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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一集第一案屍體背後的陰謀下 文 / 不甘寂寞的鋼筆

    十五原來是騙局

    此事件的主角——李金柱正在洞內熟睡,朦朧中忽然聽到媳婦張玉蓮在洞外叫他,忙起身登梯爬出洞。但見室內燈光明亮,而窗外切一片漆黑,原來是夜間時分。

    劉振奎也在屋內,正興奮地跺腳。

    張玉蓮激動得滿臉通紅,小眼睛放光:「當家的,成功啦!全村人都認可了那屍體是你,都認為你已死了。都參加了你的追悼會,隆重得很。嘻嘻,現在,讓振奎再給你說說下一步行動方案。」

    劉振奎說:「咱還是按既定方針辦,咱村的首富李志強家至少家底有幾千萬。他又特迷信,成年家裡供著觀音菩薩像,出外是見廟就磕頭,咱就先衝他下手,再及其餘,出發吧。」

    須臾,一行人到了李志強家院外。劉振奎和張玉蓮合力把李金柱頂到牆頭上。

    張玉蓮說:「拜拜,祝你成功,為防人看見,俺們先回。」張玉蓮送他一個飛吻。夥同劉振奎迅速沒入黑暗中。

    李金柱跨坐牆頭朝院裡看了一會兒,找一個平坦地方跳了下去。

    他感到自己身輕如燕,飄然落地。

    湊近房門,李金柱細聽,裡邊傳來如雷的鼾聲,能掀翻房頂。鼾聲中還摻有一個小鼾聲,那是他媳婦發出的。這兩個鼾聲此起彼伏,配合協調,交織成一種別緻交響樂。

    這兩口子,啥啥都有了,活得有滋有味,睡覺也愜意得很,連鼾聲也是一唱一和,夫唱婦隨的。仇富心理升起,堅定了幹一票的決心。反正咱抓一把不過拔他幾根毛,不傷筋不動骨。

    他揚手在門上敲了幾下,音量拿捏得不大不小:「志強哥,志強哥。」

    屋裡邊「嘩啦」一聲,似有人跌下床來。接著傳出李志強驚得魂飛魄散、屁滾尿流的聲音:「金、金柱兄弟,咱們遠日無冤,近日無仇,你可別……俺保證每年到你墳頭燒香燒冥票……俺還給你燒美宅燒小姐……」

    「哈哈哈哈,」李金柱在門外大笑,「我不是鬼,我是成仙了。我今兒是找你化緣來了,天下眾生苦難人很多,省城街頭經常能看到要飯的,地震災區還有沒房子住的……媽的你倒坐寶馬,住洋樓的愜意?玉皇大帝要救助他們,讓你出個兩三百萬,咋樣?」

