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七十四章 詐死 文 / 言西早樓
譚志豪不樂道:「老怪你搞什麼?救命要緊!」
范同道:「有些話還要說在前面,咱倆當初的約定是老怪的靈丹分你五分之一,這顆九轉還魂丹你用過之後,剩下的四粒可就沒你的份了。」
譚志豪自是沒有絲毫猶豫的拚命點頭,眼前當務之急是先將自己老爹的命救下來,以後的事以後再說,真到了要用的時候,軟磨硬泡,就不信這老怪物不答應。
范同小心翼翼的自玉瓶之中倒出一粒九轉還魂丹,托在掌心之中,看了數眼才依依不捨的交到譚志豪的手中。
譚志豪珍而又重的為自己的父親餵下這粒救命靈丹,隨後轉頭道:「然後該做什麼?」
范同道:「若想讓他早點醒來,可以運氣幫他化開九轉還魂丹的藥性。」
譚志豪一攤手道:「我現在的內功火候不足。」說著話眸子中射出兩道無辜的目光,直巴巴的盯著老怪。
范同沒好氣的道:「躲一邊去,算我老怪上輩子欠你這小瘋子的。」
譚志豪心中感動到極點,忽的張開雙臂,緊緊擁住老怪。
「小瘋子你做什麼?還不……還不快把老怪放開。」范同顯然是這一輩子沒跟人如此親近過,竟是渾身僵硬,說話都結巴了。
「謝謝!」譚志豪沒有多說什麼,簡單的兩個字中所包含的無限真誠,足以表達一切。
范同悶哼了一聲,走到床邊,嘴裡嘟囔道:「小瘋子,你還真是個小瘋子……」嘴裡雖然這麼說,他背對著譚志豪的一雙向來古井無波的眸子中,卻閃過一道罕有的複雜的情緒波動。
第二天,一個消息震驚朝野。
重傷垂危的鎮國公譚天,於昨晚不治身亡,而據當日在鎮國公府的兩位太醫院太醫私下所言,鎮國公其實是被譚府大少爺不知從哪找來的一個庸醫治死的。
新君即位,南有鄂王發起亂兵,北有蒙古鐵騎南下,到如今國之棟樑鎮國公譚天的亡故更是為風雨飄搖的大陳火上澆油,一時間謠言四起,人心動盪。
五日後大葬,武帝趙麟親自披麻,為鎮國公譚天扶棺而行,滿朝文武盡都到齊,送葬隊伍長達一里。
又過三日,武帝不顧滿朝文武的勸阻,執意封鎮國公長子譚志豪為討逆大將軍,率領大軍十萬,南下平叛。
譚志豪雖然貴為鎮國公之子,又是御封的討逆大將軍,但在大陳軍中一無資歷,二無經驗,如何管得住軍中一眾驕兵悍將,令不行禁不止,最後惱將起來,竟然自率了百餘騎親兵,獨自趕向隨州,將他的十萬大軍,甩在了身後。
如此荒唐的事情傳了開來,朝野嘩然,上朝之時,幾乎所有官員都上本參奏新任討逆大將軍譚志豪,武帝不勝之煩,大聲喝斥群臣一頓,拂袖而去,自此再不上朝。
京城之中,暗潮湧動。
漠北汗庭與武昌鄂王幾乎同時收到密報。
草原上的大汗金帳。
蒙巴克大漢哈哈大笑,直道:「譚天既死,中原已是本汗的囊中之物,那個盜走天馬的小賊,命比天大也叫他在劫難逃。」
白骨密諜殺人奪馬的行動失敗後,蒙巴克大汗大為震怒,威脅鄂王趙吉退出盟約,、為了請蒙古人出兵呼應,鄂王趙吉出了血本,終於使得蒙巴克大汗出兵。
雖然蒙巴克大汗此舉多一半是在藉機敲竹槓,為自己多撈一些好處,可他確也是真的對譚志豪耿耿於懷,恨不能親手誅戮這個偷走草原神馬的該死漢人。
傑羅在一旁淡然微笑,他雖然有些詫異於武帝趙麟的表現與之前做太子時的精明幹練迥異,但依照當前情勢分析,在蒙古鐵騎與鄂王趙吉南北兩路夾擊之下,即使不出譚志豪這個昏招,趙麟也是必輸無疑。
想來也正是因為這樣,陳朝這位年輕的皇帝才會像個輸急了的賭徒一般,將所有的賭注盡都押在了那個瘋子譚志豪的身上。
