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一百八十一章 翻手為雲 文 / 12龍騎
粗獷的苔原大地，培養起了一代又一代野蠻人戰士。他們就是冰風谷的化身，雖然智慧並不比那些南方文明人低，但卻簡單直接，而且樸素單純。只要是公開許下的承諾，就絕對不會出爾反爾。「十鎮」外交官杜納聞，當著全體野蠻人軍隊的面，和野蠻人之王奇斯塔公開協定了，要以單對單的決鬥來解決這場戰爭，而奇斯塔也已經答應。那麼在所有聽得見他們談判對話的野蠻人戰士心裡，這次戰爭的結局就此決定，不會再有什麼改變了。接下來，將是奇斯塔和聖西羅山之間的事，軍隊再不必戰鬥。
可是忽然間，他們視為天經地義的道理，被完全顛覆了。出現在布林·山德城門處的，絕對不僅止聖西羅山一人，而是整整三百多人。
冰風谷野蠻人部落聯軍總數為四千。雖然經過三天殘酷戰爭後，已有上千名士兵傷亡。但剩餘四分之三的戰鬥力依舊完整。區區三百多名傷疲不堪的「十鎮」士兵，並不放在他們眼內。
然而出現在野蠻人軍隊面前的，卻不是單純步兵。而是全副武裝，毫髮無損的三百名騎兵！
「泰爾的正義之光，萬歲！」聖西羅山聲嘶力竭，用力揮動手臂，將火把擲出。三百騎兵同時拉下面罩，沉聲應和著，策馬向前狂奔而出。
三百匹馬，一千二百隻馬蹄同時震動大地。帶著一往無前的驚人氣勢，向野蠻人軍隊展開衝鋒。苔原大地上過去從未出現過類似情景。連對馬這種生物都十分陌生的野蠻人，甚至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辦。馬蹄聲化作狂風暴雨般的鼓點，聲聲記記都敲打在他們心上，使惶然不知所措的野蠻人戰士們，未戰，先怯！
野蠻人軍隊和布林·山德城門之間的距離只有短短幾百米。這段距離對於狂奔中的馬匹而言，彈指即至。心知大禍臨頭的劍橋·霍斯，及時拉著已驚得呆住了的奇斯塔往後拚命回撤，狂吼道：「不要怕。快上前來，保護奇斯塔首領！」
「野狼部落」的嫡系三百多人如夢初醒。他們高喊戰爭之王的名字，鼓起勇氣揮舞武器撲上前去，要掩護奇斯塔向後撤。可是兩條腿跑得再快，又怎麼快得過四條腿？三百騎兵頃刻間已經追上了逃跑的兩名核心人物。為首騎士們縱聲長嘯，俯身壓在馬背上，將手中騎士槍對準敵人後背，用力一踢馬腹，將速度更增加至極限。無可抗拒的衝擊力挾裹呼嘯風聲。從腦後席捲而至。奇斯塔的沉重身軀，在那力量作用下彷彿遭受雷霆轟擊，立刻像斷線風箏般飄飛起來，隨即重重落地。野狼之王后背上斜插了被折斷的半截騎槍，俯伏著懷抱冰風谷大地，再也不動了。劍橋·霍斯恐懼地大喊著。卻絲毫沒有意思要上去救助奇斯塔。他迅速轉身，改變了自己逃跑的方向，斜向衝進黑暗裡。
沒有人因此而發出憤怒或者歡喜的呼喊聲，更沒有人打馬去追趕逃跑的「幽狐部落」首領。在這場戰爭裡。奇斯塔和劍橋·霍斯已經不再是關鍵了。宛若兩股巨浪相互對撼。騎兵隊與野蠻人戰士的狂潮惡狠狠地對撞在一起。勇氣是雙方都不分上下，然而「十鎮」騎兵這邊人人滿懷著背水一戰的悲壯。再加上戰馬衝鋒時，那種風馳電摯般速度所帶來的驚人破壞力。光氣勢就已經遠遠凌駕於野蠻人士兵之上。勝負之勢瞬間已然分出，上百名野蠻人士兵被馬匹踢傷、撞傷。還有五十多名野蠻人士兵，全被騎兵們揮舞的騎士槍刺成了對穿。彷彿用燒熱的餐刀切開黃油，三百名「野狼部落」嫡系士兵瞬間崩潰了。鑿穿敵人陣勢的「十鎮」騎兵馬不停蹄，向列隊在稍遠前方，甚至還不知道該繼續戰鬥還是撤退，只能無助停留原地的二千多名野蠻人主力猛撲而去。
