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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十三章 死了麼 文 / 天琊海礁

    古寺。

    黑暗中,隱約可見一條朦朦朧朧的人影,動也不動似的坐在對面的椅子上,也不知是什麼時候來的,也不知坐了多久。

    「醉鄉路穩宜常至,他處不堪行。」,來人歎息著,又道:「可是這條路若是去得太多了,想必也一樣無趣得很。」

    花滿樓笑了,無論誰都笑不出來的時候,他卻偏偏總是會忽然笑出來,一如既往的溫和,一如既往的令人溫暖,他微笑著道:「想不到閣下居然還是個有學問的人。」

    他很少喝酒,可今天卻多喝了幾杯,以至於被人欺身近前,沒有發覺。

    不請自來的人也笑了,道:「不敢,只是心中偶有所感,就情不自禁說了出來而已。」

    花滿樓緩緩地說道:「閣下夤夜前來,就為了說這幾句話給我聽的?」

    來人道:「還有幾句話。」

    花滿樓坐起身子,道:「我非聽不可?」

    來人斟酌了一番,道:「看來好像是的。」,他說話雖然平和緩慢,可是聲音裡卻帶著種比針尖還尖銳的鋒芒。

    花滿樓歎了口氣,索性又躺下去:「非聽不可的事,總是不會太好聽的,能夠躺下來聽,又何必坐著?」

    這人道:「躺下來聽,豈非對客人太疏慢了些?」

    花滿樓搖了搖頭,道:「閣下好像並不是我的客人,而且,我還不知道尊駕是誰。我『看不到』尊駕!」

    他是個瞎子,當然看不到,來人卻滿足了他的意願。道:「你要看看我?這容易!我不會拒絕!」

    他輕輕咳嗽一聲,後面的門就忽然開了,火星一閃,燈光亮起,一個黑衣勁裝,黑巾蒙面,瘦削如兀鷹。挺立如標槍的人,就忽然從黑暗中出現。

    他手裡捧著盞青銅燈,身後背著把烏鞘劍。燈的形式精緻古雅,劍的形式也同樣古雅精緻,使得他這個人看來像是個已被禁制於地獄多年的人,忽然受到魔咒所催。要將災禍帶到人間來的幽靈鬼魂一樣。

    甚至連燈光看來都是慘碧色的。帶著種說不出的陰森之意。端坐在椅子上的這個人,也就忽然出現在燈光下。

    爐火已將熄滅。陰森森的燈光,陰森森的屋子,陰森森的人。

    他的衣著很考究,很華麗,他的神情高貴而優雅,他的眼睛炯炯有神,帶著種發號施令的威嚴。可是他看起來,還是個陰森森的人。甚至比站在他身後的黑衣人更可怕。

    花滿樓側耳傾聽了好一會兒,又笑了,道:「果然不錯。」

    來人道:「不錯?我長得不錯?」

    花滿樓搖了搖頭,笑道:「閣下這副尊容,我當然看不見,不過……在瞎子的世界當中,我可以把你想像成任何人!你是誰?有什麼來意?這才應該是我關心的對麼?」

    來人點了點頭,道:「我叫賈樂山,不知閣下認識與否?」

    花滿樓搖搖頭。

    這人道:「但你卻聽說過我!」

    花滿樓點了點頭,微笑道:「除了賈樂山外,還有誰的身上會有這種極為濃厚的海腥味兒,除了賈樂山外,還有誰能用這種身佩古劍,勁氣內斂的武林高手做隨從?」

    賈樂山是誰花滿樓當然聽說過,因為賈樂山同樣也是江南著名的豪富,是當地著名的善土,只有極少數幾個人才知道,他昔年本是個橫行四海的大海盜,連東洋的倭寇都有一半直接受他統轄。

    倭寇一向殘暴凶狠,悍不畏死,而且生性反覆無常,賈樂山卻能把他們制得服服帖帖,從這一點就可以看出他是個多麼厲害的人了,花家是江南首富,雖未與他打過交道,但同樣也避免不了的有過摩擦。

