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十七章 染血的海灣 文 / 一夜聽雨
不同於在陸地上的萬炮齊發，艦船的炮擊由於考慮到船隻的平穩，往往只能逐一發射。火炮帶來的巨大後坐力震得船身一陣搖曳，而在夜空中肉眼可見的十道璀璨流光，正依次急速向海灘上海賊聚集的地方飛去。
碩大的火球從天而降，有恰巧發現的海賊驚愕之下想用手去攔，但下一瞬間上半身就被砸得稀爛，餘勢不減的炮彈又繼續前行，所經之處皆是血肉橫飛人仰馬翻，砸死砸傷有一大片。然而，這還只是剛剛開始，落地的炮彈引信觸發，在眾海賊終於聽見轟隆的炮聲尚未及反應之時，那些炮彈便發生了劇烈的爆炸。
榴散彈，顧名思義，是會發生爆炸的炮彈，但它的歹毒之處在於，爆炸時彈體內的上百枚鋼球也會隨之射出。也許這種炮彈對建築或者艦船的傷害一般，甚至不及實心的鐵球彈，但對於人員特別是密集聚在一起的，可謂是毀滅性的災難。
壯觀的，或者說殘忍的一幕發生了。由於宴會海賊們都聚在一起，當炮彈爆炸後，先是轟飛了周圍的海賊，緊接著無數的勁射而出的鋼珠則在更大面積內掀起了一片血霧。隔著老遠的大海上，光復都能聽見岸上傳來的淒慘哀嚎，他卻是面無表情地下令填裝彈藥繼續炮擊。這是戰爭，雖然敵人是群烏合之眾的海賊，但若是處境調換對方會毫無疑問地殺死自己的人。
那日他們為了錢可以襲擊殺掉原光復及其手下，那麼今日自己又為何不能同樣為了錢而殺掉他們報仇呢。也許是先前與暗柳生的廝殺讓光復發生了改變，總之要想在這個時代生存，就得鐵下心來在必要時不擇手段。
或許光復那邊隔岸觀火看得不真切，但回到商船上的松蕙等人就是身臨其境了。那些隨著爆炸飛濺的殘肢斷臂，被鋼珠掃中血肉模糊尤為死透在地上哀嚎的身體，因為都是在人群中爆的炸，僅第一輪炮擊便將海灘變成了人間地獄。最慘的是那些中了軟骨散無力地躺在地上的海賊，即使沒被炮炸到，也被隨之驚恐四竄的人群給踩踏死。一時間，海灘上亂作一團，死傷者不計其數。
船上，雙胞胎姐妹轉過頭有些作嘔，就連對殺人向來麻木的小司都皺起眉頭，握刀的手都因用力過度而發白。籐堂平助則始終處於目瞪口呆的狀態，好半天才驚恐地擠出一句話。
「天啊，這就是西洋大炮的威力！」黑船來襲的那年，還是小孩子的籐堂就親眼見過佩裡艦隊的鳴炮恐嚇，那時候可把他給嚇壞了。但見識到西洋大炮真正的威力，則不折不扣的是今天。在這樣厲害的火炮面前，劍術再高的武士恐怕也沒什麼值得誇耀武勇的地方了吧，籐堂如此想道，突然對此刻正指揮炮擊的光復產生了一股敬意。
松蕙正目光注視著沙灘，如果對比便會發現，她和光復是同樣的面無表情。所有一切都是出於她的計謀，用宴會美色將海賊聚到一起，再用火炮進行最大程度的殺傷，以圖達到全殲的目的。不過她出此策不僅僅是為了報復，也是迫不得已。己方人少不說，最關鍵的是銀兩都在這些船上，在不清楚銀兩被裝在哪條船的情況下，只有限制住海賊使他們一條船都出不了港。按目前來看，目的似乎達成了，可就在這時，松蕙看著船下的目光卻是一凝。
「不好，有大量的海賊衝著船來了。」松蕙聲音凝重道，「他們想奪船。」
海賊們不傻，驚慌之後自然就明白過來那商船和炮擊的是一夥人，那麼海上的火炮就不會炮擊商船。不論是出於逃生還是報復，當下就有離商船最近的一群海賊喊叫著衝了過去。
「船還沒動嗎。」松蕙朝操船的虎組手下喊道。
「回統領，風帆是打開了，但風力不足，動身還要一段時間。」負責操船的手下著急地回道，這就是風帆船的缺點了，不蓄足風力船還不能立刻啟動。
衝來的海賊轉眼就到了船下，守衛的兵士之前就開始放槍，但奈何本來人數就不多，分出一批人控制船後人就更少了。哪怕加上會射擊的藝妓，在快速湧過來殺紅了眼的海賊面前，只能略微阻止海賊的衝鋒。
