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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七章北風呼號的晚上 文 / 淚雨淋鈴

    韓越回到家時,已時近夜半,走進屋中,雲卿在昏黃的油燈下打盹,昏昏欲睡。

    韓越剛從二叔家回出來時,狂風呼號,大雪紛飛,幾步路的距離也讓他身上落雪甚多,脖子褲腿裡皆是雪化的水,彷彿已經冰凍堅硬,他的腳也早失去了知覺。

    韓越輕輕拍著肩膀和脊背上的雪,跺跺腳,雙手頻繁的揉搓著。

    「相公回來了。」雲卿眨著眼,一臉困意的欠起身,話還沒開口,丹唇未啟,笑已先聞。

    「怎麼還沒睡?」韓越問道。自己的動靜太大,驚動了雲卿。

    「奴家在等相公。」雲卿揉揉惺忪睡眼,搓了搓手道。

    雲卿這番舉動,盡顯孩童般的稚嫩與可愛,讓韓越內心不由得對這個孩子一樣的女子產生了些許的罪惡感,儘管此時的他所附身的韓越也不過十五六歲而已。

    「爐內沒火?」韓越問。

    「沒有,相公,沒錢買木柴煤炭。」雲卿的話很小,聲音很細,再次宛如一個做錯事的孩子那般唯唯諾諾。

    韓越看了一眼牆角的火爐,什麼都沒說,走過去抓著他的手道:「是相公對不起你,讓你跟著我受苦了。」她的手冰涼如雪沒有一絲熱氣。

    「沒有,相公千萬莫這麼說。」雲卿猝不及防,身子微微顫抖,明顯有點不自在,不僅是因為屋內寒冷的緣故,這個男人雖是她丈夫,但肌膚之親從來沒有過,對於一個十幾歲的女子來說,她還不是很適應生活中突然多了一個男人。

    「以後不會了,今天晚上之後,你相公我會讓你過上好生活的。」韓越說完從懷中掏出幾錠銀子遞給雲卿。

    「相公,這是?」雲卿頗感意外的道。她出生於商賈之家,雖不是大門大戶,但幾百兩銀子還是見過的,不過家道敗落,又是如今一貧如洗的之時,突然見到這麼多銀子,對她是個不小的震動。

    「我爹的那一半家產。」韓越說完,將今天分家的前前後後向雲卿說了一遍。

    「分了也好,全憑相公做主。」雲卿依然堅守著她的那條理論:除了功名之外,其他諸事她絕無二話。

    「收起來吧,明天看家裡缺什麼就買什麼,還有你那個玉鐲一定要贖回來。」韓越指著桌上的銀子道。

    「這個,不好吧,一般都是男人家管銀子的。」雲卿猶疑的道。

    「你就收著吧,以後管銀子的事就交給你了,我全心全力求取功名,如果兩者兼顧我會分心的。」其實這只是韓越的借口或者策略,他怕有一天短命的魔咒發作,他突然間就死了,這些銀子交給她,至少能讓她更好的生活,他也可以放心的離去。

    雲卿點點頭,拿起桌上的銀子。

    「睡吧,累了一天了。」韓越說完向裡屋走去。其實這句話說完之後他心裡卻是不知如何是好。以前的幾天都是他躺在床上,雲卿不知道睡在哪裡,現在他身體好了,要同寢而臥,對於他倒沒什麼,但是雲卿和自己畢竟不熟,不知她會不會有牴觸之意。

    要問的話,不好開口,韓越只能當什麼事都沒有一樣走了進去。

    不料卻發現,靠牆的窗子破洞的地方,許多雪灌了進來,融進了被子和褥子上;房頂也有不斷的雪融化過後的雨滴落下,韓越用手摸了摸床鋪和被子,幾乎沒有一處是乾的。

    怎麼辦?縱然有銀子,這大半夜的到哪去買新的被子和褥子?

