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百二十六章 尋找虎頭 文 / 再次等候
崇禎七年十一月三日,紫禁城內。
崇禎皇帝把窗戶微微地打開了一條縫,一股冷氣立刻帶著幾片雪花捲了進來。崇禎皇帝伸手抓住了一片雪花,那片雪花立刻在他的手心化成了一滴小水珠。崇禎皇帝長歎了一口氣,說道:「下雪啦!」
身後的王承恩立刻上前把窗戶關上,接著躬身對崇禎皇帝說道:「外面天冷,皇上還是到火盆旁待著吧。您瞧屋內也只有一隻火盆,皇上就是要節省開支,也不能夠把自己的身子凍壞啊?再加兩隻火盆吧!」
崇禎皇帝搖搖手,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朕知道王伴伴關心朕!也知道節省不了多少jing碳。可朕要做出一個表率啊!國難當頭,庫房空虛,朕也要勤儉為國啊!」
說完以後,崇禎皇帝又拿起眼前的《廷議注》看了起來。
在前些日子,崇禎皇帝召集了所有的內閣、六部、九卿等重臣商議了國內局勢。首先就是對導致了車廂峽之變的陳奇瑜革職拿問,任命洪承疇為新任五省總督。
接著,在重臣們的廷議中,決心趁著關外的後金暫時沒有動靜,集中所有的力量,徹底圍剿掉縱橫中原的農民造反軍。
這次廷議是明廷政策的一次重要轉折。在以前,不管農民造反軍鬧得有多麼歡騰,可明廷依然把其當作了地方叛亂來對付。可這次廷議以後,明廷將會把農民造反軍提升到與後金軍一樣的地位,把其做為心腹大患來看待了。
為此在廷議中,崇禎皇帝和兵部、戶部諸臣制定了一個龐大的增兵增餉方案,打算在六個月內結束這場己經長達七年的叛亂。
這個方案計劃從四面八方抽調士兵七萬五千人,馬一萬五千匹,餉銀七十七萬兩。這是現階段明朝可以動員的最大兵力和財力,可以說是動用了大明的家底。此時的崇禎皇帝己經下定決心,要勒緊褲腰帶。畢其功於一役。
而這也標誌著明朝的戰略重心從後金轉變成了農民造反軍。
在此次計劃中,五省總督洪承疇將帶兵由西向東進攻,山東巡撫朱大典將帶山東兵由東向西進攻,而河南巡撫玄默居中策應,其餘地區的地方官員各守其境。
崇禎皇帝仔細地看著這份《廷議注》,考慮著自己有什麼遺漏的地方。突然他抬起頭,對侍立在一旁王承恩說道:「快派人到張尚書那裡去說一聲!再掉二千關寧鐵騎入關。秦將軍的三千白桿兵出川,務必畢其功於一役!」
王承恩急步跑到了殿前,招過來一個小太監仔細地吩咐了下去。可等他一轉身,卻看到崇禎皇帝歪在椅子上睡著了。
王承恩立刻向屋內的一位宮女做了一個拿東西的手勢,接著輕手輕腳地走到了崇禎皇帝的身邊,把火盆放在了崇禎皇帝的腳下。宮女很快拿來了一件錦裘。王承恩小心地為崇禎皇帝蓋上了。
屋內立刻陷入了一陣寂靜,只有香爐中的靜心香冉冉地冒著青煙。可沒多久,崇禎皇帝就身子一動,他發覺了身上的錦裘,就立刻坐正,有些自嘲地說道:「沒想到坐著坐著,朕就睡著了。」
王承恩立刻躬身問道:「皇上太累了。是不是到後面的軟榻上小歇片刻啊?」
崇禎皇帝笑了笑說道:「打了一個盹,已經好受許多了。還有一些奏章沒有批閱呢。」
接著崇禎皇帝拿起了邊上的一本奏章,可還沒有打開,他忽然問王承恩道:「你說朕是不是一個好皇帝啊?」
王承恩被驚得立刻抬起了頭,他看到了崇禎皇帝二十幾歲的人,鬢角邊上卻已經有了幾絲白髮。王承恩立刻覺得自己難以忍受,鼻子一酸眼中冒出淚,情緒一下子失控了。
王承恩立刻繞道崇禎皇帝的跟前。跪下嚎啕道:「皇上怎麼不好啊!省吃儉用讓袁崇煥打韃子,可他卻把韃子都放到běijing城來了。百般信任陳奇瑜,他卻把關在籠子裡的陝匪給放跑了。可皇上過的是什麼日子啊?都穿上打補丁的龍袍了,那些外臣要想怎麼樣啊?天天通宵達旦地處理國事,那些外臣還想怎麼樣啊?皇上什麼都沒做錯,就是那些天天叫喊著忠君愛國的文臣都是白眼狼。嗚嗚——!」
「唉!」崇禎皇帝阻止了王承恩的胡言亂語,「也不能夠這麼說。這也是朕識人不明啊!」
