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十四章 修不完的內政(新版) 文 / 半介過客
我高興沒有多久,卻給些壞消息弄糟了心情。山西總兵盧象升帶著兩萬人馬前去剿匪,結果在山區忙了兩個月,任是沒有追到,反而還因為各種事故損失十幾個人。既然在山西還沒有平,只好讓盧象升在山西整頓兵馬,繼續追剿。周遇吉在陝西邊境戒嚴,河南衛指揮使艾萬年在河南邊境戒嚴,不讓王自用進入河南,到處游竄。
而我追剿的王自用卻在個山洞裡躲著,他的日子也不好過,根據下山的兄弟打探,盧象升還在搜捕他們,去河南的路也有官兵把守。陝西是不能去,上一次把手下的兄弟都給打怕,心給打寒了。王自用想了想自己的去路,如果在不能找個地方落腳,恐怕這最後的兩百弟兄都會散去。北上是不行了,惟有南下。漸漸他心裡有了主意。於是他召集剩下的弟兄做了個轉移動員大會。
王自用站在山洞的高台上,對著面有菜色的手下說:「兄弟們,我們在這快半年了,官兵一直在追剿我們,不消滅我們是不會罷休的。如今我們三面環敵,惟有走出去另立一個山頭,才能逍遙下去。」
「大哥,那我們去哪?」手下開始叫囂。
「我看去湖廣最好,你們知道什麼叫「湖廣豐天下足」,意思就是那裡有很多糧食,只要那豐收,全國都夠用。我們在那自然不會冷饑挨餓。大伙說怎麼樣?」
「好,我們就去那立山頭。」
經過一番動員,這些衣裳襤褸的流民沿著河南與陝西的邊境地區向湖廣進發。
明朝湖廣地區就是包括現在的湖北湖南兩省,由於在江漢平原地區,土地肥沃,因此耕地多,產量也高於別處,是米糧之鄉。原先朝廷在湖廣設立襄陽,荊州,武昌,長沙,岳州等九衛指揮所,有兵丁五萬餘人,以保證這大明的糧倉安全。武昌鎮是湖廣的重鎮,不僅處於大明王朝疆土的正中腹地,北可直上京城,東到南京,南可下兩廣,西到四川。是個交通要道。現任湖廣總督嚴國燾就駐在這武昌鎮內。
武昌鎮有人口三十萬,端的繁華無比,可與江東的揚州,南京相比。鎮內城區中,靠漢江邊上的就是總督衙門,這湖廣果然是富庶之地,總督衙門起得甚是氣派,兩扇大門都用紅漆新刷過,門上的銅鼓也鋮然發亮。門口兩座過人高的花崗岩石刻獅子張牙舞爪的立在那,平添增加的許多威勢。
此時已接近中午,總督衙門外卻有個身穿七品知縣官服的官員在那苦候,他從谷城騎了一天一夜的馬趕來,就是為了求見湖廣總督嚴國燾,現在已經在門外等了兩個時辰,內心焦急得不行,兩撮眉毛都皺在了一起。等了許久,他再一次向守衛的兵士打聽,士兵斜了他一眼卻不肯通報:「總督大人有令,今日不見客。」
谷城知縣歎了口氣,咬咬牙,從懷裡掏出個手帕,把裡面的碎銀交給了兵丁。
「小小意思,勞煩大哥代為通報,說谷城知縣有急事稟告。」
兵丁放在手裡掂量了下,臉上有了笑容。「那大人你就在這等著,我這就去通報。」說罷,從偏門走了進去。
過了一會,那兵丁出來:「總督大人叫你進去,你跟我來。」
谷城知縣跟著兵丁後面,左拐右拐也不知走了多少重門院,路上遇到的丫鬟僕人有數百之多。她們看到知縣的呆樣都不住的吃笑。最後兵丁才引他到一個庭院下,他看到總督大人身穿大長袍,坐在八仙桌前,兩旁丫鬟打著扇子。谷城知縣趕忙行禮,
「谷城知縣吳貞疏拜見總督大人。」
「起來吧,你急著見我有什麼事?」嚴國燾動了下他那顯得有些肥胖的身子。
「大人,今年chun,谷城附近諸縣已交納兩分的賦稅,但襄陽府卻還要再徵收五厘,我縣屬貧瘠之地,民入不敷出。望大人能減免田賦。」
聽到這嚴國燾心裡開始不高興了,他今天原本在他新納的第十八房小妾這休息,兵丁來報說谷城知縣在門外等了幾個時辰。他想應該是有人送禮來了,於是很有心情的接見了他,沒想到這個知縣居然是要來免稅的。襄陽知府加稅,嚴國燾是知道的。收上來自然有他的一份,現在叫嚴國燾免稅,那不是挖自己的肉?!