    借宿別家,這麼晚了,也有打擾之嫌,就算別人同意,這大冬天的誰家的被子和褥子也不寬裕,如果沒有這兩樣東西,去不去借宿都一樣。

    「怎麼了?相公?」雲卿走進來看見韓越愣在床邊,便問道。

    「全都濕了,沒法睡了。」韓越皺著眉,腦子在迅速轉動著想辦法,總不能讓雲卿站在這冰窖一般的屋裡一晚上吧。

    雲卿走過去,看了看,馬上道。「都怪我等相公的時候睡著了,沒注意。對不起,相公,都是我不好。」雲卿眉目微蹙,嘟著小嘴,苦著臉攬下了責任。

    「雲卿,別這麼說,這不是你的錯。」韓越勸道。什麼責任都往自己身上攬,韓越真想說三個字:傻丫頭,但是話到嘴邊又嚥了回去。

    韓越走出裡屋,來到正廳,找到斧子,把白天吃飯用的板凳和桌子全都劈的稀爛,一塊一塊的扔在地上。

    背後的雲卿不解,便問:「相公你這是?」

    「我把爐子燒起來,今天我們就在爐邊坐一晚上吧!」韓越邊干邊道。

    雖然知道自己不便多嘴,但是雲卿還是忍不住說了句:「這些板凳桌子還能用啊。」

    「雲卿你放心,銀子沒有了可以賺,傢俱沒有了可以買,沒有功名也可以去考,只要人在以後社麼都會有的,難道雲卿不相信相公我嗎?」韓越把這句話說完最後又問了句。

    「奴家相信相公,一切全由相公定奪。」這不是雲卿的說辭,而是他打心眼裡認為這個男人將來是幹大事的人,也是他值得依靠一輩子的男人。

    韓越把手中的斧頭放在地上轉過身對雲卿微微一笑溫和的道:「那家裡還有沒有木板和毯子?」

    「有,奴家馬上去找。」雲卿毫不遲疑,不消幾分鐘的時間,木板和毯子都被她找來交給韓越。

    韓越將木板放在地上,薄薄的毯子鋪在上面。

    從廚房拿來引火的乾柴,放進爐中,辟啪幾聲爆響,爐中的火旺了起來,韓越把劈爛的凳子和桌子一塊塊的扔進爐中,火勢驟然間增大,屋中也隨即不那麼寒冷了。

    「委屈你了,先將就一晚上,明天出去租房子。」韓越把爐中的火弄好之後,一臉歉意的對雲卿道。

    「相公莫這麼說,夫妻本來就應該同甘共苦,奴家怎麼會覺得委屈呢。」雲卿善解人意的道。她沒想到自己的夫君會這麼說,對一個女人而言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縱然家境不佳,她也認了。

    韓越沒有說話,低頭收拾好地上的木板和毯子。「過來吧,靠近爐火暖和點。」

    雲卿走過去在韓越的旁邊坐下,雙腿微曲,雙手互抱胸前,眼睛緊盯著爐中之火。

    周圍的空氣慢慢溫暖起來,不再那麼冰冷了,可是屋中的氣氛在這一刻變得怪異甚至彆扭了。

    他們相距尺半之距,誰也沒有首先開口說話,甚至目光也不敢在半明半暗的屋子裡相遇,雲卿目視火爐,眼神從未離開,韓越東看看西瞧瞧,偶爾瞥一眼身旁的雲卿,在想著怎麼開口。

    韓越看的出來雲卿的不自在,雖是夫妻,卻和陌生人沒什麼兩樣,如今屋外大雪紛飛,長夜漫漫,對一個女子而言確實是尷尬,甚至折磨。

    韓越搜腸刮肚,尋找著能說的話,如此的乾坐著直到天明,他一個男人沒什麼,但是只會讓雲卿更加的坐臥不安。

    「在想什麼呢?」韓越看了一樣仍然沒動的雲卿問。

    「額。」也不知雲卿是真在沉思還是習慣性的反應,她回過神來,答道:「沒······沒想什麼?」

    「還冷嗎?」韓越再次問。

    雲卿嘴角掠過一絲微笑,輕聲道:「不冷了,好多了。」

    「是不是和我在一起挺不自在的?」韓越的口氣不再那麼隨便,而是試探性的問。

    「沒有,只是······」雲卿話說到一半沒有再說下去。

    韓越把手中拿著的劈爛的凳子扔進爐中,猜測的問:「只是我們相識不久,縱然是夫妻,我們之間也不免生疏些,如今相對而坐一時難以適應。」

    「嗯。」雲卿點點頭,神情驟然間變化,默然而坐,恢復到原來的樣子。

    發現到雲卿表情細微的變化,韓越疑惑的問:「怎麼了?雲卿。」

    「奴家突然想起父母。」雲卿一臉悲泣的道。「數月之前,還共處一室,如今天人永隔,雲卿好想他們。所幸上天待我不薄,遇見夫君,在此世上,最懂雲卿,對雲卿最好之人,除了家父家母,就屬相公了。」