    賈樂山大笑。他的笑也同樣陰森可怕,而且還帶著種尖刻的譏誚:「好!不愧是花滿樓!從今天開始,誰若是敢告訴我瞎子好對付,我一定會砍了他的舌頭!」

    花滿樓面上帶著微笑,道:「不敢,只不過是心有所感,情不自禁的說了出來而已!」

    賈樂山笑聲停頓,盯著他,過了很久,才緩緩道:「你知道我的來意?」

    花滿樓歎了口氣,道:「我情願聽你自己說。」

    賈樂山道:「我要你回去。」

    花滿樓眉毛一挑,道:「回去?回到哪裡去?」

    賈樂山道:「回到那軟紅十丈的花花世界,回到那些燈光輝煌的酒樓賭坊,回到倚紅偎翠的溫柔鄉去,回到……天下第一劍客,韓文的身邊!」

    花滿樓搖了搖頭,道:「這是實話,我也很想回去,只可惜……我覺得他陌生了!」

    賈樂山打斷了他的話,道:「他拿了本屬於我的東西!」

    花滿樓再次否定他的話,道:「羅剎牌本不屬於任何人!」

    賈樂山色變,良久,他又咳嗽一聲,就有個白髮蒼蒼的老家人,領著兩條大漢,抬著口很大的箱子走進來。箱子裡裝滿了一錠錠耀眼生花的黃金白銀。

    花滿樓當然聽清楚了這是什麼東西,皺眉道:「哪裡來的這許多阿堵物,也不嫌麻煩麼?」

    賈樂山道:「我也知道銀票比較方便,卻總不如放在眼前的金銀實在,要想打動人心,就得用些比較實在的東西。」

    花滿樓道:「有理。」

    賈樂山道:「你肯收下?」

    花滿樓道:「財帛動人心,我為什麼不肯收下?」

    賈樂山道:「你也肯回去?」

    花滿樓搖頭道:「不肯!」,他微笑著接道:「收不收下是一件事,回不回去又是另外一件事了,兩件事根本連一點關係都沒有。」

    賈樂山笑了。他居然也是那種總是要在不該笑時發笑的人。「這是利誘。」。他微笑著道:「對你這樣的人,花家七童……我若一味如此,只怕也是太不識相了。花家從不缺錢,倒是我失了算計!」

    花滿樓道:「你還準備了什麼?」

    賈樂山道:「利誘不成,當然就是威逼。」

    花滿樓點了點頭,道:「很好。」

    一直站在花滿樓身後的,黑衣人忽然道:「很不好。」

    花滿樓疑惑道:「不好?」

    黑衣人道:「閣下聲名動朝野,結交遍天下,連當今天子。都對你不錯,我若殺了你這樣的人,麻煩一定不少!天下第一劍客韓文。西門吹雪、陸小鳳……哪一個都不是好對付的!」

    花滿樓道:「所以你不想殺我?」

    黑衣人道:「不想。」

    花滿樓點了點頭,道:「我也正好不想死。」

    黑衣人道:「只可惜我的劍一出鞘,必定見血。」

    花滿樓又笑了:「這就是威逼?」

    黑衣人道:「這只不過是個警告。」

    花滿樓道:「警告之後呢?」

    黑衣人慢慢的放下銅燈,慢慢的抬起手。突聽「嗆」的一聲。劍已出鞘。蒼白的劍,彷彿正渴望痛飲仇敵的鮮血。

    花滿樓歎了口氣,道:「果然是難得一見的利器。」

    黑衣人道:「你在為自己歎息?」

    花滿樓道:「不是。」

    黑衣人道:「不是?」

    花滿樓道:「我是為了你,為你慶幸,為人慶幸時我也同樣會歎息。」

    黑衣人道:「哦?」

    花滿樓道:「你身佩這樣的神兵利器,卻為賈樂山這樣的人做奴才,你們自江南一路前來,居然沒有遇見我那個朋友。運氣實在不錯。」

    黑衣人道:「若是遇見了你那朋友又怎樣?」

    花滿樓道:「若是遇見了他,這柄劍此刻已是他的。你的人已入黃土。」

    黑衣人道:「你的口氣倒不小。」

    花滿樓道:「這不是我的口氣,是他的。」

    黑衣人道:「他是誰?」

    花滿樓道:「韓文!」

    韓文!

