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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十一章 文 / 離子木

    「你要去殺仲秋?」白琴微瞇了瞇眼,唇邊帶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然而,眼神卻是無比冷冽的,「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聽了離玨這話,就連司徒百里也不得不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任那情劍在周圍一起一俯也絲毫不加理會,眼睛瞪的比牛都大。

    「所以……你想出去?」白琴垂著頭,叫人無法看清他的面孔。

    「嗯!」我朝著他點了點頭,「月……只要是你想的,無論什麼,我都會為你做到!」從來,都是這樣……

    「好啊!」

    聽了白琴的回話,司徒百里真真被嚇了一跳,幾乎就要懷疑是自己聽錯了,他的少主,怎麼可能輕易就答應了?

    「少主,你……」

    沒等司徒百里說完,白琴淡淡地掃了一個眼神過去,生生讓司徒百里將下面的話全都給吞進了肚子裡面去。

    「我可以放你走。」有意無意地朝著司徒百里走去,白琴挑眉,「可是……我怕你一去不回!」

    我怕你……一去不回!

    怕你……一去不回!

    如此輕易的一句話,我感覺自腳底開始,所有的血液都湧上了頭頂,脹的大腦幾欲無法遠轉。

    哪能控制得了身體,腳下快步追去,只想狠狠地將這人緊緊地抱在懷裡……

    從來不回……永遠不會!

    只要你在,我如何可以不回?只要你在,我甚至能跨越時空。來到你身邊……

    「月!」

    白琴無法理解那人眼中突如其來的灼熱是什麼……

    眼見著他朝著自己奔來,白琴不由自主地再退,下一刻要發生什麼,白琴幾乎能夠猜出來,手猛地抬了起來,生生打落了下去!

    啪——

    白琴緊了緊銀白色的大衣,平視著那個想要攬他入懷的人,沉聲問道。「你想幹什麼!」

    垂頭,收手,所有激動與熱血慢慢地平了下去……

    我沒有忘記,也無法忘記,可是……那些影月相依的回憶,他早已不記得了!

    無力地扶上自已的頰邊,月。這是你第一次打我!

    「月,我……」

    白琴不想去看那人眼中的任何波瀾,這是青羽的玨帝,既然在他的手上,那麼,他怎麼可以如此輕易地便將他放開,只要有他在。那麼……無論是兵馬還是糧草,他總能得到,獅子大開口也不是不可能……

    最主要的是明煙,前幾月,戰況吃緊,他不得不去明煙那裡,明搶暗偷……可惜,他始終低估了青羽華錦公主的實力,而他手中的兵,雖不少。但也絕對不多,他最要的,是要將精力放在與落澤的殘餘兵力鬥爭中,所以,為了保存實力,他不得已,萬萬不得已中!他只好以大筆的金錢去購糧……

    三倍啊,整整三倍!

    那些銀子。他還準備為日後休養生息,在民間博個仁義之君之名,光明正大的繼承天翌的皇位而用……

    這口氣,白琴從來沒有忘記……

    否則……他哪裡肯將這人留到現在?

    擺了擺手。不讓我再說下去,白琴看著我輕笑,和以往一樣,只是……只是,有那麼一點點地疏離,我不停地告訴自己,不是的,那只是因為,我們太久沒有再一起而已!

    月,永遠是月,只要我不離不棄,總有一天,他也會待我如最初那般,他要什麼,我便給什麼,總會換得他真心的那一日,總能的!

    「凌影!」白琴從來不去拆穿別人的謊言,除非,於他有益。

    「你要離開,不是不可以……」白琴說著,慢悠悠地坐到了椅子邊。

    司徒百里不再動手,那半空中與他糾纏的劍這才停了下來,重新回到了主人的身邊,司徒百里立於白琴身後,心下一片緊張。

    「那我什麼時候走?」低聲問了一句,我看著他的臉,多希望……能再留在他身邊,多一會,再多一會!

    指尖輕點著桌面,白琴的垂斂,眼瞼之處投下了一片半半月般的影子,看起來……格外的柔和,而我,卻依然沉醉在那一聲凌影中——

    「影……你好!」少年穿著拖鞋,陽光照著他的臉,他的笑,卻比陽光更刺目,生生惹得那又髒又醜的小女孩,不敢多看一眼,「我叫凌月,你叫我月吧!」

    那時的少年,輕輕地握住了小女孩又黑又髒的手,臉上沒有一點嫌棄的樣子。

    那時候,我才五歲,可是……記憶裡的這些,卻是絲毫沒有忘懷,如今……月,你又再一次叫我了!

