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五十一章 走還是留 文 / 君莫問03

    待得林震南與兩名小太監心驚膽顫的抱著木盒子走出大廳之後，楊蓮亭便對東方不敗和雪千尋吩咐道：「一切按原計劃進行，馬上讓她們到觀星樓。」接著又轉身對丹青生道：「召集府中所有人於大廳之外集合。」

    聞言，東方不敗暗歎一聲，心道：「也不知道是否真的有了身孕，若是現在讓蓮弟知道，他絕不會同意我留下與他並肩作戰的。」

    如今，楊蓮亭面對的是二十多萬大軍，而這只是明面上的，暗中的還不知道有多少人等著要他的命，其中最為恐怖的對手當是無為老祖。

    府中武功最強的是她，但東方不敗都不知道自己是否是無為老祖的對手。

    無為老祖已經很多年沒出過手了，誰也不知道他的武功到底高到什麼地步。而三年前楊蓮亭被他隨意一掌便給擊敗，換了其他人恐怕當場就心脈盡斷而死。

    所以東方不敗是絕不會任由楊蓮亭孤身應對這些敵人的。

    東方不敗沒有跟楊蓮亭說出自己可能有了身孕一事，跟著雪千尋一起去將楊璞夫婦，陸家四口接到觀星樓居住。

    除了陸子衿從頭到尾被瞞著之外，其他人或多或少知道一些實情，但一樣是忐忑萬分，惶惶不安。

    楊璞陪著王氏一道到了觀星樓，對她稍加安撫，隨後便起身下樓，走向大廳。

    他是個男人，也是個父親，雖然他的武功遠不如自己的兒子，但他也不會讓他孤軍奮戰。

    隨他一道的還有他的表兄陸仲源。

    當三人來到大廳之外時，便見到近兩百人站在楊蓮亭面前。

    府中家丁婢女不多，且都是經過精挑細選。身家清白之人。其中大部分是出身西嶽商會，或是西嶽商會下屬的家人。

    其中女子更是少之又少，就連楊蓮亭本人都沒有貼身丫鬟，大多是陸家帶過來的。而李氏、王氏及陸家姐妹的隨身丫鬟也都隨她們一道進入了觀星樓。

    真小七與陸清當日成婚之時府中的人手還是從西嶽商會調集而來。

    而眼前這些人，其中大部分是楊蓮亭這五年來收養的孤兒或是流民。

    楊蓮亭這些年東走西奔，救助過不少人，其中一些生活無著處，但有工作能力的則是被安排進西嶽商會。而能進入府中的都是經過篩選的忠心之人。

    楊蓮亭環視眾人，正色道：「今日。我有件事關諸位身家性命的大事要告訴大家。」聲音不大，但卻是清清楚楚的傳入在場每個人的耳中。

    聞言，眾人一愣，隨即其中少數一些人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起來。

    但相當多的一部分人則是挺直了腰身。靜等楊蓮亭的下文。站姿十分一致，就連隊形也是極為整齊，似乎是受過訓練一般。

    而這一部分人便是楊蓮亭回到洛陽之後組建的護衛隊。

    楊蓮亭繼續道：「我打傷建昌伯張延齡，得罪了張皇后一事相信大家都有所耳聞。」

    這件事早已傳遍天下，眾人自是知曉。

    卻見楊蓮亭話音一轉，又道：「此刻，洛陽城內外駐紮著二十多萬朝廷大軍。而這些人正是皇帝皇后派來殺我的。」

    「嘩！！」

    聞言。眾人驚駭不已，一些人更是喧嘩出聲。

    楊蓮亭喝道：「但是，我可以告訴你們，皇后皇帝想殺我不是因為我打傷了張延齡。而是因為我功高震主被皇帝所猜忌。」

    一些人已經是驚恐萬狀。

    楊蓮亭繼續道：「現在朝廷的大軍隨時會發動進攻，所以你們只有兩個選擇。要麼，留下來跟我並肩作戰，同生共死。要麼。馬上離開！」

    說著，楊蓮亭看了看神情有些惶恐的眾人。道：「我絕不強迫你們，你們想離開的現在就可以走，自己去庫房拿盤纏，想拿什麼儘管拿。但是，我不能保證你們出了大門之後會不會被大軍追殺或是會不會被官府緝拿。」又看了看神情堅定的眾人，道：「而願意留下來的兄弟，我也不能保證能毫髮無損的帶你們所有人安全離開，但我發誓，我會盡我所能保護你們之中的每一個人。」

