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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五十六章 文 / 小未兒

    創造家園文化的主題思想在總行的號召下,渤海行搞得轟轟烈烈。每天都能聽到至少一個領導的嘴裡說出這樣的話來,有時候,有些不是領導的人也人模狗樣的說出『家園文化』的字眼,這時候讓聽了的人就噁心想吐,但他本人不吐,也許他們在為將來走上領導崗位,磨練自己的內心和臉皮的承受能力。

    為了響應總行家園文化的政策,渤海行制定了適應本行實際情況的多項措施,其中一條就是每天早晨提前半個小時到單位,像幼兒園的小朋友那樣在後院的操場上站隊,站得東倒西歪,然後放音樂做第八套廣播體cāo。由於行裡的員工大多數是40歲上下的人,而行領導都是50上下的人,所以沒有一個人會做這麼時髦的廣播體cāo,為此汪行長專門請來體校的體育教師,教授全行員工學廣播體cāo。於是在渤海行的大樓後面的停車場上出現了精彩的一幕:三百來號服裝各異、高矮胖瘦、奇形怪狀的中老年人,伸出伸不直的胳膊踢出踢不直的腿形態各異的手舞足蹈,而年輕人通常都是睡懶覺的,這突然間提前半個小時可要了小命了,打著哈欠伸著懶腰迷迷瞪瞪的做著外星人在失重狀態下才有的慢動作,臉上的表情像菜市場上多日沒有賣出失水過多的苦瓜。

    渤海行搞的每天提前半個小時到行裡做第八套兒童廣播體cāo,引起了極大的反響,很多地區也爭先效仿。聽說還有超前意識的行搞起了全員健美cāo,可想而知,全行的老頭老太太們隨著歡快的節奏像小兔子一樣蹦蹦跳跳的跳健美cāo,是多麼的緊扣家園文化的主題思想。

    渤海行聽說別的行搞起了健美cāo,擁有敏銳眼光的汪行長怎麼能讓自己的隊伍相形見絀呢?渤海行立即就成立了自己的健美cāo隊伍。成員由一些高矮胖瘦形體不一的半老徐娘們構成。在企業文化報上,行裡的筆桿子們把她們稱為『英姿颯爽』,之所以要用『英姿颯爽』這個詞,是因為那段時間無論是電視還是報紙上都流行說這個詞,而汪行長平常在說話中從來都會學習主流媒體上流行的詞彙,當汪行長把那已經被用濫的『英姿颯爽』說出口以後,那些紅得發紫的筆桿子們立即就像觸了電的狗一樣無法抑制自己的狂吠,因此在一個版面經常可以看到有幾十處英姿颯爽的字眼瓜兮兮的站在那兒。

    渤海行的健美隊員以前從沒穿過健美服,平時她們穿行服時還是很有些嚴肅和深度的,但當她們脫下行服換上健美服時,一切都變的面目全非了。她們的乳房可以分為三類:一類是像鬥雞眼似的從兩邊往中間靠攏,看了讓人眼暈,另一類是像二五眼似的由中間往兩邊分,看了讓人散光,第三類是像鷹鉤鼻似的,明明已經挺出去了到頭卻支持不住垂了下來,讓人看了一天都打不起精神。當然還有其她一些沒有代表性的個例,比如先天發育不全,找不到圓心的,比如後天整形失敗,一邊大一邊小等等。

    她們的屁股也同樣不敢恭維。大多數人的屁股大是大,就是大得有些沒有道理。別人的屁股是球體的三分之一,她們的是球體的三分之二,誰說白種人的屁股比黃種人的大,她們的屁股一點都不比她們的遜色,只不過別人的屁股是美她們的屁股是不美而已。

    歌詞裡面曾把女人的胳膊和腿唱作:紅蘿蔔的胳膊白蘿蔔的腿。渤海行這些中年健美隊員的胳膊和腿也可以用紅蘿蔔和白蘿蔔來比喻,但是可以想像一下,胳膊和腿長得像紅蘿蔔和白蘿蔔那樣算是一種美嗎?所以歌裡唱的紅蘿蔔的胳膊白蘿蔔的腿到底是褒義還是貶義真讓人納悶。

    這樣的組合陪伴著輕快的音樂,在晨風中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簡直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詞語來形容。如果有一個埋頭走路的年輕人從這兒經過,冷不丁一抬頭,哇,好強的刺激,口吐鮮血,倒地猝死。

    但行裡的其他員工不會,包括符銳都不會,因為行裡近十年沒有進新人,進的那一個兩個也根本無法組隊。所以大家都看慣了這些中年美女,所以大家都用另一套審美標準來衡量她們,比如乳房可以向中間靠攏也可以向兩邊分開,甚至下垂和不對稱也都在合理範圍,而屁股無論長成什麼樣只要長了就打滿分等等。