    「月!」他說了些什麼,我聽不清了,只是那一聲凌影卻似被分割複製成無數,一聲又一聲,震的耳朵發麻,「叫我影,好不好!」

    白琴臉上黑了黑,指尖不自主地停了停,沒說話,盯著離玨的臉看了好一會,突然瞇起了眼睛,不知是想到什麼……

    「殺一個仲秋,你需要多長時間?」

    「啊?」

    直到司徒百里朝著我走來,抬手便要往我身上拍去,我這才反應了過來,立刻將劍給抽了出來。

    司徒百里重複了一遍白琴的話,我這才將目光從月的臉上移了開來!

    來到這裡那麼久,那麼久……終於叫我有機會可以那麼近的看著他了……

    收回心思,我想了想,這才答覆道,「少則十日,多則二十五日!」

    「好!」白琴猛地拍了拍桌子,輕咳了咳,喚了一聲,「百里!」

    司徒百里很快過去,低下身子,將耳朵俯到了白琴唇邊!

    看著他們那麼親密的動作,心裡像是翻了醋了一般,酸的難受……

    有什麼。我不能聽,就算說的再小,只要我想聽……又有什麼聽不到?

    伸手一拉,猛地抓住了司徒百里的衣服,狠狠地往後一拉,將他與月隔離開來!

    我怎能看不出來,我怎麼可能沒有發現司徒百里眼中那些濃濃地愛意?

    看著離玨胸口起伏,明顯是真的生氣……

    白琴突然感覺到了陣陣地開心!

    真心這種東西。他從來不屑,他也不信自己還有那顆心!

    可是……這些年來,一個木落,能為了他的一個擁抱做到那些事,一個白安,能為了所謂的情,被他強制於手心。木落白安,任何一個人,絕對不可小看,可是……還不是被所謂的情,弄的那麼束手束腳麼?

    白琴看得出來,離玨不像是裝的,不管那個凌影是不是他。至少,他可以肯定……自己,一定是與那個名叫凌月的人長的很像,而他,也認定了他就是凌月,這……不是很好麼?

    平白無辜的,多了那一分真心!

    想起很久以前的那一份畫像,單單只用碳筆,便能將自己完完全全地躍然紙上……不,那個人的笑。那個人的眼睛,不是他自己的,當時,他只是覺得奇怪,如今想來……那人,怕就是凌月吧!

    「百里,你去吧!」白琴揮了揮手,「沒事的。放心,影……不會傷害我!」

    司徒百里的目光慢慢地暗了下去……

    從來,女子的敏感便勝於男子,司徒百里還記得……當日。木落告訴他小心青羽離玨帝時,目光中,是那麼的擔憂而慘然,他只當是木落多想,可是……

    為什麼……他也會覺得那麼怪異,為什麼!

    他的少主,那麼小心地保護自己,任何人都不相信,可又憑什麼敢說——影,他不會傷害我?

    少主的心,何時變的這麼柔軟?

    一步一步的離開,司徒百里哪裡知道,白琴敢說這句話,只因當日在夢華皇宮中,他傾力救他!那時若不殺他,此刻,更加不會,且不論他是不是真的認錯了人……就算沒有,他也可以確定,他留在這裡的目的,還不需要他死。

    房間裡安靜的只有兩人,我看他,永遠看不夠,想要抱著他,又怕他驚恐……

    苦苦壓抑著自己,我多希望能將那些他忘記的回憶,重新值入他的腦海裡。

    「月……」隔的太遠,朝著空氣伸了伸手,又顫顫的縮了回來,「給我一個愛你的機會,好不好?」

    白琴微微喘息了一會,不過,很快便好了過來,秋季的陽光並不炎熱,哪怕那麼灑在身上,他也還是覺得冷!

    沒有理會離玨,白琴站了起來,走到房邊,拿過被子,緊緊地披在身上……

    如果不是這個舉動,任何人也不會覺得他是羸弱的,因為,他的眼睛和他的臉,怎麼也不讓你把羸弱用到他的身上!

    只有……真真切切將內力渡給他,惹的自己也冷了好半天,你才能真正意識到……

    他吃了那麼多的苦,從出生到現在,每一日都受寒毒的折磨!

    不能習武,不能休內力,哪怕他有多麼渴望強大,多麼渴望力量,可是……偏偏,他動不得,不能動!

    哪怕……任何人都說他根骨奇佳,哪怕……他能比任何人都更先記住招式,就連幼時,被老師稱為奇材的白安,也不可能比他記的更快,然而……終究,他只能輕歎一聲可惜了!

    看過那些密報,這年復年,月復月,月的心情會是如何?

    「月,你很冷麼?」

    白琴縮在被子裡,冷麼?苦笑一聲,他還會冷嗎?

    不,他不冷!

