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65章 只有一次機會 文 / 古龍崗
1939年5月底。
武漢，原武漢大學行政大樓，現日軍第十一軍司令部。
杉山元倒背著雙手看著穿外的操場，一言不發。他的身後，華北方面軍參謀長山下奉文，第十一軍司令官岡村寧次，十一軍野戰重炮旅團旅團長澄田崍四郎等人也都靜靜地站著。
好一會兒，杉山元才轉過身來，掃視了眾人一眼之後，把目光盯在了一個穿著白色軍裝，唇上留著一撇小鬍子的軍官：
「都準備好了嗎？」
「報告大將閣下，一切準備就緒，就等您一聲令下。」小鬍子上前一步，緊繃著全身答道。
「你們要知道這一次行動的重要性。」杉山元又道：「一旦成功，中國人正在醞釀中的大反攻將會受到迎頭痛擊，而一旦失敗……」
「我們不會失敗。」小鬍子森然道：「如果失敗，您不會見到活著的奧田喜久司！」
「很好，不愧是天皇陛下的侍從官出身，希望你能續寫『轟炸之王』的傳奇，不要讓我失望。」杉山元面上帶起了一絲笑容，讚賞地點了點頭。
「可我還是反對這麼急促地向中國人發起報復。」一直都低著頭的岡村寧次突然說道。
「八嘎！」一旁的山下奉文一步邁到了他的面前，「岡村寧次，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我當然知道。」瘦小的岡村寧次在腰大膀圓的華北方面軍參謀長面前顯得很沒有氣勢，可他依然緊盯著山下奉文，「在這樣情報並不完全的情況下，貿然地向敵人發起進攻，這純粹是在拿我們飛行員的性命在開玩笑。行動一旦失敗，我們在華中地區本就不穩的制空權將徹底失去。而最重要的是。那個時候，大本營將沒有辦法再給我們運來更多的飛機。」
「膽小鬼！」
山下奉文冷哼道。
「山下奉文，你說這話之前最好先過過自己的腦子。」岡村寧次針鋒相對，「第一個打進武漢的部隊，是我所率領的第11軍！」
「夠了。」杉山元惱怒地制止了這兩個手下大將的爭吵，「你們就不能安靜一點嗎？尤其是你，岡村君！我知道你很能打仗，可這並不代表你每一次都是正確的。而且這一次的轟炸行動已經由上海的派遣軍司令部通過，這個時候停下來。你讓我們想方設法才從各地抽調而來的三百多架飛機放在那裡幹什麼？生銹嗎？」
「大將閣下，」岡村寧次的語氣緩了一些，「我只是覺得應該小心一些才對。您不也對中國人那邊那些突然冒出來的重要目標感到很奇怪嗎？」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山下奉文冷哼道，「中國人早在『淞滬會戰』，我們進入上海的時候就已經感到了危機。所以，他們想方設法地給自己增強力量。可是蔣介石又害怕把那些東西留在東部會便宜了我們，只得將其建在了重慶……」
「可那個時候的重慶還在劉湘手裡。蔣介石他怎麼就敢？」岡村寧次反問道。
「劉湘終究還是要聽從蔣介石這個委員長的命令的。何況，他現在已經死了。」山下奉文道。
「那成都呢？成都又怎麼解釋？跟重慶的鋼鐵廠一樣突然出現的一整支裝甲部隊，你們不覺得這太奇怪了嗎？」岡村寧次又道。
「中國人並不是沒有機械化部隊，只是太少而己。」山下奉文答道。
「是很少，可現在中國人正在醞釀著一場大規模的反攻。這樣一支裝甲部隊現應衝鋒在最前線，卻為什麼躲在遠離前線的成都？」岡村寧次再問。
「這自然有他們的理由。」山下奉文回答不出，有點兒急了，「或許。這是蔣介石為了鎮懾那些四川的軍閥也不一定。」
「真是個好笑的笑話。」岡村寧再次冷笑，「四川的軍隊早就已經被劉湘帶出了大部分，大多死在了戰場上，就連劉湘自己也病死在武漢。四川現在剩下的。就只有劉文輝一部而算完整，可他現在自保都難。又有什麼力量去反攻蔣介石，需要蔣介石留下一整支裝甲部隊來鎮懾？尤其是這支部隊還是在成都，而不是在劉文輝所屬的西康附近。我的參謀長閣下，難道你覺得蔣介石是想讓這支裝甲部隊從成都出發，然後直趨地勢險要，山地密佈的西康省嗎？」
「岡村寧次——」