    「好,我出我出。」

    「那就把銀行卡和密碼給我。記住,此事絕對保密,連娘老子也不許說,否則全家下地獄。」

    「好好。」李志強隔門縫遞出了銀行卡,並告訴了密碼。

    「有多少?」

    「300萬。」

    李金柱心裡一喜,想:每人能分100萬哩!他轉念一想,李志強的媳婦是遠近聞名的美女,就動了邪念:「玉皇大帝還有旨,讓你媳婦替本仙人懷個小仙胎。」

    「這?」

    「這啥?你敢違抗玉皇大帝聖旨?那是抬舉她,誰有幸能懷仙胎?生個小仙人她就是仙人他媽,你倆不跟著沾仙氣?懷胎期間的費用不讓你們掏,我掏。」

    屋裡媳婦還在猶豫,男人卻急催:「快去,快去。」

    李志強並不想沾光,他是生怕搭上全家性命。

    「皇帝不急太監急。」李金柱得意地想,掩嘴偷偷地笑。

    李金柱一邊等對方媳婦出門投懷一邊又想:「周虎狗日的,十年前曾打我一巴掌,大丈夫報仇十年不晚,今兒果然十年了。這回裝鬼把他嚇死報仇。」

    門「吱呀」開了,李志強媳婦萬般不情願地走出來,皺著眉,垂著頭,表情無可奈何。

    李金柱高興地放開膽子猛撲過去,卻撲了個空。

    原來是南柯一夢。

    回味一番夢境,不由噴兒一笑,在心裡說:做夢娶媳婦——空歡喜一場。但願夢想成真

    「出來。」頭頂上一聲斷喝。

    十六眾人大吃驚

    奇跡冒出來了。

    頃刻間,一個蓬頭垢面,臉色憔悴,體形瘦弱,被捂得發白的漢子被從地洞里拉了上來。

    大家定睛一看,正是李金柱,真真實實的李金柱,不折不扣的李金柱。儘管瘦了一些,臉捂得白了一些,但一切面部特徵不變,仍是人們早就熟悉的模樣。

    每個人的思維世界都爆炸了一顆原子彈,炸成一片廢墟。事情意外得讓人找不著北了。

    癢點得到了狠狠的觸撓,生出一種奇妙的舒坦和無邏輯的浮想聯翩。同時,所有人又都說不出話來,誰也沒有料到會是這樣啊!

    滿室開始唏噓。每個人的理智世界都塞滿了太多太奇的謎,弄得紊亂了,亂麻橫生了。是的,大家都被愚弄了。可這一切是怎麼回事?究竟是為什麼?如果把世界上所有的謎都加起來,也難抵眼前這些謎的十分之一。

    就連劉振奎心裡也有謎:王科長是怎麼知道的呢?

    所有人心裡都奇癢難忍,都把心裡亂麻般的線頭扔到王科長身上,只有他是清醒者,只有他才能理清這團亂麻。

    有人問他娃:「娃呀,死人忽然活過來了,你害怕不害怕?」

    「不害怕,」他娃搖頭說,「事先知道是怎麼回事了,也就不害怕了。」

    這引起另一個人感慨:「要是事先不知道,冷丁碰上他,還不把人嚇死?」

    李金柱在出洞時,有一瞬間的迷茫。

    當他眼睛剛剛適應外界的亮光,眼前那一片公安幹警的橄欖色衣裳就像一道閃電向他迎面劈來。他心忽地沉到腳底,臉上現出如中了一顆槍彈的死灰色。一個洩氣的念頭閃出來:完了,全完了,大把大把的票子完了,吃香喝辣的富貴夢完了,去上海下廣州的遊逛計劃完了。

    這真是一片不祥的、可賭咒的光啊!為什麼偏偏在功敗垂成之際,鬼使神差地出現?老天爺為什麼要捉弄我們呀?

    李金柱垂頭站著,兩條腿麵條一樣發軟,身體慢慢滑到地上。

    十七母親喜欲狂

    「我的兒啊!」一聲狂喜的尖叫,老太婆一頭闖了過來。這是人類有史以來最最動人的、震人心魄的尖叫,這是一個絕望者絕處逢生的尖叫,這是把每個人的感情世界撕裂開來的尖叫。

    老太婆沒有牙齒的嘴開咧著,臉上鋪滿了人類罕見的、達到了極點的狂喜。從悲慘中突然脫穎而出的狂喜是可怕而古怪的。狂喜陡然驅走絕望的場面是生硬得難以形容的。鬆開臉上的一切皺紋再鋪上一層晴朗藍天的神力是不可思議的。那竟似一種發瘋的模樣。

    老太婆不知哪來這麼大力氣,瘦弱的身體裡不知怎麼竟爆發出這麼大的生命活力,她以快捷得難以形容的速度衝上去抱住了自己的兒子。她緊緊地抱住兒子,好像抱住一個失而復得的珍寶,好像只要稍一鬆手,珍寶就會又突然不翼而飛。……

