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一百一十九章 熱鬧詩會(下) 文 / 半介過客
李仙侶之前的那首早行算是上等之作,意外的是,他的詩不僅得到美人的讚賞還博得美人一笑,這讓下邊的學子又是羨慕又是眼紅。正以為他要下來的時候,想不到他還有一首作品,難得他想要一人獨佔風頭嘛?!台下排隊的學子開始不滿起來,不過還沒等他們鼓噪,主席台上就有一人看李仙侶不順眼了。
吳偉業好歹自己也是文采風流的人物,前頭上來求品詩作的人,三位姑娘毫不藉以辭色,就是對他吳偉業本人雖是客客氣氣,但絕沒有當面說笑。這個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小子居然拔了頭籌,多少激起吳偉業的好勝之心。
還未待李仙侶攤開詩作,吳偉業就排眾而出,長笑一聲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後,高聲道:「在座的都是學子,不ri將是國家的棟樑,一味的縱情山se未免失之本末。這位李兄先前所作是為愛早行,不知道這次又是為了什麼呢?」
李仙侶想不到會被人當面譏諷,頓時滿臉漲紅。那位陳姑娘聽到吳偉業說什麼為愛早行,又是忍不住噗哧的笑了一聲,柳姑娘則回瞪了她一眼。美人一笑一瞪的風情讓吳偉業大受鼓勵,他接著大聲道:「憂心國事乃我輩的份內之事,銘心堂內曾有御筆jing言一句:『天下興亡,匹夫有責!』這正是道出了我輩的心聲。在下不才即興作詩一首以明志向。」
吳偉業也有他自傲的資本,說著他攤開宣紙,拿起筆墨揮毫就書,只見他寫道:
海角收殘雨,樓前散夕陽。
行營原草澤,橫臥即沙場。
騎馬人如戟,呼鷹俗故狂。
白頭蘇屬國,只合看牛羊!
吳偉業寫完放下毛筆,向四方的學子拱手道:「讓各位見笑了!」話雖然是這麼說,但他面上卻是現著得色,滿心期待三位才女如何點評他的詩。
「果然是好」
柳姑娘沉吟了會正要點評,李仙侶突然出言打斷,高聲道:「方纔吳公子所言差矣!」
這聲高呼不僅讓柳姑娘稍有些驚愕的收了聲,也讓志高意滿的吳偉業皺起了眉頭,他是銘心堂主編張溥的得意門生,明刊上有些文章都是他代筆撰寫的,現在給個無名小子呼喝,而且還是在美女面前給人呼喝,他哪還有面子,頓時臉上佈滿了寒意。
不過吳偉業也不是蠢人,關心國事那是大義所在,他已經佔了理沒必要再表現得氣極敗壞的,便故作大方的冷笑道:「這位有才學的李公子既然覺得在下說得不對,那就請點評下這首詩,讓大伙見識下李公子的才學,在下就不信嬉笑玩樂還要甚於國事了!」
若是吳偉業不要出言譏諷,李仙侶早就識相退下台了,但是方才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泥人也有幾分土性子。李仙侶一較上勁來今天乾脆豁出去了,不卑不亢道:
「在下並非要品論吳兄的詩作,而是認為吳兄方才說的話錯了!」
聽李仙侶這麼說吳偉業更加放心了,如果說詩,那是一時間所作,能推敲的地方還是有的,但是如果從內容性質來討論,國事為重那是繞不過去的!吳偉業冷然一笑,扔過去一頂大帽子,道:
「怎麼李兄還要懷疑那句御筆jing言不成?」
敢說聖諭有錯那可是離經叛道,甚至可以入罪的,圍觀的人頓時哇了一聲。李仙侶卻是不懼,一字一頓道:「在下安敢說聖諭有錯,而是在下認為吳兄理解有錯!」
「什麼,我理解有錯?!」吳偉業被這一下妙答氣得臉都發白了!
此時的李仙侶卻微微一笑道:「沒錯,天下興亡是匹夫有責,但這個責的理解吳兄卻是失之毫釐,謬以千里!沒錯,朝廷大臣作為國家柱石是該關心國事,那是他們的責任,但作為升斗小民呢,種好糧食按時繳稅不犯jiān作科就是他們的責任。就拿在下來說,在下的才學不如吳兄,更加不要說什麼文韜武略了!給朝廷出謀劃策無異於緣木求魚,上陣殺敵又無一身功夫,去了也無非浪費米糧。」
李仙侶如此插科打諢的一番話說得眾人大笑不止,吳偉業沒有想到給他掰出這些歪理來,但要反駁卻不知從何下手。他看到樓山先生跟三位美女都在傾聽李仙侶的話,心裡更是覺得大大不妙,唯有強自冷笑一聲道:
「既然你說得自己如此百無一用,那還要在這做什麼呢!」
李仙侶現在已經大佔優勢,他呵呵笑道:「李太白曾言,天生我才必有用!韓退之也說過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現在我們所作詩篇,所有禮儀教化,刑律法度都是識得字才能懂得。但吳兄可知道大明識字者幾何,不識字的人又多少呢?!」
「這個但這與你何干?!」如此刁鑽問題誰能回答,吳偉業頓時語塞!
