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六十三章 持節牛妖 文 / 黃廠長
(吳勝看著阿禺思索片刻，忽而問烈吉吉道：「不知首陽山與哪位空桑世子相熟？」
烈吉吉正在口沫橫飛，被他問到頓時一窒，臉上尷尬閃過，「這個，倒是不曾有相熟的。
接著他話鋒一轉，說道：「你不提起來還好，要我說空桑山上那幾個倒霉世子沒一個能修煉成妖王的，看起來都是短命的樣，還是小阿禺純真可愛將來必成大器。」
吳勝暗自搖頭，阿禺到現在體質尚未治好，連妖怪都未化形，再怎麼純真可愛也不像比別的世子更能修煉成妖王的。
烈吉吉身為首陽世子，就算再自來熟，也不可能跟自己這個剛剛認識的妖怪說起山後確立嫡子這般秘辛，唯一解釋就是有所圖謀。
再加上親手操作九黎炮轟滅烏雲，見面就自認救命恩妖，已經是明顯的賣好。
吳勝一個山野熊貓，頂多再有個圭古弟子身份，哪值得烈吉吉這首陽世子來圖謀，當然是著落在了阿禺身上。
不過烈吉吉被自己問到能如此坦誠，倒比隱藏目的要好的多，而且阿禺能得到首陽山的支持也不算什麼壞事。
彌幽白沒有動用自己麾下雲翳軍，還避開了空桑山的勢力，搭乘勇鯊與義律烈吉吉同來接回吳勝和阿禺，想必之前也有所考慮。
吳勝想清楚一切，再看烈吉吉已覺得這胖黑熊也算秉性不壞。
同樣的道理，牛妖義律就要比他深沉的多。
能開動勇鯊這英山利器扶搖千山前來迎接，義律下的本錢可比烈吉吉多的多。到現在卻一點口風不露。這才堪稱持節王使的典範。
不過要讓吳勝選擇的話。還是喜歡簡單點的烈吉吉，與義律這種表面上彬彬有禮，內心裡深沉的妖怪打交道實在太複雜了。
大家都是聰明妖怪，幾句話下來吳勝和烈吉吉就對彼此的想法有了些瞭解。
烈吉吉看出阿禺對吳勝的依賴，能成功搭上吳勝這條線很是高興，又見他同為熊族，很快變得更加熱絡，稱兄道弟就差穿一條褲子了。
這時幾頭象妖從下面的艙室上來。在牛妖義律的耳旁低語了幾句。
義律微微點頭，從象妖手中接過幾件東西，接著向吳勝他們這邊走來。
他走到吳勝近前淺淺躬身，顯得異常謙和，對吳勝說道：「不知吳妖兄可否借一步說話？」
吳勝和烈吉吉打得火熱卻也一直暗中觀察著義律的動作，心道果然還是來了，向烈吉吉一頷首，就隨義律走到了旁邊。
義律兩根彎彎的牛角輕輕晃動，低聲說道：「前些日子吳妖兄貴體有恙，在淑玉靈液內休養時。我發現，妖兄身體似有隱疾……」
吳勝一愣。他本以為義律也會跟烈吉吉一樣說些王庭之事，怎麼忽然轉到自己身上了。
義律此時表情莫測，讓吳勝不由自主的想起來老中醫三字。
「我有火巨幻術傍身，能大能小，能熱能冷，那方面就不需要治療了吧……」
吳勝委婉的表達了熊貓的某個器官不像看起來那麼孱弱。
義律被他說的語氣停頓，怪怪的看了他一眼，道：「吳妖兄體內佈滿寄生妖菉，這似乎不是妖術能簡單去除的，據我觀察，大小冷熱對這些妖菉都沒有影響。」
「你說的是原來這個啊。」
吳勝額頭流汗，感覺自己好像是想歪了。
「沒錯，我體內是有許多妖菉，那是不小心著了蛟族的道，被他們種下的。
吳勝趕緊承認，免得被大家發現自己的思路總集中在下半身，「義律持節說那是寄生妖菉，是不是有辦法解決？」
他吃下去那麼多雲丹，又在靈境裡曾經被控制，一直在尋找辦法解決此事，這次前往空桑山就存著讓丘雪英的師尊幫忙的想法，若義律能解決自是更好。
「原來是蛟族所為。」
義律把象妖交給他的幾件東西拿了出來，說道：「都說蛟族極擅妖菉之法，果然不同凡響。」
吳勝向他手中看去，就見幾個大大小小的圓球躺在義律牛蹄般的粗大手掌內。