    半響，一個從陸家帶過來的廚娘戰戰兢兢，邁著顫抖的雙腿上前一步，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哭聲道：「侯…侯爺，小的只是一個廚子，我的丈夫和兒子還在家裡等我…」

    楊蓮亭擺了擺手，道：「我明白，你想走隨時可以走。」

    廚娘頓時磕頭謝道：「謝謝侯爺，謝謝侯爺！」

    楊蓮亭道：「還有誰要離開的？」

    「侯爺，小的家裡還有兩個弟弟！」

    「侯爺，我的娘子已經有了八個月的身孕！」

    「侯爺，我…」

    聞言，頓時有二十多人跪倒在地，對著楊蓮亭磕頭道。

    這些人有的是從陸家跟過來的，也有的曾是西嶽商會之中的下屬。

    這時，一個約莫四十出頭，臉上有一條猙獰刀疤，且沒了左手的獨臂中年人站了出來，

    他的府中的管家，府中其他都不知道他的名字，平時只喚他為忠叔，而他這個人性情孤僻，沉默寡言，除了楊蓮亭之外，從未答應過任何人的話。

    「噗通！！」

    中年人跪在了楊蓮亭面前，決然道：「六年前，盜匪洗劫代州，殺我夫兄弟，淫我妻兒女，是公子你殺了巨盜楊清為代州百姓報了仇，也是公子把我從鬼門關中拉了回來，我才能苟延殘喘至今。原本，我早已生無可戀，欲一死了之，是公子你告訴我，洗劫代州的幕後主使還逍遙法外。如此血海深仇倘若不能得報，就算是死我也不能瞑目。從那時起，我拋棄了姓名，拋棄了過去的一切，取名為楊忠，追隨公子。便是希望有一天。能與公子一起報仇雪恨。」

    說著，楊忠挺起了胸膛，高聲道：「所以，楊忠誓死追隨公子！」

    「啪…啪…啪…」

    「砰…砰…砰…」

    楊忠話音一落，那些出身代州的孤兒立時隨之跪倒在地，齊齊喊道：「我等誓死追隨公子！」

    「砰…砰…砰…」

    剩下的一百多人亦是隨之跪道：「我等誓死追隨公子！」

    這些人幾乎都是受過楊蓮亭的恩惠，沒有楊蓮亭，或許他們早已經死了。

    他們之中亦是一部分人有親人，有家室。但他們依舊選擇了追隨楊蓮亭。因為他是他們的恩人，是他們的偶像，甚至是心目之中崇拜的神明。

    他們不再稱呼楊蓮亭為侯爺，因為逍遙侯這個封號是皇帝所封，如今楊蓮亭與他鬧翻。自然再也不屑這個封號。

    楊蓮亭立時喝道：「好！！」

    隨後，楊蓮亭看了看那些想要離開的二十多人，便對楊忠吩咐道：「忠叔，帶他們到庫房領銀子，他們想要多少由他們拿。」

    楊忠，是唯一一個主動追隨他的人，楊蓮亭知道。他唯一的目的便是報仇——殺了朱宸濠，而這也是他活下去的唯一動力。

    「謝謝侯爺！」

    「謝謝侯爺！」

    聞言，那二十多人頓時磕頭謝道。

    待這二十多人被楊忠領走之後，楊蓮亭從護衛隊中挑出一百人。對黃鐘公和丹青生吩咐道：「帶他們去倉庫，將所有的武器都搬到觀星樓中。」隨後又叫出護衛隊中的一人，道：「你們按計劃行事，將地雷埋上。」

    地雷。是一種埋入地表下或布設於地面的爆炸性火器，最早的地雷發源於中國。南宋之時。金軍攻打陝州，宋軍使用埋設於地面的『火藥炮』，給金軍以重大的殺傷而取勝。

    到了明朝初年，中國出現了採用機械發火裝置的真正的地雷。永樂十一年，焦玉所著《火龍經》便又所記載。

    而因為火藥和先進的引爆裝置，府中所擁有的地雷比朝廷擁有的威力要大得多。

    這座府邸太大了，圍牆雖高，卻也高不過城牆，而府中只有區區兩百人，根本不足防守得住所有的地方，所以楊蓮亭唯有放棄外圍，集中人手於觀星樓。

    這座府邸的建築是楊蓮亭所設計，觀星樓位於府邸中心，西北、東北、東南、西南各有一座三層樓高的樓層拱衛。

    楊蓮亭相信，有著壓制性的火器，射擊範圍覆蓋了整座府邸，足以絞殺一切來犯者。

    楊璞與陸仲源走了上來，對楊蓮亭問道：「亭兒，有什麼事需要我們幫忙嗎？」

    楊蓮亭皺了皺眉，搖頭道：「不必了，你們回觀星樓。」

    楊璞道：「亭兒，那些對你忠心耿耿的下屬此刻正為了我們的安全在盡自己所能，我堂堂一個大丈夫又怎麼龜縮？我武功雖不濟，但也非手無縛雞之力，請讓我跟你們一起並肩作戰。」