「這賦稅是國家大事,怎麼可能說免就免。皇上已經發旨意下來,要力保江南地區的賦稅,這樣才可以使國家安定,我們身受皇恩,豈能不替君解憂。」
吳貞疏連忙爭辯,「大人,我縣已經交納兩分的賦稅,那多出的五厘卻是襄陽府以河工名義徵收的。我襄陽府不靠長江,並無水患,如何多出這五厘的稅收?」
「你谷城在我湖廣境內,這荊州,長沙,武昌個鎮縣有水患,難道你谷城就不出力,下去收稅吧。送客!」嚴國燾一甩袖子就走了。
「大人!」吳貞疏一下癱倒,這最後的希望也沒有了,他如何回去面對父老鄉親。許久他才踉踉蹌蹌的出了總督府。
嚴國燾走到內堂,一個長著八字鬍的人迎了上來。「大人,這谷城知縣不識好歹,要不找人教訓下。」嚴國燾想了下,
「這事不用我們出面,把他來的消息告訴襄陽知府吧。」
「大人好計策,學生這就去辦。」
谷城縣衙。
縣衙看來已經很久沒有修繕了,門前的掃把滑過的痕跡表明常有人打掃過,一個嬌俏的女孩正在門口張望著。彷彿在等一個很重要的人。
「秀兒,你爹還沒有回來嗎?」一個有些病怏怏的女人走了出來,看年紀年近四十許,只是一臉的病容。
「娘,你怎麼出來了?這裡風大。爹等下就回來了。」這個叫秀兒的小姑娘扶住母親。「我們坐到裡屋去吧。」說罷,扶著母親就想往裡走。
「秀兒,讓我在這坐坐吧,總在屋裡,怪悶的。」
秀兒乖巧的搬了個小木凳讓母親坐下。自己依偎在旁邊擋風。秀兒娘慈愛的看著自己的女兒,摸著她的腦袋,心裡一痛。
「秀兒,讓你跟著爹娘受苦了,人家做官,你爹也做官,人家的女兒都是有人服侍的官小姐,你倒什麼都要自己動手,娘心裡過意不去。」
「娘,爹是個好官,不想百姓受苦才沒有加稅。我們窮點也沒有什麼的。爹不是說,為官一任就要造福一方嗎?!跟爹娘在一起,秀兒不覺得苦啊。」
秀兒娘知道秀兒懂事,不禁眼圈一紅,悄然背過去抹去眼淚。就這樣,兩人在門口等著。
快到黃昏的時候才看到一個人騎馬回來,臉上帶回一臉的疲倦。
「老爺事情辦的怎樣?」
「爹,娘的藥買回來沒有?」
吳貞疏一臉愧疚對著母女倆,秀兒娘猜到結果,就讓秀兒迎著吳貞疏進去了,這一夜一家人都沒有說話。
第二天一早,一個衙役來報:「大人,襄陽衛指揮所的官兵來收稅了。」
吳貞疏趕忙穿好官服,「走,去看看。」
他還沒有走出幾步,襄陽知府郭如暗,帶著指揮使曾福就來到縣衙。他只好迎著他們進去,
「大人,我縣貧瘠,百姓尚不能自足,這稅可否減免點。」吳貞疏再一次求告。
「這事你就不用擔心,現在才剛收早稻,自然還有存糧。收稅的事情本官和曾大人會解決。來啊,好好安頓下吳知縣,可別讓知縣大人出了什麼意外。」襄陽知府郭如暗說完,就有幾個如狼似虎的兵丁把吳貞疏一家軟禁在縣衙的後院。
襄陽知府郭如暗,指揮使曾福相視一笑,接著這幾天谷城整個縣哭聲一片,現在雖然各家都有糧食,可這些糧食要用到九月秋收,到了**月沒有糧食的時候,也一樣會出現饑荒。現在繳稅的官兵,卻是如強盜一般,有錢拿銀子,有糧就背走,結果遭到的損失比那五厘的賦稅還多,這其中自然是襄陽知府郭如暗的授意。
等這些收稅的官兵走後,吳貞疏望著集結在縣衙門口的百姓嚎啕大哭,在場百姓無不下淚。是哭自己的無能?還是哭上天的不公?!
