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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章 兵分兩路 文 / 天琊海礁

    孫學圃說到這裡,嘴角竟突然泛起一絲微笑,緩緩接道:「這三個月裡,我天天面對著她……這三個月真是我畢生最幸福的時刻,但三個月後,她……她……」

    說到這裡,他嘴角的微笑又不見,面上又泛起那種驚怖之色,身子又不住顫抖了起來。

    沈珊姑忍不住道:「三個月後怎樣?」

    孫學圃道:「三……三個月後,我將四幅畫完成的那天晚上,她備下一桌精緻的酒席,親自來為我倒酒,陪我共飲,我神魂顛倒,不覺醉了,等我醒來,才知道她……她……」

    他喉結上下牽動,聲音一個字一個字從他咽喉裡吐了出來:「她竟將我一雙眼睛生生挖了去。」

    聽到這裡,屋裡沈珊姑,窗外的楚留香都不禁駭了一跳;

    過了許久,沈珊姑才長長吐出口氣,道:「她為什麼要這樣?」

    孫學圃慘笑:「只因我為她畫過像後,她再也不願我為別的女人畫像了。」

    沈珊姑平日雖也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女子,但聽到這女子的殘忍與狠毒,掌心也不覺沁出了冷汗,喃喃道:「魔女……這果然是個魔女。」

    孫學圃道:「我早已說過,她是個魔女,無論誰佔有她,都只有不幸,姑娘你……你為何要問她?這幅畫又怎會落到你手裡?」

    沈珊姑道:「這幅畫乃是我大師兄左又錚的。」

    楚留香眼睛一亮,暗道:「我猜的果然不錯。這女子果然和左又錚有關係。」

    孫學圃道:「既是如此,她的來歷,你為何不去問你的師兄?」

    沈珊姑道:「我大師兄已失蹤了。」

    孫學圃動容道:「失蹤……失蹤以前呢?」

    沈珊姑幽幽道:「以前我自然也問過。但他卻是不肯說。」

    孫學圃道:「他既然不肯說,你為何定要問?」

    沈珊姑恨聲道:「我大師兄終身不娶,就是為了這女子,我大師兄一生的幸福,可說都是葬送在這女子的手裡,為她朝思暮想,神魂顛倒。數十年從未改變,但她卻顯然對我大師兄漠不關心,她給我大師兄的。惟有痛苦而已。」

    孫學圃道:「你要找她,就是為了要替你師兄報復?」

    沈珊姑咬牙道:「不錯,我恨她……恨她。」

    孫學圃道:「你恨她,可是為了你很喜歡你的大師兄?若不是她。也許你早已成了你大師兄的妻子。是麼?」

    這沒有眼睛的人,竟也能看穿別人的心事。

    沈珊姑像是被針刺了,撲地坐倒,又站起輕輕道:「我恨她,還有一個別的原因。」

    孫學圃道:「什麼原因?」

    沈珊姑道:「我大師兄這次出門的前一天晚上,曾經接著一封書信,然後就坐在這畫像前,癡癡的坐了一夜。」

    孫學圃道:「然後他出門後就沒有回來?」

    沈珊姑道:「不錯。所以,我想我大師兄的失蹤。必定和她有關係,那封信說不定就是她搞的鬼,能若找到她,說不定就能找到大師兄。」

    孫學圃默然許久,緩緩道:「我只知道她的名字叫秋靈素。」

    「秋靈素』』這三個字說出,屋裡的沈珊姑還未怎樣,窗外的楚留香這一驚卻當真非同小可,忍不住去看韓文,韓文也是有些不可思議,為何?

    因為天鷹子包袱裡所瞧見的短箋:「還君之明珠,謝君之尺素。」那短箋下的名字,豈非正是「靈素」。

    這封絕情的短箋,莫非並不是寫給天鷹子的,而是寫給靈鷲子的,靈鷲子「失蹤』』後,天鷹子就和沈珊姑起了同樣的懷疑,為的也是要找這女子。

    想到這裡,楚留香不再猶疑,準備飛身掠入了窗戶,可一隻手卻按住了他,韓文已經竄了進去。

    沈珊姑只覺眼睛一花,面前已多了個人。她霍地後退,貼住牆壁,厲聲道:「你是誰?」

    昨天夜裡,她並沒有看清韓文的樣貌,此時的韓文也不同於昨日的冷冰冰,笑得相當的燦爛,道:「姑娘千萬莫要吃驚,在下此來,也正和姑娘的目的一樣,也是來尋訪這位秋夫人秋靈素的。」