    從被當做質子送走的那一刻起,他便不會冷了!

    縮在被子裡,也不是因為他冷,只是因為……他的身體習慣這樣而已!

    隔著被子,那人自椅子之後緊緊地將他抱住,輕輕地將頭貼在他的後背之上。

    白琴剛想掙扎,可想想,又咬牙忍了下來……

    是的,不喜歡……甚至,很討厭,可是,這又如何?

    既然他可以抱著木落,又為什麼不能忍受現在的情景呢?

    反正。等他得到了所想所要的那一日,便再沒有人能違背他的心意了……

    反正,那一日已經不遠了!

    只是,為什麼還會覺得屈辱,為什麼雙拳在被子裡會抱的那麼緊?

    為什麼上下牙之間要咬的那麼緊?

    為什麼……

    暖暖的內力,一絲又一絲地自體內升起!

    縱然無法練武,但是,白琴自是知道……眼前這人。比起司徒百里不知強上多少。

    心安理得地接受著那些內力,白琴卻只希望……等有朝一日,可以讓那些自己討厭卻又不得不任他們在眼前晃動的人,通通消失,木落也好,司徒百里也好,白安也好。白籬也好……

    他的大業,不需要任何人,那些隨時可能威脅他的人,總會有消失的一日,而他……在那日來臨之前,只有等著!

    縱然心裡厭惡,但是。不得不說,白琴的身體感覺好了很多,他從來不知道春天的滋味,夏天的炎熱,他有的,只是日復一日的寒冬,而那一刻,他竟然……不冷了!不是溫暖,只是,不冷而已……

    「月。記我愛你,好不好,給我機會去愛你……好嗎?」

    耳邊是低微到幾乎跪地哀求的聲音,一遍又一遍……

    白琴歎了一聲,「影,放開!」

    終是不願違背他的意願,哪怕我不捨……

    白琴起身,走到門口。朝著外面的侍衛招了招手,沒一會,有人給他送來一塊令牌,白琴剛要叫住離玨。想了想……又止住了動作。

    直到,司徒百里帶了一個瓷瓶過來!

    「影……我不是不相信你!」接過司徒百里手中的瓷瓶,司徒百里也自然地接過他身上的被子……

    那麼安靜默契,我嫉妒的發狂——

    曾經,我與月,哪怕只有兩人,可是,同樣可以從重重包圍裡走出去,不為別的,如老頭子說的——只因配合!他說,全天下,只有影和月,才能彼此這般心靈相通,互補互信,任誰也無法插足!

    可是……月,在這裡,你的前半生,我錯過了麼?

    看了看窗外快要落山的太陽,急急忙忙地叫人立刻去生火,從司徒百里到白琴身邊的第一日起,從來沒有一天,司徒忘記過……日落了,他的少主需要火。

    一切的一切,只有司徒百里記得,就連白琴,也不曾注意過!

    然而每每……司徒百里有事離開,白琴的屋子周圍,從來不會有暖暖的火光……

    司徒百里恍神中,白琴已經和離玨相視而對!

    他聽見,少主的聲音,一如當初,溫和至極,「可是……百里不放心,他花了好大的力氣才把你請到了這裡!」

    ……

    「所以……影,你若要離開這裡,便喝下它!」白琴笑著,春風滿面,銀袍素腰,灑脫地瓷瓶遞到那人面前,「影,你永遠……不會讓我為難的,是嗎?」

    「這是什麼?」我扯唇,回他一笑!

    「毒藥!」他眉眼俱彎,眼神卻讓我有疏離的錯覺。

    隔著他的指尖,輕輕地碰了碰那瓷瓶,碧綠色的,冰涼的……

    「喝了,你就能離開……影,別為難我,好不好?」他搖頭,臉上似是沉痛,可是,他的眼中,卻沒有一絲哀沉,「影,百里說過……這藥,四十天才會發作,而我……會在這裡,一直等你。」

    這一刻,就連司徒百里,也覺得……遍體生寒!

    為什麼?他的少主,可以用如此春風般的聲音,陽光般的微笑,叫人飲下毒藥?

    為什麼?

    那年,他見到的那個八歲的孩子,不才是真正的少主嗎?

    碰了碰他的指尖……

    那麼,那麼的涼!我不由地便想握住,這樣……便能讓他溫暖起來,是不是,月!

    想到這裡,我雙手一握,緊緊地將他的手包在掌心裡……

    月,這樣子,你會不會溫暖一些?

    白琴皺眉,卻沒有動!

    那樣的笑,讓白琴覺得心驚……

    掌心包住他的手,然後,他低頭用牙齒。用力地將瓷瓶的紅布塞子咬住!

    下一刻,那紅布塞子早已滾到了他的腳邊!