後來的幾個月,吳貞疏想盡辦法還是沒有找到個避免青黃不接的方法,但他還在為百姓奔波著,這幾個月唯一讓他高興的就是,他夫人的病終於好了,這多虧縣城的郎中,贈醫送藥。
吳貞疏在谷城還安定的時候,他卻不知道附近其他的縣已經開始出現動亂了,丹江口,老河口,棗陽縣這裡的農民給收剮的很嚴重,而且知縣與襄陽府同流合污,鬧得是民怨沸騰。到了七月,襄陽府很多村落的百姓已經沒有糧食,靠野菜為生,丹江口後面有個大湖,當地人叫桿子湖,當月無糧後,不分男女老少都在那捕魚,淹死者也不可計數。
中國的百姓,可以說是最善良最能忍的百姓,只要沒有逼到絕路,都會逆來順受下去,襄陽府打的如意算盤也原本不錯,可惜就在這年的七月,陝西的流賊王自用到了丹江口。聰明的王自用看到這裡的情況後,知道事有可為,就在桿子湖邊立營紮寨。
過得幾日,湖中的淺水魚給捕了個乾淨,丹江口的百姓開始挨餓得時候,王自用開始出來鼓動了。六月二十一,這日兩千百姓沒有捕到什麼魚,聚在一起發洩脾氣,大罵狗官。王自用看時機到了,站在一高石上振臂大呼:
「各位老鄉,我原是從陝西來的,以為你們這是米糧之鄉,來討口飯吃,沒想到你們卻落得這個田地。」
百姓聽到這麼說都是群情激憤,他們不是沒有糧食,而是給那些狗官收了。王自用看挑動了民憤就繼續說道:
「我們陝西去年乾旱,結果大災,官府還一樣的要繳稅,百姓都活不過下去了。最後我們衝進了縣衙,殺死貪官,最後皇帝老爺並沒有怪罪我們陝西人,大伙招安後,政府就開始賑災,鬧事的人也沒有定罪。離這十幾里地的河南省,他們只需要交納十分之一點五,而且不用交人頭稅,徭役稅。為什麼會有這麼大差別呢?還不是襄陽的狗官不好,湖廣的狗官太壞。我們只有鬧他一鬧,讓朝廷知道,我們才可以不用受苦,受累。」
王自用的這番話對這些填不飽肚子百姓有了很大的鼓動xing,人最怕比較的,當他們知道就在隔壁的省所受到的待遇就完全不一樣,比他們這好上一倍的時候,心態上就馬上失去平衡。王自用再給他們一顆定心丸,那就是陝西鬧事都沒有怪罪,那麼他們鬧也沒事,不用擔心秋後算帳。
果然,大伙都嚷著要去縣衙,殺了狗縣官後,再去襄陽殺那天殺的郭知府。那些原本膽小怕事的人,受大伙感染,也是奮勇當先的吶喊。王自用理所當然的當上了首領的位子,一是王自用是有準備的,二是百姓也想有人當領頭人,就算以後有事,也是找這領頭人。這算普遍心理。
很快,在這樣的瘋狂鼓動下,王自用帶著這兩千人衝進了丹江口縣衙,然後把城內的錢財糧食收了一空。鑒於上次的失敗,王自用很快對這些人開始可整頓,組建成一支部隊,而不是鬆散的農民隊伍。因為有飯吃,結果附近許多遊民,原來本地的土匪,紛紛來投靠。部隊很快就增加到三千人馬。
王自用派手下去佔領各處縣城,除了谷城沒有外,其他襄陽府的外圍縣城都給劫掠過。谷城不是王自用不想去打,而是他的部下都知道縣令是個好官,所以不去打。王自用知道後,也就同意了。現在他可不想丟了在部隊中的威望,就擺出副正義的形象。
不過令王自用吃驚的是,襄陽府的軍隊居然沒有來剿匪。而是讓他平平安安的發展起來,等襄陽指揮使曾福來的時候,王自用已經有五縣的土地,五千的人馬了。
