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十章 文 / 小未兒
那麼符銳從哪兒弄錢呢?符銳是一個刻苦而大膽的年輕人,符銳對計算機有濃厚的興趣。符銳甚至喜歡與計算機有關的所有東西。符銳曾經認真鑽研過三維設計,上個世紀90年代末中國有一大批青年對此入迷。符銳首先想到的就是用3dmax給人做三維設計效果圖。3dmax是一種專門製作三維圖形的軟件,要想學好它,將比學好unix甚至是c語言還要費工夫。符銳duli做過幾個建築物的效果圖,但那是模仿教材上的,在實踐中他還沒有做過。誰來用他呢。
確實有了一個機會。一天,行裡的一個儲蓄所裝修,符銳有意問裝修老闆,你們裝修前知道裝修後的樣子嗎。老闆說當然知道,但是在心裡,說不出來。符銳說他可以用電腦製作出來。裝修老闆也是追求新知識的人,他知道時下流行的三維設計,他也知道符銳的電腦水平挺有名,於是也相信符銳的三維設計能力。裝修老闆說:「我告訴你我的設想,你在電腦裡給我做出來,然後我再進一步修改。」
符銳是用3dmax做3維設計的,它是一款功能極其強大,操作及其困難的專業軟件,光是菜單沒有3個月是無法全弄懂的,要想用它完成普通的建築設計沒有一年的潛心苦練是不可能的。符銳在上大學時便它有了深刻的認識。
用3dmax製作是一件很費精力的工作,符銳曾想用國內的圓方或天正,這些軟件非常簡單易用,但它們的價格都在一萬元以上,並且它們其實都是運行在3dmax的姊妹產品autocad平台之上,它們操作簡單但運用拘束,符銳也根本沒錢用這樣的軟件。不過用3dmax卻不需要花費分文,符銳想中國可真好,國外幾千美元的軟件在中國可以隨便用。看的見的不能偷,看不見的隨便偷,打死人要償命,罵死人沒關係。外國人可真不幸,他們買得起電腦,卻用不起軟件,在中國什麼樣的軟件都可以用到,真幸福呀。比爾蓋茨沒有出生在中國,否則別說當世界首富了,不當世界上最大的窮光蛋就萬幸了。
符銳就用盜版的3dmax給裝修老闆做起了裝修效果圖。電腦雖然是一個複雜的東西,但要跟現實世界相比卻要簡單的多,沒有人能做出跟現實一模一樣的物體,比如一根草一根頭髮,也沒有人能做出和現實中一模一樣的動作,比如一顰一笑,哪怕世界上最快的計算機和最好的軟件也做不到這一點。然而電腦可以抓住問題的關鍵忽略事物的細節,比如現實中光亮的地板,它將反射它周圍所有物體的光,哪怕空中的一粒塵埃也會對它有影響,而電腦中的空氣都是絕對透明的,你也可以選擇哪些物體影響它那哪物體不影響它,這樣產生的不真實的結果反而使世界更簡單明瞭。
別人都覺得符銳用電腦做出來的世界是真實而美麗的,反而要求裝修老闆把一切都按照電腦設計的樣子去做。裝修老闆是看著設計圖怎樣一點一點拼湊的,是怎樣欺騙人的視覺的,所以他當然感到無比的恥辱,他說我要做成電腦設計的那樣我就白幹這麼多年了,但客戶堅持就要按符銳電腦設計的那樣去做。
符銳用電腦做虛擬的世界時,彷彿親手一點一點的用彩泥塑造這個世界,甚至走在大街上,也習慣於計算各個物體的大小形狀和空間位置。
這是一個三維的世界,每一個事物都相對其它事物而存在,這是一個運動的世界,自然的風吹草動,人的舉止言行,都是由緊密相連的各個環節組成,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台電腦能完全複製這麼美妙的事情。符銳本來是一個熱愛大自然的人,他簡直無法相信世界的締造者能造出這麼美妙絕倫的世界,電腦裡模擬的世界越真實,忽略的細節就越多,符銳也越被真實的世界陶醉。
