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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章 游到對岸去(之一) 文 / 賭東道台

    鴻飲有種想一下蹦上去的感覺,那種柔軟潔白和延伸真是種巨大的誘惑。好像那就是一張鋪滿雪白棉絮的床,如果可以躺在上邊一定是件非常美好的事情。可他很快就收攏心神,一切還剛剛開始,族人們正在苦難中翹首期盼,現在要想辦法盡快下去才行。鴻飲摘下後腰束著的皮囊,仰頭痛快的咕咚了幾口,那甜甜的帶著ru香的酒味頓時令他精神起來。皮囊裡裝的就是一半酒水和人ru的混合,為了補充體力,他到上邊後必須要吃一些東西。

    在父母的心中孩子無疑是最重要的,可為了攀巖的勇士們,為了那近乎渺茫的希望,所有的人都在為之付出全部的努力。此刻山崖下族人們開始遭到守衛的驅趕,大隊綠色皮膚的薩仁本族人湧了過來。他們一手提著雪亮的大刀,一手提著盾牌擋住身側。那長出下巴的大鼻孔裡發出憤怒的哼哼,就像豬在拱潲時發出的聲音一樣,他們和托雅族人本就是兩個完全不同的種族。分散的隊列直插進人群中,很快就把人群割開,分成很多的小塊。是起先族人忍不住的歡呼驚動了他們,異常的舉動令他們警覺起來。

    對他們的到來,托雅族人只有驚恐的躲避,熙攘著分片的在閃動著寒光的刀鋒脅迫下跌坐在一起。薩仁本族的先頭小隊還在往前,一個婦人躲避不及正好被當先的守衛撞上,一個趔趄就跌倒在地。那醜陋的傢伙立刻哼哼的舉起了大刀,寒光過去鮮血猛的噴了出來。旁邊的族人都呆住了,那一瞬間像是有什麼東西,刺激了他們對族人死亡幾乎已麻木的心靈。人群繼續在散開,可那眼神、周圍那麼多人的眼睛居然都在望著他,望著那個砍死婦女的醜傢伙。

    那是充滿仇恨的目光,有多少雙眼睛,就有多少攝人心魂的怒火。那守衛的心裡猛的顫了一下,連那難聽的哼哼聲也赫然而止,連頭頂那對豎起的狗耳也不由得耷拉了一下。可他好像立刻就意識到什麼,那尖耳朵繃的又豎了起來,發出更大的哼哼聲,手裡的大刀更是向人群中砍去。托雅族人神情卻沒有改變,雖然在擁擠著往後邊躲閃,可那眼睛依舊緊盯著他,像是在心裡已經把他殺死千百回。那是憤怒,是挑釁,是前所未有的怪事。守衛們感覺到了今天的不同,這些人往日在被驅趕時,只會低著頭到處亂躥四處躲藏。有時候還會有人因為恐懼,自己一下子撞到刀尖上死去,就不要說盯住自己看了。

    可是今天,這些人都變了。這種改變絕不是敢望著自己那麼簡單,那是來自他們內心的甦醒,那種勇氣源自於他們堅韌的天性。在長老的安撫下,族人排著隊慢慢走回居住區。嘴上的祈禱聲早已停止,可那聲音卻又在他們心裡響起。今天的一切真是太奇怪了,看守長官錯溫很快意識到不同的氣氛,「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他們在墳場都幹了些什麼?」他滿心狐疑的盯著緩緩行進的隊伍。跟著目光慢慢抬起,那雷雲中的霹靂似乎閃得比往日更加激烈。

    「難道是在拜什麼?哼!」他不屑的冷哼一聲,回身向自己的住所走去。

    他沒有抓人問,幾百年來薩仁本族就沒把托雅人看在眼裡,無論是告密者還是被告者都只有一個下場。托雅人在他們眼裡根本就不能算是人,最多就是工具,會自我修復的工具而已。面對不趁手的工具,要不就是丟掉,要不就是徹底銷毀。而且他們早已確定托雅族人沒有反抗的能力,無論怎樣都不過是砧板上任斬的肉而已。也許就是因此托雅族從沒出過叛徒,幾百年來這麼多人的生死更替中,從來都沒有過。

