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二十章 山賊少年 文 / 兵臨橙下

    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

    蜀中的山路，還有另一種稱呼，喚作天梯。

    一個十五六歲的男孩匍匐在路邊的草堆中，緊盯著路口。驀地，他遠遠看見一輛豪華的榆木車由下緩緩駛來。

    少年觀察了一會兒，便將一片樹葉抿在嘴中。猛地一吸一吹，氣流急速經過，讓口中的樹葉震動起來，發出清銳昂揚的嘯聲。

    少年吹奏的如鳥鳴般的聲響，很快傳遍了山間。這種技藝是蜀中山賊的絕活兒，負責望風的山賊用葉笛來報信，好通知自己人趕來劫道，又不易被目標發現。

    馬車只是繼續艱難地前行，車伕似乎對於即將面臨的威脅毫不知情。

    少年將腰間的短刀拔出，露出一絲殘忍的笑。大當家的告訴他，只要自己再幹成一大票買賣，就在寨子裡給自己一間私人的房子。

    ——到時候，就能接阿媽上來住了。

    少年將用嘴咬住短刀。他是怕自己太過激動，要是發出不必要的聲響驚走了「獵物」，那可就不太妙了。

    少年是個相當聰明的人，他選擇的通路（寨子裡對伏擊點的稱呼），往往不在山邊那些官道或者大路。

    那裡經過的客商雖多，但是從那裡過的商隊一般都會帶上護衛，官兵趕過來的速度也快，所以危險性相當高。他在寨子裡只能算是個小人物，山下官道這種地方，也只有大頭目級別的才有資格召集其他山賊幹買賣。

    少年選擇的這個地方，乃是通向山頂一座茶莊的必經之路。

    他選擇這裡作為「通路」，原因有二：

    一是這裡會有大買賣。

    此地幾乎不會有客商路過。但是，山頂茶莊乃是一個大富商的產業，只產專供富人珍品名茶。茶季中每過一段時日，都會有幾家大商行的茶商來此地收茶。

    雖然茶的產量不高，但每一次也是千兩的大買賣，對於窮苦百姓來說，這是一個終生都難以親眼看見的數字。

    再是，此地非常適合埋伏。

    雖然茶莊戒備森嚴，多有壯丁獵犬。且茶莊居高臨下，壁壘森嚴。就算是附近大當家舉寨同來，急切間也攻不下茶莊。但是，這漫漫山道中，卻不可能五步一崗十步一哨。

    從少年這裡開始，山路陡峭到馬車不能行，想要繼續上山，必須下車步行。取蜀道名為天梯，便是自負的人類表達出「惟有人，才有資格能攀登」的意境。

    只要客商下了車，沒有馬車作為倚仗，從其他兩路包抄過來的山賊便能很輕鬆地將客商逼入重圍。

    果不其然，少年的葉笛聲傳出三里外，不少二三十個山賊就從其他兩條山路趕了過來，吹起葉笛做回應。少年見大勢已成，便握刀跳至路中。

    「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

    「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蘇無造看著眼前這個皮膚黝黑的少年，有些哭笑不得。

    「咄，你怎的知道寨子裡的行話，莫非你們幾個是官兵。」少年言語中不禁露怯。

    他見為首的客商年紀輕輕、背一把木劍。其他幾人也不像行商，特別是其中一個大胖子，那凶神惡煞的樣子比滿臉橫肉的大當家還恐怖。

    「官兵？」蘇無造看著少年手中的短刀，這時，其他兩路的山賊也已經趕到，不說他們一個個是不是賊眉鼠眼，光是那一把把刃口磨得發亮的刀，不用多說，是遇著劫道的了。

    少年召來的山賊中一個穿著蓑衣、提朴刀，首領模樣的人哈哈大笑一聲，用刀指著驚怖城小隊一行人，「把錢和女人留下，其他人趕緊滾蛋。老子今天心情好，就放了你們。」

    「喂，你沒聽見那個人說麼，我們是官兵！」百里錯將兩隻手疊在一起，擺出不明所以的姿勢。再看地上，他雙手投射的影子，竟是一隻長耳朵的兔子。

    「是官兵又怎麼樣，你們才7個人，還帶著老弱婦孺。兄弟們，我們一起上！」少年舉起刀，大喊一聲，腳下，卻不動聲色地往後挪了一步。

    做山賊，便要過刀尖上舔血的日子。

    無奈世道所逼，家中無錢供少年莫說讀書，甚至連一畝三分田都不得。況且他又有失明的母親需要照顧。不然以少年的聰明，好好讀書混個一官半職，再不濟做師爺、私塾先生也算過得去，決計是不肯落草為寇的。

    他是個孝子，便知道自己不能讓母親白髮送黑髮。所以他向來謹慎，謹慎的過頭。故此和他一起入寨的幾個頭腦活絡的小廝已經坐上小頭目，他卻連一間屬於自己的屋子都沒混到。

    他選在這裡做通路，自然也是再三考慮過的。除了之前的兩條原因，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便是「莫道天梯難，還有石棧在上頭」。

    蜀道天梯本就難行。能在這裡伏擊客商，就是靠了山路難行，無法聚眾同行。而少年身後不遠的路，通往山頂茶莊的路，便是比天梯更難爬的棧道。

    所謂棧道，便是人類向天借路。

    眼前本已沒有路，人卻將山壁鑿開，插以石木，鋪上板材，硬生生在絕壁上造出條一人狹的路來。

    這也是茶莊中的茶名貴的原因之一，每年因為運茶不慎跌死的挑夫何止十數。這茶，便是用血換來的。

    這個山賊少年，從小山中長大，平日裡玩耍也與峨眉猴為伴，從小便有敏捷的身手。而他最擅長的，就是走石棧。

    少年曾經和寨子裡幾個腿腳極快的高手賭鬥過走棧道。雖然在平地上，他們的速度比自己要快上5成不止，可一旦踏上這狹促的石棧道，這些高手們的速度就遠比不上自己。

    高手們在地上健步如飛。可是棧道上，旁邊一寸便是萬丈深淵。若是怕死，心生懼意，腳下酸軟，連走路都走不快，更不用說跑。

    可少年卻的速度卻和在平地上一般無二，和猴子學來的飛簷走壁倒在其次，最關鍵的是：他怕死，卻又不怕死。

    他怕自己死了老娘無人送終，但若不是自己從小跑去茶莊小偷小摸，自己和娘親也許早就餓死了。為了能逃過茶莊內豢養的獵犬的追咬，他只有比狗跑的快。

    少年參與的劫道幾乎沒有失過手。只一次，對方一人一劍，須臾間，自己這邊的人就死了大半。最後自己被那名劍客追殺，終究是逃到了一條棧道，他才活下來。

    他要活命，對方卻不會為了殺他而搏命。見到少年跑得快，劍客最終還是放棄了對他的追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