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紀念已逝去的兄弟--徐祥雲 文 / 十二粒米
在寫這篇文字之前,我猶豫了很久,最後還是選擇寫,不然我心裡總是好像懸著一件事沒做一樣,難受。
徐祥雲,我的高中同學兼室友,也是我兄弟,他年僅23歲的生命永遠定格在了2010年12月31ri晚八時許。奪去他年輕生命的兇手是一種不治之症,而得那種不治之症的概率是百萬分之一。百萬分之一的概率啊!死神為什麼偏偏選擇他!
他的病症首發是在2008年,當時他在běi精讀大二,我在淮南讀大二,另外兩個高中的兄弟在讀大一,程黎和我在同一個學校,而寶寶在蕪湖。
他的病情是程黎告訴我的,當時我們對這件事都比較模糊,只知道他生了一種病,而且還做了手術,當時我們心裡都還比較樂觀,以為手術之後應該問題不大了,那時候我們幾個還準備去běijing看望他,可最後由於資金跟不上,這個計劃就擱置了。
但在2009年四月底快五一的時候我們還是聚會了。因為我們雖然去不了běijing,但他卻能來淮南。一個人行動總比一群人行動要簡單一些。
來淮南也是他主動提出來的,當時他對我們說,來的原因有兩個,一是散心,二是想我們了。當時我們還覺得這第二個原因太肉麻了,都只當是他耍嘴皮,所以一笑了之了,現在想來這第二個「肉麻」的原因也許才是他來淮南的主要原因,因為在此之前他才剛剛一個人躺在冰冷的手術台上,一個人面對孤獨,一個人面對恐懼,一個人面對死亡。
當程黎告訴我他要來淮南時,我們心裡都很歡喜,當時我們共同的想法就是他大病初痊,自然是出來看看、玩玩、舒展舒展身心的,於是我們立時召集兄弟,齊聚淮南。寶寶當晚就從蕪湖坐火車趕了過來,我們三個先吃了一頓飯,然後又到火車站去接祥雲,在此之前,我們還通知了在合肥的大鵬。大鵬和我是一個鄉的,高中時我們的宿舍相鄰,由於大鵬獨特的人品,我們在一起相處了一段時間之後,無形中也把他當成了兄弟,大鵬雖然很強大,但總是被我們「欺負」,尤其是祥雲和程黎。現在想到當時的種種場景,我的嘴角還是忍不住會露出一絲笑意。
晚上十一點左右,祥雲的火車終於到了淮南,我們在出口等了沒一會兒,就看到他單單的走了出來。我第一眼還沒認出他來,因為他明顯瘦弱了一些,而且鼻樑上還架了一副黑框眼鏡。
寶寶眼尖,首先喊了出來,然後我們就嘻嘻哈哈的走了過去。我們原本是想像電影上兄弟見面那樣不輕不重的在他胸口捶一下,可拳到半路,他抬手擋住了我們,咧嘴笑道:「不能捶,剛動過手術,一捶傷口就會裂開。」
我們幾個微微一愣,但也不多在意,各自哈哈笑了笑就擠在一起走出了火車站。
當時還有幾天到五一,學校都在正常上課,可我們哪管那麼多,齊齊翹課陪他出去玩了。第二天天氣很好,我們的安排是去游八公山。
雖然我在淮南待快三年了,但我還沒有去過八公山,程黎倒是去過兩次。當我們到山腳的時候,錯過了上山的巴士,所以我們只好步行上山了。上山的路很長,走的我腳酸腿麻,但他們幾個倒像沒事人一樣,每當此時,我都會感歎體型的重要性。
雖然上山走的很累,但我們還是歡歡笑笑的走了上去,四月的山風十分的溫煦,一如我們的心情。