只是，在第一波最為凌厲的攻擊釋放出去之後，「十鎮」騎兵的弱點也暴露出來了。他們無法再保持開始時那緊密的錐形陣，更逐漸有人開始掉隊。三百騎兵是個極可怕的數字。即使在北地最強大城市，「銀月聯邦」的首都銀月城，也不過只保持有五百名正規騎士。而偏僻的冰風谷裡，以「十鎮」財力更不可能供養得起三百騎士。事實上，這裡面只有擔任錐形陣前鋒的五十人，是真正久經嚴格訓練的騎兵。其餘二百五十人，其實不過是匆忙間跨上馬背，只會一點點粗陋騎術的臨時馬上步兵而已。馬匹的質量方面同樣良莠不齊。除去五十匹真正戰馬以外，其餘絕大部分，都是臨時收集起來，各地商人們拿來拉車的馱馬。極短距離的一次衝刺它們還可勝任，但要保持緊密陣形繼續發動第二波攻擊，無論對於人還是馬，都是個極嚴峻的考驗。
立刻發現了這種弱點的野蠻人戰士們，畏懼之心迅速消失。二千主力大軍咆哮著展開隊列，下定了迎戰決心。三百匹戰馬同時列陣衝擊，威力足以教任何人為之心驚肉跳。可是無法保持整齊陣列的騎兵，要衝入十倍於己的緊密步兵包圍，卻無異於送死。然而沒有任何一名「十鎮」騎兵出現動搖。他們依舊盡己所能地控制著馬匹，策騎飛奔。因為他們是哀兵，背水一戰，再沒有退路可言。不成功便成仁的拚死決心，彌補了技術上的不足，更帶給他們勇氣和力量。
而且，他們並非孤身作戰。援兵已經出現。二千野蠻人主力的右翼，突然就陷入巨大混亂漩渦。一百五十多柄沉重的鍛鋼戰斧（也或者是戰錘、鋼矛、以及戰戟等沉重武器）。對準野蠻人軍隊的柔軟側腹同時狠狠劈下，造成了恐怖創口。是冰風谷的矮人部落，由布魯諾·戰錘所率領！
「戰錘部族」參戰，絕對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冰風谷的矮人之王素來中立，並沒有表現出特別傾向野蠻人或者「十鎮」的動向。所以無論聖西羅山還是劍橋·霍斯，都沒有把這支不可預測的力量計算進去。而現在，布魯諾·戰錘卻以行動公開宣佈了自己在這場戰爭中所選擇的立場。
遭受意想不到的偷襲，讓好不容易才鎮定下來的野蠻人軍隊再度陷入恐慌。無數火把在混亂中脫手落地，然後被紛雜腳步踩熄。置身黑暗的野蠻人士兵們，甚至連分辨敵我都十分困難。而偏偏長年累月在地下挖掘礦坑的矮人。卻全都擁有著一對可以於最深沉夜晚裡，也明察秋毫的眼睛。這點優勢在此時此刻，完全足以要命！要野蠻人的命！
疾馳中的「十鎮」騎兵，對敵人混亂的根源不甚了了。然而電光火石之間，也實在沒有太多餘裕讓他們可以仔細思量。勉強維持在崩潰邊緣的錐形陣毫不猶豫，義無返顧地衝進了二千野蠻人軍隊中，製造出更大混亂，並且將至少兩百名敵人送進了地獄。
「不准停留，不准戰鬥。跟上前面的人，衝出去！」騎兵隊長放聲怒吼，扔開折斷的騎槍，改為拔出寒光閃閃的長劍，卻沒有揮動，而是全心全意伏在馬背上繼續往前衝。往前衝。因為這位隊長深知，騎兵的全部優勢就在於速度，一旦他們停下來進行戰鬥，這群臨時集合起來的烏合之眾。很快就會被回過神來的野蠻人大軍徹底埋葬。
