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二來陌生面孔 文 / 不甘寂寞的鋼筆
二來陌生面孔
兩口子像被突然注射了一劑強嗎啡,全身每個細胞似乎都躍動起來。兩個人同時戰慄了,想哭又想笑。他們像受了驚嚇似的站著,手不敢抬,腿不敢動,眼不敢移,連氣都不敢大口喘,生怕一時不慎一聲咳嗽嚇走了面前的「幻覺」。
一個陌生女人站在了門口,離他們只隔幾步遠,是那麼真實可信,伸手可觸。她約摸四十上下,上身穿件藍底白花對襟褂子,下身穿件綠綢布褲子,腳上是紅燈芯絨布鞋,標準的落後於時代的關中農村女人裝束。離城近的農村沒這裝束的,恐怕是在山旮旯裡地方出來的。
她狡黠的眼睛先四下一瞄,嘴角立刻堆出嘲諷的微笑。然後用手捋了捋劉海,大模大樣地走近前來,不經主人讓座,一屁股坐在沙發上,端起茶杯,咕嚕咕嚕喝了幾口主人剛泡好的高級香茶,高聲大氣地說:「哎呀呀!走了這麼遠的路來給你們報信,把我累炸了也餓炸了,餓得前心貼後心的,快給我弄點吃的。」說著脫下腳上的紅布鞋,就著沙發腿磕起裡邊的沙子來。
劉才和李翠霞一聽說是報信的,喜得心花怒放,立刻像兩個受擺弄的機器人,旋風般地裡裡外外忙活起來。殺雞、宰鵝,打雞蛋淘米,洗菜切菜,開煤氣灶……工夫不大,一桌五顏六色香氣橫溢的席面就擺好了。
兩口子像男女侍從侍立兩旁,眼睜睜盯著來人大口吃飯的動作,心像打鼓一樣撲通撲通,緊張得快要吐不過氣來了。他們彷彿看到了一根線,一根很細的飄浮不定的線,稍一眨眼,就會不慎失落。
來人像只餓殍,端起碗來呼嚕呼嚕如餓虎撲食,響動很大。狼吞虎嚥大嚼一通,吃得滿嘴流油滿腮幫沾飯。吃完飯把碗一推,然後不緊不慢地用手摳牙縫,拿捏作勢地磨蹭了半天,才抹抹油乎乎的嘴說:「我見到過你們那孩子。」
「他在哪裡?」兩口子四隻眼睛緊緊地盯著那女人的嘴,緊張得連氣都不敢喘,好像那油亮的嘴裡含著他倆的生命。
「你們那孩子有8歲吧?眼睛挺大是吧?身穿藍上衣、藍褲子,腳穿一雙白球鞋是吧?」
兩口子一疊聲說對對對,又連連追問他在什麼地方。
「不該你們問就別問了。唉!我也是受人之托啊!」說到這裡,陌生女人眼珠又狡黠地一轉,「那娃要跑,被抓回來,幾個人要打他。我說,你們要錢是吧?可把娃打壞了還怎麼要錢?沒必要打人家娃嘛!娃這才免遭一頓打。」
管他是真是假,兩口子連忙千恩萬謝。
陌生女人又笑笑說:「你娃對我說:『阿姨,快讓爸媽來領我回家,我想回家呀!』唉!把人聽得心疼的。」揮手竟抹起眼淚來。
這一番話,把劉財和李翠霞說得萬箭穿心。李翠霞又抽抽噎噎哭起來。
「人家說了,得這個數才肯放人。」那女人把兩根雪白的指頭舉得高高的。
是20萬?還是200萬?劉財和李翠霞看不明白。
管他,先砍價。
「這……少點行嗎?」李翠霞懇求著。
陌生女人一聽,沉下臉來:「這又不是做買賣,區區兩萬夠少了,人家說個20萬你不也得給?我不過是個傳話的。不願給拉倒。」說完站起身,裝作要走的架勢。
兩口子急忙攔住。
「我們給,我們給。」劉財說。
這麼點數目令他倆奇怪,許是遇到心不太沉的綁匪了?
劉財故意埋怨了妻子一通,好言好語勸那女人坐下了。
「別跟她一般見識,一個婦……」忽然想到對方也是女的,連忙改口,「她就是認不清形勢,平時小事精明大事糊塗……」
那女人轉怒為喜,笑著打趣:「這說明你孩子身價高啊!你孩子就跟別的孩子不一樣,白白淨淨的……」接著又冷笑一聲,「你們家大業大,瞧這麼好的傢俱,這麼大的彩電,咿呀哦還有電腦。……這點兒還不是駱駝身上拔根毛?唉!綁票這事麼!就說不來了,說不定啥時候人家不高興,見到的可就不是個有氣兒的嘍!要是行麼,就把錢拿上,明天上午九點整,送到本市火車東站,東邊數第十個電線桿跟前……」
陌生女人起身告辭,兩口子要送她50元錢以謝她報信之功,她竟變了臉:「我是看娃可憐,不是為什麼錢。」
屋裡一切如常,彷彿什麼人也沒來過。
停了一會兒,李翠霞嘟噥:「跟著去看看,她走哪去?」
「傻,要是讓那一夥發現,把咱的娃……」丈夫說到這兒,打了個冷戰,眼前彷彿看見了自己孩子的血淋淋……
兩口子商討了半天,拿不定主意。按時把錢送去吧?兩萬元也心疼,那是一天天起早貪黑積下來的啊!去報告派出所吧?又真怕弄得不好反而害了孩子。
正沒主意,住在後院的兄弟媳婦張燕來了。張燕今年27歲,五官端正,皮膚白皙,體型苗條而俊美,加上她特懂得穿衣,總是領導著這小城的時裝新潮流,就更顯得扮相風流,與眾不同。她在蔬菜門市部上班,平時交際甚廣,處事頗有主意。她一聽情況,馬上做出決斷說:「唉!糊塗的哥嫂啊!還不快報告派出所……」
聽了兄弟媳婦一席話,劉財和李翠霞頗不以為是計,不是她的孩子她不心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