    黑墨般的長衫飄動,一滴鮮血正慢慢的從劍尖滴落……閃電般的劍光,寒星般的眼睛。鮮血滴落,濺開……

    黑衣人握劍在手上,青筋暴現,瞳孔也突然收縮:「可惜你不是韓文!」

    就在這一瞬間,他的劍已刺出,劍光如虹,劍氣刺骨!驚人的力量,驚人的方位,驚人的速度!這樣的利劍,用這樣的速度刺出,威力已不下於閃電雷霆。

    有誰能擋得住閃電雷霆的一擊?

    有!

    韓文!

    一道身影倏然出現,一柄長劍劃破長空!這才是妙絕天下,絕世無倆的一劍!這才是無與倫比,不可思議的一著劍!劍光如瀑,劍氣如虹……

    也就在這一瞬間,屋頂上的瓦突然被掀起一片,一個人猿猴般倒掛下來,雙手一揚,三十七道寒星暴射而出,暴雨般打向韓文。

    這一招才是出人意料,防不勝防的殺手!只聽「噗、噗、噗」一連串急響,三十七件暗器全都打向了突然出現的韓文,韓文手中的長劍一挑,床榻上的被子飛了起來;

    這本是精妙無比的暗器手法,可它僅僅只不過打在棉被上。這樣的距離,這樣暗器的力量,本可透穿甲冑,卻打不穿這條棉被,反而被彈了回去,散落滿地。

    黑衣人看著自己握劍的手,鮮血淋漓!

    倒掛在屋脊上的人掉落地上,咳嗽個不停,卻在歎息:「久聞天下第一劍客的鋒芒,想不到居然還有這麼驚人的內家功力。」

    「可惜!沒要了你們的狗命!」,韓文冷冷的說了句,隨後卻突然變了臉,因為他本身就是個很有名的「屬狗臉的」,說變就變,他看向了花滿樓,道:「利誘你不成,威逼你也不就範,那用什麼好呢?」

    這句話賈樂山好像聽不見,他也好像沒看見韓文出現一樣,道:「常言道,英雄難過美人關,閣下無疑是英雄。美人何在?」

    美人就在門外。

    風吹過,一陣幽香入戶。指甲留得很長的老家人,用一根銀挖耳挑亮了銅燈。門外就有個淡裝素服的中年婦人,扶著個紫衣少女走了進來。

    這婦人修長白皙,體態風流,烏黑的頭髮梳得一絲不亂,在燈光下看來,皮膚猶如少女般嬌嫩,無論誰都看得出。她年輕時必定是個美人,現在雖然已到中年,卻仍然有種可以令男人心跳的魅力。