    她用昏黃的眼睛仔細地在兒子臉上一部分一部分地掃瞄,辨別著熟悉的一切,又用手在兒子臉上一部分一部分地撫摩,細微地感知那實實在在的肌肉形狀和線條。

    李金柱看到母親竟是這等模樣,像傻了一樣垂著手不動。呆瞪瞪眼神表明,他的腦子裡此刻是一片空白。

    老太婆臉上變幻著不同的複雜表情系列:幸福,喜悅,僥倖,迷惘,怨恨……

    忽然,她摸摸索索拽住兒子領口,揚起枯槁的手,用盡全力扇了兒子一記耳光。那臉也轉化成一種可怕的怒容。

    萬倍的狂喜轉化成千倍的恨。

    「我讓你騙老娘,我讓你騙老娘,你騙得老娘好苦啊!好慘啊!嗚啊啊啊!你想要你老娘的命啊!」

    老太婆哭倒在地。周圍伸出一片手去攙扶。

    「孩兒不孝啊!」李金柱又悔又急,撲通跪倒地下,哇哇大哭。

    十八細揭此騙局

    「快說是咋回事?不然我們會發瘋的。」有人急問王科長,恨不能用手摳開他的嘴掏出謎底。

    「好,聽我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講一遍,情況是這樣的。在離9月10日十幾天前的某個時候,一個外地挖藥客人攀上對面山崖,失足,跌墜,死亡。而恰好有倆人遠遠聽見或看見這一幕,急奔前去查看。此倆人就是劉振奎、張玉蓮,他倆當時正在草叢中鬼混。

    「劉振奎看到死者身材、胖瘦、年齡恰好都與李金柱的相仿,且頭已碎爛,忽發奇想,想用此屍冒名頂替李金柱。遂拾走一應挖藥工具。又夥同李金柱和其妻張玉蓮,預先察看好屍身上的衣服顏色、腿疤和肩疤。不,慢著,可能是把李金柱的衣服給屍體換上。

    「三個人又商討統一了李金柱自殺理由:編好一個撼人心魄的迷信悲劇,又制訂了如何冒認屍體的種種手段辦法。然後將李金柱藏入劉振奎家的這個地洞裡。張玉蓮便開始向全村散佈李金柱出走失蹤的假消息。故意拖過十幾天後,劉振奎又有意攛掇放羊娃進溝,作為第一發現者。

    「他們安排張玉蓮搶在公安人員趕到之前撲上去認屍,提前演完了假認屍這一幕高難度的戲。這就大大縮小了失誤。群眾當時均被屍體吸引,是不會注意到她假認屍中的破綻的。

    「即使有人察覺出她是假哭,也會認為是沒感情,不會想到別處。

    「她的演技不錯,在回答問題中對答如流,可獲百花獎。讓我們再回憶一下她當時說的話。

    「『就是的,半月前就尋不著他了,到處尋也尋不著。他失蹤時,就是穿的這衣服,這鞋,是我男人無疑。』

    「『我自己的男人,扒了皮我也認得。』

    「『我男人左腿上有一塊銅錢大的疤,那是他小時候被蛇咬下的;他左肩膀上還有個刀印子,那是前些年去西安,跟流氓打架落下的。』

    「張玉蓮後來又偶然發現屍身上的胎記,立刻隨機應變說:『對,我男人就是有這個胎記。』」

    王科長此時講的正是他在汽車上反覆回憶的那段曾經忽略過的「錄像帶」鏡頭。王科長記憶力驚人,竟連當時那媳婦的語氣、音調輕重都逼真地模仿出來了。

    「這一串滴水不漏的答話配合上逼真淒楚的哭泣,給大家造成強烈暗示,從而都忽略了是否是真身屍體的問題。當然,冒認屍體之事曠古罕見,也是客觀原因。從而,使我們忽視了驗屍工作,這是一個重大失誤。

    「輕易認定屍體是李金柱,反之也使我們忽略了應該專門去審查她是否是真話的問題。這最初的失誤造成了我們以後一系列判斷的失誤。

    「張玉蓮後來又講出那個編造的迷信悲劇故事……這似乎不易被人們立刻接受,她怕被人們細品出破綻,便立刻去撞崖,轉移了大家的注意力。後來又大張旗鼓地戴白紗、吹打、埋葬。