    沈珊姑耳聽得如此,緩下來,道:「你為何要找她?」

    她瞧了韓文兩眼後,連身上的最後一分警戒之意都鬆懈了,但一雙眼睛卻仍是瞪得大大的。

    韓文卻也知道她瞪著眼睛,只不過桌要在他面前顯示她眼睛的美麗而已,並沒有什麼凶狠的意思。

    所以他嘴裡也支吾著道:「只因在下和秋靈素也……」

    說到這裡,他瞧清了桌上的畫。他語聲驟頓,整個人也有些……呆愣,這畫上的女子,眉目宛然,栩栩如生,果然是人間的絕色,這畫上的女子竟和他在西門千屋裡所瞧見的那幅是同一個人。

    西門千屋裡四壁蕭然,只有這幅畫,可見他對這女子必定念念不忘,他至今也是獨身,想必是為了她。而靈鷲子竟為她出了家。到目前為止,韓文已知道至少有三個男子為她神魂顛倒,那就是西門千、左又錚和靈鷲子。

    她若是寫封信要這三個人去為她死,這三人想必也是毫不遲疑的去了。而此刻,這三個人果然都已死了。

    沈珊姑眼睛盯著韓文,道:「你認得她?」

    韓文鬆了口氣似的,道:「我不認得她,也幸好不認得她。」

    孫學圃道:「不管你們是誰,你們都是來打聽她的下落的,現在,我已告訴了你們,你們也可以走了。」

    沈珊姑道:「她現在在哪裡?」

    孫學圃黯然道:「自從那天晚上之後,我就沒有再見過她……或許我應該說。自從那天晚上後,我就沒有再聽過她的聲音。」

    沈珊姑跺腳道:「你只是告訴我她的名字,那又有什麼用?」

    孫學圃道:「我所知道的。也不過只有這麼多。」

    韓文目光移動,忽然道:「你說你曾經為她畫過四幅像?」

    孫學圃道:「不錯,四幅。」

    韓文道:「你可知道她畫像為何要畫四幅?」

    孫學圃道:「那時我也奇怪,普通人畫像,都只畫一幅,她為何要畫四幅?等我為她畫到第三幅像時,終於忍不住問了出來。」

    「她可曾告訴你?」。韓文有些好奇的問道。

    孫學圃歎道:「她告訴了我……她說,她要將這四幅畫像送給四個男子,這四個男子都曾經和她有過一段……一段情感。而此刻,她卻要和他們斷絕來往了。」

    韓文咂了咂嘴,道:「她找你這樣的名手來畫像,為的就是要將她的美麗盡量保留在紙上。再送給那四個男子。這樣,她雖然離開了他們,他們卻再也忘不了她,她要他們每一次瞧見這幅美麗的畫像時,都要為她痛苦。」

    沈珊姑咬牙道:「好毒辣的女子,她的目的果然達到了,我師兄每次瞧見她的畫像時,都像是被刀割般痛苦。」

    韓文道:「現在的問題是。她為何要和他們斷絕往來?」

    沈珊姑道:「當一個女子不惜和四個愛她的男子斷絕來往時,她通常只有一個原因。」

    韓文目光流轉。道:「什麼原因?」

    沈珊姑道:「那就是她要嫁給另一個男人了,比他們四個好得多的男人。」

    韓文拍了拍手道:「不錯,女人的心事,的確只有女人才能瞭解。」

    沈珊姑道:「她所嫁的男人,不是有很大的權勢,就是有很高的武功,不是有很高的武功,就是有很驚人的財富。」,她瞧著韓文忽然一笑,接道:「自然也可能因為那男子和你一樣能令女子心動。」

    韓文忍不住調笑道:「姑娘現在動心了麼?」

    沈珊姑臉紅了紅,但眼睛卻還是直盯著他,媚笑道:「幸好世上像你這樣的男人並不多,而錢財她也未必瞧在眼裡,所以她嫁的男子,必定是個聲名顯赫的武林高手!咱們只要能找出這男人是誰,也就可以找到她了。」

