她的實際年紀：比如顏玉偶爾露出來的沉靜的表情，竟與主人有些神似……雖然不該這麼比較，但是這確是活生生的事實；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女孩，臉色竟然露出上了年紀的人的神態。
這是平常小孩仿不來的，也不是說仿就能仿出神似的神態來。
平常顏玉總是一副榮辱不驚的樣子，彷彿什麼都不在意，什麼都嚇不到的樣子；眼下看到顏玉眼底的恐懼，猛地想起，她不過如她家小妹一般年紀；看到她想出聲大叫又抿緊唇的模樣，嘴角扯出的那絲笑意，消失不見。
顏玉沒注意到準月的異常，她只知道眼下她的全身是僵硬著不得動彈的，眼直直地瞪著頸項以下的溫水，心裡的恐懼「咚咚咚」直竄到嗓子眼裡。
如準月看到的一樣，她真想尖叫出聲，但她的嗓子眼似被心底竄上來的恐懼堵住了一般，如何也出不了聲，只好緊張的抿緊了唇。
乾嚥了一口口水，自頸項漾出一圈水波來，她自然不曉得，越是緊張抓住準月的手就越緊。
準月吃痛的在心底皺眉，冷冷出聲道：「水都不敢下，還請咱們姐妹倆教你諳水性，這不是浪費我們姐妹的時間麼！你若不想學，咱們也不勉強與你，你自行放棄好了。」說罷眼含鄙視的看著顏玉。
顏玉的身子雖然不得動彈，但並不代表她的耳朵聽不進話。
相反，她此時的耳朵是全身最為靈敏的一部分，故而準月的話，她一字不漏的聽進去了；她雖沒看見左嬰刻意流露出來的鄙視，但是準月語氣裡隱含的鄙視她一點也沒忽略。
放棄？她百里顏玉的字典裡就沒有放棄兩字！還沒開始，她就讓她放棄？
雖明明知道準月是故意激她的，但不知為何，她心底騰出一股怒氣，她自己也不知她心底的怒氣是在不滿準月的話，還是自個生自個的悶氣。
生氣歸生氣，臉上卻是沒一點生氣的痕跡，連離她最近的準月都沒察覺出來她生過氣。
準月也知道一口氣吃不下一鍋粥，雖說每個人都有弱點，每個人都有恐懼點，但是她就是看不慣顏玉此時的磨嘰的行為！或者說她實在不習慣顏玉眼底露出來的恐懼！
她與主人近十年來接觸過無數郡主縣主甚至是公主，都沒自最初見到顏玉那般震撼過，加之近些日子與顏玉的接觸，更讓她認定了顏玉。
可以這般說，如今的顏玉可是她心目中完美的大小姐！但顏玉此刻眼底流露出來的恐懼，她心目中的那完美大小姐就好像有了瑕疵一般——
而且她都在下水守著她了，她還怕什麼？顏玉這明顯就是不相信她！
雖然這根本就不是信不信任的問題，但無疑，準月鑽牛角尖了。
顏玉看了眼準月，在她眼底的絕不會讓她就此放棄的意思，雖然她開口讓她放棄，但是她此刻心裡深深的感激，有準月陪著，她還怕什麼？
伸頭一刀，縮頭還是一刀，反正今個兒是跑不了了，關鍵是她也不準備跑；這水裡的閉息今天她是學定了，再僵持下去的話……身子也會因為在水裡泡久了，皮膚起皺的，她指腹已經起皺了。
放開了準月的手。
只要不慌，她在水階上也可以來去自由的，至少水裡的水階不似他們府邸的待客階那般光滑，又下了一步水階，顏玉覺得口鼻都是水，只有眼睛可以露出水面，卻因一時的慌張，被溫水打濕了。
眼睫毛濕透了，鬢角也濕透了，顏玉無聲的笑了笑，眼教瞟到了水面上為她擔心不已又為她助威打氣的左嬰和纖意兩個丫頭，浸在水裡的嘴角的笑意拉深，又深看了左嬰一眼，顏玉突然放開了，如今的左嬰活的好好的！而且她一定得讓她活的更好！
只要左嬰活的好好的，她為何怕水？
眼裡的恐慌散去，又好似在認命的閉上眼，脖子一縮，身子全部就浸在溫水池裡，方才心底的對準月的那點生氣，也隨著這一縮脖子，煙消雲散了，心裡只想著昨晚，準月與沽月反覆跟她提起的「閉息」兩字。
如何閉息，如何能再水裡呆得更久，顏玉以背得滾瓜爛熟，只是——她一下水，腦子裡「隆隆」的一片空白！耳邊「轟轟」的水聲小了許多，唯一有感覺的是鼻子浸水了，下一息耳朵浸水了，再是眼睛浸水了，沒過多久嘴巴浸水了……再沒過兩息，又猛的喝了兩口水！
一下子被嗆到了，腦袋飛快的衝出水面，浮出水面的顏玉忍不住連連咳嗽幾聲，咳嗽完後，掃了眼水面的呆滯的眾人，又把視線放到準月身上，尷尬的抬手抹了把臉上掛著的水珠。
太丟臉了……
她沒臉見人了……
準月卻是一臉驚奇的盯著顏玉，她以為她還要與她磨嘰更久，正準備與顏玉大這場持久戰。沒想到，在她沒注意的時候，顏玉的腦袋已經按照她昨兒晚交代的一般，浸在水底了，雖然不過十息的時間，顏玉的腦袋就浮出水面，但顏玉確實是行動了，這一舉動已經讓她很驚訝了！
能自個主動跨出第一步，接下來就好辦了！
與池面上沽月對視一眼，面上雖然沒什麼表情，但彼此眼底都有笑意！
顏玉正尷尬著，突然感覺不對勁，連忙皺眉喊道：「姑姑，腿抽搐了！」說著，雙手扑打著水面，腦袋就往大理石砌成的池旁倒去。
準月眼疾手快的拉了顏玉一把，顏玉只覺得身子被道力量於水面上旋轉了一圈。一時間，天旋地轉，耳朵裡的旁只有水激起的聲因和眾人的驚呼聲，她好像看到了屋簷上，一襲黑衣立於簷角，衣袂飄飄——又是眨眼即消。
一定是幻覺！
顏玉肯定的在心底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