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四章大逆不道 文 / 憶天一夢
江武興惱了一陣，此刻見雨燕淚泛桃花，也倍感疼惜，便道：「對不起，雨燕。剛才是我太過激動了，言語有失，望你原諒。」
吳雨燕搖搖頭，黯然道：「你不必為我感到愧疚，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
「自作自受？」雨燕的冷言冷語，令江武興一陣心酸。他沉默一刻，轉到吳雨燕的身前，耐了耐性子，溫柔地道：「好了，不要耍小孩子脾氣了。我之所以向你自暴身份，是因為你已經是我的女人，我沒有必要向你隱瞞。你倘是要我相信你是真的愛我，那麼就不應計較彼此的身份，對麼？唉，你的好姐妹琳兒現在不也正追隨著楊樂天，並沒有嫌棄他是魔人的身份啊。」
「什麼？你說琳兒上了魔教找楊樂天？」吳雨燕驚道。江武興點頭應了，試著牽起吳雨燕的雙手，見她並不反抗，便順勢將她身子一扯，雙臂環著她的細腰。吳雨燕之所以不抗拒，是因為覺得剛才武興所言頗有道理，此時也不再想管別人的事，猶豫道：「武興，我們真的可以這樣，不顧世俗的眼光？」
江武興輕聲笑道：「當然可以。」
聽到這話，吳雨燕心底油然升起一絲暖意。她靠在江武興結實的肩膀上，感到是那麼的踏實和舒服，只是那一對娥眉越蹙越緊，忍不住問道：「武興，始終紙包不住火，假如有那麼一天，你願意為我退出魔教麼？」
江武興心間猛地一撞，隨即又恢復了節奏均勻的跳動。這個問題他早已經有答案了，不是麼？他不想再欺騙雨燕，也不想再傷害雨燕，便道：「雨燕，你是知道陸峰就是我的義父，我和其他三位護法本來自小都是孤兒。雖然義父對我們自小管教嚴厲，把我們訓練成為他的殺手，許在外人看來他就沒把我們當人看過。不過，若非他把我們幾個撿回來撫養成人，我們可能早已餓死荒野了。你明白麼？」
「我明白。」吳雨燕忽然把武興抱得更緊，就在這一瞬間又將他的身子推開，轉頭道：「你走。」
江武興抬頭望了望天上的月亮，道：「不早了，我也該走了。我會再來找你。」話音剛落，他一個飛身便消失在蒼茫的夜色中。吳雨燕只感到異常孤獨，幸好這黑夜將她的整個身體包裹起來，才得以留住那最後一絲的顏面。
江武興回到客棧，推門而入。屋內床榻上楊樂天正仰面躺著，琳兒守在他旁邊。楊樂天見青龍回來，忙掙扎著翻起來，跪倒在地上，道：「屬下參見青龍護法。」只見他冷汗涔涔，氣虛顫顫，倘不是琳兒攙扶著，恐已力不可支。
「你剛剛毒發了？無須多禮。」江武興急忙上前將楊樂天攙扶到床上。琳兒心道：「不想青龍這般平易近人，可不似個魔頭，跟那白虎相比，簡直有天淵之別。」
「你若想早日拔去天神魔釘，唯有盡快除去諸葛雲。」江武興道，「你準備何時動手呢？」
「我師父他並非泛泛之輩，不過請青龍護法放心，屬下心中已有了盤算。」楊樂天側目瞥了琳兒一眼，琳兒會意，轉身出去。青龍在屋內踱了一圈，突地眼珠一轉，道：「你遲遲未動，是不是不忍心下手？」
「屬下不敢。」楊樂天道，「屬下之所以遲遲未動，只是時機未到。」他眸中凶光飄過，卻令江武興安下心來。
這一日，諸葛雲正獨自在屋中飲茶。茶水由淡綠漸漸變得碧瑩，白氣裊娜中飄散著幽幽茶香。細細品味幾口，道不盡的甘醇舒暢，這茶水能洗去一切身心疲倦，卻洗不淨那縷縷愁思，正所謂茶不醉人，人自醉。諸葛雲他心裡是極其想念著他的妻兒，妙齡已逝，眼下最放心不下的便是這琳兒。諸葛雲喃喃自語：「琳兒你在何處？爹爹若非一念之差，而是隨了你去祭拜亡母，該有多好。你怎麼還不歸來？」
說時急那時快，一記寒芒從諸葛雲的耳際閃過，「啪啦」一聲正打翻了諸葛雲手中的杯盞。諸葛雲這才從恍惚中回過神來，他大驚之餘，忙抖開飛鏢上夾帶的字條，只見上面用血寫著：「琳兒命懸一線，明日午時，西郊十字坡，一命換一命。」
次日正午，十字坡。