    她居然將「咱們」兩個字說得噹噹響,卻連韓文是誰都不知道。

    韓文笑道:「這範圍雖然小了些,但江湖中的名人、高手畢竟還是不少,依我看,姑娘不如將這幅畫交給我,回家等著,我若有了消息,定去報知姑娘。」

    沈珊姑眼睛帶著媚笑,身子靠了過去,盯著他說道:「我為何要交給你?我為何要相信你?」

    韓文眼珠子一轉,惡劣的笑著,在她耳邊悄悄說了兩句話。

    沈珊姑面色突然在變,倒退兩步,顫聲道:「是你……是你……你這畜生!」,轉過身子,發狂似的奔了出去

    「低俗的惡趣味兒!」,楚留香也進來了,道:「韓兄!你難道就不能幹點兒別的?」

    韓文歎了口氣,道:「天下無敵,誰不寂寞?等你武功能夠達到我這一步的時候,你就會明白了!我現在正是在讓自己收斂鋒芒,返璞歸真……然後去挑戰更高的境界!」

    楚留香搖了搖頭,像是沒聽懂韓文說什麼一樣,輕輕歎了口氣,上前一步捲起了那幅畫,然後,就站在桌子前面,瞬也不瞬的凝注著孫學圃。

    他那銳利的目光,似乎連沒有眼睛的孫學圃都能感覺得出,孫學圃不安的在椅上動了動,終於忍不住道:「你們為何還不走?」

    楚留香道:「我是在等。」

    孫學圃道:「等什麼?」

    楚留香微笑道:「等你說出還在為她隱瞞著的事。」

    孫學圃呆了半晌,長歎道:「終究是瞞不過你?」

    楚留香道:「我知道你雖然恨她,卻還是不願意別人傷害她,但你若還不肯將所有的事說出來。她只怕真的就要被人害了。」

    孫學圃果然動容道:「為什麼?」

    韓文冷冷的說道:「收到你四幅畫的那四個人,現在都已死了。」

    孫學圃失聲道:「死了?怎會死的?」

    楚留香道:「我現在雖還不知道他們死因的真相,但卻知道他們都是收到秋靈素派人送去的一封書信後而出門被害的。」

    孫學圃道:「你……你是說秋靈素將他們害死的?」

    楚留香道:「秋靈素既然要他們為她相思一輩子。就絕不會再害死他們,她寫信給他們,說不定是因為她有了什麼困難,要他們趕去相助。」

    孫學圃歎道:「不錯,一個女人若是有了困難時,首先想到的,自然就是對她最好的人。也只有這些人才會為她效忠效死。」

    楚留香道:「而現在這四個人都已死了,害死他們的人,又接連害死了另外幾個人。為的只是不願我知道他們和她的關係,不願我也插足在這秘密裡,由此可見,她的困難必定還未解決。說不定此刻正在危險中。」

    孫學圃動容道:「此事既然如此凶險。你為何定要插足?難道你想救她?」

    楚留香歎道:「我若不知道她在哪裡,又怎能救她?」

    孫學圃默然半晌,緩緩道:「你們方才忘記問我一件事了。」

    楚留香道:「什麼事?」

    孫學圃道:「你們忘記問我,我是在什麼地方為她畫像的。」

    楚留香失聲道:「不錯,這一點想必也有關係。」

    孫學圃道:「出城五里,有個烏衣庵,我就是在那裡為她畫像的,庵中的住持素心大師。乃是她的至交好友,想必知道她的下落。」

    楚留香道:「還有呢?」

    孫學圃不再說話。

    楚留香收起畫像。轉身而出,突又回首道:「目雖已盲,心卻未盲,以心為眼,難道就不能作畫麼……孫兄,你仔細想想,多多珍重。」

    孫學圃呆了呆,眉目皆動,大聲道:「多承指教,請問尊姓?」

    這時,楚留香與韓文已去得遠了。

    窗外陰影中卻有一人冷冷道:「他姓楚,叫留香。」

    「等等!不對勁兒!」,衝出了數十丈外,韓文突然間叫住了楚留香。

    楚留香愣了一下,也是滿臉的驚駭,心中只剩下四個字兒——殺人滅口!對!天鷹子的被殺,天強星宋剛……一個又一個人的慘死,這說明在他們的身後,始終有一條尾巴!

    「那還等什麼!回去看看!」,楚留香大急,抬腿兒便要走。

    韓文按住了他的肩膀,道:「兵分兩路!我去查看孫老頭,你趕緊去烏衣庵,如果那個人要殺人滅口,只怕烏衣庵的人也會慘遭毒手!快!行動起來!」

    楚留香二話不說,直奔山下而去,韓文也是身形如電,直撲孫學圃的家,可等他到了的時候,孫學圃已經倒地身亡,他的脖子是被直接拗斷的。

    看著那一雙空洞的眼睛,韓文默然無語,陡然間,他喝道:「誰?」

    門外一道身影閃過,韓文追逐而上,那身影倏隱倏現,竟像是故意引他到什麼地方一樣,這人的輕功絕非常人可以媲美,韓文在一時三刻之內,竟然是不能欺身近前!