    對男人們說來。這種經驗豐富的女人,有時甚至比少女更誘惑。可是站在這紫衣少女的身旁,她所有魅力和光彩都完全引不起別人的注意了。

    沒有人能形容這少女的美麗,就正如沒有人能形容。第一陣春風吹過湖水時。那種令人心靈顫動的漣漪。她垂著頭走進來,靜靜的站在那裡,悄悄的抬起眼,凝視著韓文。

    她甚至連指尖都沒有動,只不過用眼睛靜靜的凝視著韓文。韓文心裡已經起了陣奇異的變化,甚至連身體都起了種奇異的變化。

    她眼睛裡就彷彿有種看不見的火焰,在燃燒著男人的欲忘。看見這少女,韓文才明白什麼樣的女人才能算做天生尤物。

    賈樂山舒舒服服的靠在椅子上。欣賞著韓文臉上的表情,悠悠道:「她叫楚楚。你看她是不是真的楚楚動人?」

    韓文不能不承認。

    賈樂山道:「看樣子你好像很喜歡她。」

    韓文也不能否認。

    賈樂山輕輕吐出口氣,道:「好,我只要一樣東西,她都可以跟你走,帶著這口箱子一起走!甚至我還可以給你更多的東西!」

    韓文搖了搖頭,道:「可惜,那東西不能給你!」

    賈樂山的臉色變了,道:「你究竟要怎麼樣才肯答應?你究竟要什麼?」

    韓文眼珠子轉了轉,道:「本來我是什麼都不要的,可是現在,我倒想起了一件東西。」

    賈樂山道:「你想要的是什麼?」

    韓文道:「我要司空摘星的鼻子。」

    賈樂山怔了怔,道:「黃金美人你都不要,為什麼偏偏想要他的鼻子?」

    韓文道:「因為我想看看他,沒有鼻子之後,還能不能裝神扮鬼,到處唬人。」

    賈樂山盯著他,忽然大笑。他的笑聲已變了,變得豪邁爽朗,仰面大笑道:「好,好!算你厲害!想不到我這次還是沒有唬住你,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這句話說出來,已無疑承認他就是司空摘星,韓文淡淡道:「我嗅出了你的賊味……好吧!是花滿樓,他表現得,有些出乎意料的輕鬆!他認出你了,知道你是熟人,而在這些人中,只有你的易容術最為高明!」

    司空摘星道:「我有賊味?」

    他問的是花滿樓,花滿樓笑了,學著陸小鳳的口氣,道:「無論是大賊小賊,身上都有賊味的,你是偷王之王,賊中之賊,那味道自然更重,何況……」

    司空摘星搶著問道:「何況怎麼樣?」

    花滿樓笑道:「何況,就算我是個瞎子,可要是想要躲過我的耳朵,欺身在我三丈之內而不被我發現的,全天下算上,也不過五指之數,我對你的腳步聲也很熟悉!」

    韓文瞇了瞇眼睛,道:「你來這裡做什麼?想要什麼?」

    司空摘星道:「想看看花滿樓……好吧!我欠人家一個人情!沒辦法!」

    花滿樓道:「你還沒有看夠?」

    司空摘星道:「我又不喜歡男人,看一眼就夠了,何況已經看了一刻鐘了,無論是多俊俏的男人,只要看幾眼就行了,看多了會很不舒服的!」

    花滿樓笑道:「是誰想看我?」

    司空摘星道:「賈樂山。」

    韓文眉毛一挑,道:「真的賈樂山?」

    司空摘星點點頭,道:「他想看看天下第一劍客到底是不是長了三頭六臂!」

    韓文冷哼一聲,道:「他自己為什麼不來?」

    司空摘星道:「他已經來了。」

    韓文道:「就在這屋子裡?」

    司空摘星道:「就在這屋子裡,只看你能不能認得出他來。」

    屋子裡一共有十個人。

    除了司空摘星、花滿樓和韓文之外。一個是身佩古劍的黑衣人,一個是猶自倒掛在屋樑上的暗器高手,一個是指甲留得很長的老家人。一個是紫衣少女,一個是中年美婦,還有兩個抬箱子進來的大漢。

    這七個人中,誰才是真的賈樂山?