    楊蓮亭怔了怔，歎道：「那你們去倉庫，一起搬運那些武器到觀星樓。」

    楊璞與陸仲源點了點頭，便轉身欲走。

    楊蓮亭喊道：「等一等！」

    楊璞一頓，回過身來。

    楊蓮亭張了張口，欲言又止。

    半響，楊蓮亭低聲道：「小心一點，爹。」

    聞言，楊璞頓時驚喜交加，激動的流下了淚來。

    他等這一聲『爹』等了十多年。

    陸仲源拍了拍楊璞的肩頭，楊璞才回過神來，對著楊蓮亭點頭應道：「亭兒放心。」

    楊蓮亭緩緩的閉上雙眼。

    這一次，他沒有把握能全身而退。

    他不知道會有多少人再因他而死，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來帶著所有人安全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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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忠領著想要離開府邸的二十多人來到了庫房之中。

    楊忠走到一面牆壁前，拿開了一幅畫，接著出現一個暗格，其上有兩個鑰匙孔。楊忠從身上拿出兩把鑰匙插進孔中一轉，隨後對著牆面一推，便打開了一道門。

    門內便是府中的金庫，裡面整整齊齊的堆放著金條和銀元寶。

    楊忠轉過身，淡然道：「公子說了，你們想拿多少就拿多少，進去吧！」說著便讓開身子。

    聞言，二十多人爭先恐後的湧入庫房之中。

    眾人從未見過如此多的金銀，唯恐拿慢了就會被其他人搶空一般，紅著脖子喘著氣的搶著金條，而有些聰明者則是脫下了外衣，包裹住金銀。

    「蹬蹬蹬……」

    就在這二十多人搶著金銀，做著遠走高飛之後過上富家翁的美夢之時，七名護衛衝了進來，每人手裡還拿著一把火槍，而楊忠也從七人身後走了出來。

    廚娘正捧著一包金條，一見這七名護衛頓時一驚，駭然道：「你…你們想幹嘛？」

    「彭！！」

    回應她的是一顆從火槍之中射擊出來的子彈。

    「噗！！」

    廚娘小腹中槍，砰砰砰的幾聲，她懷中抱著的金條掉了下來。

    廚娘捂著傷口，痛苦道：「為什麼？侯爺明明說讓我離開的，為什麼出爾反爾？」

    楊忠道：「不關公子的事，這是我的主意！」楊忠環視眾人，繼續道：「你們都在府中呆過不短的時間，或許知道了府中的一些秘密。若是你們之中有人被朝廷抓到或是背叛公子，都有可能危害到公子。公子是我報仇的唯一希望，只有他才能幫我報仇雪恨，在這之前，我絕不允許有人危害到公子。所以，為了保護公子，你們都得死！」

    「不！不要！」

    「求你放過我，我不走了！」

    「我願意留下…」

    聞言，眾人扔下手中的金銀，跪在地上淚水橫流的懇求道。

    然而，楊忠搖了搖頭，歎道：「太晚了！」話音一落便一揮手。

    「砰砰砰！！」

    七名護衛立時對著跪倒在地的眾人開槍。

    見此，一些學過武功的欲要奮起反抗，就地一滾，躲過第一波射擊。

    但是，這些護衛皆是身負武功之人，而且火槍在手，堵在了門口。

    反抗也只是徒勞。

    待二十多人皆被屠殺殆盡之後，楊忠喃喃道：「我早以拋棄了一切，包括我的良知！只要能夠報仇，就算讓我下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我也心甘情願。」

    楊忠看了看七人，道：「此事公子怪罪下來，由我一力承當，你們都是公子從代州收養的孤兒，跟我一樣，有著同一個仇人，希望你們一定要保護公子安然離開洛陽。」說著又看了看地地上的屍體，歎息道：「若是你們也能活著離開，記得補償他們的家人。」

    接著，楊忠拿出一把匕首，決然道：「我一個廢人，留下來也只會拖累公子，臨死之前還能幫到公子我已經很滿足了！公子，你一定要殺死朱宸濠！！」說完，便用匕首劃過了自己的咽喉。

    七名護衛對著楊忠的屍體深深的鞠了一躬，隨後又對被他們所射殺的二十多人鞠了一躬，便抬著楊忠的屍體離開了庫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