裝修老闆其實也很不容易,給個人家裝修,一個月掙幾千塊錢,符銳每給他做一張圖收200塊錢,做一張圖需要3天或一個通宵,符銳一個月也只能掙1000塊錢。
象符銳這樣的掙錢,錢沒有掙多少,整天卻處於半昏迷狀態,時刻感覺大腦皮層之外還有一層,就是多了這一層,使他想什麼東西都想不清楚。
有一天,有幾個部隊的軍官開著軍車到銀行來找符銳,給符銳實實在在嚇了一跳。他們要符銳做十幾張效果圖,包括他們的團部、住宅、和一棟商場。符銳非常爽快的答應了,有一個軍官對3dmax挺感興趣,便要到符銳家去看看,他看見了他見過的3dmax最低版本和電腦的最低配置,這樣的工具能承擔這樣的工作簡直令人難以置信,然而符銳無數個日日夜夜就是這樣做的。在符銳的工作中先進的技術和複雜的運算是次要的,主要的是達到同樣的效果而用最簡便的算法,符銳幾乎不用那些消耗資源和還不穩定的新技術,像布爾運算、光線跟蹤這樣對計算機有極高要求的算法,符銳常常是忍痛割愛的。即使這樣,一個設計好的場景,要最終渲染成圖,用上1個小時的等待時間也是家常便飯。如果是運動的,拿著攝像機延預定路徑走一分鐘,則需要5個小時以上,符銳早晨去上班,晚上回來時,他的celeron366還在jing衛填海似的一點一滴的走著進度。
一位軍官拿出自己畫的草圖,讓符銳照著設計,他們要做遠景規劃,而事實上他們的建築物和其它配套設施根本還沒有出來。符銳發覺這位軍官畫的很好,他肯定有極高的繪畫功底,如果符銳有這些繪畫技能,他的三維設計將大有起色。還好,不是像人物面部非要運用專業的繪畫技能,像建築物這些規則幾何圖形,電腦是可以掩飾你美術上的不足,並且電腦完全是依據數字計算得到的物體形狀和相對位置,所以即使世界上最好的建築師也沒有電腦畫出來的大樓象大樓。通常電腦設計的靜態建築是分辨不出來真假的,而動態的物體比如走路跑步哭笑,那是一眼就能看出現實和模擬之間的巨大差距。
符銳做出來的場景之所以難辨真假,是因為他的電腦實在是太慢了,他不得不運用大量的貼圖運算,他所有的元素都精心選擇貼圖,甚至同一個物體使用好幾種混合貼圖,貼圖是真實的照片,穿上真實的外衣,虛假也變成真實了。有一個故事說:真實和虛假去河邊洗澡,虛假穿上真實的衣服走了,真實卻不願穿虛假的外衣,結果人們接受了穿著真實外衣的虛假,卻不能接受**裸的真實。符銳的設計被外行認可,一個有專業繪畫技能的人或者是一個對生活觀察入微的人是不認可的。走在大街上,符銳經常能看見廣告畫上人比門高,樹影和太陽成90度角,街上空無一物,玻璃上卻有人影的恐怖世界。然而人們照樣接受它。
別看符銳這麼忙,符銳還挺有情趣。軍官們要他做龍骨天線,符銳對龍骨很好奇,他想到部隊去玩一玩,他就怎麼也聽不懂軍官們的描述。別人只好開軍車帶他去了趟部隊,以前從部隊門口經過,看見站崗的門衛莊嚴肅穆,今天從他們眼皮底下走過去,符銳象小孩一樣心裡樂開了花。從這一點也能看出,符銳童心未泯,這樣的人在單位沒前途是必然的,而領導最喜歡這種人,這可以從兩點看出來:1聽話,能超額完成分配的工作任務,還能活躍群眾氣氛;2只有兒童的智商,不會玩成人遊戲,不能給自己造成威脅。
這個缺心眼的符銳喜滋滋的看了一圈,說這下明白了,開口就說:明天保證出圖。別人吹牛不上稅,符銳吹牛害自己,他做了兩個小時也沒把龍骨架、龍骨天線做象,如果一塊一塊搭,他耗不起時間,如果使用陣列,他的機器幹不動,最後符銳動用了旁門左道,他又想到了真實的外衣,他用一大塊鐵皮貼在幾何錐體上,用線框渲染法,居然做出了可以亂真的龍骨。看來,作假是必須的,它可以達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在電腦上善通此道的符銳,在單位領導面前卻裝不像,而他幹的許多淫穢事情他卻裝的很好,可見一個人要是小時候掉過菜窖或者被驢踢過長大後會多麼的可怕。
