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二十章 出山 文 / 微小玲瓏
幾千尺的高空上，迷濛的混沌，浸肌裂骨的寒冷。
思雨夢被狼飛摟著腰跟在狼王桐身後疾飛。
開始，她還有心思四下顧望，難平激動，這畢竟不同於和火翼一同飛行，快得直覺風呼呼作響，一陣陣的暈眩。沒多久便體力不支了，最後完全靠狼飛拖著。
天亮時分，他們落於地面歇息。思雨夢靠著一株古木下睡著了，嘴裡還含著未吞下的食物。
狼飛望著那疲倦的小模樣，心疼得很，用手沾著山泉給她擦擦臉，柔聲喚她。
她迷糊中嚥下口中的食物，含糊地問。
「我們到了嗎？」
「快了。」
狼飛扶起她。
此處仍屬五嶺，叢林昏暗，幾股股泉水由又窄又深的巖壁裂縫中湧出來，流瀉在離他們有十幾步遠的河裡。
周圍到處是密深的草叢，杜鵑林，舒心悅目的的青翠se，置身於濕潤的霧氣中，隱約可見。再遠處只見一些景物重疊的影子，完全被大霧籠住了。
片刻後，他們上路。
一路之上，經過幾座人類的村莊、房舍，也遇上不少的人類。每次，思雨夢既緊張又好奇，還有些害怕。
她回憶起在玉石台上睡覺時，夢見過的有關人類的樣子，和關於他們的一切，原來模糊的印象，此時都無比地清晰起來。又好像她與人類相處了很久，有點淡淡的親切。
人類，她所熟知的人類，由虛幻中跳躍出來，來到她身邊，是那樣的活靈活現，這又讓思雨夢感到有些惶惑。
而對於狼飛，人類並不陌生，他雖然也是第一次親眼見到真正的人類，但自小與化了人形的父母在一起早已習以為常。
狼飛最感興趣的是有關人類生活的東西。比如馬拉車、驢馱草、人類在田間勞作、地裡長出的莊稼之類……儘管以前也聽父親、狽先生講過，但感受畢竟不同，他覺得新鮮、也覺得好玩。
是不是有一天我們狼也可以這樣呢……
狼飛浮想聯翩，並有了嚮往。
這也是他自化人形以來，第一次由狼性激發出，潛藏的一點人性。
因思雨夢功力太淺，狼飛也有些吃不消，狼王桐只好陪他們停停留留，誤了不少時日。
兩月後，過了大江，行至東北境地。
思雨夢終於知道什麼是寒冷了。
這是一種實實在在的冷，避也避不開。儘管身上穿著狼飛備下的所有寒衣，可冷峭的北風，還是不住地灌進身體。
她也不能飛了，狼飛抱著她，吃力地行逝，狼王桐無奈地托著兒子的腰。
高空上，風勢極大，冰冷異常。
狼飛歉意地望著父親，卻絲毫不後悔帶上思雨夢。特別是當思雨夢整個身體有意地緊緊相靠，竟讓他冒出一個荒唐念頭，一直這樣下去該多好……
不過幾日，風勢小了，天空陰沉壓抑，開始落雪。
他們落回地面，慢慢走著。
雪天，地面比起上空稍稍暖和。
思雨夢初次見到雪。從狼王桐口裡得知是雪時，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驚奇、驚喜、驚異，撒歡地奔在雪中，大呼小叫。
「雪！雪！」
一顆熱乎乎的心，快要蹦出來，身體隨著熱氣也不那麼冷了。
狼飛則對世間之奇驚歎不已，深深地體會到父親那句，「夏蟲不知冰為何物」的含義。
僅僅相隔兩個多月的他，卻領略了兩個世間。
看那白茫茫的一片，無邊無際，雪峰連綿，林木成群，大團大團棉絮一般的雪花紛紛揚揚，使一切的景色都變得虛幻起來。
少年的狂野一下子激出，長嚎一聲，沖天而躍，撕開一道雪幕，連連翻轉幾十次，狂熱地捲起雪旋，將自己裹住，不住地旋動。
狼王桐目光灼灼，讚賞不已。
思雨夢聽見響動，先是一呆，再看狼飛，聽他暴喝一聲，雪旋迸濺出去，他懸於半空長嚎數聲，激情飛揚！
思雨夢被他的熱烈豪情所感，也向天嚎去，雪花入口即化，涼涼的流入體內，她歡笑著掠起多高。
狼飛意猶未盡，見她興致極高，追上去，聚雪輕打。
她左閃右避，用念力將雪潑灑開——
狼飛衝過雪簾捉住她，提起多高。
思雨夢又驚又喜，笑聲一片。他們的熱情頓時暈染了寂寞的雪天。
狼王桐見兩個孩子互擁著，在雪裡打滾、瘋鬧、互相撲鬥。狼飛把童年的頑皮顯示了出來，一臉的淘氣。
他真不忍心打攪，可看看天色，嗅到不易察覺的氣味，不由眉頭一皺，今夜有暴風雪。
「飛兒，走了！」
他不得不喚一聲。
狼飛正與思雨夢玩的起勁。
他壓住她，有意地用雙唇碰著她的臉，冰涼光滑的觸覺，禁不住偷偷探出舌頭舔。