並非所有人都聽從了騎兵隊長的命令。畢竟他們中大部分成員。都只是臨時充數的士兵而已。而且看著敵人就在馬蹄下呻吟與慌亂逃避的模樣，復仇所帶來的甘美誘惑實在讓人難以抵抗。很多人對警告置若罔聞。抽出武器往馬下亂砍亂劈。然後無一例外地被從四面八方撲上來圍攻的野蠻人戰士拉下馬匹，亂刀砍成肉醬。三分之一的「十鎮」騎兵就此消失。能夠跟隨在騎兵隊長身後，完成這次穿插戰術的士兵，只剩下區區不足二百。在殺掉一百多名騎兵以後，野蠻人對騎兵衝鋒的畏懼感已經大大減輕。很多人都迫不及待地轉身調整方向，準備撲過去，用死亡來懲罰這群背信棄義的南方佬。
可是布林·山德的城門口，又再度湧出了大量士兵。不，不能說他們是士兵。他們中大部分都只是拿上了武器的平民而已。然而聖西羅山就衝在最前頭，為這支「十鎮」最後僅餘的力量注入一支強心針。他高聲讚頌正義之神，身先士卒地狂暴揮舞武器，砍下一個又一個人頭，為跟隨自己的人們做出了最佳榜樣。激勵著這群漁夫爆發出十倍於平時的力量。本來就已被騎兵隊衝散成七零八落，潰不成軍的那三百「野狼部落」嫡系士兵首當其衝，瞬息間幾乎被殺戮殆盡。
野蠻人軍隊已經陷入了被三面夾攻的尷尬境地。雖然每一方面的兵力都並不特別強大，但是在這個特異環境下，一加一再加一，答案不是等於三，而是等於十。失去了可以指揮軍隊進行統一行動的首領，又遭受矮人部落突襲，再加上被衝擊穿插的騎兵擾亂陣列，他們猶豫著，不能決定究竟怎麼對付敵人，只能各自為戰。在這種情況下，彪悍野蠻人戰士們能夠發揮出的戰鬥力，已經不足平時五成。
兩個從天而降的火球在野蠻人軍隊中轟然爆炸，並且成為了壓斷駱駝脊樑骨的最後一根稻草。半精靈豎琴手西蒙，還有路斯坎的法師緋雅·提利，早已利用飛行法術悄悄跑到敵人上空，在這個關鍵時刻施展了最後的致命攻擊。灼熱火球，刺目閃電，還有滾滾籠罩四方的惡臭毒氣和拳頭大小的冰雹，連接不斷地從頭頂上向地面的野蠻人施狂轟濫炸。
混亂與恐慌再也無法抑制，士氣更陡然滑落到最低點，戰鬥意志終於徹底崩潰。站在這裡的二千多野蠻人，再不能被稱之為軍隊了。他們已經變成了二千名只懂得拚命逃跑的喪家之犬。他們調轉方向，往大本營薩馬蘭鎮的廢墟拚命撒開雙腿逃跑。那裡還有幾百名沒有參與戰鬥，依舊保有戰鬥力的野蠻人士兵，也有縱使簡陋，但同樣可以暫時阻擋敵人攻勢的防禦工事。只要到了那裡重新整合力量，一切還有希望。
他們確實還有希望，但是卻沒有機會了。聖西羅山所率領士兵與布魯諾·戰錘匯合到了一起。在倖存一百五十多名騎兵引領下，緊緊咬住了野蠻人潰敗的腳步，向薩馬蘭鎮追趕過去，從背後不斷發動狂攻猛打，吞噬著每一個稍微落後的敵人生命。他們佔據了優勢，也彷彿已經看見了勝利曙光。但是每個人都知道這種優勢並不穩固，在野蠻人軍隊躲進木柵後面之前，他們必須努力將敵人身上已經淌血，但還未至於要命的傷口，擴大到無可收拾的地步。
假如沒有奇跡出現的話，這場戰爭的結局應該已經決定了。然而隱藏在暗處，從頭到尾觀看了整場戰爭的曹子文，卻沒有打算讓一切就此結束。除去「十鎮」、野蠻人、還有矮人部落三方面勢力以外，這人數最少，但卻最為強大的第四股勢力，終於打算離開黑暗，走上舞台中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