符銳一個多星期掙了一千來塊錢,他興奮的不得了,事情也就此結束了,並且從此再也沒有下文了。
符銳還能幹什麼,他還能編程序。符銳從一個電腦公司找到一個工作:為一家事業單位編人事工資程序。符銳用vfp編,編了一個星期,通宵達旦的幹,迷糊的時候像一休那樣用手拍打自己的腦袋,那時候,只有他的腦袋才知道那樣很痛,那樣一點也不好笑,一點也不好玩。
尷尬的是符銳編的程序最後幾乎只有他自己會用,他的程序不斷的被發現漏洞,他得不經常去別人那兒打補丁。剛開始這個死要面子的符銳,為了顯示他的程序正規,他不在別人機器裡預裝vfp,他本來只需兩張軟盤的程序,非要做成5張安裝盤,像模像樣的安裝了一把,著實撈了一把面子,當然僅此一把,從此丟人的事便開始了。
本來任何程序都是有測試期的,但別人測試是讓最終用戶測試,而符銳自己充當測試者,他當然發現不了什麼問題,有問題他三下二下就解決了,還以為不是問題呢。
別人事業單位的人有那水平嗎?他們需要的是一個比人還聰明的程序代替他們自己,你符銳這個病怏怏的程序算是什麼?符銳被他們叫去一頓奚落,符銳也不爭辯,坐在那裡一通瞎編還自得其樂。別人看不懂他在幹什麼,也聽不懂他在講什麼,別人便給他說:以後我們人事變動,或開工資,你就來上班,免費。
甚至有一次,他的程序一運行電腦就報警:讀取權限拒絕。符銳又被叫去打補丁,去了之後百思不解,最後發覺是殺毒軟件把他的程序當病毒。符銳說他要給殺毒公司打電話讓他們給自己打補丁,或者關閉殺毒軟件。人家哪會聽他那些理由,你小子競敢來我們這編病毒,要麼是你爛,要麼是你的程序爛,總之此程序必須從此機器消失。
符銳好話說盡,人家才可憐他,人家看出來他不像是爛人,但他的程序是爛的,他程序是他編的,那麼他還是爛的,但給他一個機會,讓他把程序卸載了,裝在全單位最爛的機器上,一但病毒發作,就把機器和程序一起扔掉。符銳的程序最大的優點就是在最破的機器上都能正常運行,前提是他必須在場。符銳的此程序買了500元錢,電腦公司收了200,他還請了客,淨掙120元人民幣,耗時4個月,ri均收入一元人民幣。
符銳想我應該幹點別的了。符銳在農貿市場考察行情了。市場上有各種各樣的東北藥材,包裝精緻的東北三寶,才15元錢一盒,要是賣到南方決不是這個價吧。符銳想到他的一位浙江同學曾問過他東北人參的情況。符銳立即買了兩盒,15元一盒,有人參、不老草、靈芝。這個心懷鬼胎的符銳對他同學說:多年不見,你的音容笑貌歷歷在目,沒有別的,寄點土特產,略表思念之情。人家是男的,有什麼可思念的。人家江南人是明白人,很快回了電話:這東西多少錢一盒?符銳說請不要談錢,如果確實要談,那麼是50元一盒。都說南方人不實在,人家可比符銳實在多了,人家說:這麼便宜,我估價,這樣的東西在我們這能買到二百元錢一盒。符銳說:南方北方,互通有無,那你何不多買些拿去賣呢。這個混蛋符銳他親生爹媽就生活在南方,互通個屁有無。最後符銳以平均每盒8元的本錢,花了200多元買了30盒各式各樣的三寶、四寶、五寶,裝了滿滿一大紙箱,呼呼的郵寄到美麗的江南。那哥們先給符銳郵了1500元現錢,還很不好意思的說:還沒有賣掉,等買掉了再多多的寄錢。後來他經常給符銳打電話,也要和符銳南方北方互通有無,符銳都推脫說你們浙江人腦瓜活生意做的滿天飛,我們這兒早就被你們的人通完了。符銳根本不敢問他賣沒賣掉的事情,並且象欠別人錢一樣躲別人。後來符銳又給另一個江南的同學打電話介紹東北三寶,人家笑著問:是不是象寄給——那樣的,符銳頓時窘的滿臉通紅恨不得一頭紮到地縫裡去。