年輕人就是年輕人,缺少了歷練,平時再是沉穩,碰到緊急關頭,便會驚慌失措,而後倉促決斷,昏招迭出。
武昌城,鄂王府。
鄂王趙吉正當盛年,生得瀟灑英俊、風度翩翩,頦下一抹短鬚,整齊貼順,身材欣長卻無絲毫文弱之態,眼如點漆,奕奕有神,雖一身尋常的綢衫,傲然卓立間,意態自若,一派淵停嶽峙的氣度,教人心折。
魏興見主子看罷密報,不失時機的恭敬道:「譚天終於死了,他那兒子卻是一塊糊不上牆的爛泥,王爺……不!萬歲爺的天下定矣。」
趙吉面色絲毫未動,徐徐走了兩步,忽的站定,雙眉微蹙道:「本王那位皇侄趙麟自幼便聰慧異常,長大後更是不可小瞧,為何使出如此愚不可及的昏招?此中莫非……有詐?」
鄂王趙吉行事一向開明,善聽進言,因此似魏興這等親信,說話時少了許多顧忌,如往常般進言道:「啟稟王爺,屬下以為如今蒙古二十萬鐵騎犯邊,牢牢拖住大陳朝最精銳的三十五萬邊軍與拱衛京師的二十萬禁軍,至於其他各地衛所屯軍,幾無戰力可言。
如今譚天死在了兩位供奉的手下,大陳無人矣,京城的那位小皇帝或許精明,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在蒙古鐵騎的巨大威脅之下,二十萬禁軍他斷不敢派將出來。
這一次京師派來的十萬援軍,儘是各地拼湊起來的雜兵,莫說王爺手下最精銳的十萬甲軍與五萬飛騎,便是王爺近兩年徵募的這三十五萬兵勇,擊潰他們亦是輕而易舉之事。
至於小皇帝所出的這記昏招,怕也是萬般無奈下的賭運氣之舉,賭的是虎父無犬子,這個譚志豪能如他爹當年一般,力挽狂瀾於即倒。
不過這個賭他輸定了,譚志豪在江湖上便是出了名的瘋子一個,做事荒誕離奇,領兵打仗更是個完全的門外漢。
如今的天下形勢已明,只等王爺摧枯拉朽一般統一南方,再舉兵北伐,南北夾擊之下,不出一年,便可定鼎天下。
屬下倒是以為,王爺真正的勁敵,是咱們現在的盟友,這些韃子聚兵沙井,卻無大的動作,顯然打的是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主意。」
趙吉又何嘗不知蒙古人所打的算盤?這一次三路大軍齊出,他卻將自己最精銳的十萬甲軍與五萬飛騎留守武昌,便是為將來與蒙古人決戰所留的後手,但那是後話,當務之急,是在與朝廷的決戰中不容有失,沉吟許久,方道:「你敢肯定譚天已死?」
魏興肯定答道:「王爺深居宮中,可能還不瞭解兩位老供奉真正的厲害,白骨陰風掌下,斷無生者,而且屬下也已多方求證,所有給譚天診過病的太醫盡都查實過了,譚天必死無疑。」
趙吉平靜的點了點頭道:「命令白骨密諜,盯緊了這個譚志豪與京師來的十萬援軍,不允許離開他們的視線一分一毫。另外加緊爭取京師官員的動作,同時密切注意京師的一舉一動,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不可放過。」
「屬下遵令!」
隨州,遠在西周時期即已分封建邦,位於大陳湖廣佈政司最北端,屬德安府,上接襄陽,下連泗鳳,控荊襄之遠勢,又界於荊豫二州,出義陽可兼穎汝,出南陽可窺伊洛,更為北方義陽、南陽的鎖鑰,自古便是兵家必爭之地。
望著前方群山峻嶺中土黃色的城池,譚志豪長長的吸了一口氣,眼神之中的那一絲不快更加的明顯,嘴中細不可聞的喃喃道:「本以為有機會成為力挽狂瀾的英雄,老爹卻要我來做聾子的耳朵,唉……這麼簡單的事情為何不叫老三來?我便可以和月華、欣欣她們一塊去對付白骨教了。」