思雨夢瘋玩起來，什麼也不知道了，費力地爬到狼飛的身上，張口在他臉上咬著。
沒化人形前，沒有誰跟她這般瘋，今日終有了機會。她忘乎所以，低嚎著，帶著善意、調皮地在狼飛臉上，留下一排又一排的尺痕。
狼飛故意學她，也在她臉上咬著。不過他卻有心這樣做。
傻乎乎的思雨夢笑得仰面朝天。
狼王桐喚了一聲，他們無動於衷，不得不加重了語氣。
「飛兒！」
狼飛、思雨夢皆怔了一下，起身追逐地跑向狼王桐。他們滿身滿臉都是雪，邊走邊互相望著吃吃地笑。
瘋玩了半日，思雨夢身體暖暖的，頭也見了汗，歡蹦亂跳地踏著雪，唧唧喳喳地說著話。
狼王桐緩緩前行，帶路。
四百多年前，他曾來過這裡。當時也是冬天，漫天的大雪斷斷續續下了十幾日。
今日故地重遊，茫茫大雪中，似乎沒看到多少變化。
穿過一大片水曲柳林，掠向高處，株株的紅松，落葉松、柏樹林立，在大雪下英姿颯爽傲然挺立，展露著抹抹綠意，皚皚的白雪下襯得出塵脫俗。
林中積起十幾尺厚的積雪，樹冠上也壓著厚厚的雪，稍碰一下，積雪簌簌而落。
狼王桐暗自詫異，怎麼一點狼的氣味都沒有？途中只遇上三五十群遊蕩的野牛。
越往高處，林木越稀少。躍上頂端，面對的是茫茫的一片大雪覆蓋的天地，視野開闊了不少。
天色已晚，在雪的映襯下，光線還不算暗，他們勉強尋到了一個避雪的石洞。
石洞背靠著掠有些陡峭的山體。山體自上到下被雪蓋住，看不出高低，洞口幾乎也被雪封死，若不是狼王桐眼力好，還真發現不了。
他們清除了洞口的積雪，進去。裡面方圓二十幾丈，碎草、雜木、石塊散滿了一地。
狼飛收拾乾淨，折些樹枝、短木生起火。思雨夢火驚乍了一番。
一會的功夫，狼王桐獵回一頭成年的野牛。
「這幾日有暴風雪，我們暫且在這裡住下……」
思雨夢悄然來到野牛身邊，張開大口撕下塊肉。
狼飛正與父親說話，聽見聲響，轉頭望見她嘴巴鼓鼓的，忙叫思雨夢吐出。
「雨夢，烤熟了吃！」
她不情願地吐掉，狼飛擦去她嘴角的血和口水，回頭見父親望來，臉上沒來由的有些紅。
狼飛撕下四條牛腿，十指用力去掉皮，從懷裡拿出一包東西灑在牛腿上，放在火上烤起來。
狼王桐暗自搖頭，飛兒也真夠費心的了。不再理會他們，坐在一邊閉目養神。
思雨夢從沒吃過野牛肉，嗅嗅，口水淌了出來，湊過來，抽動著小鼻子。
「狼飛，那是什麼？」
「鹽。」
狼飛把那包東西又放回懷裡。
「人類吃這個，你先嘗嘗，習慣了，我帶你去吃人類其他好吃的東西。」
思雨夢喜的眼前一亮，口水不斷湧出，吞嚥了幾下，對狼飛所提的「好吃的」無限嚮往。
肉烤熟後，她連骨頭帶肉一連吃掉三條牛腿，吃得狼王桐眼睛都睜大了。
狼飛不得不把剩下的半塊骨頭奪下。
「雨夢，吃多了會撐破肚子。」
思雨夢聽話地要了水喝下。
狼王桐氣笑不得，取出個皮囊給狼飛。
「這是野牛的鮮血，你喝些，夜裡驅寒。」
狼飛接過喝了一口，趕忙送到正眼巴巴望著他的思雨夢嘴邊。
狼王桐只得閉上眼睛裝睡覺了，耳邊傳來思雨夢歡喜的吞嚥聲。
夜裡，洞外狂風大作，捲得雪劈打喉叫，時時夾雜著刺耳的嗡鳴。
火熄了，思雨夢與狼飛依偎一起，在狼王桐身後入睡。整個洞裡飄著思雨夢的鼾聲，她睡得極是香甜，一時舒服地仰面展開雙腿，冷了便縮成一團，靠緊了狼飛，雪白的狼尾也隨著身體捲曲著。
狼王桐聽著思雨夢的鼾聲拌著咂嘴，不禁啞然，她是怎麼活了幾百年的？
風捲著雪直瘋吼了一夜，天明風雪住了，上空依然yin晦。
思雨夢被一絲涼意驚醒，睜開眼睛感到臉上有些濕，轉轉眼珠，見石壁上落著一隻快要融化的雪蝴蝶，隱隱的透著紅色。
紅狐狸！
那是火翼用雪幻化的蝴蝶，唯一不足的是，不過幾個時辰便會消散。
她嗅到蝴蝶上面有火翼的氣味，大喜，小心地離開狼飛，輕輕掠出洞。
狼飛自然知道，不過，她昨晚吃的那麼多，早晨該去方便了。何況外面寒冷刺骨，她也不會走遠。狼飛並沒在意。
洞外干冽的寒冷，除了天空是灰白色外，到處都是雪的潔白，銀妝素裹直接到天邊。
幾隻幻蝶在翩翩飛動，思雨夢隨著它們前行，低低疾掠著，離石洞越來越遠了。
她進了一片廣闊的林叢，蝴蝶們消散了，她不甘心地繼續尋找著。
雪後的天氣更加寒冷，思雨夢身體打起了顫。
正當她想回去時，前面傳出一陣沙沙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