    追逐之路漸行漸遠,韓文的眉頭高高的蹙起,心中暗道:我看你想把我引到哪裡去。

    突聽流水之聲,遠遠傳來,前面又有道斷崖,崖下游流奔湧,飛珠濺玉,兩邊寬隔十餘丈,只有條石樑相連,黑衣人就是在這裡消失的,不過……

    那寬不過兩尺的石樑,此刻競盤膝端坐著個人,山風振衣,他隨時都像是要跌下去上,—跌下去,就必定粉身碎骨,但他卻閉著眼睛,像是已睡著了。

    韓文走到近前,才瞧清這人,面色蠟黃,濃眉鷹鼻,雖然閉著眼睛,已令人覺得一種鋒利的殺氣。

    他盤膝而坐,衣袂下露出雙赤足,卻將一雙高齒烏木的木屐,放在面前,木屐—旁競又放著柄樣式奇特的烏鞘長劍。

    山風吹得他衣袂獵獵飛舞,那件烏絲寬袍面上。竟以金絲織成了八個龍飛鳳舞的狂草大字:「必殺之劍,擋者無赦。」

    空山寂寂,淒迷的晨霧中。壁立之斷崖上,竟坐著這麼樣個人,使這空靈的山谷,卻像是突然充滿了詭異奇秘之感。

    韓文冷曬一聲:「好狂妄的口氣!東瀛人,你不應該在這裡出現!」

    那人卻還是不言不動。

    韓文打量著絕谷峭壁,冷笑迭迭:「故意引我到這裡,你們又有何打算呢?」

    那人眼睛突然張開—線。瞧了韓文一眼,只聽他緩緩道:「世界之大,何處不可去。閣下又何苦非要走這裡?」

    他語氣說得極慢,將每個字都說得清清楚楚,但聽起來卻是說不出的生硬刺耳,有如刀鋒磨擦。拗折竹竿。

    韓文心念一動。脫口問道:「閣下大名?」

    那人道:「天楓十四郎。」

    韓文微微蹙眉,好半晌,道:「什麼流派的?」

    他的意思很明顯了,天楓十四郎也看著他,緩緩地說道:「伊賀谷!」

    「伊賀流?哼!」,韓文心中琢磨不定,陡然間似乎想起了妙僧無花曾經說過一個人,當下問道:「伊賀之忍俠?二十年前在閩南一帶曾經出現過的人?」

    天楓十四郎站起身來道:「正是!」

    「你為何出現在這裡?」。韓文掃視著這一帶的風景,突然間看到了一所房子。道:「那是你的家?」

    「不!不是!」,天楓十四郎面色猙獰的笑著,道:「那是秋靈素的家!」

    「秋靈素?」,韓文雙眸一瞇,問道:「你認識她?」

    天楓十四郎突然仰天狂笑了起來,淒厲的笑聲,震得遠處的松針都簌簌落下,青山也失卻了顏色。

    韓文蹙眉,他雖討厭這個笑聲,但更好奇的是……這個天楓十四郎到底怎麼了!

    只聽天楓十四郎狂笑著道:「你問我認不認識她?我為她甘受任慈之辱,含恨重歸東瀛,發誓在任慈有生之日,決不再來中土……我為了她的幸福,甘受任慈一掌,而不還手、我為她至今不娶!而此刻,你卻問我認不認得她!」

    韓文錯愕,他實未想到這「伊賀忍者」與任慈夫婦之間,還有著這樣一段情恨糾纏的往事,更未想到這看來比冰還冷的怪人,竟有如此癡情!其情之癡,竟不在札木合等人之下。

    除了札木合、西門千、左又錚、靈鷲子之外,這已是第五個人,這五人同樣為情顛倒,甘願終生受相思之苦。唯一不同的是,札木合等四人已死,而這人卻活著。

    狂笑之聲終於停止,天楓十四郎厲聲道:「如今任慈已死,秋靈素終於已完全屬於我,除了我之外,普天之下誰也休想再見著她。」

    秋靈素就在那間屋子裡?當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啊!

    韓文心中一動,道:「讓路!」

    天楓十四郎獰聲一笑:「休想!」

    這石樑下臨深壑,兩岸寬達十餘丈,任何人難以飛渡,若想從天楓十四郎頭上掠過,成功的機會,更不過只有千百分之一。

    韓文深吸了一口氣,以掌做爪,眼看著就要動手強闖了!

    此時,只聽「嗆」的一聲,一道閃光,天楓十四郎寬大的袍袖中飛出,套在山崖旁一株碗口粗細的樹上。

    驟眼望去,似乎是個銀光閃閃的飛環,韓文還想瞧仔細些,又聽得「喀嚓」一聲,一株樹已折成兩截,銀環又呼嘯著飛回天楓十四郎袖中,不見了。

    中原武林,各式各樣的暗器何止數百種,其中自也不乏絕頂高手,但這天楓十四郎的手法,卻與任何人都絕不相同,那銀光閃閃的飛環,更帶著說不出的詭異奇秘,飛旋來去,看來竟似是活的。

    韓文瞇了瞇眼睛,有些譏誚的笑著:「伊賀手法,果然與眾不同。」

    天楓十四郎獰笑道:「這便是忍術九大秘功中的『死卷術』,若非我手下留情,那株樹若換作你的脖子又如何?你還不快走!」

    韓文微笑道:「死卷術?這名字倒真嚇人,不過樹是死的。人卻是活的,難道我還會伸長了脖子,等你套麼?」

    天楓十四郎怒喝道:「你想試試?」

    喝聲中。閃光已向韓文迎面飛來。

    韓文但覺光芒耀眼,一道鷹缽般的銀光,又旋即電擊而來,來勢竟比他想像中還要快得多。他身子一轉,移開七尺,誰知那銀光果然像是活的,如影隨形。竟又跟著飛了過來。

    韓文身影閃動,連閃七次,一眼望去。但覺滿空俱是閃動著的銀光,竟已令人不知該如何閃避。突然間,韓文一爪掃了出去,「叮」的爪在那銀光上。但聞「嗆」的一聲。滿天銀光突然消失。鷹缽合起,變成個圓環,落在地上一彈,又飛了回去。

