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五十八章姐弟 文 / 藏鋒卸甲

    「阿姐，河邊真的有連心木嗎？」

    「是啊，昨天我親眼看到的，只是離得遠，觸碰不到，現在帶了長桿，想必可以拿到。」

    一個七八歲的幼童緊緊拉著前面身形纖瘦的阿姐，大眼睛中滿是好奇與興奮。

    連心木，可是天材地寶，是修行者所用之物，可以做煉器，制符的材料，拿去可換十枚下品靈石，足以維持半年凡人半年生計。

    阿姐又黑又瘦，唯一出彩的估計是那一雙眼睛，不染纖塵，給人的感覺就像是鏡子一樣，能夠清晰的從她的眸子裡窺到自己的模樣。

    他們來到水潭邊，就看到了渾身濕漉漉的蘇越。

    「兩個凡人……」

    修為雖然被封印了，但是神識還在，蘇越一眼看去就知道二人根底，倒是有些驚訝，在這紫霞城還有凡人？

    地仙界是修行者的世界，這凡人雖說存在，但蘇越還是第一次見到，那小小天風城也沒有凡人，這麼大的紫霞城怎麼會有凡人出現？

    這卻是他想錯了，修行者修行，他的子嗣一般也是可以修行的，可總有意味，如果沒有天賦，那只能是當一個凡人，若是在家族中，不能修行馬上就會打落旁支，若是子嗣的子嗣還不能修行，那麼就要變成雜役，連旁支都算不上了。

    這就是家族的現實之處，畢竟家族資源也是有限的，沒有道理養一個沒用的凡人。

    如此一來，凡人的數量就慢慢壯大了，多半是那些大家族中淘汰下來的，天風城那等小地方，稱得上家族的就是個鄭家，還是個末流，傳都沒傳幾代，當然不可能有修行的天賦，而紫霞城卻不一樣，這個城池有三大家族，傳承數百年，總是有一些凡人的存在。眾所周知，凡人繁衍的能力要比修行者強太多，雙修道侶數百年數千年說不定都沒有子嗣，修為越高越是生子艱難，而凡人不一樣，繁衍起來可謂是很迅速。

    而且越是凡人，越是想自己的子嗣可以修行，到時候就可以搖身一變脫離奴籍，只是這不是簡單的事情，一萬個凡人裡面有一個修行者都很難，哪裡有這麼好運氣，所以凡人越是生得多，越是失望，一代代下去，在這紫霞城的最底層，就有了一群凡人。

    他們有自己的世界，與人間無二，但是生活普遍艱難，畢竟交易的貨幣依然是靈石，修行者弄到靈石都要花費功夫，何況凡人，幾乎是饑一頓飽一頓。

    這姐弟兩，估計正是這樣的凡人，好運的發現了連心木，想拿去換靈石。

    「阿姐！」

    男童驚呼一聲，抱著阿姐的手臂，眼中有恐懼也有憤怒。

    連心木是阿姐發現的，現在有人在這了，肯定是也發現了連心木，說不定已經捷足先登，希望落空的感覺很難受。

    「你，你要怎麼樣……」

    女孩也有點害怕，她比弟弟有見識，眼前這個人雖然狼狽，但是卻給她很大的壓力，她知道眼前這個人也是修行者，如果連心木被修行者看到的話，必然會被奪走。

    她擔心的不是這個，而是這個修行者會不會為了掩人耳目而將她們姐弟兩殺死，這種事情層出不窮，殺死個把凡人沒有修行者會在意。

    「你們別怕。」

    蘇越溫和道，卻是知道這姐弟兩誤會了，區區連心木而已，他還沒有看在眼裡。

    只是二人依然畏縮，就像是鵪鶉一樣。

    蘇越只能苦笑，從儲物戒指之中取出幾十枚下品靈石，姐弟兩的視線立即被靈石吸引了。

    「你們看，我有這麼多靈石，看不上那連心木的。」

    弟弟有些激動，姐姐卻是搖頭，哪有修行者會嫌棄靈石多的。

    蘇越猶豫一下，又取出一枚中品靈石，說道。

    「現在你信了吧。」

    男童不知道這個靈石跟其他靈石有什麼差別，個頭稍微大些而已，但是阿姐卻是睜大雙眼，她曾經見過中品靈石，相當於一千枚下品靈石的價值，能夠有這「巨款」的修行者，想必是看不上那連心木的。

