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98 文 / 丁拙
(九十八)
丁歡的倔強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天一直在下雨,可是丁歡執意要去青島——他想看到青島乾淨的海,乾淨的沙灘,乾淨的陽光,乾淨的空氣——可是這些東西並不是晚到一兩天就沒有了——丁歡並不說這麼著急去的原因,我才猜想他是沒有原因的,他只不過是想早一點到達那裡,早一點讓我兌現諾言。
媽媽完全沒有能力阻止她這兩個兒子的行動——事實上,在她結婚之後,她在很多事情上都不怎麼管我們了——或許是因為歉疚,或許是她有了自己的事情,沒有心思管我們了。
於是,在那個下著雨的七月天,我和丁歡就這樣從家裡出來了——冒著雨趕到火車站——買到了當天的最後一班到青島的票——午夜十一點四十六。
雖然外面在下著雨,可是候車室裡邊卻很悶熱——人畢竟是一個熱血動物——所有的人聚集起來,熱量是很可觀的。
丁歡頗有些焦躁,總是在候車室裡走來走去——我想他是因為時間流逝的這樣緩慢吧——若是火車很快就到了,他現在大約就在火車上焦躁的走來走去吧。
人畢竟是不可能勝過天的——十點的時候,候車室裡邊已經開始變的有涼氣了——丁歡大約也走累了,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
我說,小歡,困了麼?
他不說話。
小歡,困了麼?
沒有——他的話裡邊充滿著煩躁,彷彿在生氣的樣子——我知道他不是在生氣,他只是擔心時間一刻不到,事情就有可能發生變化。
要困了告訴我一聲,別這樣睡。
知道了。
雖然我已經告訴過他了,可是他還是沒有什麼記性,一會工夫就睡著了。候車室裡邊這樣的涼爽,他這樣睡一定會著涼的。
我拍醒他,說,小歡,動一下,蓋上毯子。來的時候我看天這樣寒,就帶了一條毯子,沒想到還真管上用了。
他迷迷糊糊的,只是輕輕的動了一下——我沒有辦法,只好抱起他來,一半毯子鋪在座位上,一般蓋在他身上。
我怕他睡覺不老實,將毯子弄開了,就一直看著他——他睡覺如同一隻小鼠一般,老實的緊。
可是,因為座位的靠背不是太高,他的頭就一直不安穩,在靠背上放著,彷彿隨時都會掉下來——他也被弄醒了幾次,想來是因為靠背太硬了,弄的脖子蠻不舒服的。
我小心的將他的頭抬起,然後將自己的手臂放在下面,讓他枕著,這樣他至少會舒服一點。
我看到好多人在看我們——畢竟這樣的場景是很難見到的——一個銀白色頭髮的少年,彷彿照顧愛侶一般,細心的照顧另一個漂亮如孩子一般的少年——看起來多多少少有一點曖昧。
他的頭髮有一點濕了,不曉得是不是他出的汗——貼在鼻子尖上,小心的將小巧的鼻子遮蓋住,彷彿怕人看到他所有的漂亮的容貌一樣。
我伸手給他輕輕的拂開頭髮,用無名指和小指給他擦拭著汗水——他在睡夢中大概也如現實一樣的焦躁不安吧,否則怎麼會出這多的汗水呢?
他時不時搖頭,眉頭就皺了起來,連薄而晶瑩透亮的嘴唇也微微顫抖了起來——他在做噩夢麼?這個孩子,我可要叫醒他?讓他從噩夢裡醒來?還是不要打擾他香甜的睡眠,讓他好好在那個只屬於他一個人的地方安靜的呆一會?
他是這樣一個單純的孩子,照理說是不會做什麼噩夢的吧——他本沒有什麼複雜的心思——就算是不好的夢,也應該是和人家吵架什麼的吧——他本就沒有什麼更加複雜的事情。
這樣好一個孩子,以後會是誰的情人呢?他作為一個香甜的蘋果,可會被人摘了去?
我的弟弟——以後會和誰在一處溫軟的笑?以後會和誰曖昧的親暱?
他沒有任何的心計,我從來沒有想過他還可以去算計別人——我所擔心的只是他以後會不會被人家算計——畢竟他實在是太過漂亮了——他若是不這樣漂亮,我也不會沒來由的添這麼多的心思。
十一點二十的時候,我叫醒他了——雖然他仍然是困,還有一點時間火車才到,可是,他在睡夢中出了一身汗,得先將汗落下去才醒,否則一出站台,少不得得感冒的。
我看著他睡眼惺忪,忽然就覺得他有一點可憐——我伸出被壓的麻木的手,攬住他,安靜的坐著。
或者終於到了——我拉著他的手向剪票口走去——若是我一個人,我是不屑於和這些骯髒的人爭先後的順序的——可是,現在不是我一個人——我得為了我身邊這個孩子爭奪一些很現實的東西。
人太多了。
丁歡開始還拉的住我的手,可是後來就越發的困難了。
我擔心丁歡因為精神不好好我走散,可是,我的擔心顯然是多餘的——丁歡的手還是拉的很緊的——雖然我手上的指環鏈箍的手指是那樣的痛,可是,丁歡一刻也沒有與我分開過。
我想,即便是指環鏈斷掉——丁歡也是不會離開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