這倒不是襄陽知府郭如暗不來剿滅他,而是襄陽指揮使曾福不願來,因為曾福自以為是的認為,那不過是一時民憤,不久百姓就會散去。直到接到幾個縣都丟失的時候,他才正視起來。不過他並沒有把這些農民當敵手,他固執認為只要自己大軍開過去,就可以把這些農民嚇得四處逃竄。
七月初六,襄陽指揮使曾福帶了四千人馬,往丹江口進發,一路耀武揚威,端的威武非凡,一個斥候兵都沒有。可惜這不是閱軍,也不是演習。等他們行到一線峽的時候,農民軍突然出現在兩邊,居高臨下就是一頓好砸。這些指揮所的兵士從未上過戰場,平常也不多訓練。看到滿山遍野的敵人,撒開腿丫子就跑,明軍兵敗如山。這一役,明軍全軍覆沒,指揮使曾福給人殺死在亂軍中。
戰敗的消息傳來,郭如暗嚇呆了。這時知府郭如暗知道事情瞞不下去,就急著找人替罪,曾福死了,只能說他剿匪不力,那還有誰可以替自己背這個責任呢?對了還有個吳貞疏,就是他了。郭如暗想把責任推到他的身上,整個襄陽府就他谷城沒有被流寇攻打過。這肯定是和流寇有來往,所以襄陽才鬧起來的。郭如暗「想清」前後因果關係後,馬上讓人去谷城請吳貞疏來,說是商量如何剿匪。
可歎吳貞疏是老實人,怎會想到郭如暗這等jiān謀,跟著就來了。一進襄陽城,吳貞疏便給捉進大牢。郭如暗一面向上呈報襄陽匪情,一面向湖廣總督嚴國燾求救兵,然後把吳貞疏也押解到武昌鎮。
湖廣總督嚴國燾本是文人出身,是天啟三年的進士。他走魏忠賢的門路才謀到這個肥缺。去年大清洗中,因為崇禎皇帝想穩定大局,就沒有對地方官員清洗,給嚴國燾逃過一劫。如今在自己的治內出了這麼大個窟窿,自己得想辦法度過這一劫。還好襄陽知府還送了個替罪羊來,連罪名都弄好了。嚴國燾馬上叫人帶著銀子到京城活動,同時押解吳貞疏到京城。然後召集各路指揮使,看下如何鎮壓流寇。
七月初十,岳州,長沙,常德,荊州指揮使都來了,嚴國燾主持會議,但出乎嚴國燾以外的是長江南岸的指揮使不願出兵,理由是他們那局勢也不穩。如果一旦南岸也鬧流寇,那湖廣就全爛了。這點也是嚴國燾所害怕的,於是他決定由荊州,武昌近六萬人馬去剿匪。
當他調兵遣將後,十三日出兵,還沒有到走到襄陽一半的時候,前方卻傳來襄陽被攻陷了。嚴國燾沒有想到那些泥腿子這麼厲害,嚇得不敢前進,退回武昌城內自守。
王自用滅掉襄陽指揮使後,迅速調兵去攻打襄陽城。襄陽城內已沒有重兵。而且一線峽一戰,已經打的明軍膽寒。沒有多大傷亡,王自用就攻下了襄陽。知府郭如暗一早逃往了武昌。原本無事的谷城,因為襄陽知府捉走縣令,百姓也接著造反。整個襄陽府盡數給了流寇。
王自用拿下襄陽後,得到了大批的糧食和武器,裹脅的隊伍增加到一萬人。附近州縣的流民得到鼓舞,紛紛響應王自用。是年九月初九,湖廣,陝西,安徽,河南,四省匪盜齊聚襄陽,集得三營三十六家,三萬人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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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自用自封襄王,總領全兵。可歎大明的米糧之鄉就這樣踏入糜爛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