    「當得知我們懷疑屍體是他殺時,劉振奎又給我們演了一出『欲讓擒,故假逃』之計,引誘我們先拘留他,而後來不得不放了他,從而徹底把他排除在懷疑圈之外。

    「當『死者』堂兄懷疑他們是兇手時,劉振奎又指使張玉蓮罵街,與李金柱堂兄廝打,造謠說對方曾對她有企圖,從而抵消掉李金柱堂兄揭發他們有姦情的不利因素。」

    十九竟是騙中騙?

    「李金柱,是不是這樣?」

    「李金柱,你們這樣搞究竟想幹什麼?」

    聽完王科長的講述,大家群起質問李金柱。

    李金柱的身子似乎縮短了一些,又因縮著個脖子,更顯狼狽。眼睛怕光似的一眨巴一眨巴。

    王科長注視著這個「死而復生者」。

    他約莫三十七八歲,臉上爬滿愚昧。一副下賤樣兒,令人聯想到他不具備普通人該有的種種感情。是怎樣的社會文化層次結構蛻變出這樣的人物?只是在看那受折磨的母親時,才稍稍露出一點點人類真實的情感、孝心。

    李金柱不得不把騙局的目的和盤托出:

    原來,三人合謀製造這一騙局是為了……待……以後,李金柱再突然出現,詭稱已成仙得道,裝神弄鬼,欺騙群眾……引來四方崇拜、八方獻錢,發大財……

    「他說的全是事實。」劉振奎連忙承認,「我是看李金柱窮,可憐,為了讓他發大財。當然我不是雷鋒,我也是想發大財。共同富裕。」

    有人追問:「想發大財就騙人嗎?「

    「我們仨錯了,我們仨財迷心竅,我們仨心瞎了……」劉振奎一口一個「我們仨」用意極明顯,是為了把他、張玉蓮、李金柱拴在一條戰線上。

    「裝神弄鬼騙錢是不好騙的。」王科長啟齒,「現在科技發達了,一般人都知道沒有什麼鬼神,況且公安局也不是吃素的,一旦鬼魂呀、神仙呀出現,公安人員必要查個水落石出,紙裡包不住火啊!」

    張副科長也說:「你們想得美,不看看啥年月了。三兩下你們就暴露了,真是荒唐的夢想。」

    「好騙好騙,現在迷信的人還是有。」劉振奎趕緊補漏洞——連忙解釋,並說出具體做法,「是專選迷信人下手,是在晚上秘密進行,天漆黑一片,神不知鬼不覺。首選的人是李志強家,他最迷信。得手後恐嚇他必須『不為外人道也』,否則全家遭禍。就可除了當事人外天知地知。」劉振奎到底有點文墨,還引用了《桃花源記.》裡的一句話「不為外人道也」。看來劉振奎有強烈的希望大家認可的**。

    啊,張副科長這才明白騙子們計劃得天衣無縫,並非熊包。

    他喝問李金柱和張玉蓮:「是不是像他說的?」

    二人無語地點點頭,把頭低下埋住臉,不敢看鄉親們。

    鄉親們則像炸了窩,嗡聲能把房頂抬起。凡有迷信思想者都後怕不已,彷彿已被狠狠敲了一筆似的。他們頭腦中的迷信大廈遭地震般動搖起來。

    劉志強從旁聽得又後怕又深思,有神論的基礎也開始動搖。他又假想著,要是李金柱真到他家,他有心臟病,會不會當場嚇死?

