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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十章 濃雲撥霧旌旗淡 文 / 七月飛凰

    「全部住口!」高不識一聲厲喝,所有的議論不滿立刻煙消雲散。他掃視著我們:「七歪八倒的,哪裡還有半點軍人的樣子!」

    我們都紛紛在自己的隊伍裡站好,拉住馬匹的韁繩,不讓它們發出聲音來。雪片打在我們的身上,我們又變得紋絲不動。

    高不識嚴厲的目光一排排掃過來,道:「現在,天氣惡劣,小侯爺和大部隊不知去向,一切由我來指揮!」

    「諾!」

    「剛才我已經考慮過了,小侯爺一定沒有撤軍。」他遙望著風雪的遠處:「在屺月國死了這麼多人,小侯爺他,一定不甘心撤兵的!」這句話,與其說是對軍情的客觀推測,還不如說是一種對私人感情的主觀揣測,根本不能算數。

    不甘心撤兵又怎麼樣?帶著七千人馬送死去嗎?我們大家雖然不能說話,臉上的表情全都寫著不相信三個字。

    高不識的目光收回來:「吐厄渾、朱蘇、管強出列!你們熟悉地圖,到我身邊來。」三個軍士應聲走了出來。

    他又問各個隊長:「你們一個個說說看,都去了哪些屬國偵查?剩下的就有可能是大部隊去的地方。」

    幾個隊長走出來,他們互相交流了一番,剩下還有十幾個部落,最後把目標鎖定在闕烏屬國、羝支部落上,兩個部落相距三百多里,他們還是無法定奪哪個部落的可能性最大。

    低聲的爭論又開始了,跟剛才一樣激烈而毫無頭緒,唯一不同的是我們這些小兵都不敢開口了。

    「啟稟校尉!」我突然抬高聲音,「請問,那個方向是哪裡?」我對著西北方向遙遙一指。

    「休屠王部。」朱蘇不假思索道。

    「不可能!」幾個隊長同時提高聲音,「絕對不可能!」我垂下手,那天的土崖上,我看到將軍一直在朝那個方向看。我只是想起這個細節來,為他們提供點線索,沒想到他們的反應這麼大。

    能引起大家這麼大的反應,就說明,驃騎將軍目前最有可能的地方就是那裡。

    高不識也怔住了,望向西北方,臉上的肌肉繃得很緊。

    我悄悄拉拉小鑼的衣袖:「休屠王部為什麼不可能?」

    小鑼悄聲道:「休屠王部和渾邪王部是河西大漠上實力最雄厚的兩大匈奴部落王,掌管著這裡的一切事務。此處大大小小二十二個屬國都是他們的。」

    「那不正好,打鳥要打頭,打蛇敲七寸。」

    「可是,他的地盤在大漠的腹地,手中有三萬騎兵。將軍一萬jing騎馬壯兵足的時候,也未必敢輕車冒進,此時手中只有七千人馬,更不可能去自投羅網了。」

    小鑼看看天色:「更何況,天氣這麼差。」

    又一陣寒風吹來,大漠上的chun雪凜冽逼人,扑打得我們都睜不開眼睛。眾人站在原處,不知道該不該向休屠王部進發。如果判斷失誤,我們這七八十個人就變成了飼虎綿羊,將死得毫無價值。

    不去參加戰鬥,作壁上觀顯然不是眼前這些自詡精英分子的風格。大家一時之間躊躇起來了。

    高不識手指向隊伍:「你、你、你……」他看了我一眼,果斷地一點:「你也來!」我一看,去的都是當官的,我也去?