此時，『黑珍珠』號的炮擊還在繼續，第二輪炮的殺傷效果就沒有第一輪那麼理想了。即使是榴散彈，但在人群開始擴散的情況下，起的殺傷力也便得有限起來。不過好在第一輪就讓海賊死傷慘重，加上酒裡下的藥，第二輪炮後實際上逃散的海賊已不足六百。他們一部分湧向松蕙的商船，一部分則分批搶上自己的船隻，企圖開船逃走。
「老闆，要不要繼續炮擊，商船那邊快守不住了。」洛克拿著望遠鏡觀察過後，沉穩地徵詢道。
光復也是發現了商船的情況，如果此時船開過去接應的話，或許還有機會，但如此一來就要有少說一半的海賊船隻逃走了。這是需要當機立斷的時候，他緊緊握著望遠鏡又看了過去，當注意到鏡頭邊上的某處時，嘴角揚起了一抹弧度，「炮擊，當然要炮擊！繼續填裝榴散彈，目標準備逃回船上的海賊。」
「好的，老闆！」洛克很有職業軍人的素養，實際上這位畢業於布爾米克海軍軍官學院，原法國海軍最有前途的艦長，在光復得知他竟成了區區洋行的貨船船長後，也是驚得下巴都快掉下來了。不過想想他和拉塞爾老笛福的關係，震驚之外又多了一份慶幸，對於艦船的操控和戰鬥，可以說洛克是同時代裡的佼佼者。
『黑珍珠』號調轉船身對向擁塞著準備登船逃生的海賊開始了新一輪炮擊，而似乎被捨棄的松蕙等人則到了危急的關頭。由於前裝槍裝彈慢的特性，就算隱宗對虎組進行了充分的訓練，也還是出現了緊張中彈藥填塞錯誤的情況。蜂擁而上的海賊突破到船下，第一批已經開始往船舷上攀爬，防衛的兵士正在換成刀劍將攀上來的砍下去。
然而，海賊人數太多根本來不及驅趕，眼看著就要失守，松蕙等人也紛紛做好了白刃死戰的準備。卻在這時，側面響起了一陣炒豆子似的槍響，隨著攀爬的海賊紛紛慘叫著落下，硝煙之中呈整齊隊列的一對人馬顯露了出來。
「一隊後撤裝彈，二隊上前射擊。」雄厚的聲音劃破硝煙，又是帶來一陣槍響，再看那槍口冒著青煙的男子，正是先前帶隊登陸的徐定山。
援軍一到，局勢立即逆轉，本就恐慌之下全憑一股求生的海賊，一下子見對方來了不下數百的援軍，且各個都拿著洋槍全副武裝，頓時勇氣盡散絕望地開始逃散。徐定山帶領的二百人，猶如入了羊群的虎狼，不急不慢地推進著。隨著每一次槍響，都有一片的海賊倒下，而松蕙等人的帆船也終於動了，在近岸的水面徐徐跟進，從側面放槍逼迫海賊往炮擊的地方退去。
戰鬥已接近尾聲，由於逃往船舶的路遭到炮擊，海賊們不得不捨棄了逃生的念頭，被迫和被驅趕而來的其他海賊匯合到一處，加起來能行動的已不足三百人投降了。
塵埃落定，停止了炮擊，光復就要下令『黑珍珠』號靠岸。第一次參加戰鬥就以近乎零損失，造成了敵人近乎兩千人的傷亡，不得不說是件值得誇耀的事。
「是不是有點太欺負人了。」大獲全勝後，某人放鬆下來就開始得瑟了，不過很快他就被迫不及待想要登岸了。原因無他，那足有兩百噸發著燦爛光芒的銀子，這貨一想到就坐立難安口水直流。
然而，就在這時，船員的騷動打斷了他的美夢，順著船員們手指的方向，其實只要放眼就能看見，一艘大型帆船正快速駛離海灣。岸上響起了自己人的槍聲和叫罵，但很顯然沒能阻止那艘船的離去。炮擊海灘讓光復忽略了，還有艘船是守衛森嚴，沒有人下來赴宴的。
海上已升起一輪明月，在水銀般傾瀉的月光下，有眼尖的虎組船員卻是看清了那船上的人影。
「是鷹組的那群叛徒，該死的，別讓他們逃了！」船員發出憤怒的吼聲，在船上炸開了鍋，也驚醒了光復。
如果是叛徒的話，那船上面極有可能運著大量的銀兩，瞧那甲板上人頭竄動的樣子，就以現在『黑珍珠』號上的人數來說，跟上去舷接戰奪船很可能要吃虧。難道要炮擊？想到此光復望向了洛克。
「洛克你有什麼辦法讓那船停下來，又不能擊沉？」光復期待地問。
而洛克的回答則果然沒有讓他失望，就見著大漢笑著道：「噢，老闆，很簡單。我們不是有葡萄彈嘛，靠上去請他們吃幾顆，保管美味可口地送他們上天堂。」
瞧著洋大漢笑得那邪惡樣，有時候，光復覺得自己還是蠻純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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