符銳計劃著做一個大一點的買賣。
一個人如果不停的尋找,即使他還不知道他要找什麼,他最終也會找到點什麼的。符銳便找到了一個吸引人的買賣。經過一個同事的朋友介紹,有一所鎮中學希望開展電教館,但資金和技術都有困難,他們想用3萬元的資金開一個十五台電腦的電教室,教學生電腦基本操作。該學校有6個班,每班40名學生,他們一學期收50元學費,加上部分小學生,一年的學費就3萬多元,一年就能回本,這些老師想像力真大膽啊。符銳想學生的錢真好掙啊,這麼好的市場,幾年就把房子錢掙出來了,還不需要那麼累,真是人在家中坐錢從天上來。符銳沒有當老師,否則他一定要好好幹一場。也不知這是不是亂收費,反正符銳是想吃葡萄但吃不著。符銳告訴他們3萬元只能買二手電腦,但是對於學生學習是綽綽有餘的。校長說他們都知道,等資金充足了,才會考慮買新的。符銳說他有同學在省城開電腦公司,但是沒有車往回拉,校長說車的事情我解決。符銳立即吹了個牛:一星期搞定。
符銳週五晚上坐火車去了省城,符銳的信用卡裡只有一萬塊錢,他幾乎還不清楚自己答應了別人什麼。像這樣冒失的人,一萬次瞎闖可能會有幾次成功。哥倫布發現新大陸後,瞎闖的人們去了那裡,結果他們創造了今天的美國。
符銳一下火車,雙腳踩在實實的水泥地上,便醒悟自己想錢想瘋了,竟然幹了這麼一件荒唐至極的事情。怎麼辦?第一,上哪去弄15台電腦,第二,還得保證便宜適用,第三,得付現錢,這3點沒有一點是有著落的。
早晨,陽光照在這個身負重擔的年輕人肩上,這個年輕人竟然在想:我一沒有老闆包,二沒有手機怎麼像個買賣人呢?他仔細觀察周圍的人,凡是看起來像老闆的,都有上述兩樣東西,如果除了上述兩樣還帶黑墨鏡的,那是黑社會老闆。
符銳先去找皮包,他千挑萬挑挑了個10元錢的人造革包,夾在腋窩下,穿著白色的半截袖行服,套一條瘦瘦嚘嘰的行褲,東張西望的,很像一個攜款潛逃的銀行員工。
符銳又去找手機店,手機都需要2千多塊,符銳看中一款1800元的波導手機,也瞄了一眼大磚頭,才500元,他沒敢買,他怕走在街上別人會揍他。最後他買了一張50元的ic卡,準備走到哪兒電話打到哪兒。
這個符銳腋窩裡夾著個人造革皮包,裡面是牙膏手巾剃鬚刀,左兜裡揣了個ic卡,右兜揣著包衛生紙,屁股兜揣著個錢包,穿著半截袖的白行服。派頭是差不多了,心裡也覺得踏實起來。
如果是放在3、5年後,這樣子很像金融改革中下崗再創業的銀行員工。若干年後青春不在的符銳可能還會這樣輕輕飄飄的走在大街上。
符銳多少也算是武裝起來了。下一步是到哪兒去。符銳向路人打聽哪兒有大一點的二手電腦市場,終於有人告訴他哪兒有,並告訴他在哪兒等公交車,下車後再在哪兒轉車。為什麼別人建議他搭公交車而不是出租車呢?可見符銳的武裝上還是出了問題。
符銳在公交車上,沒有精力去考慮下一步的行動,而是把注意力集中在屁股兜上的錢包上,他的做法是非常符合我國國情的。
符銳終於出現在冷冷清清的二手電腦市場。符銳隨便來到一個櫃檯前,問:
「主頻133m,內存16m,彩顯,多少錢?」
「1500元。」
「多買呢?」
「你買多少?」
先買20台吧
這個,你得問我們老闆
叫你們老闆來吧
符銳是半個南方人半個北方人,所以他的行為和他的口音一樣不倫不類。
老闆很快來了,老闆先不談生意,他問:
你是哪的呀?