這幾個圓球不知由什麼材料製成，猶如剝開蛋殼的生雞蛋，半透明隱約可以看到裡面一層層的結構，每一層的圓球上都繪製著密密麻麻的妖菉線條。
這些圓球看起來都很眼熟，吳勝略一思索，忽然想起來體內那些雲丹妖菉便是這個樣子。
他用戰黥洞察內視丹田，與外面的圓球對比一番，只覺越看越像，就是圓球比體內那些妖菉團放大了無數倍，構成的也不是靈氣而是那半透明的物質。
「時間倉促，我只能從你的血液中提取出來一些進行參考，用淑玉靈液複製出簡單的模型來。」
義律拿起一個半透明的圓球，像是欣賞藝術品一樣在眼前轉動著。
「這些妖菉的功能似乎很是玄妙，在複製中讓我大吃一驚。」
牛妖抬頭，對著彌幽白揚聲說道：「久聞幽白軍主御物無雙，不知能否在這雲海之上捕一飛鳥，也好讓我們見識下雲翳絕技。」
鯊橋的面積並不大，義律和吳勝看似在旁邊說話，其實並未刻意遮掩，在場的幾個妖怪實力強大，都能聽的一清二楚。
彌幽白也不問他要飛鳥幹什麼，只說道：「要活的還是死的？」
「自是活的，能是修煉過的妖獸最好。」義律笑道。
彌幽白點了點頭，向外面略略一掃，見遠方的雲海上正有一群白鶴振翅而飛，便伸指點去。
那群白鶴領頭的一隻體型碩大，潔白的雙翼展開足有三四丈餘，帶著成群的白鶴翱翔在漫漫雲海上方。悠然自得。
彌幽白手指遙遙一點。廣闊雲海陡然生波。一道流雲波浪漫卷而起，像是高聳的雲牆。
雲浪翻湧，白鶴們被驚的四散奔逃，而那只碩大的白鶴躲閃不及，被雲浪中探出的條條雲氣捲個正著，裹成個白色的雲團飛速的掠向浮空的勇鯊。
等飛到近前，吳勝才看清楚，大白鶴被裹的跟個春卷似的。只露出個長嘴，絲毫動彈不得。
「活的。」
彌幽白手指點動，白鶴春卷放在了義律身前，絲絲縷縷的雲氣消散一空，裡面的大白鶴撲騰著就站了起來。
「幽白軍主御物之技果然神妙。」
義律小小拍了個馬屁，指使象妖擒住了活蹦亂跳的白鶴。
「體型這麼大，還有妖氣，這白鶴快化形了，是個上等妖獸！」
彌幽白輕描淡寫，一根手指就捲起雲海。從遠方捉回白鶴，確實讓吳勝大開眼界。再聽義律說道御物無雙，他這二師姐竟是個六階妖怪，只隔了一階就是妖王！
而烈吉吉和義律都對此無動於衷，想必實力也不會差的太多，吳勝回想那片被九黎炮轟滅的烏雲，倒覺得他被滅的沒那麼冤了。
牛妖義律拈著一顆核桃大小的圓球，來到扭動掙扎的白鶴面前，把圓球塞進了白鶴的長嘴裡，然後又用他粗大的牛蹄掌捏住白鶴的脖子，硬生生把圓球捋進了白鶴肚子。
吳勝看著白鶴細細的脖子上凸起來的圓球，被一點點的硬捋下去，身上一陣雞皮疙瘩。
「這牛妖言談舉止貌似文雅，實則心黑手狠啊……」
義律對他的心理活動一無所知，讓白鶴硬吞下圓球之後，才又拿起一塊黑黝黝的方牌來。
這方牌吳勝也曾見過，當初他在英士閣交換爆炎妖菉從汗明理手中拿到過一枚，只是沒有義律手中的這塊大，用牛角製成叫做蘭格印，尋思應該是跟蛟族的鱗片一樣，也是牛族常用的菉陣妖器。
白鶴被象妖放開，立時鼓動雙翼在鯊橋內亂飛亂撞，想要逃出去。
「我發現這蛟族妖菉的用途很是奇特，這就為大家試驗一番，看看我的猜測對是不對。」
義律運轉妖氣灌入手中牛角蘭格印，那白鶴忽然收攏了羽翼，定定的站在當地不再動彈。
「白鶴，來為大家舞上一段。」
隨著義律的話語，白鶴開始舞動起來，只是動作有些笨拙，細長的雙腿時不時打架，羽翼招展起來不是碰到牆壁就是撞到屋頂。
白鶴的舞動十分滑稽，但看在周圍妖怪眼裡卻有些毛骨悚然。
這只白鶴是彌幽白從雲海上空隨手抓來，卻只因為一顆不起眼的圓球，就變成了提線木偶。
觀看的幾個妖怪實力強大，能看出白鶴體內的妖氣也被束縛，義律拿著蘭格印隨便發令，那白鶴就不得不聽令照辦，就連運轉妖氣施展妖術都可以操縱。