    韓文上上下下打量了黑衣人幾眼,道:「你身佩古劍,武功不弱,又不敢以真面目見人。莫非你就是賈樂山?」

    黑衣人不開口。

    韓文卻是冷哼一聲,搖了搖頭,道:「不可能。」

    黑衣人忍不住問道:「為什麼不可能?」

    韓文道:「因為你的劍法雖然鋒銳凌厲。卻少了股霸氣。」

    黑衣人道:「怎見得賈樂山就一定有這種霸氣?」

    韓文道:「若是沒有霸氣,他昔年又怎麼能稱霸四海,號令群豪?」

    黑衣人又不開口了。

    韓文第二個打量的,是那猿猴般倒掛著的暗器高手。只打量了一眼。就立刻搖頭,道:「你也不可能是他。」

    這人問道:「為什麼?」

    韓文冷曬,道:「因為像賈樂山這樣的人,絕不會像猴子般倒掛在屋頂上。」

    這人也不開口了。

    然後就輪到那指甲留得很長的老家人。

    韓文道:「以你的身份,指甲本不該留得這麼長的,你挑燈用的銀挖耳,不但製作極精,而且本是老江湖們用來試毒的。你眼神充足,內家功夫必定不弱。」

    老家人神色不變。道:「莫非你認為老朽就是賈樂山?」

    花滿樓笑了笑,插言道:「你也不可能。」

    老家人道:「為什麼?」

    韓文接過話來,冷冷的說道:「因為你不配。」

    老家人變色道:「不配?」

    花滿樓接話道:「賈樂山昔年稱霸海上,如今也是一方大豪,他的飲食中是否有毒,自然有他的侍從們去探測,他自己身上,又何必帶這種雞零狗碎?」

    老家人也閉上了嘴。那兩個抬箱子的大漢更不可能,他們粗手粗腳,雄壯而無威儀,無論誰一眼就可以看得出。

    現在韓文正凝視著那紫衣少女。

    司空摘星道:「你看她會不會是賈樂山?」

    韓文道:「她也有可能。」

    司空摘星幾乎叫出來:「她有可能?」

    韓文點了點頭,道:「以她的美麗和魅力,的確可以令男人拜倒裙下,心甘情願的受她擺佈,近百年來稱雄海上的大盜,本就有一位是傾國傾城的絕色美人,只可惜……」

    司空摘星道:「只可惜怎麼樣?」

    韓文道:「可惜她的年紀太小了,最多只不過是賈樂山的女兒。」

    司空摘星看著他,眼睛裡居然露出種對他很佩服的樣子,道:「那麼現在只剩下一個人。」

    剩下的是那中年美婦。

    「難道她是賈樂山?當然也不可能。」,韓文自言自語,道:「賈樂山三十年前就已是海上之雄,現在至少已該有五六十歲。」

    這中年婦人看來最多也不過四十左右。

    韓文道:「據說賈樂山不但是天生神力,而且能勇冠萬夫,昔年在海上的霸權爭奪戰中,總是一馬當先,勇不可當。」

    這中年婦人卻極斯文、極秀弱。

    司空摘星微笑道:「你說得雖有理,卻忘了最重要的一點。」

    韓文道:「哦?」

    司空摘星道:「你忘了賈樂山是個大男人,這位姑奶奶是女的。」

    韓文擺了擺手,道:「這一點並不重要。」

    司空摘星道:「哦?」

    韓文道:「現在江湖中精通易容術的人日漸增多,男扮女,女扮男,都已算不了什麼。」

    司空摘星道:「不管怎樣,你當然也認為她絕不可能是賈樂山。」

    韓文道:「確是不可能。」

    司空摘星道:「但我卻知道,賈樂山的確在這屋裡,他們七個人既然都不可能是賈樂山,賈樂山是誰呢?」

    韓文笑了笑。道:「其實你本不該問這句話的。」

    司空摘星道:「為什麼不該問?」

    韓文道:「因為你也知道,世事如棋,變化極多。有很多不可能發生的事,都已發生了,有很多不可能做到的事,現在都已做到,連滄海都會變成了桑田,何況別的事?」

    司空摘星道:「所以……」

    韓文道:「所以這位姑奶奶本來雖不可能是賈樂山,但她卻偏偏就是的。」

    司空摘星道:「你難道說他是男扮女裝?」

    韓文道:「嗯。」

    司空摘星笑道:「賈樂山稱霸七海。威懾群盜,當然是個長相很凶的偉丈夫,他若長得這麼秀氣。海上群豪怎麼會服他?」

    花滿樓插言,笑道:「也許你已忘了他昔年外號,我卻沒有忘。」

    司空摘星道:「你說來聽聽。」

    花滿樓道:「他昔年號稱『鐵面龍王』,就因為和先朝名將狄青一樣。衝鋒陷陣時。臉上總是戴著個像貌獰惡的青銅面具。」他微笑著,又道:「狄青本是個美男子,知道自己的容貌不足以懾人,所以才要戴那種面具,賈樂山想必也如此。」