本市的。
你口音不像啊。
那你聽象哪兒的?
我去過全國各個省份,但我卻聽不出來。
這就對了,我不是在一個地方長大的
有意思。你要那麼多電腦幹什麼啊
我們學校用
你是幹什麼的
我是電腦老師
你是哪個學校的
我不能告訴你
好,我不問,你要多少台
先要20台
如果要這麼多的話,可以便宜些
你就說多少錢一台吧
可以1300
我剛才走過許多家,買一台也能給這個價
不可能,誰家?
我不能告訴你,就在附近。
你挺逗,那你想多少錢
我想給900一台
朋友這是不可能的
東北人一般叫你朋友時,那是要不把你當朋友時的警告。
950
不行
1000
不行
1050
也不行
你剛才叫我朋友,我都抬三次價了,你也不夠朋友呀
朋友是朋友,但降的太多了
我是先買20台,如果用得好,我還買你的,你電話多少
這是我的名片,你電話呢
我現在沒錢,還沒有配電話
撲哧你人挺逗好1050給你
這個老闆比符銳大五六歲的樣子,他看得出符銳是滿口謊言,但他覺得符銳同時也是個誠實的人,也是個可以交朋友的人。
符銳說:「我先給你100元訂金,等貨備齊了,我驗完貨再給你剩下的錢。」符銳心裡想,我還得去籌錢,如果我籌不到,這100元就算丟了。
那老闆有點不高興了,他說:「訂金100太少了,我備貨需要費那麼大勁,你才給我100元定金怎麼讓人相信。」符銳看老闆比他還擔心,就說那我先去看看你們的貨,老闆說走吧。
符銳和老闆下樓來到倉庫,那其實是一個住戶人家,家徒四壁,屋裡摞滿了電腦,外屋是空地,牆角地上堆著幾床被褥。有三四個小伙子,正在裡屋修理電腦。符銳猜得出這些小伙子是近年剛畢業的大學生,外屋就是他們睡覺的地方。如果晚幾年畢業,符銳也會是這樣生活的。符銳看著幾個青皮紫唇營養不良的大學生問道:「裝40台電腦要多長時間?」他們面容憔悴卻非常有責任感的說:「一宿。」老闆說:「你們都停下手裡的活,現在開始裝電腦,下午來驗貨,裝20台。」
符銳這下對老闆是沒有什麼疑惑了,他說:「押金先給你500吧,其餘的我要去銀行取。」符銳給了老闆錢,讓老闆打了個欠條。便出門籌錢去了。
符銳人生地不熟上那籌錢呢?符銳是銀行的員工,他當然有辦法了,那時候華夏銀行還不是全國聯網,信用卡取款需要付款行打電話向開戶行徵詢,只要開戶行電話同意付款便可以支取現金了,以後兩行之間再進行清算。這種交易方式是多麼危險啊,如果兩人聯手作案,取銀行的錢真如囊中探物。符銳的同事在信用卡部,他在電話亭先給他打電話,告訴他自己幫朋友買電腦,錢不夠,讓他授權透支一萬元。他的同事立即就同意了。
符銳來到一家銀行,順利的取出了錢。符銳在銀行上班,有這方面的便利。但符銳也是敢想敢冒險的人,如果他的同事不同意授權呢?那符銳不是在省城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嗎。
符銳去一家小吃部點了一菜一湯,喝了瓶啤酒。略帶醉意的到大街上欣賞美女去了。符銳看不夠的是楊靜那樣的女孩,人的眼睛是一種感官,感官總會停留在對感官刺激的物體上,心卻不一樣,它會停留在令人心碎的地方。符銳想著那個瘦瘦小小的薛惠,她正等著符銳掙錢買房娶她,那個可憐可愛的小妹妹,也許會在哪個不顯眼的地方一扭一扭的走。符銳就這麼漫無目的的尋找著薛惠,驕陽便漸漸變成了夕陽。