「夠了！」杉山元深吸了一口氣，滿臉不善地看著岡村寧次：「我來為你解釋這個疑問……那支總共有二十輛法國最新的b1-bis重型坦克和十七輛雷諾r-35輕型坦克，以及五十二輛戰車的裝甲部隊之所以會在成都，那是因為蔣介石在得到了利比亞石油所帶來的好處之後，雄心勃發，不再想將反攻只局限於湖南、湖北一帶，他還想將勢力伸到山西。而這支裝甲部隊就是由他的學生邱清泉率領，其目的地就是西安。而在此之前，他也在山西調兵遣將，衛立煌正在中條山整裝待發，閻錫山的晉綏軍也開始準備。這些跡象都已經表明了他的目的。」
「這不可能。」岡村寧次連連搖頭，「就算是到陝西，這樣一支大規模的裝甲部隊，又怎麼越過秦嶺？」
「所以，它們需要拆卸！」杉山元冷哼一聲：「在成都，它們只是在進行組裝訓練。因為法國人不願意跑到陝西之後再為他們進行組裝。蔣介石是不得己。能夠將這些裝甲戰車運到成都之後再進行組裝練習，已經是他跟法國人交涉後所能做到的最好的結果了。」
「怪不得我們在法國的大使館根本就沒有得到任何消息。」山下奉文驚呼道：「他們居然是將這些武器拆分了之後運回的中國？」
「沒錯，這是中國人的小聰明。可惜啊，他們雖然瞞過了我們，卻沒能瞞過英國人。」杉山元冷笑道。
「可英國人為什麼要幫助我們？」岡村寧次依然不解。
「這並不是英國政府要幫助我們，這只是中國人倒霉罷了。」杉山元笑道：「岡村君，你應該還記得重慶來的那個有關印尼油田的消息吧？」
「是的。」岡村寧次輕點了幾下頭，「那個油田被孔祥熙的兒子買去了，聽說現在他們已經在準備成立勘探隊了。」
「那你知不知道孔家是跟誰合作的？」杉山元又問道。
「聽說是一個英國人，還是一個『所謂』的貴族。」在杉山元到來之前，岡村寧次身為駐武漢的日軍最高指揮官，自然對重慶的情報非常注意。而油田這種大事是重中之重。可以說，他一直全程關注著印尼油田的所有進程。
「不是一個英國人，而是兩個。其中一個，是英國人在重慶的總領事！」杉山元道。
「在重慶的領事？」岡村寧次一怔，「這個我倒是不太清楚。」
「可在上海的梅機關卻很清楚。雖然他們在上一次跟中國人的交鋒中吃了大虧，可是土肥原就在上海，他總會想到方法來報復中國人的。」杉山元得意地笑道：「那個英國領事原本是想從中分一杯羹，可惜最後的結果卻是被從合作中趕了出來，甚至還因此得罪了皇家殼牌石油公司，得罪了英國大使，連領事這個職務也當不下去了。於是，憤怒之下，他決定向中國人進行報復……」
「這些消息都是那個英國領事弄來的？」岡村寧次道。
「中國人在歐洲買東西，當然瞞不過英國人。可惜英國人一直都不願意插手遠東局勢，所以一直都沒有開口。可自從蔣介石移都重慶之後，英國大使館也基本移到了那裡。那個英國領事自然也就知道了許多原本他接觸不到的東西……他惱火孔祥熙的過河拆橋，進而打算報復所有的中國人，於是，就將蔣介石在重慶開建鋼鐵廠的消息透露給了我們。至於那支裝甲部隊，我們知道消息還不到三天。而為了這個，土肥原可是花了一筆不小的數目。」杉山元道。
「如果是這樣的話，這些情報倒還算有些可信度。但我還是覺得有些蹊蹺。蔣介石有這樣的底牌，為什麼早不露出來？而且，以我對他的研究，他應該不是那種願意把錢拿出來進行工業建設的人。他的手裡如果有了多餘的錢財，肯定更樂意去購買那些歐美列強的武器。」岡村寧次道。
「按岡村君的意思，就因為你的這個懷疑，我們要將陸海航空兵，還有上海土肥原將軍他們這段時間的努力汗水都付之東流？」山下奉文諷刺道。
「我沒有這個意思。」岡村寧次搖頭否認，「我只是覺得，我們不應該將轟炸行動集中在一起。如果是我，我就會先行轟炸成都，看中國人在此次行動中的反應。如果他們沒有反應，或得只是倉促迎戰，那說明他們沒有準備……」
「那就可以轟炸重慶的鋼鐵廠了？」澄田崍四郎突然問道。
「不。」岡村搖頭，「重慶的鋼鐵廠應該留在即將峻工的時候再行轟炸，這樣才能取得最大的成果，並對中國人，尤其是蔣介石造成最大的創傷。」
「主意是不錯，可我們沒有時間。」杉山元歎了口氣，「帝國即將面臨一場大戰。我們的空軍在這一次的報復行動之後，大部分都將調走……所以，想要報復，就只有一次機會。僅僅只是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