    天楓十四郎變色怒喝道:「八格野鹿,竟敢破我『死卷術』……好,再瞧我的『丹心術』。」

    突見一片紫霧海浪般捲來,霧中似乎還夾著一點亮晶晶的紫星,韓文身子後退。突然沖天飛起。

    只聽「轟」的一聲大震,如電閃雷轟。紫霧輕煙裊娜四散,本在韓文身後的一株大樹,竟被從中間劈成兩半,兩半邊倒下,樹心如遭雷擊,已成焦炭,一陣風吹過,樹葉片片飛舞,一株生氣勃勃的大樹,轉瞬間便已全部枯死,青綠的樹葉,也大半變成枯黃顏色。

    韓文瞧得,心中也是微有驚訝,暗道:「這忍術果然邪門得很。」

    他身形一掠三丈,竟飄飄落在石樑上,滿身邪氣,滿身殺機的天楓十四郎,距離他已不過數尺。

    韓文面色不改,道:「忍術我已領教過了,還想領教你的必殺之劍!聽人說,那很不錯!」

    天楓十四郎一字字道:「你想瞧瞧我的『迎風一刀斬』?」

    韓文笑道:「如今你就算放我過去,我也不過去了,我對你的興趣,已比對任夫人的更大,領教過你的『迎風一刀斬』,我還想跟你好好『談談』。」

    天楓十四郎獰笑道:「這『迎風一刀斬』乃劍道之精華,劍出必殺,擋者無赦,你瞧過之後,再也休想和別人說話了。」

    他瞬也不瞬地凝注著韓文,目中散發著一種妖異之光,緩慢的語氣中,也似帶著種妖異的催眠之力。

    韓文面上雖仍在微笑著,但全身上下,每分每寸都已充滿著警戒之意,眼睛卻只是盯著那柄刀。

    刀長五尺開外,狹長如劍。

    這奇特的長刀,自然必定有奇特的招式。

    突見天楓十四郎一把攫起長刀,人已躍起,刀已出鞘!刀光如一泓秋水,碧綠森寒,刺入肌骨。

    天楓十四郎左手反握刀鞘,右手正持長刀,左手垂在腰下,右手舉刀齊眉,刀鋒向外,隨時都可能一刀斬下。

    但他身子卻石像般動也不動,妖異的目光,凝注著韓文,刀光與目光,已將韓文籠罩。

    刀,雖仍未動,但韓文卻已覺得自刀鋒逼出的殺氣,越來越重,他站在那裡,沒有移動半分,他知道自己只要稍微一動,便難免有空門露出,對方的「必殺」之劍,就立刻要隨之斬下。

    這以靜制動,正是東瀛劍道之精華。「敵不動,我不動,敵一動,我先動,不發則已,一發必中。」高手相爭,豈非正是一招便可分出勝負。

    陰雲四合,木葉蕭蕭,大地間充滿肅殺之意。

    那奔騰的流水聲,也似越來越遠,甚至聽不見了,只聽得天楓十四郎與韓文有節奏的呼吸,越來越重。

    這「靜」的對峙,實比「動」的爭殺還要可怕。只因在這靜態之中,充滿了不可知的危機,不可知的凶險,誰也無法預測天楓十四郎這一刀要從何處斬下。

    韓文雙眸如電,袖子當中不知何時滑落出黑色圓木劍,劍未出鞘,只當作棍使,因為他要生擒這個伊賀之忍俠,從目前看來,這個人很有可能就是製造一切的兇手!這已經比得來全不費工夫的秋靈素還要有用!

    天楓十四郎一張蠟黃的臉,像是死人般毫無變化。突然,兩隻木屐落入絕崖,久久才聽得「噗通」兩響,木屐落入水中,只因天楓十四郎移動的腳步將之踢下。

    天楓十四郎已一步步逼了過來。

    韓文一動未動。

    天楓十四郎**的腳板,磨擦粗糙的石樑。一步步向前移動,腳底已被擦破,石樑上留下了血絲。但他像似毫無感覺。他全心全意。都已放在這柄刀上,對身外萬事萬物,都已渾然不覺,他身形移動,刀鋒卻仍挺立著。甚至連刀尖都沒有一絲顫動。

    但就在此時,突然一縷銳風,直襲韓文腰脅。

    天楓十四郎掌中刀雖未動。刀鞘卻直刺而出。

    韓文全身都貫注在他的刀上,竟未想到他會以刀鞘先擊,一驚之下。身形不覺向後閃避。也就在這時,天楓十四郎暴喝一聲,掌中長劍已急斬而下。

    他算準了韓文的退路,算準了韓文實已退無可退。避無可避。這一刀實是「必殺之劍」。這一刀看來平平無奇,但劍道中之精華,臨敵時之智慧,世上所能容納之武功極限,實已全都包涵在這一刀之中。

    天楓十四郎目光盡赤,滿身衣服也被他身體發出的真力鼓動得飄飛而起──這一刀必殺,他已不必再留餘力。這「迎風一刀斬」,豈是真能無敵於天下?

