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四十一章 血凝 文 / 微小玲瓏
歐陽炎炎一怔，順著她的目光瞧去。他先是看到了雲晶委屈的神情，她兩眼就那麼不滿地射過來，帶著強壓的怨憤。
他一皺眉，目光冷了。這時，雲晶的身後傳來一聲極亮極刺耳的聲響。
儘管風雪很大，但那聲響還是尖利的像是要把風雪給拔開，直直刺進你心裡去似的。
隨著聲響不斷地有相同的聲響加入，使得那尖利變成了呼嘯，有著席捲一切的猛烈——
「嘩——」
大雪大風分開，現出兩個持鞭而舞的女子，玄衣黑髮。她們後面跟著一大隊乾屍，約有千人之多！
乾屍**，頭髮凌亂得像枯黃的亂草，乾瘦得像薄薄的紙片。最醒目也是最詭異的是，那胸口上的一隻隻巨眼，空洞卻又流露著噬人的魔光。
兩個女子不停地舞動著長鞭，乾屍們魚貫地落到雪地上，飄飄蕩蕩沒進了風雪裡。
「那，那……」
思雨夢縮著身體，驚懼地盯著乾屍消失的方向。
雲晶把視線投向空中舞蹈的女子，悚然。
「聖族的屍人！聖族的屍人！歐陽炎炎，我們快走！」
她像是突然想起來什麼，恐懼得使整個臉都快扭曲了，飛身過來抓住了歐陽炎炎的手。
歐陽炎炎身體一閃，右手一揮，秋水劍托在了掌上。
「不要！」
雲晶急忙地攔在他的身前，結結巴巴地道。
「我聽，聽王講過，聖族祭神中，有一個『萬人之血』的毒咒，就是以，以那些乾屍來佈陣，凡入陣者，必，必……」
「形神俱滅，萬劫不復！」
一個清冷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王……」
雲晶回頭見是狐王。
大風寒雪中，狐王審視似的看著歐陽炎炎，不經意地道。
「不過，聖族的毒咒並不可怕，劍陵宮的九鼎才是厲害中的厲害呢！是不是，歐陽炎炎？」
歐陽炎炎並沒看他，雙目望著橫跨燈籠山前的那條羊腸河。
數九寒天，河竟然化凍了。水流推動著少許還未融化的薄冰湧向下游，河面上蒸騰著白氣，像垂下一簾大霧。
大地有了輕微的抖動，而這輕微的抖動誰也沒感覺到，他們的目光全被燈籠山的方向牽去了。
——那裡閃出了一片又一片的腦袋。那些腦袋在各類兵器和法寶的映襯下極是奪目，像一大堆黑棗投放在萬縷彩色的光芒中。
他們都是劍陵宮的人。一些人在空中飛逝著，而另一些人在地上奔跑著，一起衝向羊腸河！
緊接著，聖王突現羊腸河的上空。她週身都是風雪，像是風雪凝出的人兒。
她撫掌大笑，嬌俏的笑聲在這風雪之夜別有一種味道。
笑聲過後，從她後方湧出無數的人來，真是萬頭攢動。頓時羊腸河兩岸形成了兩個烏壓壓的人團，並且這人團隨著更多人的加入而擴大、膨脹，一會就鋪天蓋地了。
兩個人團沒有等太久，就同時撲向對方，廝打一起。一時，人聲如潮，前擁後進，操持著各類兵器，長棍短棒、刀子、斧頭、大劍……揮舞著，舞動著，每個人都像是在為自己劈斬出片天空似的，不留餘地、不留憐憫，極剛猛、極堅定，極快速地奮爭、拚搏……
……
血，一蓬蓬噴向了天空，使得雪花都變成了紅色，使得北風都變成了暖風。噴著噴著，冰雪悄然融化了。
原來人類的熱血，滾燙得都能使冬天變的柔軟。
聖王仍在哈哈大笑，劍陵宮飛逝來的人們已經顧不得地面上的人了，齊齊向她衝來。可惜，半途被幾百具乾屍攔住。
鞭子的呼嘯聲一起，乾屍們魅影一般衝向劍陵宮的人！
劍陵宮的人出手更快，未等乾屍近身，兵刃早已抹出亮彩，貫入屍人們的心窩，手腕齊齊反抖。「卡！」骨骼一聲脆響，兵刃橫切而出！
乾屍們晃了晃，倒下去二十幾個。可那鞭子呼嘯聲在起，節節拔高，倒下去的乾屍們身體開始顫動，輕飄飄地立起，躍回虛空向劍陵宮的人發起二次的攻勢。
劍陵宮的人們根本來不及驚駭，就又被糾纏上了。
自始至終，聖王都在笑，目光越過燈籠山，投向黑蒼蒼，白茫茫的山的那邊——
劍陵宮是望不見的，而從那發出的震懾卻像穿越過寸寸的虛空，向她壓來。
劍陵宮就像是蓄勢已滿的猛獸，只等時機一到，便將她碎屍萬段。
好，我等著。聖王像是明白這一點。
乾屍的瘋狂和永不疲憊，使劍陵宮的人們感到了絕望。這些死屍們專攻人們的眼目，殺殺不死，砍砍不動，倒下去再起來，直到纏死你為止。
雪雖然還像先前一樣大，可風卻變得柔和了。