在程黎的引導下,我們把八公山一些有名的景點都遊覽了一遍,那些景點的名字我現在已經記不得了,但我記得我們都玩的很高興,笑臉是我們每個人的心情。即便如此,我們還是發現原本活潑好動的祥雲明顯沉靜了很多,不過他的笑聲卻是最多的,有時候笑的太劇烈,他的胸口就會被震痛,但待平復之後,他還是會繼續的笑,他的笑聲,讓我們覺得一切都會變好的,而且會越變越好。可……
我們遊覽了四個多小時,才意猶未盡的下山,下山我們仍是步行,我們也只想步行。
第三天上午大鵬終於被我們從合肥給磨了過來,他一來,我們的經濟條件得到了極大的改善,飽食一頓之後,我們決定不再在寢室擠床板,而是到學校外面開了一個寬敞的房間,由於祥雲手術過後不能喝酒,我們在ktv吼了一陣之後就回到賓館玩擲骰子喝可樂,幾十杯可樂下肚之後,我們總結了兩句話,一是人有時候真的很賤,居然喜歡花錢找罪受;二是以後打死也不喝可樂了。
當天晚上我們還決定將聚會延長兩天,並且轉移陣地,轉戰到合肥,安大,大鵬的根據地。
第四天臨近中午,我們才起程,到底是坐火車還是坐汽車去的,我已經不記得了,只記得一到合肥就擠上了149路公交車,然後我就在車上睡著了,到安大新校區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先去大鵬的宿舍轉悠了一下,然後就去吃飯,找住的地方。安大對面很多小旅館都是隔板房,我們問了四五家之後,才找到兩個又小又擠的空房間。當時我這個涉世未深的農村大學生對此很費解,又不是什麼重要的考試日子,怎麼學校外面的小旅館幾乎都住滿了呢?更令我們費解的是那四五家旅館的老闆給我們的回答居然驚人的一致,原因很簡單,因為今天星期五啊。
星期五?我仍然很不解,但也不好再問。不過老天不負有心人,當晚還是被我解開了「星期五之謎」。
房間開好之後,我們就到安大逛了一圈,然後回來玩起了五人斗地主,玩的十分盡興,快十一點的時候,大鵬回學校去睡了,祥雲和程黎一個房間,我和寶寶一個房間。
我和寶寶回房間之後,聽到我們隔壁另一個隔板房裡的電視聲音開的很大,我們對此並不在意,簡單的洗漱了一下就睡了,畢竟玩也是很累的。
就在我睡眼朦朧的時候,隔壁房嘈雜的電視聲中突然冷不丁的傳來了一個女生隱忍的「啊」聲,開始我還以為是電視裡的小聲音,可沒過一會兒,那個女生又啊又嗯,聲音越來越清晰,也越來越大,其間還夾雜著床板「嗚嗚」的聲響,從聲音節奏可以聽出,床上的動作幅度很大,頻率也很高。
當我知道和我的房間僅有一板之隔的另一個房間正有一對男女在xx的時候,說實話,當時我的小心靈被猛烈的撞擊了,那聲音撞的我心跳加速,面紅耳赤,全身如焚,兩個字:難受。
更令我難受的是,那對男女在做了一次之後,還沒到半個小時,又嗯嗯哼哼的做了一次,一直到凌晨一點左右才徹底平靜,我的身心也跟著煎熬到那個時候,真是摧殘啊!
然,這還沒完,更加慘無人道的是那對激情無限的小情侶在第二天清晨六點還沒到,又猛烈的做了一次,我是被那個女生忘我的叫聲給吵醒的,當時我除了握緊拳頭深呼吸,其他的也不知道該做什麼。自那之後,我就暗暗的告誡自己,以後再也不住隔板房了!痛苦、折磨、煎熬、摧殘……誰人知?誰人知?
那時候我才終於明白「星期五」是什麼意思。後來這幾年見得多了,也就不怪了。哎,大學生了沒?
