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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47章 廚子 文 / 一語傾城

    看著女兒,寧中鶴的心情立時就好了許多。女兒就是自己的開心果,也是她對愛妻的一縷牽掛。

    寧中鶴與妻子是指腹為婚,感情卻是極好。年過不惑才得了這麼一個寶貝女兒,妻子還因年齡太大而難產。當時雖然救了過來卻始終元氣不復,延宕了幾年就撒手而去。寧中鶴從此沒有續絃,連侍妾都沒有一個,一門心思都在女兒身上,自是百般呵護寵溺有加。女兒雖說難免養成了些大小姐的毛病,但還不算過份。聰明伶俐,武功、醫術、音律之類一學就會,只是沒有長性,學了就丟。

    寧中鶴沒指望女兒承繼父業,對寧子芙學東忘西、沒心沒肺的作風並不介意,一直掛心著招贅一個佳婿,一舉三得的解決愛女幸福、寧家香火和鏢局傳承三大難題。全河陽城都知道,楚天鏢局的大小姐是江湖中罕見的美人,這幾年上門提親的多如牛毛。可暗中觀察了半天,門當戶對的一個沒找著,也就是對大弟子鄭子峰還有些認同。

    女兒早就吵著要去江湖上闖蕩遊歷,那豈是開玩笑的?寧大鏢頭一直攔著不讓。年初接了趟沒什麼風險的鏢,寧中鶴便動了撮合的心思,一面讓鄭子峰帶隊,一面又半推半就答應了女兒的哀求。沒成想,計劃永遠不如變化。原以為這趟歸來鄭子峰已經與女兒成雙入對,結果卻大跌眼鏡,成雙入對的卻是一個來歷不明的小子。老父親旁觀者清,一眼就看出來了,反倒是從來心高氣傲的寧子芙圍著對方團團亂轉,別人押根兒就沒怎麼搭理!

    這讓寧中鶴暗暗納罕不已。

    寧子芙的心思基本上全寫在臉上了,扭扭捏捏的,除了那個叫莫天問的小子,還能為什麼找他?寧中鶴望著女兒,又彷彿看到了妻子剛剛入門時的模樣,心中憐惜,望著女兒的眼神也就更加柔和了。

    「爹。那個……」寧子芙膩了半天,張張嘴,還是說不出口。

    看愛女實在為難,寧中鶴也就自己替女兒說了,「丫頭。是不是那姓莫的小子不愛搭理你,惹你不痛快了?」

    「沒有,爹。」寧子芙慌忙搖手,抿著嘴,終究還是說出了心事,「他……女兒覺得,他好像是要走了。」說完這句,眼圈登時就紅了,看得寧中鶴直皺眉頭。

    寧中鶴沉吟起來。這一點並不令他意外。那個青年雖然外表並無驚人之處,但他第一眼看到就覺得跟常人不大一樣,至於到底是哪裡不一樣,他卻說不上來。江湖中神神秘秘的人和事,他見得很多,來時不知其所來,去時不知其所蹤。這個青年似乎很符合這類情況。他沒有把握留住這種人,心中有事,也顧不得仔細揣摩,「這樣吧丫頭,你去請他來。讓爹好好和他聊一聊。」

    寧子芙眼睛一亮。對於父親的種種待人手段,她一向都是佩服不已的。父親在江湖上名頭很大,卻極少和人動手,一般就是全憑一張嘴。來時氣勢洶洶,去時稱兄道弟,這種場面她可見得多了。看來爹對自己的小心思清楚得很,似乎還並不反對。寧子芙的臉上頓時多雲轉晴,竟是展開輕身術,蹦蹦跳跳著去了。

    不到一柱香時間,莫天問就被寧子芙引到了書房。一進來,眼珠子幾乎就定在莫天問身上,完全對老爹無視,直看得寧中鶴心底酸溜溜的感歎,一陣陣牙疼。

    寧子芙麻利地準備好筆墨,隨後乖巧地站到父親身旁。從這個角度,正好可以看到莫天問每一個表情變化。

    「莫賢侄。聽說你來自大陸以西,家中可還有什麼人嗎?」寧中鶴的開場白平實得很,什麼江湖忌諱都不碰,語氣卻是親近無比。

    莫天問神色黯然,提筆寫道,「沒有了。」

    「賢侄也莫悲傷。老夫看你,應是大有作為之人,一朝養精蓄銳,他日一飛沖天。天地廣大,卻是哪裡都可去得,天下處處為家。」寧中鶴語氣溫和,開始試著把面前這年青人的脈,「欲擒故縱」起來。倒是寧子芙一聽,反倒是要趕別人走一樣,臉現焦急之心,寧中鶴卻故作不知。

    對莫天問來說,這段話其實跟算命老頭**裸的「要去哪裡」差不多,但卻很婉轉,反倒更容易讓他接受。他想了想寫道,「無志。隨遇而安。」

    老頭一看號上脈了,心中一鬆,趕緊趁熱打鐵,「楚地豐饒,民風亦可。習武也好,修文也罷,即便是佛門道場,也香火旺盛,賢侄似不如暫留此間,訪風問俗一番。青年時多些見聞歷練,終歸是大有好處的。」