思雨夢感到了暖和些，發了會呆，盤算著去找火翼。
她抽著鼻子，嗅到的只有人類鮮血的氣味，這讓她沒有來由地恐懼，晃晃腦袋，縮縮身體，欲要離去——
腳下的雪被什麼翻開了，一個東西一點點鑽了出來。
思雨夢開始對鑽出來的東西還有點好奇，等蹲下身體瞧著那個東西的腦袋完全露出來時，她嚇得癱軟在地上了。
那個東西吃力地從雪裡蹦了出來，赤條條地立在思雨夢面前，歪著腦袋，睜大了眼睛看她，目光既好奇又害怕。
他長得實在不怎麼樣，雖說四肢俱全，五官清晰如人類，但滿身滿臉都長著一層絨絨的紅毛。身高不過四尺，一顆血亮光禿的小腦袋冒著血泡泡。最為滑稽的是，他手裡緊緊抓了幾件又髒又破的衣服。
他似乎對思雨夢極感興趣，看了又看，神情變得靈動了，伸出毛茸茸的小手摸了摸思雨夢的臉。思雨夢的臉上頓時留下了幾道血印。
思雨夢嚇得一動不敢動，這倒不是因為他的相貌。
思雨夢雖說化了人形，卻還沒有認識到人類所指的美醜上來，她還是靠氣味辨別。此時，她正嗅到一股人類的濃濃的鮮血味，而這種鮮血味正是由眼前這個東西發出來的。
「我叫星空……」
他坐在了思雨夢的面前，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又說了一遍。
「我叫星空……」
「我叫思雨夢……」
思雨夢吭哧出這幾個字後，感到身下的雪地有些熱。她嗅到人類鮮血味中多了一種怪味。
不知什麼地方的地底下傳來一聲轟鳴，但很快被人類的嘶吼和拚鬥聲淹沒了。
「哈哈！星空，原來你在這！」
雪地又是被什麼拱了拱，徐徐升出個人來，週身圍攏著一層薄薄的白氣。
他樣子有十六七歲，白袍整潔透著儒雅的氣質，一張近乎完美的臉上，眉宇間才氣逼人。
他身上有種魅心的妖美，絕非人類。
思雨夢抽抽鼻子嗅嗅，氣味挺熟悉，突然想起曾見過一面的狽——
脫口而出。
「你是狽？」
那人微怔，呵呵一笑。
「我叫雪狽，你呢？」
「我是狼，我叫思雨夢……」
雪狽眸光閃過一絲訝然，轉向星空，半硬半軟地道。
「我剛救了你，你就亂跑，也不怕你的主人抓你回去祭神！」
星空像是對他十分忌憚，不情願地起身，忽然道。
「我要她和我玩……好看，真好看……」
他指指思雨夢。
雪狽一愣，古怪地笑了。
「一個血煉之物還知道好看，簡直好笑！」
他悠然閒適的樣子，衣袖一捲，將星空擁住，沉沒雪地裡。
思雨夢呆滯地看了一會，這時，大地劇烈地抖動開——
前面飛奔出無數的人類和百具的乾屍，他們正混戰在一起。
人類像是不願戀戰，畏懼著什麼，只是苦於擺脫不了乾屍的糾纏。
思雨夢一躍，竄上了虛空，正有三四個乾屍向她抓來。她長嚎一聲，突覺胸口大痛，重重地摔了下去。
她只感到有兩股溫熱的氣息在胸口裡扭纏著、興奮著、衝撞著，直把她痛得在雪地上來回滾動，一聲接一聲的哀嚎。
追她的那幾個乾屍轉回撲來——
一道白影迅捷地一閃，歐陽炎炎的秋水劍晃出獵獵的白光，四具乾屍攔腰被斬！
他回頭看了一眼痛苦的思雨夢，斷腰的乾屍再次癒合衝上。
歐陽炎炎冷硬的目光逼向空中舞鞭的那兩個玄衣女子——折身劃出半弧，一串秋水似的波光纏了過去！
來勢極快！兩個女子長鞭舞動全力應付。由於所有的乾屍全靠她們施法驅動，如此，乾屍們便綿軟地倒下了。
——歐陽炎炎掌中秋水，一泓似夢，順著對方長鞭的方向，幾次翻花，將兩鞭絞於一起。
兩個女子凌空虛劃，張口吐出幾口口黑霧，腥臭難聞。
歐陽炎炎揮劍一擋，前胸暴露出，衣服盡數腐蝕，裸出他的上身——
**的胸口亮出道金色的光芒，直刺得兩個女子向後退了三尺！
劍！
那是柄倒插著的劍形胎記！
兩個女子揮鞭再攻，忽覺背後一股大力擊來，看都沒來得及看一眼，整個身體就被這股大力給絞碎了。
歐陽炎炎感到風驟然一頓，一人停在面前——藍衣黑髮，眉目竟如同年長後的自己。
他一個念頭閃過，再也無法放開。
「你，你……」
「他就是劍陵宮的二公子，你的父親，歐陽余炎。」
狐王虛空緩步而來，淡然道。
歐陽余炎死死盯了一會歐陽炎炎胸口上的劍形胎記，和他手中的秋水劍，許久後，才如同夢醒一般。
「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