當天我們起床之後,我問寶寶,聽到了沒有?寶寶一臉氣怒道:「聲音那麼大,當然聽到了!一對x男女,當時我就想跑過去敲他們的門,讓他們聲音小一點!」
我問:「那你怎麼沒有去?」
寶寶瞇眼,邪邪的笑了。
當我們對祥雲和程黎說了昨晚的「遭遇」之後,他二人立時大怒,道:「真是不講義氣,還說什麼有福同享,這樣的好事也不叫我們!」我和寶寶相繼吐舌,嘿嘿而笑。
我們聚會第五天的安排就是游安大,當時還有幾個高中同學在安大,但出於某些原因,我們就沒有通知了。
上午我們看了看安大的一些建築,中午在安大食堂吃了一頓之後,程黎和寶寶留在了大鵬寢室睡午覺,而我和祥雲在大鵬的導引下去逛了逛安大新區和哈工大之間的一個大湖,那個湖叫什麼名字我實在記不得了。
湖上風很大,吹的人很舒爽,波濤拍案,洗盡了我們心中的諸多煩惱憂愁,當時整個人真的十分輕鬆。我們三個圍著那個湖緩緩的走著,說了很多,由於我不善言談,所以大多數時間都是祥雲和大鵬在說,談人生,談理想,談社會,談未來,談過去,我們彼此真誠的談各自的想法,說一些深埋在心底的話。
通過祥雲的言語,我明顯感覺他沉穩了很多,對社會的看法也深刻了很多,他還說了一些他事業的想法,當時他給我的感覺就是,滿心的抱負,渴望著大幹一場。
他一直都是個目標堅定的人,從高中我們認識開始,他就是。
記得當年高一第一學期開學準備軍訓的時候,我是第二個到寢室的,第一個到的就是他。當時他頭枕著雙手躺在床上,一副悠然的樣子,我們剛開始並沒有說話,等我把我的床鋪弄好之後,見還沒有人來,我們就說起話來,具體說什麼我著實不記得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我們沒有問彼此的名字,只是那樣有一句沒一句的東說說西說說。後來我們就出去買了一盤象棋,然後又步行了半個多小時,跑到縣政府大樓對面的廣場上,坐在廣場草地上,我們擺開了戰局,三局下來,我全軍覆沒。這是我和他的第一次深入交流,彼此不知道對方的名字,卻買了一副象棋,跑到縣政府對面的廣場草地上下起棋來,現在想想都有些不可思議,但正因為不可思議,現在想來才覺得這份記憶愈加的珍貴。
高一我們是八個人一個寢室,到高二,我們就四個人一個寢室了,從那時開始我們四個就在一起了。
四個人天天吃、睡、學習都在一起,在彼此熟悉的同時,也鬧過非常多非常多的矛盾。我們鬥過嘴、冷戰過,我還對寶寶動過手,現在想想真的十分後悔,雖然只有那麼一次,但一次已然十分過分。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我們在那麼多的矛盾之後,並沒有負氣分離,而是不斷的從矛盾衝突中瞭解各自的性格,彼此慢慢的產生默契,從而避免了很多矛盾衝突的發生,這也使我們的友誼愈加的穩定堅固。
高二下學期開始,學習競爭壓力開始加大,這給漫不經心的我們敲響了警鐘,發揮帶頭作用的就是祥雲。從那開始,他學習就非常刻苦起來,為了不影響學習,他還毅然決然的和他很喜歡的一個女生斷絕了交往。
我不會忘記,他和那個女生第一次接吻後,回來時臉上浮現的那種孩童般的笑容。
我更不會忘記,他下決心和那個女生分手後,無比傷心的抱著枕頭痛哭了十多分鐘的樣子。
他永遠都是那麼的果決,那麼的堅定,我不如他。
自那之後,他的學習成績一路飆升,在高三上學期就一躍成為了班級裡的第一名,在全校聯考中,多次進入全校前三甲,他的進步在我們幾個眼裡堪稱傳奇啊!畢竟我們在一起同吃、同睡、同學習,為什麼他的進步那麼大呢?
在他無形的激勵下,我們也開始發奮了,雖然趕超他是沒有可能了,但我們各自的進步還是明顯的。在我們那個省級示範高中,皖南首屈一指的名校,一絲一毫的進步都是不易的。
高中畢業之後,我們各自進了大學,雖然我們所在的大學彼此有差距,但我們幾個卻沒有什麼距離感,聚到一起照樣是無話不談的好兄弟。用程黎常說的一句話就是:兄弟,是一輩子的!