    劉振奎又立刻岔話題:「俺仨罪也犯下了,坐牢就坐牢,罰款就罰款……我是主謀,我擔大頭,把他倆放過吧……」

    「事情真是這樣嗎?」王科長臉上掠過一絲譏諷。

    「嗯。」劉振奎垂著頭小聲應著,臉上是頗為逼真的羞愧和無可奈何神態。

    「唔,的確,這樣一來,誰也沒有被謀殺,誰也沒有被騙財。不過是個為企圖詐騙錢財而搞的不光彩的騙局,即使訴諸刑法也不過是輕微的犯罪未遂。但是,真是這樣嗎?」王科長突然提高了聲調,銳利的目光直射劉振奎:「倘若大家都認可了死屍確是李金柱後,還會是這樣嗎?」

    劉振奎一驚,臉上這才現出了真正的驚慌。

    「你是想殺人,不過差一點罷了。」

    「你,你這是什麼意思?」

    「裝。你就給我裝。」王科長說,「你心裡明鏡似的,裝糊塗。」

    王科長環顧了一下四周:「好吧,現在讓我來真正揭破這場駭人聽聞的、陰險毒辣的大騙局吧!李金柱交代的前半部分是符合事實的,但是,他交代的後半部分,卻是劉振奎塞給他的一個紙糊堡壘、幻想宮殿。真正的後半部分,卻是連李金柱也被蒙在鼓裡的、血淋淋的……

    「真正的企圖是:劉振奎與張玉蓮長期有姦情,為能做長久夫妻,從一開始就耍了不少花招。初始為去掉障礙,劉振奎指使張玉蓮虐待婆婆,找借口把婆婆趕出去另住……接著倆人就開始蓄謀殺害親夫李金柱,但無機會下手。那天,倆人鑽到那條山溝裡鬼混,發現了屍體……一個絕妙的陰謀產生了……用計把李金柱騙得與屍體互換了衣服和鞋……又把他騙進地窖,與世人隔絕……待公安局認可了屍體是李金柱後,地窖裡的李金柱就會被姦夫淫婦神不知鬼不覺地……也就是說:結局不是裝神弄鬼騙到大筆錢財,而是以李金柱被秘密殺害、劉振奎和張玉蓮做了長久夫妻而告終。」

    騰地,滿室震驚。

    李金柱像電打了一下,跳了起來。

    劉振奎也大惑不解,此人竟識破了自己的絕妙騙局?他該長有幾個腦袋?

    劉振奎不愧是劉振奎,臉不變色心不跳,裝出頗氣憤的樣子,暴跳起來:「咦咦,絕妙神話,精彩精彩。你還可以說我殺害了採藥人呢。你們不是把我抓起來過嗎?還可以說我想殺害全村人。你說我殺誰就殺誰。你有這個權利嘛!不過,要重事實,不能單憑主觀臆想辦案,請你拿出證據來,你要是能拿出證據,我情願挨槍子……」

    他叼了根煙,點著:「你為了偵破立功,就硬把案子編得離奇古怪,硬給人栽贓,壞人家一輩子前途。你心眼瞎實了。……你神經過敏,極盡誣蔑之能事……」

    「哈哈哈哈,」王科長仰天大笑,「我早料到了你會這麼背著牛頭不認贓,所以,在來這裡之前,我早已先走了一步。」

    王科長朝張玉蓮一努嘴:「你因為自信而棋錯一招,沒有訂好攻守同盟。因為你壓根兒沒想到會暴露啊!你自信絕不會有誰能識破這曠世騙局,倘若你算計到了,事先叮囑張玉蓮『打死也別說』,那就真給我們添了麻煩。幸虧沒有。哈哈哈哈……你這個高智商也會百密一疏啊!可應了那句老話: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不錯,我就愛跟你這樣的高智商對手較量,過癮。她已經全部交代了,恰好與我的推測不謀而合。你還有什麼話說?