    懸崖下的事因族人的散去暫時結束,薩仁本族守衛也僅僅是沿著懸崖下搜索了一圈,墓地森森的鬼氣讓他們很快離開。這裡的怨氣實在太重了,而且給人感覺是針對他們而來的,這樣無形的壓力即使強悍凶狠的薩仁本族人都無力承受。何況鬼靈的力量並不是傳說,它們是真實存在的,可以魔幻般吞嚼掉真實的生命。鬼族總是這樣陰森恐怖,即使他們有的並不像傳說中那麼難看,可他們的來歷總會讓人聯想起**的屍體等等。弄得這些綠色皮膚的傢伙們全身汗毛倒立,總覺得身後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跟著。

    常言道,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而現在的情況似乎剛好相反。一陣鬧騰後懸崖下終於徹底的平靜下來,也許是冥冥中先輩們的庇護,托雅族人九就這麼鬼使神差的逃脫了一次被屠殺的命運。山頂上鴻飲雙手十指相扣不斷的滾動,同時兩腳尖也輪流點著地面活動關節,使肌肉的疲勞盡快得到恢復。一刻後他雙手扶住懸崖邊,然後慢慢把身子放下,腳尋探著崖壁上有沒縫隙。這邊還沒人攀登過,更不會有人開鑿出那些小洞。岩石同樣堅硬冰冷,表面同樣被厚厚堅實的冰塊覆蓋。

    這些冰雖然已經凍過很久,可它的硬度畢竟不能跟懸崖的岩石比,這倒是給鴻飲提供了一些幫助。就像起先衝過那最後十多米一樣,他使勁在冰面摳出指印,兩手輪流下來的速度很快。還好這邊沒有那一大塊的突出部,要不那下邊就是懸空的了。一般山巖突出部下邊是沒有冰雪的,那裡都是黑色的岩石。而希望之崖岩石的質地都太硬,就算鴻飲也無法在短時間開出足夠的支撐點,那樣結果最終只有力盡墮崖,就和那些犧牲的前人們一樣。

    隨著一步步向下,冰開始慢慢變薄,他不得不放慢了速度。山風急鼓,在耳邊呼呼做響,還不時夾著水滴打在臉上身上,同時帶來徹骨的寒冷。體力很快消耗,鴻飲開始呼吸急促起來,山崖上短時間的休息並不足以讓他完全恢復。往下身入雲中冰基本已經消失,而身下依舊還有千多米的高度,要是掉下去後果不堪設想。

    「不可以前功盡棄。」鴻飲覺得胸口象塞了團火在燒。

    他不得不把臉貼在岩石上,依靠雙腳踏在支點上借力,讓雙手獲得稍微回力的時間。

    眼睛往下搜索崖壁,這裡總算不像那邊都是平滑如鏡,那上邊總算能有些像樹皮一樣的裂縫。他稍喘了口氣,咬牙、鬆手,身子急往下沉。看準的那塊岩石就在下邊五米左右,眨眼不及就到跟前,他雙手猛的扣住那塊突起。真是藝高人膽大,僅憑手指就將穩住身子,一下就把住了岩石。他深深吐出口氣,身子開始在崖壁上蕩來蕩去,就像只矯捷的靈猴一般。此刻的情景看起來真的夠驚險,也充滿力量的美,可其中的苦也只有鴻飲自己知道。誰願意在現在近千的高空蕩來蕩去啊,從這樣的高度向下看都會覺得眩暈。

    可那些縫隙比從下邊看去要遠很多,也更大。有的叉開雙腿,依靠腳尖才能勉強頂住兩側。頭開始有些發暈,手腳酸溜溜的乏力,加上劇烈呼吸帶來胸口的疼痛,他再也堅持不下去了。頂住兩邊岩石的腳尖猛的一滑,身子失去支撐終於掉了下去,毫無阻攔急速的直落向海面。那一刻腦子裡好像忽然間全空了,身子下降帶來本能的恐懼,讓他忍不住大聲喊起來。就好像身體在上升時會有種安全感,像膝跳反應一樣,都是出於身體自然的本能。