在聚會的第五天下午,我們彼此都感覺已經到尾聲了。當天傍晚時分,在最後聚餐之前,我們信步走到了安大的一個操場上,我們彼此無聲的玩著單槓、雙桿和滾輪,大鵬零零散散的東指指西劃劃,進行介紹,但我們幾乎都沒有什麼心情聽下去。
天色慢慢的暗了下來,我們也愈加的沉浸,到最後誰也不想再說話了。
就在此時,突然一個長髮女生向我走了過來,當時我在玩雙桿,沒有怎麼注意,可祥雲他們可就看傻眼了。
「xx」一個脆脆的聲音忽然喊出了我的小名,把我驚的差點從雙桿上摔了下來,不過,在那一剎那,聽聲音我就知道喊我的是我表姐。
我表姐也是安大的,當時已經大四快畢業了,由於這次是兄弟聚會,所以安大之行,我就沒有告訴她。原本是打算悄悄的去,再悄悄的走的。可誰能想到,在這麼大的校園裡,她偏偏這個時候來到了這個地方,還撞見了剛好在這個地方的我。真是巧又不巧哈。現在想想還是挺好玩的。
我就那樣尷尷尬尬的咧嘴向一臉怒氣的表姐解釋了一下,雖然解釋的不太清楚,但到最後表姐還是放過了我。呵呵,人生處處充滿了好玩的奇跡,此言非虛啊。
目送表姐和她的女同學走遠之後,我的心裡莫名的有些虛,而且也有些空落,我回首看了一眼殘留在安大圖書館最高處的一米陽光,心中淡淡的歎息了一聲,該結束了,該分離了……
第六天早上和大鵬告別之後,我們就又坐149路車去了合肥火車站,到蕪湖的車子最早,所以寶寶最先走,之後就是我跟程黎,祥雲到běijing的班次最晚。
在我們排隊買票的時候,祥雲冷不丁的說道:「我還不想走,我還想多玩幾天。」
程黎爽快的道:「我隨便,你們留,我就留;你們走,我就走!」
寶寶道:「我們在外面玩的也夠長的了,是時候回去了,我那選修課快要考試了……」
程黎輕輕一拳打在寶寶的胸口,道:「考個鳥啊!五一哪個老師不放假,給你監考?」
寶寶臉色一正,道:「這幾天我們帶出來的錢都花完了,大鵬再『有錢』也扛不住啊,我們再回去不是給他債務危機嘛!」
我比較傾向寶寶的觀點,於是我點了點頭,道:「這幾天的確玩的太累了,連個好覺都沒的睡,是時候回去休息了,再玩連回去坐車的錢都沒有了,再說以後機會多的是啊!下次再好好的玩一次!」
祥雲敏銳的感覺到我們都不想再玩了,於是笑道:「好,那就不玩了,下次再玩。」現在想來當時他的笑容裡明顯藏著一絲失望,可我們當時卻都沒有發現。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我們一定陪他再多玩幾天。因為那是他和我們在一起最後一次長時間的聚會。
轉眼到了2010年的春節,在寒假聚會上,祥雲沒有到,當時我得知的情況是,他的父母都在běijing,所以就不回來過年了。可到後來我才知道,他之所以不能回來的真正原因是,他的病情復發了,要做二次手術。我知道這個消息還是在2010年得三四月份,當時程黎把我約出去喝酒,告訴我這個情況之後,我們的內心都十分的沉重,當晚我和程黎悶悶的喝了很多酒,但都沒醉。
到五六月份的時候,祥雲就回到了南陵三里的家中修養。當時他給我們的解釋是醫生讓他回來靜養,這樣對身體有好處,畢竟běijing的消費太高,他們承受不住。當時我們幾個的看法是,既然回來修養,那就問題不大了,否者肯定是要住院治療的。
帶著這樣樂觀的想法,在10年暑假的時候,我、程黎、大鵬、萬民相約去他家看了看他。萬民也是我們的高中同學,高中時和我們寢室的人都是好朋友。寶寶因為有事耽擱了,所以沒去。
我們去的時候,他還親自叫車到三里鎮上來接我們。我們在鎮裡見到他的時候,他穿著一身淡se的乾淨短袖衫和長褲,皮膚很白,只是人明顯又瘦了一些。
他站在那對著我們笑,看到他這樣還算健康的狀態之後,我們原本還有些擔憂的心瞬時都落地了。他有序的和我們幾個都說了幾句話,然後問道:「寶寶怎麼沒來?」
我們說了原因之後,他擠出一絲笑容,道:「哦,這樣啊!」之後就帶我們到街市裡去買了一些菜。
到他家之後,發現還是三間瓦房,外加一個廚房。由於高三畢業那年的暑假我們曾去過他家一次,所以對此比較熟悉,同時我們也發現,他家外面雖然沒有多少變化,但內裡卻徹底的翻修了一遍,一切都是新氣象。新氣象,新開始,這也讓我們徹徹底底的放下心來。
當天我們在他家吃的午飯,祥雲的臉上除了笑還是笑,他的笑讓我們很安心。讓我奇怪的是,原本非常好客的阿姨,臉色卻不怎麼好看,人也瘦了很多,當時我們都只當是這一陣太過擔心祥雲的身體了,等一切好轉之後,自然都會好的。會好的!
