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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九十章 文 / 離子木

    夏櫻閉著眼睛,唇邊帶著一抹淡淡的笑,她倚著坐位,淺淺地睡了下去,這幾日裡,為了弄明白那幾幅畫內裡的含義,夏櫻已經查了好多資料,就好像現在,夏櫻手裡還捧著一本佛經,她總覺得只有更加理解燈燼大師生前所信仰的一切,才能解開那幅畫真正的含義。

    百里鳳燁輕手輕腳地走到他的身邊,眉目之中帶著一點隱隱地憂傷,然而,這抹憂傷此刻看起來卻將他的鳳眸襯得更加溫柔,他喜歡這樣看著她,喜歡把自己所有的情緒都凝在眉眼裡,光明正大的這麼看著她。

    緩緩地蹲下身子,那抹狹長帶紅的鳳眸以仰望的姿態看著夏櫻,輕手輕腳地將夏櫻手邊的佛經拿開,百里鳳燁的手輕輕地往上抬了抬,似乎想要摸摸夏櫻的臉,可是……最終,那雙手只是在空中停了兩下,這便慢慢地放了兩來。

    夏櫻睡的並不安穩,闔起來的眼珠還不時地動了一動,只是,唇邊的笑卻越扯越大……

    她夢見了什麼?百里鳳燁彷彿知道她的夢,知道的她的笑一樣,只是,不知為何,這紅衣男子的表情卻是那麼落寞。

    「你的夢裡……」百里鳳燁無聲地動了動唇角,苦笑著歎息了一聲。

    其實,如果是以前,哪怕他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來,以夏櫻的警覺還是會立刻驚醒的,可是,現在沒有,她依然睡的那麼甜蜜。什麼都可以騙人,除了身體……

    或許,你應該滿足了,不是麼?

    百里鳳燁是這樣對自己說的,可是,沒有……

    他依然因為知道她的夢而心疼,那種疼,是他無力抗拒的。

    歎息了一聲,又是一聲。百里鳳燁從來不是一個自怨自艾的人,只是,對著夏櫻,他的唇角總是沒有辦法克制的發出歎息。

    百里鳳燁移開眸子。掃了一眼手上的佛經,那上面還存有夏櫻掌心的溫度——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那佛經上正好寫著這麼幾句謁語,想是夏櫻剛才看到之處。

    百里鳳燁不信佛,可是,也曾看過一些佛經,這謁語之前也曾知道,只是。此時此刻這謁語卻給百里鳳燁帶來了異常震驚的感覺,「好一個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扯了扯唇角,百里鳳燁反反覆覆地咀嚼起來,竟有些癡了。

    片刻後。他突然認命地苦笑起來,瞧著夏櫻睡夢裡的笑顏,百里鳳燁心口又是一疼……

    佛渡世人,只是,世人卻並不見得甘由佛渡。

    夏櫻便是看著這樣的謁語睡著,可是,她的夢裡卻依然有那個人。或許,那個人給允夏櫻的痛苦比起歡樂更多吧,可惜……夏櫻不會忘,也不願忘,那個人給允她的所有,甜的苦的。痛的疼的,她一概甘之如飴。

    其實……換成自己也是一樣的!

    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如何離?若真離了,便是不痛了。不疼了,又如何?他生命的一切色彩,不都已經給了她麼?失去了那些疼與痛,他……還算是活著麼?

    終是將手上的佛經小心異異地合了起來。百里鳳燁凝視著夏櫻,不知是苦是甜的露出一個笑容,抬起腳步緩緩走開了。

    她已經有太久沒有合過眼睛了,難得見她睡下,哪怕他那麼想將她撫到床上,或是給她多加一條被子,可是……不敢啊!哪怕夏櫻已經習慣了他的氣息,可若是他真的做了這些事,那麼……她一定又會醒過來,而他,捨不得啊。

    緩緩地退出屋子,百里鳳燁靜靜地將門關了起來,留給夏櫻一個安靜的空間。

    百里鳳燁一身紅衣如血,然而,離開了那個屋子,他卻好像突然變得憔悴了……

    這個男人!他怎麼會露出這樣的神態?

    揉了揉太陽穴,百里鳳燁冷冷地朝牆外掃了一眼……

    影憑一楞,突然就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她以為百里鳳燁會說些什麼,可是,沒有,他什麼都沒說,他的腳步那麼輕盈,彷彿害怕這樣仍會驚醒夏櫻一般,然而,即便是這樣,百里鳳燁還是一點點地朝他走了過來,那個男子每前進一步,影憑的心口便緊了一下,篡著手上的嬌無那,影憑眼也不眨地看著百里鳳燁……

    「你來幹什麼?」百里鳳燁帶著三分陰柔,如今,對影憑他已經不再那麼客氣了,甚至連貴妃娘娘都不屑叫了。

    「……」

    「哭?」百里鳳燁打了個哈欠,「隨你吧,只要你不打擾到阿櫻!」

    說罷,百里鳳燁轉身便要離開。

    影憑伸手往臉一摸,突然就是一驚,居然讓她摸到了滿臉的淚水,可是,她明明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這眼淚兒怎麼就落下來了呢?