「怎麼識人不明啦!」王承恩今天是豁出去了,「老奴不懂國事,那些道道確實說不明白,可當時是誰眾口一詞推薦的袁崇煥的啊?皇上口諭讓那些文臣千萬注意了。不能夠讓陝匪渡過黃河,可陝匪最後過了黃河沒有啊?皇上聖旨給陳奇瑜安排戰策,可陳奇瑜聽了皇上沒有啊?讓他注意詐降!他倒好,無能誤國啊!嗚嗚——!」
崇禎皇帝苦笑了幾聲,不過王承恩的話確實說到了崇禎皇帝的心坎,崇禎皇帝也感到心中好受了許多,他歎了一口氣,感歎道:「國難思良臣啊!」
王承恩立刻跪著抬起了頭:「皇上,您可不能消沉啊!想當年,太祖爺爺與陳有諒百戰不撓,在鄱陽湖一戰中奠定了大明江山。成祖爺爺靖難時,以少勝多力克南京。皇上現在只是一時背運,憑著皇上的雄才大略,勤勉治國,一定會否及泰來,成為一名中興之君的。」
崇禎皇帝又苦笑了一聲,歎道:「朕也不想成為什麼中興之君了,只要把大明朝治理好,把他平平安安地交到慈烺(太子朱慈烺)手中,朕就心滿意足啦!」
見到崇禎皇帝還是沒有提起精神,王承恩「哇——!」的一聲嚎啕大哭起來,身子也頓時軟倒在了地上。
……
同日。盧氏巡撫行營中。
河南巡撫玄默陰沉著臉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過了好一會兒,他身邊的幕僚王師爺說道:「沒想到這一切都是吳汝寧搞得鬼啊!」
玄默上任以後,就一直帶著河南的明軍與農民造反軍作戰,治內的政務也沒功夫去多理會。可是漸漸的,玄默卻發現了一個很怪異的現象。
整個河南的中部和北部都是一團亂相,可就是河南南部的汝寧和歸德是一片詭異的風平浪靜。據當地的官吏稟告,那裡是安居樂業,完全是一副盛世的景象。而且很奇怪的是,席捲整個河南的流匪,卻怎麼樣也不肯到那裡去。
玄默也知道,當地有三支強軍,分別是李總兵的葉縣營、吳白丁的汝寧營和趙指揮的歸德衛。可這三支強軍就是不肯挪窩,當有亂匪靠近那裡的時候,這三支強軍立刻就會露出了獠牙,狠狠地把那些亂匪啃得屍骨無存。接連創造了汝州大捷和南陽大捷的輝煌戰果。
可是當亂匪遠離時,這三支強軍卻像是打盹的老虎一樣,對身邊的豺狼是視而不見。倒也不是完全視而不見,當時吳白丁的汝寧營就猛追亂打剿滅了豹子頭亂匪。
當聞聽汝寧營一改作風出境征戰,當時的玄默還欣喜著汝寧營改了性子,因此把那些殘害百姓、濫殺無辜的奏章給壓了下來。可是到後來才知道,那豹子頭亂匪是因為搶了吳白丁的商行,才會遭此厄運的。
而這次玄默徵調李總兵的南陽營,又是屢招不能,玄默就知道這裡有問題了。說實話,玄默對這三支強軍是一無所知,只知道他們被長期地拖欠著糧餉。
玄默也翻閱過這幾年戰兵糧餉發放賬本,發現有個很奇怪的現象,李總兵的葉縣營還好一些,可吳白丁的汝寧營已經拖欠了幾年。雖然天下戰兵拖欠糧餉的情況是很嚴重,可其他的戰兵都是多少能夠發一些,像汝寧營這樣一文都沒有的倒也少見。
而趙指揮的歸德衛上繳的軍戶糧銀也未按災情減免。更為奇怪的是,在前些年吳白丁和趙指揮還上公文到巡撫衙門和布政使衙門哭叫幾聲,可這些年他們就沉默不語了。
玄默也是老官場了,他知道這一定是這三支強軍與巡撫衙門和布政使衙門鬧了極大的矛盾。
可平日裡鬧些矛盾不要緊,要調兵打仗的時候,這三支強軍按兵不動可就要了老命了。於是玄默也曾經特批給汝寧營八千兩餉銀,想要彌補一下彼此的關係。
可沒曾想到情況是依然如故,玄默就有些動氣了。他在當時陳奇瑜的中軍帳中就得知了這三支強軍是聯盟的關係,因此就想把這隻虎頭給完全馴服。
那誰是虎頭呢?玄默當然認為是「名將」李祿了。於是他就從南陽府押送糧草的官員那裡去主動瞭解,想知道李祿本人和葉縣營的一切情況。
可結果卻使得玄默大為震驚,南陽府的官員根本就不知道葉縣營的任何情況。只是模模糊糊地告訴玄默:李總兵和吳白丁在葉縣一同做著私鐵礦的生意。
玄默一下子就明白自己的方向搞錯了。他回想起來當時在陳奇瑜的中軍帳中,吳世恭跳過了李祿和趙銘這倆位官銜高的武官,主動向陳奇瑜答話的情況來。
玄默又分析了一下這三人的關係,趙銘是原先吳世恭的將主,而李祿也一直稱呼著吳世恭「妹夫!」,而李祿和趙銘之間倒沒有什麼關係,那麼這隻虎頭就一定是吳世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