    但他還沒有失去意識,下落已經無法控制,死亡的威脅卻讓他開始劇烈的掙扎。手腳在空中亂搭亂蹬,只希望可以觸到點什麼。就在那一瞬間,右腳尖真的踢中岩石,可身子卻一個翻滾蹬得離懸崖更遠。

    「完了!」鴻飲心道。

    嘩啦一聲,身子破開水面直往下沉,在水中滑出很多氣泡。劇烈的衝擊加上本身的疲憊,他再也扛不住昏死過去。

    好像一切又要從頭開始,托雅族人終究逃不出被奴役的命運。也許這樣的命,將一直持續到他們放棄抗爭,進而失去自己的本性。然後認同這種似乎天生就該被奴役的生活,失去自己的思想、文明、生活,徹底的沉淪下去。

    海浪層層疊疊撞向崖壁,好像要用千古不滅的毅力將它衝垮。可那阻攔一切的堅硬,令這種衝擊變得那樣無力,總是能將它們一次次粉碎。海浪是否有天終於放棄這份摯著?而山巖是否終有一天會心軟,而放棄對浪花的阻攔,讓開路使浪花可以去到自己嚮往的地方?這樣的問題實在太幼稚,它們間的抗爭不會停止。海浪不會滿足此刻將懸崖沖刷出的凹陷,而山崖也不會因輕微的傷口而退卻。

    海水洶湧的流動,強大的浮力將鴻飲托出水面,然後又用一個小小浪花將他扑打下去。冰涼的感覺加上強力沖刷,讓鴻飲甦醒過來,頓時手腳上下死命的撲騰。大口灌下苦鹹的海水,鼻子裡卻早已給水嗆到。那強烈腫脹、轉不過氣的感覺,好像能讓他又昏倒過去。他盡全力的掙扎著終於破出海面,立刻張大嘴猛的吸了口氣,跟著身子又沉了下去。還好在他們的訓練中有游泳這一項,要不就這一下他就得給淹死。懸崖南邊的情況族人是知道的,對於渡海游泳的準備從來就是他們的必修課。

    鴻飲總算再次把頭露出海面,可起先嗆進去的水,又讓他劇烈的咳嗽起來。他向懸崖邊游去,手觸到岩石,感覺這才稍微好了點。他抬手在臉上抹了把,忍不住搖頭:「不行了、不行了,我就要死了。」

    他說著抬起頭來,天空依舊是灰色的,感覺與在山頂上完全不同。就好像那天幕是有沉甸甸的份量,隨時都會整個壓下來一樣。他忍不住手上使力將身子從海水中拔起些,藉以逃避那種讓人窒息的壓迫感。稍微穩定一下情緒,感覺也好了很多,給折騰離體的心魂也終於回來。

    「終於下來了,我還沒有死。」隨著感覺的恢復,腦子裡又可以思考,同時對身體的感覺也恢復過來。

    當他想用腳去踏懸崖時,右腳大拇指猛的傳來一陣刺痛。那是一種冷冷的疼痛,完全是從裡邊透出來,像是骨頭給什麼東西從裡邊刮了一下。

    「哎喲!啊……」他不禁哼了一聲,這才想起落下來的時候,自己的腳在岩石上撞了一下。也許所有被授予重任的人都需要更多的磨難,也許只有這樣他們才有資格在某一天接受族人的頂禮膜拜,也許這本就是神的意旨。

    鴻飲緊咬牙關強忍住痛,目光順著懸崖邊搜索,然後向一塊露出水面的岩石游去。等他爬到岩石上趕緊先檢查腳趾,到底還是經過訓練沒有傷到骨頭,只是關節處紅腫著氣血被阻。可就這也夠他受的,按上去那刺骨的痛頓時躥了上來。他咬牙忍住,雙手不停的搓著強自活動血脈。後邊的路還長,如果不做處理,那到海上的危險就會更大。腳趾給他搓得熱起來,暖暖的感覺讓疼痛也消退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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