    「我有幾個問題問你們，你如實回答我會給你們獎勵。」

    蘇越見少女信了，從那一堆下品靈石中撥出四五個，推向姐弟兩。

    「這裡是紫霞城的什麼方位？」

    方才逃命，慌不擇路，蘇越也不知道自己到了哪裡。

    少女愣了愣，沒有想到會是這麼簡單的問題，但是靈石就在眼前，她忍不住誘惑吞口水道。

    「這裡是煤山。」

    「煤山？」

    蘇越皺眉，這是哪，沒聽說過。

    「就是運送煤炭的地方，送到谷裡，投入烈火熔爐。」

    男童忍不住搶著說道。

    蘇越又撥過去四五個靈石，繼續問道。

    「谷裡，是什麼地方？什麼是烈火熔爐？」

    男童見蘇越溫和，又被靈石吸引，就不害怕了，不等阿姐回答就說道。

    「谷裡就是谷裡，烈火熔爐就是一個大大的火坑……」

    聽到這稚氣未脫的話語，阿姐摀住弟弟的嘴，說道。

    「谷裡是鑄劍谷，烈火熔爐是鑄劍谷的火脈，裸露出來，每日投入無數的煤炭，增漲火溫。」

    「鑄劍谷！」

    蘇越神色一僵，旋即恢復平靜，沒有想到誤打誤撞居然到了這裡。

    鑄劍谷他是知道的，波家老祖修煉的地方就是鑄劍谷，沒有想到鑄劍谷裡面居然有這麼大的火脈，聽起來像是裸露在外的火山一般，只是這火脈本就是熾熱的，為何又要投入大量的煤炭呢？

    波騰雲要這麼高的溫度做什麼？

    蘇越很是疑惑，但是也清楚了處境，這煤山估計就是一座挖煤的礦山，似這姐弟兩一樣的凡人恐怕不少，畢竟運送煤炭這種活計不可能修行者動手，凡人數量足夠多一點問題都沒有。

    「你們可知為何要投入這麼多的煤炭？」

    雖然知道姐弟兩不太可能知道內情，蘇越還是問道。

    他們果然搖頭，少女說。

    「運送煤炭這種事情已經持續了好幾年了，我們也是去年才來這裡，每天可以管一頓飯食，每個月還有一塊靈石的月例，只是層層剝削之下，一塊也就成了半塊，兩個月才有一塊靈石。」

    男童紅著眼睛很是委屈。

    「他們欺負我們姐弟兩無依無靠，別說是靈石了，每天一頓飯都有人搶奪……」

    少女也是感同身受，但還是將弟弟拉入懷中不讓他說下去，他怕會惹這個修行者不快。

    蘇越倒是沒有什麼不快，反而有一絲同情，他將數十枚下品靈石都推給二人，希望改善一下他們的環境。

    至於中品靈石卻是不行，懷璧其罪，如果姐弟兩有了中品靈石，那麼肯定要惹來大禍。

    「你們住在何處？」

    蘇越問道。

    「就在煤山之中。」

    「可否帶我前去暫住一段時日，這些靈石就當是租金。」

    少女有些奇怪高高在上的修行者為什麼要住在貧民窟，但她也不敢拒絕，何況這麼多靈石，馬上說道。

    「當然可以，只是我們那裡簡陋……」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

    蘇越卻是搖搖頭不以為意，簡陋算什麼？當初在人間界他什麼苦沒吃過，這姐弟兩別看現在境遇讓人同情，但和他承受的痛苦來說卻是不能比的，所以他只是有點同情，卻沒有想過改變他們的命運。

    命運，是抓在自己手裡的，是要去爭的，一味的委屈，沒有任何用處。

    如果姐弟兩能夠有上進心，憑著蘇越贈送的這數十枚靈石，未必沒有成為人上人的機會，因為蘇越神識掃過，發現兩人都有修行的天賦，而且資質，還不是很差……

    少女還是有些忸怩，不好意思的怯怯道。

    「那連心木……」

    蘇越皺眉道。

    「已經給了你們這麼多靈石，早已超過連心木的價值，何必惦記呢？」

    少女咬著嘴唇說道。

    「你給我們的靈石是施捨，我們本不該要，但是弟弟還小，他需要這靈石活下去……而那連心木，是我發現的，我之所以帶著弟弟來，就是希望通過自己動手來換取靈石，養活自己，因為我們的人生，不應該只是施捨……」

    話音落，蘇越沉吟不語，良久後長歎一聲不再說話。

    我們的人生，不應該只是施捨……

    好一個阿姐，好一個有福氣的弟弟，有這樣的姐姐在，哪怕是討飯，那也值了。

    於是就在蘇越的眼底下，姐弟兩開始行動，長長的竹竿探出去，勾住連心木，就要往外拉，可是距離太遠，扎根太深，她根本無法奈何，男童上去幫忙，姐弟兩累的氣喘吁吁，最後折騰了兩個時辰，太陽都快下山，他們才將這連心木拿到手，只是根莖都有些被破壞，價值要打些折扣了，但是姐弟兩露出的笑容分明是非常滿足，遠遠要比蘇越送給他們靈石的時候愉快的多。

    「現在走吧。」

    蘇越有些觸動，如果可以的話，他會幫幫這姐弟兩，不為其他，就為了一句話，我們的人生，不應該只是施捨。

    煤山果然很破敗，沒有房屋，只有臉風雨都不能遮蔽的窩棚，到處都是黑色的煤渣，髒臭的氣息到處都是，姐弟穿梭在窩棚邊緣，來到一個最破爛，甚至四面漏風的茅草屋邊上……

    住在窩棚的都是成年人，兩個孩子只能動手建造草屋，雖然更加破爛，更加搖搖欲墜，但是進入其中，卻是讓人眼前一亮，家徒四壁，但卻是乾乾淨淨，有一股淡淡的青草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