    他低低頭,含住瓶口……

    雙手一動,捧著他的手,慢慢上移,生生將滿瓶毒藥,喝了個乾淨……

    就好像……是他輕手餵他的……

    白琴有一瞬間的呆楞!他從沒想過,他是真的想殺仲秋。又是真的,敢如此飲下毒藥……

    不過……如果是真的,如果不是離開這裡的借口,不是更好嗎?

    他笑,笑的真心,因為,他開心!

    捧住他的那雙手。慢慢放開,而白琴,也不會覺得握不住小小的瓷瓶!

    隨意地,將那碧綠色的瓷瓶放到了桌子之上……

    「月,你所有的為難……還有我!」抹了抹唇角,我笑,「這毒藥的味道。竟還不錯!」

    慢慢地將手負到身後!

    凍的……好僵!

    他眼中的錯愕轉瞬即逝,自懷裡將剛才侍衛遞給他的令牌拿給了我,「有了它,你可以隨時找木落,支配他的兵力,只要……能殺了仲秋,無論犧牲任何人都可!」

    「包括木落公主?」

    「是!」

    「包括司徒百里?」

    「是!」

    ……

    他的回答,竟連一絲半毫的猶豫也沒有,那麼乾脆……

    他不在意木落,不在意司徒百里。我不是應該高興麼?可是,為什麼心裡卻只能感覺到悵然?

    司徒百里自然知道,可是,無論多少次從少主嘴裡聽到這樣的言論,他還是只不住的……想要躲開!

    他的令牌還是放在我的面前……

    剛才……在侍衛將令牌拿給他的那一刻,他明明是想叫我的……

    可是,卻停住了……

    原來……原來,非要等我喝了這毒藥才夠!

    不不不。我只是……想多了……

    而已!

    我沒有去接,骨子裡,心裡,每一根髮絲中。都絕對不願去接那令牌,明明,有了兵力,殺仲秋會輕鬆的很多,可是,究竟為什麼不接,我,說不清楚……

    「我不要!」別過頭去,我絕不承認自己是失落是生氣!

    「我不要……別的人為你分憂,我一個人……就夠了!」這不是借口,我明明,就是這樣想的,所以……才不想要那令牌!

    無所謂地收回令牌,重新別到腰間。

    「四十天,影,記得回來,我……等你!」

    月,你說,『我等你……』

    而我,是不是終於也等到了你?

    「來人!」白琴喚了一聲,有人走近,他道,「送離……送影離開!」

    「是的,少主!」

    呆呆地看著那碧綠色的瓷瓶。

    多可怕——

    僅僅相似而已,可是……他竟敢真下這毒藥……

    情,真是可怕……

    還好,還好!他從來無情……

    白琴覺得無比慶幸!

    「百里……讓人給我燒水,我要洗澡!」頓了頓,白琴又交代道,「一會,這身衣服,你便讓人燒人了吧!」

    ……

    「還有,百里……你讓人通知白安,讓他在天翌立刻動手,告訴他……我給他四十天的時間,如果白籬沒死,那麼……他別想再見到他們白楠了。」

    ……

    「問他是不是忍心,讓桑鬼連親生女兒的面都見不著,他們母子便從此陰陽相隔!」

    ……

    聽著浴桶裡傳來的水聲,司徒百里輕輕地退了退,「少主,皇上……他,他始終是你的父皇啊!」

    白琴笑了笑,「是啊,百里,你放心,我從來沒有忘記白籬是我的父皇,可是……我就不能要他死麼?」

    「你有這樣的心,可是……白安王子未必能下得了手,畢竟……皇上也是他的父皇!」

    司徒百里對自己的皇上,沒有一絲感情,可是,說不清楚為什麼,他總之是不想讓他死的,不,他只是……不想讓白琴下令讓白籬死而已。

    「你只管傳話,我知道……他自是下不了手的,我也沒指望他能殺白籬,可是……這麼說了,桑鬼……斷然容不下白籬的!」頓了頓,白琴輕笑,「如果這事能讓桑鬼桑流澈與白安反目……那麼,便更好了!」

    緋顏盯著水淨,瞪了他一眼,鳳目輕輕一瞇,帶了幾分說不出的韻味,「你以為緋顏這的藥不要錢是不?這個月都第幾次了?」

    「還有……」沒等水淨回神,緋顏又繼續道,「你吃的,穿的,用的都是空錫樓的,就單說你身上的這些錦布……在這亂世之中,每匹可都值千金!」

    水淨垂著頭,手按在手臂之處的傷口上,沒一會,一雙手便已經染紅了,看起來觸目驚心,好一會後,他才道,「我可以去你的……青樓!你知道,我以前,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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