    「告訴你吧!我把張玉蓮叫到一邊,冷不防對她連擊三大棒。第一棒是出其不意地一聲斷喝:『快說,你們把李金柱藏到哪了?』當場把她打懵了。緊接著第二棒上去——裝作早已瞭然真相、摸清底牌的架勢:『你們不要命了?敢這麼玩?把自己都玩到墳墓裡去了,當真就不怕吃槍子?』又把張玉蓮打得如篩糠。第三棒是分化瓦解:『你只是個脅從,如實講出來,還可自我救贖,算立功表現。不然可是捏著鼻子也叫不靈醒了。這可是你最後的、唯一的一次機會了,希望你別錯過……』我這一招運用的是悠久的『囚徒困境』原理,讓她覺得坦白交代對她本人最有利……」

    劉振奎登時洩了氣,癱坐在地下。

    他湧出兩個念頭:第一個念頭是恨,恨得咬牙切齒,恨不得生吞活剝了那女人。他心裡絕望地罵著:女人呀女人,真是頭髮長見識短,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簡直是個煮不熟的瓜蛋蛋麼,人家一嚇唬就啥都端出去了。第二個念頭是完了,完完的了,捏著鼻子也叫不靈醒了。這念頭造成世界崩潰、宇宙毀滅,面前的人和物轟然飛昇到縹緲的所在。他渾身冰涼,面如死灰,腿成了烤軟的洋蠟燭。

    忽然劉振奎把心一橫,破釜沉舟。

    「哈哈哈哈!禍從口出啊!」他擺出一副苦笑不得神態,「我那是一句玩笑話,誰敢真那麼著?」

    劉振奎這是困獸猶鬥,還想憑三寸不爛之舌翻把。他並不氣急敗壞分辯,他知道,越顯得著急,人家越懷疑,索性把口氣弄得平平淡淡:「我確實說過幹掉李金柱的話,不過那純粹是玩笑話,我有這賊心沒這賊膽呀,是為試探張玉蓮心裡我跟李金柱誰的份量重,誰知張玉蓮她竟當了真。」