這種手段大家均是聞所未聞，若也被塞下去這麼一顆圓球，豈不馬上就成了被操縱的傀儡，堂堂妖族變成行屍走肉，那還有什麼生趣。
就像能感應到大家的想法一樣，那頭白鶴在義律操縱下舞動了一段時間，突然發出淒厲的鳴叫，體內的妖氣驟然紊亂，眼鼻口中滲出絲絲血線，軟倒在地不再動彈。
「嗯，看來這妖菉也並非毫無缺點。」
義律像個解剖者般冷靜的分析道，「雖然控制了白鶴的身體和妖氣，但並不能操縱靈識神魂，在極端激烈的情緒下，白鶴的靈魂選擇了自我了斷，這樣也就擺脫了妖菉的控制。」
雖然義律的行為殘忍冷酷，但吳勝不得不承認他分析的正確，在靈境中看到的那些大蛇便都被摧毀了神魂，想必蛟族就是為了防止它們自戕。
「勞煩幽白軍主再抓一頭白鶴妖獸。」
彌幽白聞言向著義律看了一眼，這種事情看一遍就行了，再捕捉一頭回來有點太過殘忍吧。
「經我查看，這妖菉還有其他用途，並非在下殘忍好殺，還請幽白軍主見諒。」
義律的話讓彌幽白不禁皺起眉來，既然如此。彌幽白便再次捉了一頭白鶴。放在了義律面前。
又是硬生生捋進去一顆圓球。義律不再讓白鶴做出傀儡舞蹈，拿著牛角方牌說道：「請大家注意白鶴體內的妖氣。」
話音落下，幾個妖怪都凝神觀察，就見隨著義律在牛角方牌內注入妖氣，白鶴體內的妖氣忽然加快了流動。
這白鶴是一頭中等妖獸，體內只有一顆妖氣珠，所有的妖氣急速竄動，紛紛向妖氣珠內湧去。
緊接著那顆妖氣珠卡嚓破裂。一股凝練無比的妖氣從破裂的妖氣珠內流出來，順著白鶴的喉嚨洶湧鑽出，在空中劃出一條白線，倏忽滲入義律手中蘭格印，妖氣白線通過黑黝黝的蘭格印，又沒入了義律的手掌。
義律輕輕呼一口氣，顯然是吸收了白鶴的妖氣，而那頭白鶴已經妖氣盡失軟癱在地。
「嘶！——」
若說剛才操縱白鶴如同傀儡讓大家毛骨悚然，那麼此時強行汲取白鶴妖氣，收入義律體內就讓大家如雷轟頂了。
吳勝看完更是大驚失色。一想到體內有這麼惡毒的妖菉，就像有螞蟻在爬一樣渾身不自在。
「不知大家看完有何感想？」
義律又拈起一顆圓球。滿臉微笑的問道。
「你不要離我這麼近！」
烈吉吉驚呼一聲退出好幾步去，盡可能的躲開義律。
其餘彌幽白等妖也都下意識的後退，好像義律手中拿著毒蛇猛獸似的。
「聽吳妖兄說此乃蛟族所為，不知是在哪裡遇到，又是何時見到的蛟族？」
吳勝見到妖菉的恐怖，又被義律問到，便源源本本的將雲丹之事說了出來，不過某些細節還是適當的隱去，只把蛟蛇販賣雲丹暗藏培珠之地這些事情交代清楚。
「竟有此事。」
義律聽吳勝說完便在鯊橋來回走動，把烈吉吉逼得連連後退，「按照吳妖兄所說，恐怕蛟族從百年之前就已經開始籌劃，看來所圖不小啊。」
「我此行北上，其中一個目的就是為了護送蛟族獵取妖珠暗藏培珠之地證據。」
吳勝心情沉重，道：「本以為蛟族販賣雲丹之事相對並不重要，沒想到他們還包藏這樣的禍心，比獵取妖珠更加陰毒。」
「原來吳妖兄手中還有證據。」
義律忽然停步，他將此事考慮完畢，說道：「蛟族此次所為已不僅涉及空桑，正好八山來使都在，不如就在山後壽誕上將這些證據公諸天下，讓其餘八大王庭一起看看，瀛洲山究竟有什麼圖謀。」
「我早就說蛟族不是個東西，我們首陽山看他們瀛洲山不順眼不是一天兩天了！」
烈吉吉也大聲嚷嚷著附和道，「這次一定要他們好看！」
吳勝看了看義憤填膺的烈吉吉，又看了看拈著圓球的義律，心下瞭然，各自代表王庭的他倆能湊在一起對蛟族共同聲討，看來英山和首陽山是一條戰線，是站在瀛洲山的對立面的。
不過如何處理證據，吳勝還不覺得該聽義律的，一切等到了空桑山，親眼看過形勢再說。
「吳妖兄不必太過憂心。」
義律看吳勝沉吟不語，便上前拍著他的肩頭，溫和的道：「蛟族寄生妖菉雖惡毒，卻也不是沒有祛除之法。」
