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二卷76.逐令 文 / 曲罷
李玄磯好似沒聽見他的話一般,只是皺眉苦思,過了片刻才道「她是怎樣逃出去的?」
江蘺聽他這樣問,便簡明扼要地將當日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其中自然提到凌白,他既恨凌白背叛,又恨自己識人不明,言語間卻只淡淡掠過,並不夾雜絲毫的情緒……
李玄磯聞言,心下約莫有數,又問「這麼說,小丁她如今是同凌白在一處?」
江蘺道「他們是否在一處尚不打緊,要命的是風竹冷似乎也得到了消息,正派兵到處搜尋,甚至連河陽道口都封了。」
李玄磯眼皮微微抬了一抬,眸中隱有暗潮洶湧,他不說話,放在棋枰上的手指卻在不知不覺間慢慢收緊了,忽然間舉手一揚,只聽「啵啵」聲響,數枚棋子俱被他甩入湖中。這正是他最擔憂的事情,若洛小丁真到了風竹冷手中,局勢便立刻大變,他被人拿中軟肋,事情便再沒有轉圜餘地,到時要麼任人宰割,要麼魚死網破,始終都是處於劣勢,弄不好,還會賠上浮雲城一城人的性命,這樣的大罪,他如何能當得起?
江蘺接著又道「城主,眼下最重要的事是設法趕在風竹冷之前找到洛小丁,無論如何,洛小丁不能活著……」見李玄磯眼中冷光暗閃,顯而易見已有不悅之色,這話裡便多了幾分懇求之意,「城主,該捨則捨……」
李玄磯只覺頭痛欲裂,忖思片刻,方緩緩站起身來,負手立於湖邊。他輕輕一歎,歎息聲幾不可聞「若真能捨棄,我一早便捨了。」
江蘺語重心長道「你是一城之主。身負守護浮雲城之重任,不比尋常之人。總有要捨棄的,不能拘小節而壞大事……浮雲城上千子民的性命,難道竟比不上她洛小丁的命?」
李玄磯背對著他不發一言,只是擺了擺手,示意江蘺不要再往下說。良久。他才道「你說的沒錯,可她,畢竟是我親手教授地弟子,跟了我整整六年,你讓我如何下得了手?」他深吸了口氣,淒然笑道,「若她死真可一了百了,令浮雲城自此平安,那倒也罷了……只是。你道風竹冷當真能善罷甘休?沒有洛小丁他一樣會來尋浮雲城的不是……」
江蘺啞然無語,半晌才道「至少……可解眼前危機。」
「你容我再想一想……」李玄磯轉過身來,卻並不看向江蘺。他的眼光虛虛瞟出去,落在岸邊積雪上。「她地事情我還需好好想上一想……」
江蘺見他神色黯然。再不忍逼他,只道「城主還需早作決斷。」
李玄磯道「我知道……風竹冷那邊有勞你繼續派人盯著。」
江蘺點頭。想起此事的來龍去脈又覺愧疚,歉然道「此事因我而起,我會盡快將洛小丁找回來。」李玄磯沒有作聲,風越見大了,吹得岸邊地碎雪屑四處亂飛,有幾片沾在他髮鬢上,將他的頭髮染白,竟似頹然老了幾歲,整個人看來憔悴不堪。
回到取松院時,尚悲雲還沒有走,李玄磯走進去時,他正站在書案前拿著一簿書冊發呆。李玄磯喚了他兩聲,他才回過神來,臉上卻仍是木木的,執著那書冊的雙手卻在微微發顫,眼見李玄磯走近,他忽然咕咚一聲便跪倒在地,仰頭哀求道「求師父收回成命。」
李玄磯被他忽如其來的這一句話弄得莫名其妙,等看到他手中那書冊上寫地字才明白過來,心裡暗怪他亂翻自己的東西,臉色頓時沉了下來,伸手道「把東西給我。」
尚悲雲不敢違抗師命,只得將手中書冊交還給李玄磯,口裡卻道「師父,您當真要逐小丁出師門?」
那的確是李玄磯早已草擬好的逐令,只等時機成熟便由蜃輅分堂分發出去,以向天下人表明,他與洛小丁再無師徒情份。他手持那逐令,瞥尚悲雲一眼,也不叫他起來,卻衝著屋外喊道「老秦——」
秦管家應聲而來,躬身道「城主有何吩咐?」
李玄磯將手中書冊一揚,道「把這個拿去交給岳堂主,叫她著人謄寫幾份,立刻分發出去,不得有誤。」
尚悲雲聞言,猶如五雷轟頂一般,眼見秦管家接了逐令要往外走,再也顧不得分寸,膝行幾步,一把拽住秦管家袍襟,大聲道「師父……您不能這樣。」
秦管家被他拉住,既不好走,又不好不走,萬分為難地站在那裡,轉頭去看李玄磯。
李玄磯心裡本就煩躁,這時更加不耐煩,冷冷看他一眼道「那我要怎樣?她私自下山,一連幾個月不見蹤影,觸犯師門大忌,論理,早就該逐出師門了。」
尚悲雲道「三師弟是一時糊塗,等他想通自然會回來,他自小孤苦,好不容易才投到師父門下,若師父將這逐令發出,弄得天下人盡知,他以後還有何面目在江湖上立足?」
李玄磯冷哼一聲「眼下連人都找不到,還談什麼在江湖上立足?」
尚悲雲聽他如此說,知事情有了緩和餘地,忙道「求師父再寬限一個月,弟子願意親自去找,一個月內若還找不到師弟,師父要逐師弟,弟子再無話說。」
李玄磯心中微微一動,小丁喜歡的人是悲雲,他若去找,興許會找得到。可自己如此,未免也太過卑鄙……可事到如今,不這樣又能如何?難道他能不顧一切親自去找?
秦管家見李玄磯並沒有立刻發話,便也不動,站在那裡等二人議定此事。
李玄磯心裡矛盾不已,臉色卻微微緩了下來,對尚悲雲道「你先起來說話,這樣跪著成什麼樣子?」
尚悲雲忙鬆了手,從地上爬起來又求肯了一陣,李玄磯方才應允了他,令他擇日動身。尚悲雲又驚又喜,連忙道謝了師父出去,回家去收拾行李包袱,準備第二日一早下山去尋洛小丁。
秦管家見尚悲雲離開,這才問李玄磯道「城主,這逐令還送不送?」
李玄磯眼盯著門外良久都沒說話,面上既無喜也無悲,眼中空蕩蕩地,倒像是失了魂魄一般,秦管家等了足足有半盞茶的功夫,才聽他一字字斬釘截鐵道「送,怎麼不送?你這就親自給我送到蜃輅分堂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