    刀風過處。韓文身子已倒下……他退無可退,避無可避。竟自石樑上縱身躍了下去。他雖然避開了這必殺無赦的一刀,但卻難免要葬身在百丈絕壑之中!

    但真的有那麼簡單嗎?

    非也!他身子雖倒下,腳尖卻仍勾在石樑上,刀鋒一過,他腳尖借力,立刻又彈起四丈,凌空翻了個身,如飛鷹攫兔,向天楓十四郎直撲而下,他故意走上石樑,看來雖冒險,卻不知他竟早已算好了石樑下的退路.遠在還未動手之前,他竟已算出了每一種可能發生的情況;

    這翻身一倒,凌空一躍。不但正是輕功中登峰造極的身法,正也包含著他臨敵時之應變機智。兩人交手雖只一招,這—招卻又是武功與智慧的結晶。

    天楓十四郎一刀擊出,已無餘力。韓文應變之速,輕功之高,委實遠出他意料之外。這石樑形勢絕險,天楓十四郎本想扼險制勝,淮知有利必有弊,此刻情勢一變,他反而自食其果。

    韓文身形撲下,他也是避無可避,退無可退。只聽「錚」的一聲,刀鋒砍在石樑上,火星四激;韓文乘勢一棍掃了出去,擊打在天楓十四郎的腹部。

    遭到如此打擊,天楓十四郎疼痛的彎下了腰,韓文卻已一把抓住了他的頭髮,長笑道:「閣下還想往哪裡……」

    笑聲方起,突又頓住!

    ──韓文手裡抓著的,竟只不過是一堆假髮,還有一張附在假髮上的蠟黃面具而已。

    只見天楓十四郎身子翻滾著直落而下,突然又是「錚」的一響,一根絲線,自他手中飛出,釘入了石壁。

    他身子隨著絲線蕩了幾蕩,飄飄落了下去,竟是毫髮無傷,只見他在奔泉旁涉水而行,縱聲大笑道:「好個韓先生!身手竟尚在楚留香之上!你瞧這伊賀『空蟬術』,是否妙絕天下?」

    笑聲未了,人已走得遠了。

    韓文竟只有眼睜睜瞧著天楓十四郎揚長而去,追既追不著,攔也攔不住,手裡抓著那假髮和面具,鬱悶不已

    卻說那另外一邊兒的楚留香奔下山去後,只見一輛烏篷大車停在山坡前,這種烏蓬車正是濟南城最常見的代步,白日間究竟不能施展輕功,,他不是韓文,無所顧忌,外一被人認出他就是楚留香,麻煩會很大的。

    楚留香過去問道:「這輛車可是在等人麼?」

    那車伕圓圓的臉,滿臉和氣,笑道:「就等著你走來咧!」

    楚留香道:「你可知道城外有個烏衣庵?」

    那車伕笑道:「您老找著俺,可找對人了,俺前天還送俺老婆上香去著,你老就上車吧,保險錯不了的。」

    車馬啟行,楚留香在車上前思後想,將這件事又反覆想了一遍,這件事雖已略有頭緒,但關鍵還是要看是否能找著秋靈素,他此刻只不過知道西門千、左又錚、靈鷲子、札木合這四人都是為秋靈素出門的。

    但秋靈素究竟是為什麼找他們?是否真的要求他們相助?像她那樣的女人,又會有什麼困難要人相助?

    馬車走得並不慢。但那烏衣庵卻真不近,幸好楚留香在不停的動著腦筋,倒也不覺得十分焦急難耐。

    最後那車伕終於停下車道:「烏衣庵就在前面樹林裡。你老下車吧!」

    前面一片桃林,小溪旁有個小小的廟宇,此刻已近黃昏。庵堂裡隱約有梵唱傳出,想是寺尼正在做晚課。

    桃林小寺,風景幽絕,這位素心大師,果然是位雅尼。否則又怎會和秋靈素那樣的美人結為知友。

    庵堂的門,是開著的,楚留香走了進去。庵內尚未燃燈,梵唱之聲不絕,一位烏衣白襪的女尼,卻幽然站在梧桐樹下的陰影裡。似乎正在悲悼著紅塵中的愁苦。到了這種地方,楚留香的腳步也不覺放輕了。