    司空摘星居然也閉上了嘴。

    那中年婦人卻歎了口氣,道:「好,好眼力。」

    韓文撇了撇嘴,道:「雖然也不太好。馬馬虎虎總還過得去。」

    中年婦人道:「不錯,我就是賈樂山。就是昔年的『鐵面龍王』,今日的江南善士。」

    說到「賈樂山」三個字時,他那張「風情萬種」的臉,已變得冷如秋霜,說到「鐵面龍王」四個字時,他眼睛裡已露出刀鋒般的鋒芒,說完了這句話時,他就已變了一個人。

    他的衣著容貌雖然完全沒有改變,神情氣概卻已完全改變,就像是一柄出了鞘的利劍,連韓文都可以感覺到他的殺氣。──殺人如草芥的武林大豪,就像是利劍一樣,本身就帶著種殺氣。

    他凝視著韓文,接著又道:「但我卻也想不通,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韓文微笑,道:「因為她。」,他眼睛看著的是楚楚,每看到她時,他眼睛裡就會充滿讚賞和熱情。

    賈樂山眼睛裡卻充滿了狐疑和憤怒,道:「因為她?是她暗示你的?」

    看見賈樂山的表情,韓文笑得更愉快,悠然道:「你一定這麼說也無妨,因為,她若不在這裡,我一定想不到你是賈樂山。」

    賈樂山扶著楚楚的手忽然握緊,楚楚美麗的臉上立刻現出痛苦之色。

    韓文在心裡歎了口氣,直到現在,他才能確定他們之間的關係。

    兇惡狡猾的老狐狸,溫柔美麗的小白兔,貪婪的兀鷹,失去自由的金絲雀……他不忍再看她受苦,道:「像她這樣的女孩子,無論走到哪裡,男人們都會忍不住要多看她兩眼的!」

    賈樂山道:「哼。」

    韓文道:「可是這裡的男人們,卻連看都沒有看過她,甚至偷偷的看一眼都不敢,女人們天生就喜歡被男人看的,他們不敢看她,當然不是怕她生氣,而是為了怕你,所以……」

    賈樂山道:「所以怎麼樣?」

    韓文道:「所以我就問自己,這裡的男人都不是好惹的人,為什麼要怕你?莫非你就是那殺人不眨眼的賈樂山?」

    賈樂山盯著他,忽然大笑,道:「好,說得好,想得也好。」

    韓文的臉卻忽然冷了下來,道:「你本不是來聽我說話,你是來找花滿樓的!對麼?」

    賈樂山道:「不錯。」

    韓文瞇了瞇眼睛,像是殘忍的豺狼,道:「現在你已看過了。」

    賈樂山道:「是的。」

    韓文道:「他是怎麼樣一個人?」

    賈樂山道:「他是個聰明人。」

    韓文撫掌大笑道:「好,說得好。」

    賈樂山道:「他不但聰明,而且意志堅強,無論什麼事都很難打動他,他對生活充滿了嚮往,他從不怨天尤人……」

    韓文道:「好!說的好!可惜了!你卻想用他來要挾我!還有你——司空摘星!你,是不想活了嗎?」

    司空摘星苦笑連連。花滿樓卻為他開脫了,道:「他若來,我還能等你來救。他若不來,只怕我現在已經是階下之囚了!他是在拖延時間!不要怪他!」

    夜更深,風更冷。

    黑衣人還是標槍般站在那裡,即便他的手已經血流如注,卻依然挺拔的站著身體,白髮蒼蒼的老家人又從身上拿出把小銼子,正在銼自己的指甲。

    屋樑上倒掛著的人。被韓文打落下來,嘴角上還有一絲血跡,站在陰暗的角落裡……一點兒生息也沒有!

    賈樂山道:「他們三個人都是不好惹的。剛才你雖然接住了老三的一著殺手劍、老二的一手滿天花雨,再加上老大,情況就不同了……即便殺不了你,但你的這位朋友……」

    韓文看了看那白髮蒼蒼的老家人。道:「老大就是你?」

    白髮老家人冷笑了一聲。屈起手指,中指上三寸長的指甲,竟彷彿變得柔軟如棉,捲成了一圈,突又彈出,只聽「嗤」的一聲,急風響過,七八尺外的窗紙。竟被他指甲彈出的急風刺穿一個小洞。

    這根指甲若是真的刺在人身上,會有什麼樣的結果?