那一ri,在范同運功活血行氣的幫助下,九轉還魂丹神奇的功效盡現,一刻工夫後,譚天瘦削的身軀忽的輕輕一震,張口噓出胸中憋悶了許久的一口濁氣,雙目緩緩睜開。
譚志豪大喜,撲到床前,激動的道:「爹,您……您感覺如何?」
譚天失神的望著頂上的床幕帷帳,許久方回過神來,看到面色焦急擔心的譚志豪,虛弱道:「正兒,你……回來了。」
譚志豪的眼眶中凝聚起一團霧氣,忙不迭的點著頭道:「爹,孩兒回來了。」
譚天閉目,輕聲道:「回來就好,這段日子,可著實讓你娘擔心死了。」
譚志豪猛醒,忽的道:「孩兒這就去請娘進來,看到爹爹醒來,娘一定開心死了。」說罷起身就往外屋跑。
「慢!」譚天猛地叫住了譚志豪,望著不解的兒子,緩緩道:「為父被刺之後,鄂王可是已經反了。」
譚志豪啞然的點點頭,心中不解鄂王造反與不讓母親及一眾家人進來有什麼關聯。
譚天又道:「蒙古韃子的鐵騎也南下了?」
「蒙古韃子的大軍前移至沙井,暫時還未大舉犯邊。」譚志豪對於父親躺在病榻上還能如此準確猜測到當前形勢這項本事無比佩服。
譚天重又閉上雙目,雙眉微微蹙著,顯是在思索著什麼。
譚志豪絕不是傻子,看到自己父親這副模樣,前後聯想隱約猜到了一些,禁不住輕聲探問道:「爹,您……您不會想詐死吧?」
譚天的雙目猛地睜開,望向譚志豪的眼神中帶著一絲讚許道:「當此南北夾攻之勢,首尾難顧,若不出奇招制勝,則我大陳危矣。」
「不行!」
譚天父子誰都沒有料到,這斬釘截鐵的兩個字,竟是出自一旁始終沉默寡言的范同。
接收到二人的目光,范同一臉寒霜道:「若是你詐死,豈非砸了老怪我的招牌?絕對不行!」
「正兒,這位老人家是……」譚天摸不清范同的路數,但憑他的眼力閱歷,自是可以看出這老頭的不凡,因此言語之間甚是尊敬。
譚志豪恭敬答道:「爹,這老怪……不!這位老人家乃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百草……神醫,范同范前輩,若要選出天下第一神醫,他老人家十中有九可以當選,您受的白骨陰風掌的掌傷,群醫束手無策,是范前輩妙手回春,將您救了回來。」
老怪物就是老怪物,譚志豪這番美化的介紹,范同不但不領情,反而冷哼一聲道:「邪醫就是邪醫,豈是什麼狗屁神醫所能比擬。還有,若選天下第一神醫,老夫百分之百當選。」
譚志豪啞然,恨不能踢這臭屁的老傢伙一腳。
對於范同的怪言怪行,譚天毫不在意,甚是恭敬道:「老人家的救命之恩,譚天無以為報,只能銘刻在心,將來若老人家有所驅策,只要不背國法常倫,譚天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這番話聽得范同連連點頭,斜著眼睛瞄了譚志豪一下,搖頭晃腦道:「想不到這個混蛋小瘋子倒是有一個如此明白事理的爹爹,當真是誰說犬子無虎父?譚公爺這話我老怪記住了。」
譚志豪這叫一個氣,張嘴就開罵道:「死老怪……」
還沒等他一句話說完,譚天虛弱的聲音已然響起:「正兒不得對范老先生無禮。」
當著外人的面,譚志豪給自己父親留了面子,哼哼了一聲,嘴裡碎碎叨叨的念道:「這老傢伙也配稱先生?」
范同一張老臉笑開了花,不是慣常的那種面具一般的假笑,而是發自內心的開心,自從與譚志豪達成那個交易之後,他從沒在伶牙俐齒的譚志豪面前佔到過便宜,今天這頭小倔驢終於有個管得住的人,實在是妙哉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