符銳來到二手電腦市場,找到了老闆。老闆客氣的帶他去倉庫。倉庫裡已經裝好十七八台,小伙子們正忙的不可開交,實在裝不上的電腦有三四台,拋腸露肚的倒在牆角邊,邊上還有幾盒方便麵,是小伙子們的午餐。符銳把每一台電腦,簡單操作幾下,看看配置,開關一次機,便挑出幾台不好的,其餘的全打上記號,讓裝箱。符銳對老闆說:「沒什麼問題了,其餘幾台,你們加緊裝,我明天早晨一早來取,我先給你一萬其餘的明天交貨時給你,你給我打個收據,蓋你們公司的財務章,簽上你的名字。」老闆笑著說:「行,行,我看你不像老師,你像是銀行的。」符銳笑笑說:「我銀行朋友多。」
晚間,老闆居然請符銳吃飯,席間,符銳問老闆如果我到你公司上班,你要不要我。老闆說:「你到我公司上班我是不會要你的,你哪像是員工啊,你分明是來奪權的。不過你挺敢闖,人挺實在,交個朋友挺好。」飯後,老闆要開車送符銳回家,符銳連忙說不用,老闆也不細問原因。
符銳搭公交車回到火車站,找了個小旅店住下了,符銳不敢和別人同住,要了個20元的小單間,他怕兜裡的錢不安全。
符銳透過窗口想看看街上的景色,窗外被別的樓房擋住了,其間有一排矮矮的簡易房頂,上面鋪滿臭氣熏天的廢棄物。從樓間的夾縫能很費勁的能看街道,符銳便這樣欣賞瞬間的人流。屋裡有一台破電視,看慣了網絡上的世界各地,符銳對電視沒有太多的興趣,符銳愛看新聞調查類的節目,越是令人氣憤的,越願意看,邊看邊罵,符銳這個人有一點輕微的變態。
終於有些困了,符銳倒在床上,回想這一天的工作,符銳興奮而充滿遐想,符銳更加自信了。
符銳是一個經歷複雜的人,符銳從小隨父母四處漂泊,諾大的中國搬家搬得滿天飛,符銳沒有故鄉的概念,他弄不清楚那是他的故鄉,因此他總覺的自己生活在他鄉,他能夠思念的只有自己的父母姐弟,他們走到哪兒,符銳思念的地方就是哪兒。符銳沒有刻意的學說哪兒的方言,他的口音也聽不出來是哪兒的,符銳很小很小就發覺一個有意思的現象:北方話發音相同,但音調不同,西北東北基本是普通話,而中間的甘肅陝西山西內蒙都有明顯方言。並且相鄰的省份都相似,隔省則不同。這種規律同樣適合南方各省份。四川象貴州貴州象廣西廣西象廣東,而四川和廣東毫不相似。廣東象福建福建象浙江浙江象江蘇而江蘇和廣東毫不相似。江蘇跟四川就更風馬牛不相及了。在同一個省份也是這樣的,但北方不明顯,南方則明顯的多。
小時的符銳由於總處在一種轉學適應階段,他從小就有一種自卑感,他成年以後改變了想法,他想經歷就是閱歷,自己有這樣的不平凡經歷,自己就應該能做別人不能做的事。並且自己必須做常人不能做的事。而在單位裡,符銳同他爸爸一樣不會阿諛奉承,同他爸爸一樣是業務尖子,符銳雖然發誓做一個和他父親相反的人,但是符銳沒有一點比他的父親強。
時光如流水,轉眼符銳也到了結婚生子的年齡,他大約不會像他的父母那樣顛簸流離吧,薛惠也不像他媽媽那樣敢想敢闖,雖然她們同樣是瘦瘦小小嬌巧美麗的。
符銳的記憶中幾乎沒有一個像樣的家,小時候他最怕別人去他家,他家啥也沒有,而現在,符銳要給自己創造一個像樣的家。薛惠可是有個很像樣的家,他父親是處級領導,條件比符銳家好的多。符銳也不能給她一個太糟糕的家呀。