諸葛雲仗劍赴約，他雖年紀老邁，但仍能步履如飛，腳下沉穩矯健。十字坡位於洛陽城郊，平時這裡人跡罕至，諸葛雲也未曾涉足。不想這裡漫山遍野長滿低矮的灌木荊棘，並無高大樹木的遮擋掩映，一目千里。那歹人蒙了面，用刀挾持著一名女子。諸葛雲果真看得仔細，那女子一身白羅，不是別人，正是他朝思暮想的好女兒。
諸葛雲落定身形，用劍一指，喝道：「速速放了琳兒，老夫的劍可不是好惹的。」
蒙面人一錯步，問道：「你可就是諸葛雲？」
諸葛雲一捋鬚髯，目綻金光，道：「不錯，正是老夫。」
「想必你是上了年紀，眼神不好，那字條不是寫明一命換一命的麼？」蒙面人道。琳兒聞言心急如焚，但她顯然是被人點了穴道，口不能言，也動彈不得，只是面色窘迫，一副焦急的神情全寫在臉上。
「那老夫今天就先要了你的命，來換我孩兒的命。」諸葛雲大喝一聲，一個急縱，揮劍就劈。蒙面人似乎知道不是敵手，見諸葛雲上來，便提了琳兒往後一躍。眨眼之間，琳兒的頸上就多了一條血口，蒙面人目露凶光，道：「看來你是不在乎琳兒的命啊。」琳兒疼得急吸了口氣，諸葛雲登時心神慌亂，六神無主，不敢再輕舉妄動。
「真是愚不可及，一命換一命，就是說要用你這條老命來換你女兒的性命！」蒙面人橫眉冷對，那匕首在琳兒脖頸上再一按勁，便令剛才那道口子更深，登時又湧出一柱鮮血。
「夠了！」諸葛雲沉聲道：「你要老夫怎麼做才能放了我的孩兒？」
「很簡單。」蒙面人張手一揚，擲出一枚藥丸，道：「你先吃了它。」
諸葛雲接過藥丸，道：「這是毒藥！」這刻便不假思索，將整個藥丸吞入腹中，喝道：「你還要怎樣？」
那人輕蔑地一笑，道：「你很快就會知道。」果然不出一刻工夫，諸葛雲便感到腰膝酸軟，四肢無力，再也發不出內勁。他眼神一滅，如飛蛾撲火，栽倒在地上，氣虛道：「無膽鼠輩，你既已化去老夫內功，要殺要剮，悉聽尊便。」此時此刻，諸葛雲已經放下一切，只要能保住琳兒，他這條老命又算得上什麼。但萬萬沒有料到，在他臨終之際，還能有幸見到他唯一的徒兒——楊樂天。
「樂天！」諸葛雲用顫抖的聲音道：「快救琳兒！」
楊樂天對諸葛雲的話置若罔聞，他手中死死地握著長劍，劍尖拖在地上，隨著他這一路行來，地上留下了一串長長的劍痕。他沒有回頭，而是徑直向諸葛雲走來。楊樂天將劍放在地上，撲通一聲跪倒在諸葛雲面前，道：「徒兒不孝，自知今日之過，將不能原諒。待徒兒他日大仇得報，必將以死謝罪。」說到此處，楊樂天向諸葛雲必恭必敬地磕了十個響頭，每一下都擲地有聲，直磕得額上鮮血淋漓。他摸起長劍，淚水從眼角滑落下來，回頭望了一眼琳兒，那滿眼複雜的感情難以啟齒。這一刻，琳兒儘管心如火焚，卻是一籌莫展，旁邊的蒙面人青龍更是寒眉立目，冷冷相對。
楊樂天心念電轉，剎那間凜若冰霜，冷冷地對諸葛雲道：「剛才那十個頭算是還了你對我的十年養育之恩，從此你我師徒情絕。」說罷，他提起長劍，直指諸葛雲的胸膛。
諸葛雲怒不可遏，氣道：「你這畜生，早該結果了你。」
「可惜你為時已晚。」楊樂天話說之際已把長劍深深刺入了諸葛雲的心房，諸葛雲氣息奄奄，顫抖著抓住那滿是鮮血的長劍，吐出最後幾個字來：「替我照顧好琳兒。」言罷，他奮力將劍拔出，登時噴出一柱鮮血，與世長辭。楊樂天呆若木雞，喃喃道：「徒兒不想殺你，可惜是逼不得已。」他一轉身，遂棄劍而去。
江武興解下面巾，嘴邊漾出一抹慘淡的微笑，他張手一推琳兒背心，穴道隨即解開。琳兒幾步撲到諸葛雲的屍身上，痛哭流涕。其實，琳兒與這位前輩相處不多，但他是楊樂天的師父，許是愛屋及烏，許是被諸葛雲真誠的親情打動，畢竟她從未體會過這樣的父愛……
江武興搖了搖頭，他負手在琳兒身後站立良久，直至琳兒哭得倦了，才將她攙扶起來，舉步慢行。琳兒一步三回頭，她覺得那不僅是楊樂天的罪惡，也是自己的罪惡，她終於抵不過良心的譴責，甩開江武興，一個人奔向遠處。與此同時，另一雙熠熠的眼睛正窺視著一切，她縱身來到這具無人認領的屍身面前，詭秘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