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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七章 一本手札 文 / 憶天一夢

    玄魂劍!

    楊樂天怔了怔,在搖曳不定的火光下,玄魂劍jing亮的劍身在那黢黑的鑄劍台上嗡嗡震顫,本來暖暖的火光被劍身一反,卻散發著鋒芒畢露的寒氣。

    怎麼回事?體內的暗流並未湧動,可是玄魂劍卻出鞘了?

    「大哥!」

    正在楊樂天發怔時,一聲親切的呼喚傳自他剛剛進入的洞口。

    「義弟。」楊樂天應了一聲,走向飛鳥身後的沁兒,將手中那方黃色的娟帕遞了上去,眼光閃躲:「上次……謝謝。」聲音很輕,尤其是最後兩個字,似乎並不想讓沁兒聽到。方待轉身,他又從懷中掏出了一塊青色方巾,「你的濕了,先用我的。」

    「好。」沁兒微微頷首,將兩塊帕子都接了過來,神智恍惚地用帕子去纏手上的傷口。

    看見沁兒用濕的娟帕塔上自己的傷口,楊樂天眼神微微一變,並沒有說什麼。飛鳥將一切看在眼裡,好心提醒:「沁兒姑娘,濕帕子的話,傷口很容易惡化。」

    「喏。」沁兒楞了一下,忙將自己的濕帕子收起,換上了楊樂天的青巾。

    飛鳥欣然一笑,抬起頭,但見他的大哥正走向那個石桌似的巖台,驚喜地道:「原來善九烈的鑄劍台在這井下,難怪遍尋不獲。」

    楊樂天點頭,握上玄魂劍的劍柄,運氣一提,居然沒能從石縫中將劍拔出來。

    嗯?難道是卡住了?

    這一回,楊樂天手下加了一倍的力度,「卡!」岩石微微裂開,可是玄魂劍竟是紋絲未動。

    飛鳥在旁看到了楊樂天眼中的驚訝,而他自己也是同樣驚訝,「大哥,這是怎麼了?玄魂劍不是一直很聽你的話麼?」

    楊樂天瞪大了眼睛,與飛鳥對望,旋即搖了搖頭。

    「因為,玄魂劍找到了它的出生地,不捨得離開。」沁兒緩步走上前,端著受傷的手,「楊樂天,你再用全力試試。」

    「好!」語音方落,楊樂天微閉了眼睛,驅動全身暗流的力量,那股暗流瞬間如潮水般從四肢百骸湧上右手,之後,他發了一聲震耳欲聾的吼聲。

    「卡卡,喀拉拉——」

    那巖台登時從劍插入的地方裂開,眨眼間迸開了一道五指寬的間隙,玄魂劍也終於被拔出來了。

    劍身上的銀輝射向楊樂天,照著他那張冷峻的臉。在他們身後的暗河上,悄然騰起了一層薄煙,那薄煙中隱藏著無數雙詭異的藍眸,一眨一眨,正盯著三人的一舉一動。

    「一本書?」楊樂天驚詫。

    裂縫中,一個皺褶的本子,端端正正的擺在其中。封皮上,用回鶻文寫著什麼字。沁兒當仁不讓,探手取了出來。

    一串長長的蝌蚪文,其實翻譯成漢語只有兩個字:「手札。」

    沁兒抬頭看了一眼兄弟二人——飛鳥一臉期盼;楊樂天則一臉淡漠,可他神光卻是看定沁兒手中的小本子,彷彿是在用淡漠掩飾著內心的焦急。

    芊芊玉指翻開了第一頁,沁兒心頭一緊,又抬頭看向楊樂天,清亮的眸子閃爍了一下。

    「快念啊!」飛鳥皺眉,催促。

    吸了口氣,楊樂天搖頭:「直接念第二頁。」

    「嗯。」玉指捻開皺褶的紙,沁兒朗朗道來:「善某一生鑄劍無數,上至聚九天之靈氣的天地劍,下至威震鬼怪群魔的攝元劍,都不曾超過三載。唯玄魂劍的鍛造得最為艱苦,緣因此劍需要融合九……九……」

    沁兒念到此處,口舌忽然開始打結,連手指也跟著顫抖起來。

    「九什麼?快說啊!」飛鳥莫名其妙地看著沁兒,急切地問。

    「九十九個活人的靈魂!」楊樂天沉重地道出,眼睛定定地望著玄魂劍,苦笑:這件事其實當初在萬柳山莊時,柳飛揚已經清清楚楚地告訴過他了,而自己偏偏不信,冒著性命之險跑到這荒漠來證實。如今證實了,又當如何,可以改變這是魔劍的事實麼?或者毀掉它?

    楊樂天目中騰出了殺氣,這次要殺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他自己的佩劍。呵……荒唐,可笑啊可笑!毀掉了玄魂劍,就可以救回那九十九條生命麼?

    「什麼?!」飛鳥驚懼地瞪著玄魂劍,目眥欲裂,若不是發現楊樂天也有心毀了那劍,他這刻就用伏魔刀去將那邪惡的玄魂劍斬斷。不過,究竟伏魔刀能否斬斷玄魂劍,這一步飛鳥還沒有考慮,畢竟這兩把絕世神兵從未交過手。

    沁兒握緊了那本手札,將那本已褶皺的紙張捏得更皺,壓抑著心中的波濤澎湃:是啊,九十九個活人的性命,比起主上練龍心蠱殺的人還要多一倍,多一倍!