李仙侶也不回答,顧自說道:「明刊雖廣發天下,卻也是給啟蒙過的人看,而不識字的人居於大多數,更有甚者對於識字絲毫無心。不怕大家笑話,在下的心願就是讓不識字的人也能夠明白禮儀教化!」
眾人聽著也很是好奇,想知道李仙侶到底說的是什麼法子,陳姑娘更是瞪大了眼睛望著他。吳偉業聽著李仙侶越說越沒邊了,忍不住叫道:「你憑什麼本事?」
「呵呵,不識字之人看是不會的,但是他們能夠聽啊!吳兄看過昆劇的《竇兒冤》沒?在下就是要編寫戲劇,然後讓人在台上演出,百姓既喜歡聽,又能從中明白禮儀教防!」
李仙侶繼而正色道:「在下以為,於國家有貢獻者即是盡到了自己的責任!」
但這些話不單是李仙侶今天被激怒說出來的,而是他一直在思考的問題。他如今已經二十有五,家中雖有薄產,但他作為一個男子總要有些志向才行。根據自己的愛好跟才學的瞭解,李仙侶知道自己不是當官的料,所以寫劇本才是他的理想,今天趁著這個機會他一口氣說了出來。
大家喔了一聲才明白李仙侶最終要說的是什麼,雖然李仙侶之前說得好像很崇高一般但很多學子面上有些不屑。如今時世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只有那些落魄的文人才會寫雜劇討生活!寫雜劇那就是要跟那些賤籍的樂戶打交道了,讀書人哪放得下臉面!就連原本尷尬的吳偉業也有些後悔跟這個丟臉的傢伙爭論了。
在主席台上的陳姑娘卻趁機捅了捅隔壁的柳姑娘,一臉笑意道:「二姐,你看這個李公子多有意思,方才做首詩居然暗合二姐的閨名,現在又說要寫曲作詞的,那不是跟咱們以前一樣,在台上演戲唱曲多好玩啊!」
柳姑娘自己知道自家的事,柳姑娘其實就是楊愛,陳姑娘就是陳圓圓。她們在去年結識了個姐妹,這幾年住在京師又悶得慌才搞出了這麼個詩會來,柳如是便是楊愛取的化名。這幾年田國丈家雖沒有為難她們,衣食錢財都按時供給,但說想要ziyou之身那就難了,再過得幾年還不知怎樣!
陳圓圓是還沒有長大,自然沒有想到這些東西!相比李仙侶這人,柳如是更加看好陳子龍跟吳偉業兩個。她們雖然說是田家討好皇上的歌伎,但並沒有說一定是皇上的人。再說,皇上許久沒來看她們,早就將她們忘卻了!而陳子龍跟吳偉業兩人都前程似錦的風流人物,若是能得到他們的傾心,由他們向田國丈討人,這種脫身的可能性更加大!正是有了這種考慮,柳如是才在辦詩社這件事情上大花功夫。她希望能夠通過詩會,結識更多的新貴,為她們姐妹以後作打算。
陳圓圓雖非她的親妹妹,但一起相處這麼多年自然感情極好。柳如是溺愛的捏了下陳圓圓的手臂道:「莫要胡說!今日是詩社最後一天,你就規矩著些,不然回去可要你好看!」
陳圓圓不願拂逆了二姐的意思,乖巧的吐了吐**不再出聲。
處在台上的爭論風暴中的陳子龍沒有想到這場爭辯就突然這樣冷場了,對於李仙侶的想法他倒沒有什麼惡感,因為他自己現在做的就是之前不少讀書人看不起的事情。格物致知屬於經史之後,他故去的老師徐光啟沒有少跟他做思想工作,甚至皇上就此也召他談過話。後來,研讀格物一系可以名留青史又可做官後,才被讀書人慢慢接受!
有了這點香火之情,陳子龍不願李仙侶受到窘迫,呵呵一笑道:「李公子方才不是說還有一首詩給我們鑒賞嘛?」
陳子龍發了話,李仙侶趕忙道:「啊,這首詩在這!」
說著李仙侶將紙張重新攤開,他邊打開便道:「不過這首詩不是在下所作,而是在下一個朋友的作品!」
站在最前的陳子龍第一個看到詩作,他的眼睛頓時瞪得老大,不覺間啊的一聲叫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