    韓文也不禁喝一聲彩:「好!好一招彈指神通。果然不愧是華山絕技。」

    老家人冷冷道:「你的眼力也果然不差。」

    韓文嘖嘖稱奇,道:「崆峒的殺手劍、辛十娘門下的滿天花雨,再加上華山的彈指神通……不過,我還是有自信殺了你們所有人,並且保證我的朋友毫髮無傷的!」

    司空摘星忽然笑了笑,道:「別人說你眼力不差,我卻要說你眼力不佳。」

    韓文道:「哦?」

    司空摘星道:「你只看出了他們三個人的武功來歷,卻忘了這裡還有兩個可怕的人。」

    韓文道:「我沒有忘。」

    司空摘星道:「你有沒有算上我?」

    韓文道:「沒有。」

    司空摘星道:「為什麼?」

    韓文道:「因為我眼中看來,你非但一點也不可怕,而且很可愛。」

    司空摘星笑了。

    可韓文下一句話,差點兒沒噎死他:「傻的可愛!」

    司空摘星面色錯愕,好半晌擠出一句話,道:「我也想不到你居然看得出這位楚楚姑娘的可怕。」

    韓文笑道:「我也看得出她的可愛。」

    可愛的人,豈非通常都是可怕的?

    司空摘星道:「有句話你一定還沒有聽說過。」

    韓文道:「什麼話?」

    司空摘星道:「楚楚動人,奪命追魂。」

    韓文轉過頭,看看楚楚,搖著頭歎道:「我實在不信你有奪命追魂的本事。」

    楚楚嫣然一笑,道:「我自己也不信。」

    她的笑如春花初放,她的聲音如黃鶯出谷,但她的出手,卻比赤練蛇還毒。就在她笑得最甜時,她已出手,金光一閃,閃電般刺向韓文的咽喉。

    她用的武器,就是她頭髮上的金釵。韓文並不打算傷她,已準備出手去夾,武功到了他這般境界,他的出手已經很少落空了。

    可是這一次他的手剛伸出,就立刻縮了回去,因為就在這金光一閃間,他已發現金釵上竟帶著無數根毫毛般的芒刺。

    他出手一夾,這根金釵雖然必斷,釵上的芒刺,卻必定要刺入他的手。

    刺上當然有毒,其實最早想用這種法子來對付的人是陸小鳳,因為他的「靈犀一指」真的夠討厭的,楚楚已不是第一個用這種東西的人。

    韓文的眼睛快,反應更快,手縮回,人也已滑開,金釵擦著他的脖子劃過。楚楚手腕一轉,金釵又劃出。

    這根金釵短而輕巧,變招當然極快,霎眼之間,已刺出二十七招,每一招劃出的角度都令人很難閃避,每一招刺的都是要害。

    這位楚楚動人的姑娘手中的金釵,實在遠比那黑衣人的利劍更可怕。只可惜她遇見的對手是韓文,她的出手快,韓文躲得更快,她刺出二十七招,韓文避開了二十六招。突然一反手,握住了她纖美柔細的手腕。

    手腕並沒有斷。韓文一向是個憐香惜玉的人,怎麼能狠得下這個心來?她的心卻夠狠,腰肢一扭。突然飛起一腳,猛踢韓文的小弟弟。

    這實在不是一個淑女應該使出的招式,誰也想不到,像她這麼樣一個溫柔可愛的女孩子,會使出這麼樣惡毒的招式來。

    韓文卻偏偏想到了,將她的手腕輕輕一擰、一甩,她的腳剛踢出。人已被甩了出去,勉強凌空翻身,跌進了賈樂山的懷抱。

    賈樂山皺了皺眉。道:「你受傷了沒有?」

    這句話居然問得很溫柔。

    楚楚搖搖頭,慢慢的從賈樂山懷抱中滑下來,突然反手,手裡的金釵筆直刺入了賈樂山的胸膛上。這變化非但韓文想不到。賈樂山自己更連做夢都沒有想到。

    這無疑是致命的一擊!

    賈樂山畢竟不愧是一代梟雄。居然臨危不亂,居然還能出手,而且一出手就扼住了楚楚的咽喉。楚楚的臉已嚇得全無血色,喉嚨裡不停的「格格」直響。

    賈樂山的手已收緊,獰笑道:「賤人,我要你的……」

    一句話還沒有說完,只聽「嗤」的一響,一根三寸三分長的指甲。已點在他腦後「玉枕穴」上。

    這也是致命的一擊!