    為什麼員工會對家園文化如此之反感呢?因為在家園文化的背後下崗的鑼鼓聲從來都雨點般的沒有停過,因為家園文化搞著搞著很可能就把你搞出家園了,這樣的舉動非常悲壯,就像刑場上的婚禮那樣震撼人心。

    在家園文化的同時,下崗的政策依然層出不窮。其中有一個最大的舉措是:要把所有的保衛科撤掉,把安全保衛工作交到押運公司,同時,原來的保衛人員全部下崗回家。

    也許這樣的安全機制更合理,但是,這樣的做法真的太殘忍了。沒有辦法,如果為了銀行的發展,必要的犧牲還是能被理解的。只是太殘忍了。

    保衛科的全鍋端同樣使其他部門的人感到壓力的巨大,甚至傳聞總行要實行扁平化管理,所有的銀行直接被省行管理,甚至直接被總行管理,如果這樣的話,渤海行的員工一半都沒有機會再享受家園文化了。在這樣的背景下大搞家園文化,不知道決策者們是有虐待狂還是有受虐狂的傾向。

    而在汪行長領導下的渤海行是一個敢打硬仗的小尖兵。汪行長不但要搞家園文化還要大搞特搞。汪行長說了,我們要迎難而上,越是在艱苦的時期越要以苦為樂。汪行長說:渤海地區將搞一次大型的全員運動會,屆時要邀請各大新聞媒體和省行的領導友情參加,要樹立鮮明的企業形象,對社會做一個生動而廣泛的宣傳。

    汪行長的這些娛樂活動首先由行黨委全票通過,汪行長每次做的提議都會被行黨委全票通過,從無例外。

    無論下崗、撤並、還是全鍋端都涉及不到他們的地位,所以他們的心情是不會壞的,當然他們也不可能設身處地的去體會普通員工的心情,也許如果他們有這樣的境界也就不可能當到行長了,他們只需要設身處地的去體會他們的上級就足夠了,所以對於行裡的員工,他們就可以一相情願的給所有人做計劃。

    汪行長是一個熱衷於高喊口號和搞形式主義的天才,不知道這樣在文化大革命時期才需要的人才何以在21世紀同樣走紅。

    苦就苦了那些普通行員們。目前最苦的是保衛科的那些人。由於保衛科已經不可避免的將砍掉,或許科長還會留下,其餘的人100%都將下崗。這已經無法改變的命運就擺在眼前,可是正好趕上汪行長要搞運動會,而保衛人員歷來都是運動會的主角,所以在運動會之前這些保衛人員還要為華夏添最後一次風采。

    保衛科那些人高馬大一個頂倆、整天舞棍弄槍的人,為什麼像羔羊一樣任人擺佈呢?如果是改革的需要、是發展的需要,那麼誰也沒有理由去反對,如果砍掉保衛科是一刀切的做法那麼每一個保衛人員也都沒有什麼話說。可是,事後證明,保衛科的那些敢鬧敢幹的人都留下了,而那些明白任何人都應該為改革和發展做犧牲的人們真的都被犧牲掉了。

    這個整天口號聲聲的汪行長,無論他怎樣的叫喊吹噓,他辦的事情是沒有一件能服人的。只可惜無論人民的眼睛是多麼的雪亮但上級行的領導們卻無法和普通員工溝通,所以他們都以為汪行長是一位既會讓員工高高興興的上崗又會讓員工安安心心的下崗的領導奇才。

    保衛科的人員備戰運動會的場面多少和以往有些不同,他們科裡有一位被稱作美國兵的員工,他歷來是渤海行運動員代表,高大的身材、良好的素質、開朗的性格,無論如何都算得上是運動會的亮點。但這回,卻很少能看到他像以往那樣嬉笑打鬧,相反,經常能看到他穿著背心短褲,露出結實的肌肉,坐在操場上滿面愁容的默不作聲。

    行裡有一些發賤的員工還火上澆油的去開美國兵的玩笑:「咋的,快要回家了,沒電了。」被開玩笑的這些保衛人員都是對歹徒毫不留情對同事無可奈何的人,所以美國兵也只好尷尬的笑一下說:「回家就回家唄。」其實如果真的碰到歹徒搶銀行絕對是這樣忍氣吞聲的人才會捨命捍衛,而那些舌上開花整天要打要殺的人是絕對不會和歹徒為敵的。而我們這些發賤的員工卻只敢和這樣的保衛人員開殘忍的玩笑,因為他們知道他是不會動手打他們的。可見,社會上流行的都是些什麼歪風邪氣。

    行裡最賤的員工可能就是武哥了。武哥在華夏銀行這種下崗高潮中整天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就是:「誰敢給我下崗,我把他腦袋打開花。」當然武哥這樣霸道也沒有什麼不對,因為下崗本來就沒有什麼合理的依據。但是武哥的霸道不應該用在美國兵的身上。