    莫天問如何還看不出對方之意?這老頭言辭懇切,舉止也溫文有禮,渾不似一般的江湖之士,倒是令他大有好感。對方所說也確實有理,於是也就順手推舟:「願暫留。不願閒居。」

    寧子芙高懸半天的心終於落地,一時間喜形於色,更對老爹佩服得五體投地。

    寧中鶴微微一笑,「賢侄精擅何術?老夫可代為安排。」

    莫天問沉思片刻,寫下兩字。這兩字卻大大出乎面前父女二人的種種猜想,只感覺匪夷所思如墮霧中。

    「廚房。」

    夜漸深了。楚天鏢局後院,總鏢頭寧中鶴的書房外戒備森嚴,房內卻一直燈火通明。足足接近子時,房門才打開了,高天傑、劉中玉、鄭子峰和寧子芙等相繼走出,面上帶著憂色,各自返回住所。

    寧中鶴在書房門口背手而立,兩眼仰望星空不知想些什麼。少頃,他回入房中,小心掩上房門、插好門閂。旋即身形在書房內飄動不停,時而在書案下某處一點,時而又在牆壁某處拍擊一掌。連續擊打了幾個地方後,顯然觸發了房內設計極為精巧的機關,一面空蕩蕩連書畫都沒有懸掛的牆壁「吱吱嘎嘎」裂開,露出一處不大的孔洞。

    寧中鶴雙手從洞內捧出一個陳舊的紫檀木匣,重新坐回書案之前。

    他閉目思索著,似乎是在考慮要不要打開木匣。片刻後他長歎一聲,還是伸手在木匣四角分別掀動了幾下。匣蓋開啟。匣中熟悉之極的物事出現在眼前。

    一把色作深紅、形式古樸的吳鉤。看外形赫然就是鏢局門前大旗上的樣式。

    一本薄薄的獸皮書冊。年代應該極為久遠,表皮已經烏黑無光。

    寧中鶴緩緩拿起吳鉤,對著案上的燈火極其仔細的觀察著。鉤柄,鉤刃,鉤背,甚至每一道花紋。這兵刃顯然鋒利異常,刃口處其薄如紙,稍稍翻轉,則泛出一股讓人不寒而慄的冰涼凌厲之氣。內功精深如他,口中開始呼出長氣,把刃口向外又挪動了幾寸。鉤身不知是何物所制,對著燈光溢彩流光的,通體呈半透明,隱約都能看到對面牆壁上的一幅書帖。

    正是夏日,吳鉤取出的這一會兒,房中卻驟然有了濃重的涼意。寧中鶴口中呼出的長氣竟也有了「冰化」的跡象!

    如此奇景,寧中鶴倒是見怪不怪了。他苦笑著搖頭。顯然,這一次的研究,仍舊沒有新的收穫。這家傳之物「離別鉤」,很輕、很薄,極其鋒利,根本不似常見的任何精鋼一類煉製材料。他曾經做過試驗,自己收藏的一把楚國聞名的「專諸劍」,只是輕輕接觸到鉤刃,立刻於無聲中斷成兩截!

    他不相信,無數代鄭重傳承的東西,僅僅只是鋒利而已。可惜,以他的眼光卻是再也看不出什麼了。這吳鉤薄不過十分之一寸,通體幾乎透明,根本不可能在其中藏匿什麼神功秘術。至於鉤柄一直延伸到鉤身的花紋,他翻遍古籍,甚至向博學之士求教,依然沒有答案。

    寧中鶴壓抑著心中的失望,輕輕將吳鉤放回原處,然後久久的凝視匣中另一件東西——「泰陽功」譜。十八歲上,父親寧遠望把他召入這間書房,神色鄭重無比,那是他第一次看到這本功譜。倏忽間已經四十多年,他早在第三層功法大成時,就已是楚國武林公認的「內家第一高手」,即使是精研內功的「太極門」掌門甄無極,雙方小小切磋一番也甘拜下風。

    「如泰山之重,如太陽之始。氣沉為岳,力出如龍。」這是「泰陽功」開篇的第一句總訣。整部功法僅有十六頁,口訣並不複雜,都是內家修煉之要。所有的內容,寧中鶴都能倒背如流。

    沒人知道,這位內家宗師心中深埋的無盡遺憾!他,苦有秘籍在手,已經煉成的僅僅才三層。不是不想練,而是練不了!後面的十二層功法,每個字他都認識,可連成句段,他在四十年中僅僅能看懂三分之一!即便懂得其中之意,他照之苦練,卻全然不得要領!

    深入寶山,卻無法取用分毫。巨大的痛苦時時折磨著寧中鶴,而他,卻是連一個可以商量傾訴之人都沒有。

    寧中鶴白眉深鎖,終究又一次拿起功譜,一頁一頁慢慢翻動,連每一頁的質地、厚薄都不放過,還不斷湊到燈前,試圖找到想像中的某個「夾層」。沒有,什麼發現都沒有!除了製作功譜的獸皮,無法找到源頭,依然還是那些文字。在此刻的他來看,那些文字就是一個個冷笑嘲弄的表情。

    「嘿嘿,真是可笑啊!那江中則怎知道,我不過也就比他多練得一層而已!至於『離別鉤』,根本就是一件質地奇特的兵器罷了。」寧中鶴心中苦澀難言,但既為寧氏後裔,終是不願拱手相讓。誰知道呢?也許自己的某一個後代天賦異稟,十五層功法都能練成呢?再手持這把吳鉤,成為天下無敵「武聖」般的存在。

    「可是……那個嚴老道……他可是傳說中神仙一般的人物啊!三家鏢局聯手殺來我也不懼,可我終是一介凡人,如何敵得過神仙?」

    寧中鶴重新收好木匣,苦思應變之道。不知不覺已經拂曉,遠處雞蹄犬吠,又是新的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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