符銳計算著,買行裡的政策房要10萬,如果分期付款,頭期需要5萬,裝修需要4萬,加上婚禮時的各種費用,怎麼也要預備10萬,而我現在只能湊出2萬元錢。但我是一個能吃別人不能吃的苦,能幹別人不能幹的事的人,我這回就能一下掙5000元,照這速度我怎能沒錢。符銳前幾天曾給薛惠誇下海口:3年之內讓她住別墅、開小車。
符銳跑了一天,疲勞的很,但躺在床上想著薛惠,迷迷糊糊的就睡著了。
第二天凌晨,頭道班車還沒有出發,符銳便四處找地方吃早飯。10月北方的早晨,穿著短袖白襯衣的符銳,很像是被惡婦趕出家門的丈夫,縮頭縮腦的在街邊閃爍。符銳找了個地攤,悠閒的吃起了饅頭和粥,滾燙的稀粥燙得符銳齜牙咧嘴,寒冷的秋風卻吹得符銳瑟瑟發抖。符銳在西北42度的烈日下在戈壁沙灘上挖過甘草,在江南零下3度的夜晚淋過雨,在東北零下30度的山林中沒腰的大雪中伐過木頭,在西南12月刺骨的水中下了晚自習去游過泳,這點算什麼呀,只不過他現在是銀行職員,平時不露聲色而已。
由於前期工作做的很好,一切都如期而至,符銳順利的把電腦拉回了學校。搭建一個20台機器的局域網對符銳來說如同兒戲。他給別人搭建50台電腦的網吧,需要一宿時間,只掙200塊錢。而這回,符銳掙了他最多的一次錢:5000元。
符銳在短短的幾個月掙了一萬塊錢,幾乎有點不敢相信自己,他有些不能自己了。符銳給薛惠說了許多只有精神病在犯病的情況下才會說的話,符銳重申了要讓薛惠在三年內住上別墅開上高級轎車,薛惠認真的聽著,一點也不覺得這種話應該出自精神病之口而不該是符銳。
這使得符銳更加有恃無恐。他拿著兜裡的兩萬元存款,悄悄給自己訂任務:我要在30歲之前存到50萬,不行,太少了,我應該給自己更大的壓力,應該是100萬,這對我來說比較合適,我是一個自信的人,我勞過筋骨也苦過心智,現在該是天降大任的最好時機,我想不發都不行啊。我和薛惠將來有花不完的錢,我們去旅遊,去購物,什麼貴買什麼,在買一萬來塊錢的衣服時我邊打電話安排公司的大宗買賣邊給服務員小姐說了三個字『拿三套』繼續安排公司的業務,簡直就像花別人的錢一樣,漂亮的服務員小姐用充滿崇拜和淚水的眼睛看著我,我只能假裝不能察覺她的眼神,因為薛惠比你先到。我開著高級轎車帶著薛惠到我曾經待過的所有地方去讓他們看,他們都會說這就是十年前那彷彿逃荒的老符家的大兒子嗎,啊,這個世界是多麼的不公平,昔日的流寇得了天下,整個世界便顛倒過來了。當符銳和薛惠從高級轎車打開車門同時伸出一隻能夠鏡面反射的皮鞋,不,符銳的鞋是這樣,薛惠的不是,薛惠的是一隻嫩藕般的玉足,紅艷艷的趾甲且腳趾上也戴著鑲滿鑽石的趾環,這樣的腳即使三月不洗在場的所有人也配不上。有一位年事已高的老年人,由於經不起如此刺激的炫富表演,突然一頭栽到在地,口吐白沫,七竅流血……
行裡最後通牒符銳,如果再湊不齊房錢,這最後一次福利房就不給了。
符銳即使再有本事出去掙錢,但他現在已沒有時間了。符銳沒有想過問別人借錢,因為現在借錢將來是要還的,並且是薛惠和他一起還,那麼他就是替薛惠借錢,而薛惠自己還不知道,這就是侵權的行為,這對薛惠來說是不公平的。
符銳以往常常有很好的運氣,老天常常暗中相助,已彌補幼時對符銳的疏忽。而此時誰也幫不了符銳,老天也在最該幫人的時候,悄悄的溜走了。