    賈樂山手鬆開,狂吼翻身。撲向那白髮蒼蒼的老家人。

    可是他剛翻過身,又是一陣急風破空,十三點寒星打在他背脊上,一柄蒼白的劍也閃電般刺過來,刺入了他的腰。

    四個人一擊得手,立刻後退,退人了屋角。

    劍拔出,鮮血飛濺,賈樂山居然還沒有倒下,一張很好看的臉卻已變得說不出的猙獰可怕,一雙很嫵媚的眼睛也凸了出來,盯著這四個人,嘶聲道:「你……你們這是為了什麼?」

    黑衣人緊握著手裡的劍,手背上青筋暴起,指節也因用力而發白,卻還是在不停的發抖。老家人和樑上客也在發抖。

    他們都已抖得說不出話。

    能說話的反而是楚楚,她咬著嘴唇,冷笑道:「你自己應該明白我們這是為了什麼?」

    賈樂山歎出了最後一口氣,道:「我不明白……」

    這四個字的聲音越說越弱,說到最後一個字,已變成了歎惜。

    他不明白,死也不明白。

    燈光也已漸漸微弱。屋子裡一點聲音也沒有,甚至連呼吸聲和心跳聲都已停頓。賈樂山已倒在他自己的血泊中。他來得很突然,死得更突然。

    韓文搖了搖頭,好像有些可惜自己沒跟他過兩手,第一個開口的還是楚楚──這是不是因為女人的舌頭天生就比男人輕巧柔軟?

    她已轉身面對著韓文:「你一定想不到我們會殺他。」

    韓文承認,他相信這種事無論誰都一定會同樣想不到的。

    楚楚道:「你也不知道我們為什麼要殺他?」

    韓文遲疑著──不相配的姻緣,總是會造成悲劇的,這一點他並不是不知道,但他卻寧願讓她自己說出來。

    楚楚臉上的表情果然顯得既悲哀、又憤怒:「他用暴力佔有了我,強迫我做他的玩物,又捏住了他們三個的把柄,強迫他們做他的奴才,我們早就想殺了他,只可惜一直找不到機會。」

    賈樂山無疑是個極可怕的人,沒有十拿九穩的機會,他們當然不敢輕舉妄動。

    韓文道:「這次難道是我替你們造成了機會?」

    楚楚點點頭,道:「所以我們不但感激你,還準備報答你。」

    韓文笑了。

    「報答」這兩個字從一個女人嘴裡說出來,通常特別有意義的。

    楚楚的態度卻很嚴肅,又道:「我知道一個消息——陸小鳳死了!而且有人說是你幹的,西門吹雪已經準備要與你決鬥了!」

    韓文愣住了,陸小鳳死了?開玩笑的吧?那個小蟑螂……

    黑衣劍客,走了過來抱拳行禮,道:「先前多有冒犯!多謝韓先生!告辭!」

    緊接著銀髮老人與那個猿猴一樣的暗器高手也依次過來行禮告辭,看得出,他們之前並不是真的準備對韓文出手,當然,韓文也感覺到他們當時沒有殺氣,留了一手,否則,結局可不是這樣。

    不過,現在的韓文沒興趣兒去管這些東西,他突然看向了楚楚,道:「這個消息是什麼時候傳出來的?」

    「三天前!」,楚楚緩緩地說道。

    韓文瞇著眼睛,像是在想著什麼,好半天,笑了,自言自語一般,道:「他要真的死了倒也不錯!可惜啊……」

    「可惜什麼?」,楚楚不解的問道。

    韓文看向了花滿樓,又看向了司空摘星,道:「你們信嗎?」

    花滿樓笑而不語,司空摘星翻了翻眼睛。

    陸小鳳真的死了?至少熟悉他的一定不會這麼認為吧?無論他是不是真的招人煩,至少他這個討厭鬼運氣一向不錯。(……)

    ps:ps:這一卷馬上結束,新的一卷即將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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