    他躡足走過去,試探著問道:「不知素心大師可在庵裡?」

    那烏衣女尼瞧了他一眼,合十道:「貧尼正是素心,不知施主從何而來?為何而來?」

    楚留香道:「大師久避紅塵,不知可記得昔年有位方外摯友秋靈素麼?」

    素心大師道:「記得即是不記得,不記得即是記得,施主何必問?貧尼何必說?」

    楚留香微笑道:「說了即是不說。不說即是說了,大師若是執意不說。豈非著相了?」

    他能與無花談禪,這機鋒自然是會打的。

    素心大師嘴角泛起一絲微笑道:「施主倒也懂得禪機。」

    楚留香道:「略知一二。」

    素心大師歎道:「施主既是解人,貧尼又何苦不解,施主既然來到此地,想必已聽孫學圃說起,秋靈素請人作畫,乃是為了贈別。」

    楚留香道:「以後呢?」

    素心大師道:「靈素早有慧根,割斷情絲後,更一心別絕紅塵,二十年前,便已在貧尼剃度下出家了。」

    楚留香失聲道:「出家了?……現在……」

    素心大師微笑道:「以她那樣的慧根靈悟,自然不會久在紅塵受苦。」

    楚留香駭然道:「她……她難道已死了麼?」

    素心大師合十道:「瀟灑來去,無牽無掛……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這結果倒當真是大出楚留香意料之外,他委實再也想不到這秋靈素竟非嫁人,而是出家,更未想到她竟已死了。

    他整個人都怔在那裡,竟似已動彈不得。

    素心大師含笑道:「施主自何處來,何不自去處去?」

    楚留香茫然轉身,走出了門,喃喃道:「秋靈素既已死了,那些書信又是誰寫的呢?難道是別人假冒她的姓名?難道左又錚出門根本就和她沒有什麼關係?」

    直到此刻為止,本來也沒有什麼確切的證據可以證明左又錚等人所接到的書信,就是秋靈素寫的。

    他現在所能證實的,只不過是左又錚、西門千、靈鷲子、札木合等四人,都曾為秋靈素著迷而已。

    楚留香喃喃苦笑道:「但這並非就是說他們都是為她而死的呀,現在,秋靈素既然早就死了,我一切又得從頭做起。」

    這時他已走出桃林,又走了幾步,突然頓住腳,失聲道:「不對!這件事有些不對。」

    他將這件事每個細節又想了一遍,拍手道:「素心大師足未出戶,又怎知我去找過孫學圃?又怎知道他告訴我『靈素請人作畫,乃是為了贈別』?」,他轉身又入那庵堂,梧桐樹下,已無人影。

    梵唱仍不絕,楚留香衝進去,堂內誦經晚課的女尼,都被驚起,楚留香目光自她們臉上一一掃過,找不著方纔那烏衣白襪的女尼,大聲道:「素心大師在哪裡?」

    一個老年女尼惶然道:「小庵中並沒有人號做素心。」

    楚留香道:「素心大師明明是烏衣庵的主持。」

    那老尼道:「小庵乃是桃花庵,烏衣庵從此繞城西去,還有數里。」

    這裡竟不是烏衣庵?

    楚留香又不禁怔住了,訥訥道:「方纔站在樹下的一位烏衣白襪的師父,不是貴庵中的人麼?」

    那老尼瞧著他,就像瞧著瘋子似的。緩緩道:「小庵中所有的人都在這裡晚課,方才梧桐樹下哪裡有人?」

    楚留香向西急奔,暗歎道:「我怎地如此糊塗。城裡的大車,怎會在貧民窟外等著接客?貧民窟裡哪會有坐得起車的人?他明明是在那裡等著我,等著我上當的,他如此做法,自然是要我以為秋靈素已死,將我誘人歧途。」