就在我們探望之後,要走的時候,阿姨卻拉住我們問了一句更讓我不解的話:「你們還來嗎?」而且當時阿姨她的臉色非常的穆然。按照我們這裡的待客之道,客人走的時候,主人一定是滿臉笑容的送出門外,一邊進行挽留,一邊囑咐客人有時間就常來玩。可阿姨卻一反常態,問我們還來不來,我們雖然不解,卻還是像平常一樣回答道:「嗯,我們有時間一定來!」
阿姨聽到我們這樣說之後,有些落寞的點了點頭,最後沒有再說什麼。
當天我們是放心的走的,可我們誰也沒想到,這次居然是我們最後一次見到祥雲。最後一次,多麼令人無奈的一個詞啊。
10年下半年九、十月份左右,我正在準備寫《殭屍》這本書,他和我發短信聊天的時候,我和他說了我的想法,他想了一會兒,回道:「寫網絡小說不容易啊!」我回:「我知道不容易,但我想試試哈!」他沒過一會兒回道:「自己想做就做吧,人只要活著,怎麼樣不是活著啊!」
因為他也是個網路小說迷,所以聊到後面,他就開始和我交流框架的設置,故事的設計,而且他還讓我給你設計一個角色。這個自然不用說,早在我準備這本書的時候,就給他們幾個每人想好一個小龍套了。
寫自己想寫的故事,真的是一件非常享受的事,雖然其間難免艱辛和痛苦,雖然自己的寫作水平非常的不盡人意,但只要能寫,這些就變的不那麼重要了。
聊到最後,我慫恿道:「你既然這麼熟悉,那你乾脆自己也寫一本好了!」
他隔了好久才回道:「我懶的動腦……」沒過一會兒他又回了一條道:「好累啊,我睡一會兒。」之後就沒短信了。這也是他給我的最後一條短信。又是「最後」這個詞,我恨這個詞。
2011年1月1ri晚,我在他的靈堂前為他守夜的時候,想到他說的這些話,我才恍然明瞭,他哪裡是懶的動腦啊,他是知道自己已經沒時間了。
10年12月中旬,我突然接到了程黎的電話,電話那頭,程黎沉寂了好一會兒才慢慢說道:「我有一個不好的消息……」
當時我的心裡莫名一揪,第一個就想到了祥雲,於是我放平情緒,道:「你說!」
程黎又猶豫了好一會兒才道:「我剛剛聽到消息,祥雲的病情好像又惡化了……」
當時我聽到這,如何肯信?道:「怎麼會?暑假看到他不是好好的嘛!你是從哪得來的消息?準確嘛?」
程黎道:「陳永恆有個同學的家就在祥雲家的對面,這個消息是他那個同學說的。」陳永恆是我們高一八個人住一個寢室時的室友。
聽到此,我還是有些不相信。我不相信!
過了沒幾天,不樂觀的消息,一個接著一個,我們三個都開始擔心起來。之後我問要不要去探望一下,寶寶和程黎想了好一會兒之後,都搖了搖頭。
他們說:「你也瞭解祥雲的,他一直都是一個要強的人,他是不喜歡讓別人看到他脆弱的一面的,越是親近的人他就越不想那樣。他現在的情況已經不太好了,我們這樣去反而會增加他的心理負擔,我們還是等他狀態好一點之後再去看他比較好!」
我也深以為然,畢竟當時我們誰都沒有往那方面想,我們的心裡都還是抱著好的期待的,我們都認為他一定會好起來的,小伙子他向來都是那樣的堅強,從來都沒有讓我們失望過,我們相信這次他也不會!