    王科長不看他,而是把目光投到擺在桌子一角的一瓶酒上。那是剛才在地洞裡搜到的貴州茅台酒。他抓過來看上邊的商標。這麼好的酒出現在農家小院很稀罕。

    見王科長抓起那瓶酒,劉振奎眼睛裡閃出一絲驚慌,手本能地抬了一下,但馬上控制住不讓它再亂動,而是垂下去,並且眼睛也挪開,不看王科長和酒。

    這一細微反應其餘人誰也沒注意到,只有王科長注意到了。他心中有一點數了。就問李金柱:「呵,貴州茅台?這麼貴的酒,你不會捨得喝的,是要給誰送禮吧?」

    李金柱如實答道:「不送人,是準備自己喝的,是我老婆買回的,等事情成功了當慶功酒喝的。」

    劉振奎忽然提高聲音:「那天我確實是試探張玉蓮,看她對她老公好還是對我好……」明顯想岔開什麼。

    「哈哈哈哈!」王科長打斷他,笑著遞給他一杯酒——從那酒瓶裡倒的酒,「啥都不用說了,來,喝杯酒先壓壓驚。」王科長想試探他,證實自己的一個假想。

    果然劉振奎一見那杯酒臉色大變,如遇洪水猛獸般直朝後躲,壓根兒不敢接那杯酒。

    見他不敢接,王科長會心地一笑,轉身把酒潑到牆角垃圾堆上,垃圾堆上落的幾隻蒼蠅立刻被燒死了。

    王科長又對劉振奎說:「這酒是你讓張玉蓮送給李金柱的,一旦他抿上一口,你那玩笑就成真了。」

    劉振奎眼前一黑昏倒了。

    此時,滿室大嘩,一片爆發的嗡嗡之聲。大家都異常興奮,佩服得五體投地。他們把王科長抬起來扔到空中。每個人的理智世界都是一場經久不息的大地震。

    二十金柱後怕極

    副科長的心又被「嫉妒」的蚊子叮咬了一口,這次是個大個蚊子。

    他把全部妒意發洩在斥責李金柱上:「你是天字第一號大笨蛋,人家把你賣了,你還跟著人家數錢?你呀你呀……」

    最初,李金柱是一張嚇走了形的臉,身子好像忽然似採藥人那樣掉下了懸崖,但聽劉振奎忽悠得有理,又在半崖間卡住;及至毒酒現身,這才呼一下摔到崖底,粉身碎骨了。

    他現在被副科長一痛斥,忽然被催醒了,「嗷」地一聲,像狂怒的野獸一樣朝劉振奎撲去,用農民打架的方式,一頭把半坐的劉振奎撞倒在地,死死地扼住了他的喉嚨。

    「我殺了你啊!黑了心的狗東西。」

    幾個人過來拉住他,他一一掙脫,又抓起一把?頭「呼」地扔過去……砸了個空。

    「我跟你拼啦!我跟你拼啦!打死這兩個壞傢伙。打死這兩個壞傢伙。」李金柱嘶啞著喉嚨嚷著,抓起板凳又掄過去。板凳重重砸在劉振奎背上,疼得他啊呀尖叫。

    幾隻手死死地抓住李金柱胳膊。

    忽然李金柱口吐白沫,活活氣昏過去。

    待李金柱清醒過來後,視網膜上又先映進那片橄欖色。此時,他覺得這真是一片溫暖的救命的顏色,幸虧及時出現,不然自己將不復存在……

    李金柱淚如雨下,喃喃地說:「我明白了,他們這一對狗男女早有害我之心。當初我賭輸了錢,心灰意冷。老婆曾勸我到黃山跳『佛光』,說那是神仙招手,一跳就可以升天當神仙……劉振奎還勸我乾脆破罐子破摔,偷人、搶人,像劫匪那樣過幾天舒服日子,末了挨個槍子也值得……」

    他又說:「咳,我想害人,怎料到自己被害?我還時時擔心我媳婦露馬腳,給她提醒,讓她把屍體特徵記仔細些。我確是別人把我賣了,我還跟人家數錢哩!」

    「恩人哪!」李金柱母親對著王科長叫了一聲,雙膝跪倒。

    李金柱也馬上並排跪倒。

    慌得王科長連忙將他們扶起。

    二一推理大揭謎

    過後,有人問王科長:

    「你是如何推理出來的呢?太神了。」

    王科長謙虛地搖搖頭:「開初,我們發現的疑點是對的,但思考方向錯了。後來,我不過是重新審理疑點,轉移了一下思考方向而已。我當時想:為什麼種種跡象表明像是姦情殺人,而偏偏又不是姦情殺人呢?鬼在哪裡?應該尋找新疑點,尋找新的思考方向。有沒有第三種情況呢?我偶然來了個反常判斷:那屍體不是李金柱。

    「立刻,我想到一個新疑點:丈夫去世,一般來說媳婦悲痛還來不及,張玉蓮卻有意地、較主動地說出屍體的種種身體特徵,那神情像上了考場面試怕說錯的樣子,又像是生怕人家不知道不認可的樣子。故意的『此地無銀三百兩』不合常情,這又是為什麼?

    「是在有意誤認。當時連我也驚出一身冷汗。是的,很可能屍體不是李金柱。而其媳婦何以要誤認?這期間必然有個天大的陰謀。是什麼?或者是狗男女發現此屍後,遂將李金柱殺害,而用此屍頂替?但太冒險。萬一大家不認可此屍是李金柱呢?只有先頂替成功而後殺之才一無閃失,那麼只能是李金柱還活著,被這一對狗男女關在什麼地方,一旦所有輿論都認可死者是李金柱,他們便下手。

    「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這套推理是否符合事實呢?是否是疑人偷斧呢?如何防止劉振奎在被揭破後耍花招,隱瞞真正動機呢?所以我預先去攻破張玉蓮的防線,做到勝券在握,再與劉振奎交手……藏李金柱的地點就是張玉蓮交代的……」

    忽然一個公安幹警跑進來:「王科長,局裡來電話,讓你馬上趕回去,又有新任務。……」待他們走出房門時,已是萬家燈火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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