    只得催動馬匹來到他們的圓桌會議上。

    高不識看著我們道:「兄弟們,你們覺得將軍會不會認為你我都是無用之輩而撇下我們?」

    大家的嘴唇都抿緊了,堅決地搖了搖頭。

    「好!我們都是有用之棋。那,我們的作用在哪裡?」高不識又問。

    沉默片刻,眾人互相觀望著。

    高不識語氣緩慢而肯定:「是用我們,去唬住那些屬國的兵力!」

    「區區十二個人,去唬住屬國上萬的人馬?」有人表示異議。

    周虢心領神會了,搖頭道:「本來是唬不住的,不過,之前我們連破五個屬國,三個偷襲,兩場硬仗,軟硬都不放過。剩下的屬國一定以為我們的下一個目標就是他們,他們非常緊張,一點風吹草動就會讓他們集中精力以求自保。」

    高不識看著眾人:「將軍吩咐一旦遇上敵方斥候兵,要做到人馬不留,你們做到了嗎?」

    大家肅然:「當然!」

    「斥候兵過一定的時間就要回營匯報情況,屬國部落的王爺們發現自己派出的斥候隊遲遲不歸,會有什麼想法?」

    「霍將軍的軍隊已經壓境了!」眾人明白了,十路人馬單襲對方的斥候兵,用最少的人手造成了漢軍來到的假象,讓休屠王部手下的屬國人人自危,加上匈奴族各部自身的內在矛盾,不肯調派兵力幫助其他屬國。

    最終的目的是擾亂視聽。休屠王部無從把握大軍行進的真正路線,將軍從戰略上掌握了攻擊的主動權。

    「這就是《戰國策》裡驚弓之鳥的故事。」一名軍士插言道,「驃騎軍五滅屬國,已經把匈奴人嚇成了那隻大雁,將軍現在不需要真正出箭,只要我們這些弓弦輕輕一勾而已。」他的手在空中勾了一下,眾人終於點頭了。

    「這麼說屺月國一戰,是將軍故意打的硬仗?」我對這一仗始終心有芥蒂,高不識搖頭:「那一場的確打得不漂亮,為此小侯爺熬了一個晚上沒睡覺。」我點頭,我也有這種感覺,那天他是一臉準備面壁到天亮的樣子。

    這麼說來,將軍召見我的時候,是他心情極差的一個晚上。那他叫我去幹什麼?僅僅為了看一眼鐵螭騎的倖存者寄托哀思之情嗎?

    高不識感歎道:「那次,大約是他頭一回面對準備得這麼充分的匈奴人,沒有被全軍覆沒已經算是萬幸了。」

    「他還是個生手?」我的脊背上全涼了:原來,那一仗中丟失的兩千多條性命,只是小孩子試水的犧牲品!

    周虢很關照我的情緒,向高不識介紹道:「這位小兄弟就是鐵螭騎裡唯一活下來的。」高不識又看了我一眼:「難怪。不過,你放心,小侯爺不會讓你的兄弟白死的。現在,他可能已經把這個失誤變成了優勢。」

    「優勢?損失那麼慘有什麼優勢?」

    「此戰讓休屠王部認為我們再也沒有長途奔襲的能力了,這也可以算是一種麻痺對手的機會。」周虢果然不愧是個隊長,冷靜而睿智,我對他有些刮目相看了。

    「於是,將軍的箭都射到休屠王部去了?七千人對三萬人?」一名軍官問道,他問出了我們大家心中的疑竇。就算唬住了屬國小部落,也不能成為將軍正在攻擊休屠王部的證明。大家都親身領教過匈奴人的攻擊能力,不是可以單純地用「以一當十」、「如入無人之境」這類不痛不癢的詞語來解決問題的。

    高不識看起來此時已經對將軍的運兵有些成算了,胸有成竹道:「我們這支隊伍是以少勝多,以偷襲為特色。小侯爺不是拿著七千人馬去碰撞休屠王的大軍,而是去……」

    「偷襲!」眾人猛然醒悟,不覺失聲驚呼。

    大家大眼瞪小眼,無法相信,經過了數日的騷擾,實力最雄厚,信息傳輸最通達的地方反而成了偷襲的目標?