    苦笑著,影憑認命一般地瞧著百里鳳燁,「如果我說我不是過來找夏櫻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過來,你相信麼?」

    百里鳳燁微微回頭看了一眼,微微淡笑起來,目光好像在看一個孩子,沒有相信也沒有不信。

    緩緩地攤開掌心,影憑將掌心的嬌無那往前挪了一下。

    百里鳳燁的目光一閃,又是一瞇。

    「你瞧?」影憑笑著,那張本就嬌美的臉此刻更多了三分風采,「即使被你打碎了,可是,我還是找了最好的匠師,他們幫我修好了,一點痕跡都看不出來。」

    影憑的掌心很白,這更映得那嬌無那紅得滴血一樣,只掃了一眼,百里鳳燁便知道,那塊玉……早已經不是當初那塊嬌無那了,那紅玉雖說罕見,卻並不是什麼難得之物,想來,必是宮中那些匠師擔心修不好玉石被影憑無端責怪,重新弄了些紅玉原料,將它雕琢成前那個樣子。

    「若鳳燁告訴你……這塊玉並不是嬌無那呢?」

    「不可能!」影憑堅決的搖了搖頭,「怎麼可以不是!」

    這世間最難攻破的便是自欺欺人,一個人若想自欺欺人,那麼,便是你在她面前擺上一百種一千種證據,她可以完全反駁,百里鳳燁又歎一口氣,挽了一縷額角的髮絲,輕聲說道,「佛經有云,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

    「我也想離,可離不了,百里鳳燁……我也想像林阮思一樣,明明白白的告訴你,我愛你!」她笑了,這句話說出來的時候,她整個人竟是那麼輕鬆,她拉起衣袖,手臂上的那守宮砂灼得燙人。

    百里鳳燁眉鋒一皺,朝著影憑擺了擺手,無聲地叫她離去,只是,百里鳳燁的眸目是垂著的,竟不知……是在想些什麼。

    「我不走!」影憑捏牢那嬌無那,「我不走!」她說的那麼堅定。

    「那好!」百里鳳燁竟沒有駁斥她,「你敢將這話告訴華褚諸臣,敢將你手臂上的守宮砂一一展露在朝堂上嗎?你若敢,鳳燁不趕你走。」

    影憑臉色一白,緩緩後退一步。

    她再去看百里鳳燁,那人狹長帶紅的眸子卻逼得她連大氣都不敢喘……

    她敢麼?

    她不敢!她也不能……

    待影憑回過神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己早已經在那個人的目光下連連逃跑了,不是他趕她走的,是她自己逃開的。

    扯著自己身上那亮麗的絳紫色的華服,影憑腳下一軟,竟癱軟到了地板之上。

    「貴妃娘娘!」路旁的小宮女,嚇了一跳,連連走去撫起影憑,「貴妃娘娘,你怎麼了!」

    「滾!」影憑沒由來的發起了火,「滾過去!」

    她蹲在地上,衝著那小宮女的臉甩了一個耳光,把小宮女打得連連跑開,使得周圍沒有一人敢上前,貴妃娘娘……貴妃娘娘……

    這幾個字竟是那麼刺耳!

    她將自己環了起來,陽光灑在她的華服上,影憑無力地座著……

    是她……自己逃開的啊!

    那嬌無那日日被影憑把玩,本已經變得十分溫潤了,然而,這一刻,她捏得那麼緊,以致於原本溫潤的稜角都能割破她的掌心。

    「你在幹什麼?」不知座了多久,影憑耳邊又響起了一個聲音。

    「本宮讓你們滾!」那雙原本脆弱的眸子,突然變得好似是要吃人一般,又是一掌過去,這一下,結結實實地打在了歐陽逸仙臉上。

    「啊!」歐陽逸仙一身參綠色錦衣,「你這姑娘好生無禮!」

    他捂著臉,淚濛濛的樣子,「在下看姑娘……」

    「……」長吸了一口氣,影憑本一肚子的火,可目光觸及到歐陽逸仙的眼神,便突然覺得無力,悶聲不響地直起身子,挺直了胸一步一步地走去。

    身後,歐陽逸仙的聲音還隱隱可以聽得見,「哎呀,在下攢了那麼久的路費啊,不知被那姑娘打到哪裡去了,這可如何是好啊?」

    影憑離開後,百里鳳燁也跟著走了。

    他那一路,竟是朝景楓的書房去的。

    還沒等百里鳳燁進屋,景楓的聲音便傳了過來,「朕已經等你很久了。」

    景楓負手而立,背對著百里鳳燁,而景楓面前正是掛著歐陽逸仙的那幾幅圖。

    「百里宣呢?」百里鳳燁神色凝重,「他去了玉沉之後,人,到哪裡去了!」

    「笑話!」景楓仰頭大笑,「你老子去了哪裡,你做兒子的不知道,竟問起朕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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