符銳必須得到這一套住房,否則福利分房的政策一取消,房價就會翻倍了。
上哪兒去湊錢呢?也許對於別人來說,首先就應該向父母要,中國有這樣的傳統美德,但是符銳首先就不會向父母要錢。符銳的父母一生顛簸流離拖兒帶女的四處求生存,為了供養孩子省吃儉用沒有享過一天福,符銳他媽媽特別漂亮卻從沒有穿過一件像樣的衣服,如果還要逼父母拿錢買房子那不是畜生是什麼。
問姐姐弟弟要錢同樣不可能,姐姐白手起家剛結婚,她就特別理解家裡的狀況,她就沒有問家裡要過一分錢,她是在出租房裡結的婚。弟弟自己光棍一個還正在發愁,更不能問他要。符銳根本就不會去加重姐姐弟弟的生活負擔。
那麼怎麼辦呢?已經沒有其它辦法的符銳決定跟薛惠商量此事。符銳萬不得已才出賣自己的豪情壯語向薛惠訴說自己的窘迫。
其實想開了,這是一件不是事的事。符銳和薛惠相愛,兩人用自己的雙手共同建造自己的家園,這樣得來的成果難道不是最可貴的嗎。符銳的姐姐姐夫就沒有向父母要一分錢。
符銳閉著雙眼,逐個祝福完家庭的其他成員。他不想去打攪他們,他決定給薛惠打電話告訴她現在面臨的境況。
我們的社會總盛傳不正之風,在男女婚嫁上也是如此。婚姻的雙方,無論女方家庭條件多麼富裕,男方家庭條件多麼拮据,男方都要買房子迎娶新娘。說句實話,在我國的傳統美德下,大多數的男女都因此傷害了另一方,玷污了愛情。薛惠是一個有文化有修養的人,她不會落入這樣的俗套吧。符銳的擔心很不幸成為現實,薛惠是一個極端維護俗套、對傳統的習慣越是不正常越變態似的信奉的人。
薛惠哭著從省城趕了回來,她說她找了這麼多年卻找了這樣一個沒有責任感的男人。符銳不想告訴她自己是怎樣奔波勞累出去掙錢的,一個沒有成功的人的艱辛歷程從來被人們殘忍的看做劣跡,而一個成功者的任何卑鄙手段都會得到人們的稱讚,這就是我們人人都必須遵循的社會法則。
當符銳見到多時不見的薛惠時,他們根本沒有說一句彼此思戀的話。薛惠的第一個動作就是淚如雨下,她苦苦哀求符銳,讓符銳給她一個溫暖的家。一個溫暖的家不是精神上的概念,就是簡簡單單的一套像樣的住房。符銳想讓薛惠理解兩人共同營造家園的真諦。薛惠劇烈的搖著腦袋,嘴裡只會不斷的重複不聽不聽我不聽,符銳就像同楊靜那樣再也無法和她溝通了。最後薛惠哭著跑了,符銳呆呆的坐在電腦邊,腦海裡是自驢踢以來最嚴重的一次空白。
符銳想,當初自己覺得薛惠瘦弱可憐,而多少有些違心的愛上了她。後來,他們感情相處的很好很好,他們在263上有一個讓所有人都感動的故事,符銳曾荒誕的想要為薛惠勞累而死臉上也要帶著微笑,他確實去做了,卻沒有想到所有的這一切在瞬間消失的一乾二淨,薛惠不是符銳要找的那個人,她彷彿是茫茫人海中苦苦追尋的一個背影,當終於抓到她時,驀然回首間,卻是一張陌生的臉。
符銳想如果我出身在一個富裕的家庭,除了我的初戀,我的每一次戀愛或許都會有精彩的結局。愛情是人類一個永恆的主題,人們都在傳說美麗的愛情故事,每一個人都會有一次創造愛情傳說的機會,他們為什麼不去珍惜卻要毀了自己的愛情故事呢。也許是世風日下,也許是古已有之,符銳的那些對愛情的幻想包括其它一系列美好的幻想都在現實面前摔的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