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五】 文 / 我深情的雙眼
可又有什麼用呢?
為了你憂這憂那,也比不過一杯熱茶來得實在吧。
今日,你遞我絲帕,說那天你的心裡也頗不是滋味。
是歉嗎?不不,哪敢怪你,只是那陣突襲而來的傷心一下子模糊了界線。
遠了?近了?那天的慍怒,當下的溫情,都是這樣清晰的疼痛著。
對於眼皮子淺的小戶人家來說,天賜的十萬匹絲綢啊,怎能這樣退了。
你這樣看我李家。
我不怪你,你是王爺,不知尋常百姓的柴米油鹽。
可為何你聽不進我一句勸呢?
旁人給的,哪怕金山銀山,退就是了;可這是皇上的賞啊,怎能說退了就退了。
我曉得你的心思,浙江改稻為桑鬧出的局面,還有賣給西洋的絲綢,那些遭殃的百姓…
你心裡的事情我全懂,我也說過要給世子留一個得民心的天下,可這是兩碼事啊。
要我說你什麼好呢?平日紮在書堆子裡,尊者賜,不敢辭的道理,書裡不曾寫過嗎?
你要體恤百姓,也要顧著萬歲爺那頭啊,這點彎子就轉不過來嗎?
邊繡著皇上的壽袍,不知不覺,或許真是絮叨多了。
你皺著眉頭,不願再聽我多說,大聲喚著馮保。
可憐了馮保,在外淋得透濕不算,還被你一陣責備。
唉,趕緊說說正事吧。皇上都跟嚴嵩說了什麼,你都打聽到了些什麼,後來呢還有呢…
關心則亂。我以為你的事便是我的事,我理應知曉,為你分憂。
這急切的心情蓋過了一切,當做的,不當做的,就都全做了。
你的爆發,我始料未及。
你問馮保是否該請張師傅他們來的時候,我便明白馮保是桑,我是槐。
雖然驚訝,卻還是不死心,以為陪著笑臉,還是能說服你。
你我之間,長久以來,都是這樣推心置腹的不是嗎。
杯子飛出去的剎那,我終於驚悟:你是大明的皇儲,而我,不過一個挑腳上架蓋房子家的出生。
眼前的你,如此熟悉又陌生。
未做你的妃之前,見過你的脾氣,對陳妃、對下人,也曾這般火過。
可你選了我之後,從未如此這般的待過我啊。
這心驚肉跳的場面惹我淚落兩行,除了逃,我不知該如何面對。
可你偏要用更惡毒的羞辱來發洩嗎?
我背轉著身子,淚水放肆地奪眶而出,攔也攔不住。
是啊,你提醒了我,我不過是個側室,一個連奴婢都不如的,不講規矩的側室!
我所擁有的一切,你句把句話,便能將之統統抹去。
我的背影,此刻這樣卑微。
我能說什麼?我已無力再說什麼。
我只能說:千錯萬錯,都是臣妾的錯,你可千萬不要氣壞了身子。
字字泣血。不過換你冷語一句:呵,我氣壞了身子。
看都不曾看我一眼,就這樣急急而過,匆匆擦身。
簷下瀝瀝雨絲,滴滴答答打在心頭,我清楚地聽到了呲哩喀喇一陣破碎的聲音。
……
若不是刻骨銘心的疼痛,怎會一直縈繞心頭,歷歷在目。
這些日子,淡淡的哀愁,你看你的書,我繡我的袍,默默無語,彷彿什麼都不曾發生過。
只是,我擔心你的身子,心重如你,這樣悶著,氣出病來可怎麼好。
幾次欲言又止,我不知從何啟齒,怕說多了反又惹得你傷神。
今日,終於了了樁心事。
我得以將往事一一從頭細想。
世子出生的歡愉、皇上恩賞的欣慰、還有跟你一起議事一起分憂的默契……
這因你而生的一切,與你有關的點滴,開心總是多過傷心了吧。
榻上世子咯咯傻笑,那廂你正閱著《朱子語類》,微鎖雙眉。
我用絲帕輕撫眼睫,帶著你手掌的溫度,心中的隱隱疼痛也一同裹進了絲帕中。
恰卻是這一疼啊,疼醒了所有思緒:今生是你的妻,便注定了這些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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