    這時已是黃昏,這裡是郊外。楚留香施展起輕功,沒有多久,就又瞧見一座寺院建在山腳下。

    荒涼的寺院。閃著一盞鬼火般的孤燈,風吹得庭院中的落葉沙沙響,彷彿有幽靈在上面踽踽獨行。

    晚風吹來,楚留香只覺背脊上涼嗖嗖的。又彷彿有鬼魅在他脖子後吹氣。他身形不停,往燈火處直掠過去。

    孤燈旁坐著個烏衣尼,呆呆的出神,她身上僧衣千瘡百孔,面色蠟黃,神情癡呆,竟似已被鬼迷。

    楚留香暗歎道:「難道這烏衣庵竟沒落已至於此,那『車伕』若是真的將我帶來這裡。只怕我反而難以相信。」

    他乾咳一聲,道:「這裡可是烏衣庵麼?」

    那女尼茫然瞧了一眼。道:「烏衣庵,自然是烏衣庵,誰敢說這裡不是烏衣庵。」

    楚留香看不出她有作假,又問道:「不知素心大師可在?」

    那女尼想了想,突然格格笑了起來,道:「在,自然在,誰敢說她不在。」

    這詭秘的荒庵,奇秘的癡尼,詭異的笑聲,竟使得楚留香也忍不住激靈靈打了個寒噤,道:「不知師傅能否帶領在下前去參見素心大師?」

    那女尼霍然站了起來,道:「隨我來。」

    她手托著那盞油燈,鬼火般的燈火,照著荒庵裡褪色的神幔,金漆剝落的佛像,也照著落葉、荒草、積塵、蛛網。

    她高一腳、低一腳的走著,穿過荒涼的院落,這烏衣庵中竟瞧不見別人的影子,若有,便是鬼魅在暗中窺人。

    後院裡沒有燃燈,沉沉的暮色,蕭瑟的梧桐下,有間小小的禪堂,狂風吹著殘破的窗戶,發出一陣陣令人悚慄的聲響。

    那女尼忽然回頭一笑,道:「你等著。」

    楚留香瞧著門上密集的蛛網,忍不住問道:「素心大師莫非在坐關?」

    那女尼癡笑道:「坐關,自然是在坐關,誰敢說她不是在坐關。」

    她癡笑著撥開門上的蛛網,走了進去。

    楚留香只好在門外等著,院子裡更黑,樹上似有梟鳥夜啼,宛如鬼哭,他站在樹下,心裡不覺有些發毛。

    過了半晌,只聽那女尼在禪堂中道:「師父,有人來瞧你了,你可願見他麼?」

    又過了半晌,那女尼又舉著燈走了出來,笑道:「我師傅點頭了,你進去吧!」

    楚留香鬆了口氣,道:「多謝。」

    無論如何,他總算能見著素心大師了。

    他大步走了進去,閃爍的燈光,從門外照了進來。

    楚留香道:「素心大師……大師。」

    陰森黝暗的屋子裡,沒有人回應。

    楚留香再走進去兩步,有風吹過,突然一條影子飄了過來,藉著那鬼火般的燈光一瞧,這哪裡是人?

    這竟是一副死人的骷髏。

    這副枯骨就懸在樑上,隨著風不住飄蕩,一陣陣腐屍的臭氣,令人作嘔,楚留香不覺嚇得呆了。

    那女尼瘋狂的笑聲,已自門外傳了進來,拍手笑道:「你見著她了……你見著她了,為什麼不說話呀?」

    這樑上的枯骨,竟然就是楚留香一心要尋訪的素心大師,她竟然早已懸樑自盡了,連血肉都已化為枯骨。

    這癡狂的女尼竟未埋葬她的屍體,竟和楚留香開了個瘋狂而惡毒的玩笑,她竟是個滿懷惡意的瘋子。

    燈火熄滅,鬼氣更重。

    楚留香掌心不禁有些濕濕的,一步步往門後退,突然間,那樑上的枯骨竟向楚留香撲了下來。

    楚留香驚駭之下,又想閃避,又想伸手去接。

    就在這時,一柄劍閃電般自枯骨中穿出,直刺楚留香的胸膛,這一劍來得好快、好毒。

    楚留香竟幾乎不能閃避,胸腹陡然向後一縮,「嗤」的一聲,劍尖已劃破了他前胸的衣服。

    也就在這裡,幾點目力難見的烏光,帶著尖細的風聲,直打他咽喉、胸腹間幾處要穴,廣條人影自樑上飛起,「蓬」的,撞開屋頂,帶著一陣陣淒厲詭秘的笑聲,飛一般地逃了出去。

    楚留香避開一劍,已料到對方後面必有殺手,身形早已乘著胸腹的收縮之勢,向地上倒了下去。

    烏光便堪堪擦著他身子飛過。

    只見那穿屋而去的黑影,一身黑衣,身法快如鬼魅,等到楚留香翻身掠起,亦自穿屋追出去時,這詭秘的人影早已不見了;

    星月連天,涼風颼颼。

    楚留香站在屋頂上,冷汗不覺早已濕透重衣。

    他怔了半晌,回身躍下來,那女尼仍然癡癡站在院子裡,動也不動,連笑聲都已頓住。

    楚留香掠到她面前,厲聲道:「那是什麼人?你可是與他串通好了的麼?」

    夜色中,只見那女尼面上突又泛起了一絲詭秘的笑容,瞇著眼瞧了楚留香幾眼,格格笑道:「他……我……」

    笑聲突然中斷,身子突然一陣抽搐,仰天倒了下去,然後,便有幾點鮮血自她咽喉、胸膛間沁出。

    原來方才未擊中楚留香的暗器穿門而出,竟全打在她身上。

    楚留香俯下身子,只見鮮血的血跡,流出來後,立刻變成了一種奇特的慘碧顏色,她眼鼻五官裡,也滲出了鮮血。

    楚留香悚然道:「好毒的暗器,你……你……你好好去吧!」

    他知道這樣的暗器打在身上,是誰也無救的了,他方才反應只要稍遲一步,此刻倒在地上的就是他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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