    任何人都可以用文明的方式欺負美國兵,他們欺負的時候美國兵雖然屈辱,但是卻不知道用什麼方式反擊,美國兵像一頭溫順的獅子。但是武哥卻不會用文明的方式欺負人,武哥從來都是用拳頭說話的。

    武哥看到美國兵一臉倒霉相的坐在操場上,就幸災樂禍的走過去說:「跳呀,再跳呀,跳不起來了吧,以後只有回家跟自己老婆跳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武哥這麼說完還覺得不過癮,又用手摸摸美國兵的頭,摸完了還不過癮,又擰了一下。

    美國兵抬起頭,仰視著武哥說:「你挑釁是不是?」武哥在渤海行橫行十多年還沒有人敢跟他這麼說話,武哥指著美國兵的鼻子說:「我挑釁怎麼的,想找修理是不是,好,我在你離開華夏之前再好好修理修理你。」

    武哥闊步的往操場中央走,美國兵跟在他後面,武哥身材魁梧,滿臉橫肉,殺氣十足,美國兵在他後面老老實實的跟著。武哥走到操場中央,勻速的停下來,很帥的一旋身,很慢的一個凌空飛腳。凡是看過武打小說的人都只道武哥這樣的一腳可以橫掃一切阻擋他的東西,包括木頭、石頭、牆體、樓體、山體、人體,當然今天橫掃的是美國兵。但是美國兵不這樣認為,美國兵是從特種部隊復員回來的,他認為武哥的這一腳踢的一點也不規範,武哥飛腳踢的是美觀,但重心卻早已失去了,這樣即使什麼也沒有踢到,落下去的時候也容易摔傷。為了驗證這到底是不是真的,美國兵用手接住武哥的腳後跟並往上抬了一下。結果確實是這樣的。人們還沒有看清楚是怎麼回事,只看到武哥很漂亮的騰空而起,兩隻腳在空中亂蹬了兩下,就一屁股栽了下來,狠狠的砸在水泥地上,再也沒有起來。

    武哥說的『修理』就這樣結束了。

    也許武哥的這一飛腳叫作自殺式飛腳吧。大家都很失望,大家都有一種被欺騙了的感覺,大家沒有想到稱雄華夏銀行十多年的武哥竟然能這麼衰。

    武哥仰躺在操場的水泥地面上,夏日的陽光暖暖的照耀著他的臉龐,武哥魁梧的身體象睡著了似的一動不動。過了許久,武哥的身體動彈了一下,他緩緩的從腰裡拿出一個東西,如果是早期的抗日抗美片,這時候他應該拿出手榴彈或手雷什麼的,但武哥不是的,武哥從腰間拿出一部手機,他撥下了一個恐怖的號碼,這個號碼不是街上的二流子或小混混什麼的,而是武哥他老婆的。

    武哥的老婆在五分鐘之內就趕到了現場,人們看到一個和武哥長的幾乎一模一樣的人,高大、魁梧、蠻橫、霸氣,唯一的區別就是女的,這就是傳說中讓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夫妻相。

    武嫂在第一時間來到現場,所有人的目光就都聚集到她的身上,她自然而然的就成了整個現場的主角。武嫂跑到武哥面前狠狠的踢了武哥屁股一腳,然後喝道:誰?本來是應該問:誰打的?但是武嫂把後兩個字省去了,只問了一個字:誰。武哥這時候正在疼痛,伸出手往人群裡指了一下說:那個大個子。武哥這時候實在是大失水準,人群裡有兩個大個子,一個是美國兵而另一個卻是符銳。

    武嫂像一頭雌獅一樣直撲符銳而去,符銳今天一大早就潛心向善規矩做人,沒有任何跡象沒有任何理由成為這次衝突的最大受害者。倒霉的符銳還沒等說完一句話,就被武嫂揪住脖領一把抓了過來,腦殼重重的撞在武嫂厚實的胸脯上,彷彿挨了一膠皮棒,疼倒不疼只是耳鼓膜嗡嗡直響。符銳平時人緣挺好,關鍵時刻好心人都撲過來幫忙,好歹把符銳搶了出來,衣領扣子已經掉了一顆,嘴角也滲出一些血絲。這麼大的蠻力即使男生也很少見,難道武嫂這輩子投錯胎了?

    武嫂饒了符銳又去追打美國兵,美國兵雖然是散打冠軍,但從沒有打過女人,尤其是武嫂這樣具有攻擊性的女人,加之武嫂拳腳毫無章法,一時間也摸不清規律,只見滿天都是武嫂的魔爪在飛揚,還沒還手就被打的滿面塵土頭髮爆炸,最後實在抵擋不住以百米衝刺之速度逃離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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