    韓越一時語塞,他什麼都沒做,幾天以來都是雲卿在默默的照顧著自己,甚至賣了玉鐲,在寒冷徹骨之際,外出務工,掙些零散之資,貼補家用,如今她卻如此之言,韓越自覺好生慚愧,這樣的女子應該生在二十一世紀,不必受這些封建餘毒的戕害。

    「相公慚愧啊,無顏以對雲卿。」韓越輕歎一聲,緩緩道:「如今我房無半間,地無半畝,功名無路,金銀無處,還能得雲卿此言,我發誓,今生定不負你此意。」韓越明顯有點激動,,那八十世的人生,就算你付出全部也無法得一女子芳心,索性破罐破摔,一個情字可有可無的存在,如今在異時空遇見此女子,韓越百感交集,對那八十世的荒唐似乎有了全新的審視。

    雲卿此時才敢目視著離他不遠的韓越,他的夫君:「相公,雲卿嫁你之時,奴家謹遵父命,承媒妁之言,奴家絕無後悔二字;再者如果奴家只是為了房屋田地,功名金銀而來,奴家大可以找個富裕之家,功名之輩,何須在此相對而坐,自討苦吃;只要相公有上進之心,縱然無功名,無金銀,無房無地,奴家也絕不後悔,不背此生之誓言。」

    雲卿一席話,說的韓越無言以對,內心不禁狂呼:傻啊,你真傻,你相公也有可能變成陳世美,值得你如此傾情相許?

    呼!呼!呼!

    北風肆掠嚎叫著從破爛的門縫窗子之間衝進屋裡,坐在靠近門邊的雲卿身子一頓,打了個寒顫,口中倒吸一口涼氣。

    韓越向雲卿身邊移過去:「靠近點。」

    雲卿羞赧的回頭,身體僵硬但也沒有抗拒,向韓越靠近,緊挨著他的右邊肩膀。

    這樣的挨著根本就達不到抱團取暖的效果,風從屋外滲透進來來依然感到寒冷。

    「躺我懷裡吧,這樣暖和點。」韓越看著她小聲道。

    雲卿抬起頭,四目相對,已沒有剛才那般彆扭了,慢慢移動著身體,背貼著韓越的胸,躺在他懷中。

    聽得見屋外呼嘯的北風,爐中的乾柴劈啪作響,大火熊熊,映照在一前一後相擁而坐的兩人的臉上,不規則的暗影忽明忽暗,忽動忽移。

    韓越還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看到雲卿,心臟似乎加快了速度,藉著爐裡的火光,看得見雲卿那略顯普通的家常衣服,可是也掩不住她渾身上下那青春光彩,溫柔嫻雅的氣質。

    由於挨的近,他也能看得清,雲卿雪白的脖頸,潮紅的臉頰,以及烏黑的秀髮裡絲絲誘人的芳香。

    韓越心中一跳,連忙移開目光,看向別處,他真擔心自己會做出什麼不可控制之事,他提醒自己必須牢記一條:他是個短命鬼,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離開這個世界,雲卿絕對是他不可觸碰的禁地。

    韓越心思猛轉,剛剛還無處可放的手,輕輕的抓著雲卿緊緊握著的雙手:「還疼嗎?」韓越輕輕的撫摸著雲卿手上那道傷口以及還沒有消掉的水泡。

    「不疼了!」雲卿有點忸怩的回道,身體不自然的動了動,但是也並沒有要抽出自己手的想法。

    其實韓越是他名正言順的丈夫,她從小被灌輸的是夫是天,妻是地,三從四德的封建思想,若是夫君有什麼要求,她是不可能拒絕的,不過一想到將要發生的事,心裡慌慌的,甚是緊張。

    韓越覺察到了她的反應,便岔開了話題盡量讓她放鬆:「長夜漫漫這麼坐著,是不是挺無聊的,我們聊天吧。」

    「哦,聊什麼?」她問。

    「什麼都可以聊啊,我們這也算是秉燭夜談吧。」

    「相公說說你吧!」

    「我啊,很簡單,一歲會走能言,七歲尿床王,十歲認字不全,十五被家師揍的有苦難言!」

    「噗嗤!」雲卿忍不住笑了出來。

    「怎麼?」

    「沒什麼。」

    「說說你吧!」

    「奴家很簡單,沒有相公這麼『傳奇』。」

    「說說······」

    「其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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