「什麼？！」吳勝豁然抬頭。
剛才見過義律的演示，他確實憂心不已，手裡雖然有操縱妖菉的雪白蛟鱗，可萬一蛟族那裡還有更高權限的蛟鱗，又或者是製作這些妖菉的蛟族親至，那就肯定無法擺脫妖氣被取的下場。
此時聽到義律說有辦法祛除，由不得吳勝不激動。
「你是說，你可以將我體內的寄生妖菉祛除？」
「正是如此。」
義律緩緩點頭，「蛟族妖菉之法雖然精妙，但我牛族也並不差，還有這機關之法輔助，當然可以祛除。」
「只是時間太短，我還未能將這寄生妖菉研究透徹，無法翻轉妖菉快速祛除。」
「吳妖兄須得經常浸泡我牛族配製的淑玉靈液，我會用機關之法取出你體內寄生的妖菉。」
「但這個過程耗時耗力，吳妖兄要多等些時日才能痊癒了。」
吳勝看著義律狀似敦厚的黃牛外表，覺得他跟個老狐狸也差不多了。
先是演示一番妖菉的可怕，通過演示激起大家的憤慨，定下共同揭穿蛟族的計劃，然後又說能治好吳勝，讓吳勝必需求他幫忙，還用治療的過程讓吳勝在近期很長一段時間內依賴與他。
這一連串下來堪稱峰迴路轉，又是環環相扣一箭數雕。
義律明著沒有任何拉攏吳勝的表示，也沒表現出來要扶持阿禺。
可這麼一來，迫於寄生妖菉壓力，吳勝還得反過來拉攏他，阿禺又親近吳勝，在找義律治療期間，阿禺少不得和義律見面。
而且蛟族妖菉還是吳勝帶來的，到時候成與不成，義律都沒有任何責任。
「高，實在是高。」
要不是跟蛟族鬥過幾場，吳勝都要懷疑是義律下的套了，能把形勢利用的這麼完美，不愧是英山持節，可比烈吉吉那個半吊子強一百倍。
可是，吳勝偏不喜歡求人，更不喜歡被算計，看著義律裝出來的善意就更加不爽。
「還是不用麻煩你了，我師尊已經為我約好能醫治這寄生妖菉的大妖。」
吳勝把圭古跟七尾狐抬了出來，然後說道：「至於那些證據，師尊也早有安排，在下不敢有違，還請持節見諒。」
義律一呆，沒想到吳勝拒絕的這麼乾脆，按照他的籌劃應該足以讓吳勝聽從他的擺佈，怎麼會變成這樣。
「二師姐，我從山裡出來，還不知道外面都是什麼樣子，聽說有九大王庭，你跟我說說，有沒有比義律持節所在的英山實力更強的啊？」
吳勝貌似單純的去找彌幽白聊天，不過他的聲音任誰都能聽到。
義律聽的鼻子直喘粗氣，心道這傢伙也太直接了，有當著面這麼說的嗎，給你準備好的路不走，偏要自己再挖坑。
可越是複雜的計策，越容易被簡單的破掉。
吳勝只需要知道自己奇貨可居，重新再找幾家實力相仿的來競爭，義律周全的謀劃就不攻自破，還得自己往吳勝挖好的坑裡跳。
「咳咳，我剛才忘記了，除了浸泡淑玉靈液之外，我還有些和光散，吳妖兄只需定時服用，就可以將體內寄生妖菉祛除了。」
義律為了抓住好不容易得到的先機，也為了真正把吳勝籠絡住，不得不主動拿出了真正的好處。
這還差不多。
吳勝將義律遞過來的一支玉瓶搶在手中，皮笑肉不笑的道：「阿禺年紀小，身體也不好，外面又這麼危險，我擔心他沒有保護……」
「英山最近出品了一批機關戰獸，可惜還缺乏演練，就請吳妖兄幫忙品評一二，看看是否合用。」
「十頭。」
「……三頭，真不能再多了。」
「成交。」
「……」
吳勝撈了一大堆寶貝，看著如喪考妣的義律，心道你要是跟烈吉吉那個胖熊似的不耍心眼，我也不會要你的東西，這就叫求仁得仁，你算計我，說不得，我也只好算計你了。
義律本想著靠寄生妖菉能把吳勝攥在手裡，再加上揭穿蛟族陰謀，不必費什麼力氣就給英山贏得最大的勝利。
哪成想遇到吳勝這麼個腦袋轉筋的奇葩，偏不配合他的謀劃，居然還趁機訛了他一把，真是妖族大地夠奇怪，一山還比一山歪。(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