    周虢點頭:「不錯,的確是偷襲。將軍先前對四個屬國的戰鬥是示強,對屺月國是示弱。在休屠王眼中,我們對他造成了這麼大的損害,經過了屺月國一戰已經是強弩之末了,他必然要還之以顏色。」

    朱蘇道:「何止要還之以顏色,而是要全線包抄,把霍將軍殲滅在大漠之中。」

    「接連掠殺匈奴屬國,加上現在兵力已弱。任何人都會想到,將軍只能繼續以屬國為消滅對象,再殺上一兩個部落,然後撤軍回漢國去。」

    高不識道:「休屠王有這種想法並沒有錯。本來,這也的確是我們出兵的預定計劃。」他笑得豪爽,「可惜,他遇上的是小侯爺!」

    我的頭腦頓時明晰了起來,五場屬國之戰看起來互不關聯,卻讓休屠王形成了一種思維定勢,那就是我們將把下一個戰場放在某個屬國。他的大軍為了增援也好,為了殲滅將軍也好,必然會在他們認為最有可能的屬國佈置出一個天羅地網。敵人帶著全殲霍部的復仇渴望精銳盡出,對休屠王部的保護反而鬆懈了。

    對於漢軍來說,仗打到如今這個地步,整個河西匈奴部族皆枕戈達旦,處於一級戰備狀態。勉強去碰撞,損失也會比較慘重。但是,驃騎將軍憑著最不可置信的速度與決心,突飆猛進,冒險擦過匈奴人算計好的重兵包圍圈;以偏執狂的姿態,悍然揮師遠襲,重新創造了這個偷襲的機會!

    高不識轉過來問我:「小兄弟,你如何知道小侯爺要去休屠王部。」

    「他那天召我見面,一直朝那個方向看,我蒙出來的。」我道。

    周虢道:「將軍說過,彎的眼睛很特別。」

    「噢?」高不識拍拍我的肩膀,「小子,好好幹!」

    他的力氣太大,我搖晃了半天才站住腳。高不識已經站到軍官們中間:「帶上隊伍,走!」

    「諾!」

    「可是,他為什麼扔下我們?」我追問,沒有一個人回答我。

    眾軍官都是軍事行家,明白戰機就是一切,此時多說一句都是在浪費時間。大家達成共識、步調一致,來到各自的隊伍面前:「現在,我們以校尉大人為軍首,向休屠王部——進發!」

    「不想錯過立功拿賞的機會,就給我快馬加鞭!」

    「驃騎將軍就在前面,兄弟們衝啊!」……

    將是軍之膽,有了將領們的做主,眾軍士應和的聲音分外有力。此時的他們已經沒有了剛才的猶豫和彷徨,變得信心十足,刀山敢去、火海能闖,意氣風發地向著遙遠的匈奴西北腹地衝去。一群戰爭狂人分雪踏冰,逐風沐雨向著心中的目標長驅直入,我也跟在後面一起進發。

    我們這些人比將軍的隊伍晚了起碼有一天外加半個晚上,大家都心急如焚起來,生怕錯過了什麼。

    我催動身體下面的黑馬,它的靈敏度雖然不及西西,不過腳力還算不錯,我們一路快跑,中間不敢有太長時間的歇息。這一次,我們將面對的是馬踏連營式的偷襲。

    一想到馬蹄高高舉起,無數毫無防備的生命在我們的踐踏下瞬間失去性命,我們大家的心裡都充滿了嗜血的狂熱。身在戰場,這種藐視生命的感覺總是揮之不去的,誰敢說自己在戰場上是個心地乾淨純潔的人?

    突然,我看到遙遠的前方有一段凶邪的黑氣。

    高不識特地將我帶在身邊,我指著那裡道:「那裡是什麼地方?」

    高不識馬不停蹄地道:「皋蘭山。」

    「那裡人很多,應該上萬。」我也算有了一些打群仗的概念了。

    「吁——」高不識拉住馬匹,狂奔的戰馬不耐煩地噴出一個響鼻,踏濺出無數雪花冰晶,站住了:「什麼?」

    「皋蘭山那邊在打仗。」我現在已經知道不是五十萬、八十萬的大廝殺,只是一萬騎兵的孤軍深入,「一定是驃騎將軍。」

    安靜了一會兒。

    這種安靜代表著決策,代表著對我的審視。

    「走!」一揮手,八十多匹戰馬直線奔往皋蘭山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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