然而……
2011年1月1ri,新年的第一天,早上九點多我發了一條新年祝福給祥雲,他沒回。中午時分,我正在家裡碼字,手機突然嗡嗡的響了,我一看顯示,是程黎的號碼,當時我還以為他是來給我新年祝賀的呢,於是我滿臉笑意的接了。
可接通後,程黎在電話那頭半天沒說話,我正yu開口問,他卻深吸了一口氣,慢慢道:「我剛剛得到了一個非常非常不好的消息。」
我一滯,定定的道:「你說!」
他沉寂了好一會兒,然後鼓足力氣道:「祥雲他,已經走了……」
我當時還傻愣愣的追問了一句,「走了,到哪去了?」可當我問出來的時候,我就猛然反應了過來,原來是他已經……
這回輪到我沉寂了。
許久,我才再次開口,「什麼時候走的?」
「昨晚八點多……」
「太快了……」我的腦袋嗡嗡的,心裡涼涼的。
沒過一會兒,寶寶的電話也打了過來,大致的說了一下情況,然後道:「我們今天下午必須得去,按照我們這裡的風俗,年輕的人死後是不能在家停太長時間的,祥雲明天早上七點就會進棺下葬,所以明天去的話,時間肯定來不及,到時就見不到……」說到這,寶寶沒有繼續說下去。
放下電話後,我趕緊換了一身衣服,和媽媽大致的說了一下,就乘車去南陵了。
在南陵,其他一些得到消息的同學已然會到一起,還有一些路途近的同學也紛紛從蕪湖、南京等地往回趕,還有相當一部分身在各地的同學,由於路遠就沒有通知了。
我到南陵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當時寶寶、大林、江辰、徐昆他們已經到了。程黎在淮南,著實沒有辦法往回趕,我和他都知道,這將是他一生的愧疚。
在建行門口,我見到了寶寶他們,他們都穿著或灰或黑的妮子大衣,雖然不時的還在說笑,但氣氛明顯有些穆然。
沒過一會兒,徐奔也從南京加急趕了回來,之後我們一行人就包了一輛小車往三里鎮趕,沿途,他們一邊打電話繼續通知人,一邊零碎的談一些關於祥雲以前的事,以及一些他們自己的事。
而我靠在車窗上,把玩著江辰遞給我的一支煙,一句話也不想說。
一路輾轉,沿途又接了幾個同學,買了一些燃放物、草紙和紙錢,下午五點半左右才乘車翻山到了祥雲的家。
是時,天暮風寒。
下車後,先是聽到一陣鑼鼓聲,鑼鼓聲歇,就是一片哀號哭喊,我們點燃了鞭炮,然後就往裡走,還未進門,一個又黑又瘦、散發、滿臉淚痕的婦女,孱弱弱的弓著身子走了出來,我看了半天才認出來那是祥雲的媽媽。
阿姨走出來,就一把上前抓住了我和寶寶的手,全身無力的一攤,悲痛無比的哭了出來,我和寶寶趕忙扶住,當時我的眼淚刷的一下就滾了出來,忍都忍不住。我多想對阿姨說我們來晚了,可我的眼淚似乎流到了我的喉嚨裡,哽的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過了一會兒,阿姨就被人攙扶著坐在了門口的一條長板凳上,整個人定定的愣愣的,脆弱的就像一片薄紙。
我努力平復了一下心緒,然後往屋裡走。在堂屋的門口,首先刺進我眼中的就是那副深紅色的棺材,當時祥雲還沒有進棺,臉上蓋著白布,全身蓋著壽布,沉靜靜的躺在棺材的右邊。當我看到這一幕,心裡還在想,這小子是不是和我們開玩笑呢,我根本就不願相信躺在那裡的是他,即使我親眼看到,我也不想相信!
