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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章一百四十四 瞳殤 文 / 碧露星河

    回到家時已經是8點37分,阿雪憂心忡忡地等在大廳裡,看到推門進入的我,阿雪頓時站起身來。

    「哥,你剛才幹嘛去了?我剛才站陽台上,看到你上了一輛黑色的轎車,哥……你去幹嘛了?」

    看到阿雪一臉憂慮的表情,我知道我剛才出門不歸讓她非常的介懷,雖然剛才的那一場飆車讓我身心俱疲,但是這種時候如果我再露出疲怠的表情,定然會讓阿雪更為擔心……

    於是,我索性哈哈笑了起來:

    「哈哈,放心吧,阿雪。我剛才只是和曹宇說清楚關於胡仙的事去了,曹宇現在已經清楚了我和胡仙的感情,他知道他沒戲的,以後他也不會再來打擾我們了。」

    一邊說著,我笑著對著阿雪揮了揮手,逕自走入臥室沖了個涼,把因為飆車流下的津津汗液都沖洗了乾淨,才重新出來。

    我看到阿雪依舊坐在沙發上,手裡拿著個遙控器,穿著熱褲,拖著鳥巢鞋,面色靜默。

    我看了她一眼,發現她的目光直視著前方的電視機閃光螢幕,沒有看我。

    於是我穿過了大廳,走向了狐仙懶臥的臥室。

    一直走到臥室門口,擰開門把手的那一下,阿雪的聲音,卻是突兀地在我的背後響起。

    「哥。」

    我收住了腳步,瞇了一下眼睛,然後平和地轉身。

    「怎麼了,阿雪?」

    阿雪小臉上佈滿了yin翳,她把遙控器放在勻圓的大腿上,輕輕咬著粉色的嫩唇,黑澈的眸子微微躲閃,似乎有些猶豫,最後,她才抬起頭來,認真地看著我,道:

    「哥,胡仙姐,會一直和你在一起嗎。她……會一直在我們家嗎?」

    這個問題問住了我。

    都說女人的心思是細膩的。更別提外表純善,但是內心卻細如紅茸。

    我手抓在門把手的彎部,卻是欲言又止,不知該怎麼回答。

    「為什麼這麼問?」我做出奇異的表情,望向阿雪。

    阿雪有些不放心地盯著我,眸光閃動,說道:「那個……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但是最近幾天,我總覺得胡仙姐姐好像心神不寧,有心事的樣子。切糕也不怎麼吃了,電視頻道也亂轉,雜誌也亂翻,衣服啊內衣啊內褲啊什麼的也丟地亂糟糟的,還經常出去逛,有時候又把自己悶在房間裡,發呆……我感覺,胡仙姐好像……好像要走了。」

    狐仙要走?

    沒想到阿雪的心思比我觀察的還要細緻,或者說,畢竟是女人更瞭解女人吧。

    「還有哥你,哥,自從胡仙姐來了之後,你經常神秘兮兮地做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我有點害怕的感覺,雖然你總是告訴我沒事,讓我別擔心……但是,我還是很擔心……」說到這裡,阿雪的神色居然堅定幾分。

    「我知道,哥你有什麼事瞞著我不說。但是我不會來問的,我知道那肯定是你不想告訴我的事,也是為了我好。」

    阿雪的話,讓我的心吊起了幾分,最後卻又無奈地落下。

    我苦笑了一下,看著阿雪,道:

    「終究是我的妹妹啊,真是聰明啊。阿雪,這段時間哥哥我,是心情有些變動,學校裡遇到了一點事,但是……那些都是無關緊要的事,都過去了。你不要太在意。那些都是哥哥我私人的事情,哥哥我能夠處理好。」

    「我知道,哥,你比我聰明十倍,一百倍,我知道的。」阿雪憨憨地道。「我就是有些擔心。擔心你出什麼事……也擔心,胡仙姐要走。她……她是哥你的女朋友啊。」

    「想多啦。電視劇看多了吧?」我給了阿雪我所能夠扮出的最燦爛而親和的笑容,「我跟你保證,狐仙不會走的,她會一直在我們家裡。一直和我在一起,不會分離。」

    「我保證。」

    說出這三個字,我的心情似乎也好了幾分,然後擰開門把手,走進了我的溫馨小臥室。

    走進臥室,我看到穿著單衣的狐仙居然難得的沒有賴在床上,而是酥背貼靠著牆壁,兩手垂落,螓首微抬,整個人如同抽了魂的木偶似的站在房間的角落裡。

    如果不是我仔細看,怕是會把狐仙當做一個衣架忽略過去。

    此刻的狐仙,存在感儼然降低到了最低點。

    「曹宇不會再來了。他知道了和我的差距。」我反手關上了房門,然後頓了頓,看著狐仙,道。

    「是麼。」狐仙依然仰頭望著花白的天頂,兩手十指綻放如蘭,緊緊貼著牆面。她的語氣裡沒有半點的驚喜,也沒有打算跟我戲謔論道的意思。

    她顯然是走神了。

    「狐仙,不是我說你。你今天的狀況,就連阿雪都看出來不對勁了。」我看著狐仙,嚴肅地道,「有什麼事,直接說吧。」

    「……」狐仙玲瓏嬌臀貼著平滑的牆面,曲線優美的玉背或起或靠,反覆輕磕著牆壁,而十指更是以我所不知道的樂音律動輕輕地叩拍著壁面。

    黑髮落地,狐仙那空寂落寞的黑眸,依舊定定地望著頭頂上方的牆頂。

    半晌,狐仙都沒有給我任何直接的回答,直到我都對這個女人莫名其妙的態度有些不耐煩時,她終於緩緩吐出了一口清亮的幽歎,開了口:

    「我要走了。」

    烏黑的長髮流動,她徐徐轉過臉來,盯凝著我,輕輕地說。

    空靈皓潔的眸子,映射出無盡的幽傷和虛寂。

    瞳殤。

    有一道冰涼的幽泉從我的心底流過。當狐仙親口說出這番話時,我不知道該怎樣形容我內心的冰涼滋味。我的手依然抓著門把手,整個人都像是泥雕木塑那樣定格在那裡,半天沒有動靜。

    這恐怕是我這一生中沉默最久的時刻。

    好一會兒,我回過神來,勉強擠出一線笑容,看著狐仙:

    「這應該不是你變著戲法扯得無味玩笑吧?我知道你沒有自降跌份到那個地步。」

    「不是。」狐仙用輕忽飄渺的聲音回答我,那天籟般的動聽聲音,彷彿從夢中傳來。

    我再次倒吸了一口氣,我感覺到,自己的手居然有些不受自己控制了。是剛才在滬寧高速上把控方向盤太久了麼。

    顯然不是。

    我咂了咂舌,再次問道:

    「那就給我說得過去的緣由解釋吧。主觀因素情緒方面的波動還是外在的不可抗力?」

    「倒是很有你風格的問法呢。」很難得,在聽到我的提問後,狐仙居然給了我一個蒼白無力的微笑。

    只是,這微笑,也是那麼的淒苦蕭瑟。

    狐仙悲憫般地輕笑著,然後玉頸拉直,雲雪香腮緩緩升起。

    她舉目望頂,緩緩搖頭,雙手挽在背後,卻沒有回答我的提問,

    一襲白玉蘭般的漢服裙角觸地,伴隨著狐仙的緩步輕移,層層疊疊的漢服裙裾如波紋般起伏波動,如同一縷飄忽不定的白煙,從我的身邊擦肩而過。

    「在這候著。」

    於我擦肩而過時,狐仙輕輕看了我一眼,用她那清靈的嗓音給了我四個字。

    我居然目眩神迷。

    剪水秋眸動煙波,絳唇嚼笑起風漣。

    望著狐仙一束纖腰、款擺裙袂消失在門框,不知怎麼的,我腦海裡突然冒出了「糟糠之妻不下堂」的話音。

    狐仙去的地方,不是家門外邊,而是廚房。

    約莫半個小時後,狐仙玉足踩地,緩緩地走了回來。

    纖美的手上,托著一個托盤,上端放著兩盞白瓷茶杯和一隻茶壺。,

    氤氳的熱氣,從那一隻白瓷茶壺中瀰散而出。

    裙袂下一雙纖美的小腳延伸而出,倒勾了門角一記,臥室的木門應聲而閉,而狐仙則是四平八穩地端著兩杯一壺,輕輕緩緩、裊裊娜娜地走到了我睡覺的竹簟旁。

    狐仙鳳目闔著,雙腿並起,驟然一縮,屈膝挺腰,正襟跪坐於席前,作目不斜視狀。

    一圈素白群苞也如同玉龍下山一般嘩然墜地,在地上如波擴散而開,層層疊疊,如雲濤翻浪,綿延四方。烏黑的長髮一下子散開,分成了萬千束,如天墜蠶絲,垂及涼席,呈傘狀曲蜒。

    曼妙面容沉沉似水,亮湛湛的明眸略帶黯然傷意,怎麼看也不似往日。

    狐仙把一盤白瓷茶杯擺放於地,素潔纖巧的手握住白瓷壺的細長彎柄,提壺傾倒,冒著騰騰熱氣的白色沸水便傾倒進了就近的一隻白瓷杯中,悅耳動聽的水聲叮噹作響。

    「坐。」狐仙葉眉微開,給了我一個眼神。

    我緩緩吸氣,也不管這個女人到底有什麼意圖,還是盤腿坐下了。

    我盤腿完畢,擺好坐姿時,狐仙已經倒滿了第二杯茶水,而我的目光也順勢落到了離我最近的杯中。幾片尚未濡潤的青色茶葉片夾雜著泡沫星子在沸水中起沉輾轉。

    我家裡雖然有茶葉,但都是黑條狀的苦丁茶,絕不是顏色這般翠潤欲滴的片狀茶葉。

    顯然,這些茶葉,是這個女人在我不知情時不知道從何時從何地弄到的。

    我的視線從杯中的茶葉上移到了狐仙那傾城絕世的面龐上,沒有做聲。

    狐仙安然坐著,目似暝,手指合托,捧起一壺茶,端送到唇邊,呷了一小口,潤了潤喉,爾後便咬著櫻唇,弧頜彎彎,尖尖的鬢髮沿著臉側曲線延伸下垂。

    她靜靜地坐著,就像一座安詳的雕像。

    就這樣等了半晌,狐仙方才開口,看著我,啟齒道:

    「我要走了,」似乎為了著重事態的嚴重性,狐仙還特地加了兩個字。

    「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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