    良久,三個人誰都沒有說話。

    漸漸地,楊樂天眸中的殺氣淡了下去,聽著耳邊嘩嘩的流水聲,他抬頭望向那脈脈流動的暗河,就如山邊的小溪,那樣得寧靜與祥和……看著看著,那黑白分明的眸中突然閃出了一束光,楊樂天似乎一瞬間明白了什麼,剛剛寧靜下來的心登時又惴惴不安起來。

    「念下去,接著念下去,後面還有什麼?」倏然抬頭,楊樂天看向神采黯然的沁兒。

    「好。」長出一口氣,沁兒的茫然的眼睛回到了手札上,「玄魂劍雖已是吹毛斷髮的絕世神劍,但若要發揮其魂魄戾氣,用劍者必須服下玄魂丹。於是,在鍛造玄魂劍的過程中,已取劍中九十九個人的鮮血,混合後送與吐蕃高增鳩摩法煉製成丹。經過數次失敗,鳩摩大師終成丹一枚,卻不巧遺失在……」

    「在哪裡?」

    「沒有了……」沁兒再抬頭時,發現楊樂天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中多了另一種顏色——紅色,只是她也無奈,舉著手札示意給那個激動的男人看:「後面手札已經被撕掉了……」

    「沒了?!沒了!沒了……」震驚、慚愧、失望,逼得楊樂天向後踉蹌了兩步,喃喃:「本以為可以查到我父母的身份了,可惜……」

    「為什麼?這玄魂丹和你父母又有何關係?」飛鳥迷惑不解地看著他,眼睛裡面的血紅一點也不比楊樂天少,那是由於知道了玄魂劍吸收了九十九個靈魂,憤慨所至。

    楊樂天跌坐在鑄劍台上,漠然揚頭:「你想知道為什麼,真的那麼想知道?」

    「嗯,做兄弟的,定要知道。」飛鳥用灼灼的目光望著楊樂天。

    楊樂天卻覺得那目光中不僅是有兄弟之情,還有什麼別的,好像感覺飛鳥是在盯著一個邪魔在看,他被盯得自慚形穢。

    「可是,我楊樂天不想失去你這個兄弟……」歎息般地搖著頭,楊樂天的手掌在玄魂劍上用力一劃。

    瞬間,一注鮮血染紅了銀白的劍身。

    「大哥,你做什麼傻事?!」飛鳥衝過去,握住那只正在流血的手,難以置信地看向楊樂天。

    「我只想讓自己記住這痛。」楊樂天勾起了一個諷刺的微笑,「我現在還是你大哥,真好……」

    「大哥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看著掌心的血一滴一滴地淌落到飛鳥的白衣上,楊樂天唇邊諷刺的意味更濃,既然面對的是兄弟,自是應該坦誠相對,不該再有任何隱瞞,即使說了有失去這個兄弟的可能……

    「我怕你再恨上我,這次不再是為了你爹和你外公而恨我……」楊樂天動情的道,話沒有說完,淚水已在眶中左轉了一圈,右轉一圈,最後又生生憋了回去。

    沒等飛鳥再問,楊樂天就反扣住了他的手,「大哥知道,大哥答應過你不再殺人,但是,大哥殺過的人實在太多,罪孽深重,不值得你原諒。」

    「你這話什麼意思,那時候你在陸峰這個魔頭手下,殺的人也是有你的苦衷,我已原諒了你。」飛鳥為楊樂天辯解著,彷彿也是在說給自己聽,眼中愈發變得迷惘。

    楊樂天點點頭,自責的眼神無法淡去,反是更深:你能原諒我殺了你外公、你爹,還認了我這個仇人做大哥,那是多大寬闊的胸襟。換做是我,我自問是辦不到,帶著仇恨活了十幾年,這東西似乎早已融化在我的血液中。哈,原來我的血液中有那麼多見不得人的東西……義弟,對不起,我真不該把那麼罪惡的血液餵給你喝……

    楊樂天的手仍扣在飛鳥的手,用力握緊,不顧掌心的血由於受到擠壓而洶湧流出。反是想讓這些髒血盡快流盡……

    猛然站起,楊樂天眼神凝定地望著他的兄弟:「那九十九條人命如今就在我的血液裡,你能原諒我麼?」他的語聲很是鏗鏘,帶著渴求被原諒的期盼和不求被原諒的絕望。

    「大哥……你在說什麼?」彷彿沒有聽見,飛鳥茫然地又問了一次。

    歎息一聲,楊樂天垂下頭:「算了,大哥不再奢望,不求原諒!」

    「大哥,究竟是怎麼回事,你把話說清楚!」飛鳥掙脫了兄弟的手掌,他不能看著這些血再流了,壓抑著一顆焦急的心,盡力讓自己保持冷靜,「我雖然不敢保證自己是否不會恨你,是否會原諒你,但是請你也給自己一個機會,我很想聽你解釋。」

    沁兒一直站在那裡,沒有插口的機會,就一直靜靜地聽,這時已然明白了七八分,於是忍不住相詢:「那玄魂丹你是怎麼吃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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