我就這樣飄飄忽忽的燒了一疊草紙,然後就和寶寶他們走了出來,此時阿姨已然嘶啞的哭聲再次響起,幾位女戚趕忙安慰,並將她抱住,不讓她再進堂屋,沒過一會兒阿姨就哭的昏死了過去。
見此,我的心沉沉的,幾如當時昏沉無比的暮天。我向大林拿了火機就慢慢走到稍遠點的一個角落,靜靜的點燃一支煙,抽起來。我不會抽煙,一直都不會,可在當時,我卻只想抽煙。看著煙絲在指尖點燃,我猛力的吸了一口,然後將嘴裡的煙吐出來,心中的涼意似乎也隨之少了一分,但很快就被心底甦醒的哀傷給全部填滿。
我的眼淚再次難以自制的噴湧了出來。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人之所以傷感,是因為擁有回憶。祥雲在我記憶中的點點滴滴不由自主的一一浮現了出來,之後就全部變成了我眼中的點點滴滴。
沒過一會兒,寶寶走了過來,我沒有讓他看到我滿臉淚珠的樣子,但他知道。
六點多,鑼鼓聲又起,祥雲要進棺了。我愣愣的,雙眼模糊著,看著祥雲進棺。那一幕我一輩子恐怕都忘不了了。
進棺了,蓋棺了,永別了。
入夜時分又來了幾批同學,大家合計了一下,先將幾個女同學送了回去,其他男生都留了下來守夜。
冬季,山裡的夜晚還是比較冷的,我們先在廚房烤了一會兒火,然後齊齊的去了堂屋,在祥雲的靈堂前,為他守夜。
前半夜大家在一起小聲的閒談了一會兒,祥雲爸爸也過來和我們說了會兒話,看著他乾澀的雙眼,不難推斷他一定連續好幾天都沒有合眼了。他現在是整個家的支撐,他承受的痛苦也是我們所無法想像的,他一直在撐著,撐著。
凌晨時分,祥雲媽媽來問我們要不要再加點炭火的時候,我和寶寶拉著阿姨她坐了下來,讓她和我們說說話。
阿姨的白髮明顯多了很多,她眼睛定定的看著火盆,說了很多這幾年他們在běijing的事。隨著阿姨的訴說,我瞬時明瞭了很多事,同時也有了很多後悔的事。
「祥雲第一次診斷出身體不好,要做手術的時候,我和他爸爸就到běijing去了,後來就一直在那打工,照顧他,他也因為身體不好,所以大三就休學了。」
我的思緒不由得回到了那次五一聚會,他一定是在běijing待的太悶了,所以才到淮南來找我們,當時他一定是想讓我們多陪陪他的,他一定不想面對běijing那座大城市的漠然,更不想一個人面對心中的孤獨,所以他來找我們這幾個兄弟散心,他是真的想我們了,這也是他在我們到合肥火車站買票的時候說不想走的原因吧!只是我們當時並不懂。
「09年下半年的時候,他的病再次復發,當時我和他爸爸就知道不好了,因為醫生第一次做手術的時候講過,如果復發的話就比較危險了。第二次手術之後,情況並沒有什麼好轉,醫生讓我們回來調養,意思就是……唉,當時祥雲也預感到自己恐怕活不長了,他不跟我們說,我們也沒跟他說,我們就這樣心照不宣的回到了三里。」
我的心震動了。按照阿姨這樣講訴的話,10年暑假我們到祥雲家探望他的時候,他就已經知道自己活不長了……所以他才親自到三里鎮接我們,因為他怕以後沒有機會了;所以他在知道寶寶沒有去的時候,臉上會有那麼一絲難掩的失落,因為他怕以後再也見不到了;所以他才一直都掛著笑容,讓我們覺得他很好,因為他不想讓我們為了他擔心……
這個傢伙!
同時我也終於明白那時候為什麼阿姨的臉色那麼難看,為什麼會問那一句「你們還來嗎?」
當時阿姨她也知道祥雲將不久於人世,所以才會變的那麼憔悴。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她才一臉穆然的問我們還去不去,她的言下之意就是祥雲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你們能來的話就多來吧,陪陪他,陪陪他……
多麼明顯的暗示啊!可為什麼當時我們不懂呢!我好後悔!
後悔自己太愚笨,後悔在十二月中旬的時候為什麼猶豫了沒有去看他,從而錯過了見他最後一面的機會。
遺憾一旦產生,那就是終生的烙印,永遠都無法彌補,也無法抹去。
第二天清早七點,出殯時間。
我們送了他最後一程。
他的墓在離家不遠的後山,位置很好,背山面水,右邊還有一片幽幽的竹林。
竹兮,君兮。
我們,會常去看你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