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四十章 陷阱 文 / 邢逍遙
陳到想起口袋中還有他那套「員工宿舍」的大門鈅匙,這樣就不用跑得很遠回羅宅換洗衣服了。
房間裡早就被人打掃過了,那日客廳中留下的一片狼藉早已不見,就連冰箱中所糟蹋光的高檔紅酒也被統統補上。
陳到脫下衣服,丟在筐內。蒸騰的水霧中,那原本應該瘦弱的身軀也不知道何時變成了健美和流線型的性感。
舒舒服服的躺在浴缸內,享受著獨有的水壓按摩。略感疲憊的陳到一不小心的睡了過去。等到醒來時,已經過了中午。拿過不停跳躍的手機,看了一眼已經發了數條的短信。
「陳哥哥,你怎麼還沒來啊?我們先去上課咯,下午放學後再見吧。139xxx是雪芊璇的號碼,是她要我告訴你的哦。嘻嘻。」
陳到掃過最後一條短信,發現已經是一個小時以前的了,估計這個時候她們早就已經坐在了教室中。歉意的聳聳肩膀,將雪芊璇的號碼記在心中。站起身來,任由一顆顆珍珠般的水滴滑落。披掛上一條寬大的浴巾,走進那間豪華的走入式衣櫃。
換過一套天藍色的名牌襯衫,陳到下樓尋到一間別有風味的路邊麵攤。
呼啦呼啦的填充著自己的生理需求,突然聽見老闆那放在灶台上的老式收音機中響起一首無比熟悉的歌曲。
是婷婷的歌。陳到一聽到那彷彿能觸動心靈的聲音,心中就不由自主的浮現出婷婷那窈窕的身姿。
隨著曲調的悠揚起伏靜靜欣賞半響,一曲終了時發現周圍大部分的人都如同自已一般失神了好一會。聽那結束後播音員的介紹,婷婷的這首歌曲已經連續8周排行第一了。陳到欣喜且自嘲的笑了笑,將最後的幾口解決完,起身付錢。
突聞身後人聲騷動,轉頭好奇張望。發現路邊的人群都自覺的分開了一條道路。從不遠處,一位戴著白色的衛生帽,口罩的女子,正拖著一個蛇皮袋子彎腰行來。看那女子的纖細身影與露出的俏麗眉宇,不難想像她曾經的風情萬種。手中拖著的蛇皮袋子異常的沉重,鼓鼓囊囊的充滿了沉甸甸的散發著異味的東西。那重量壓得她喘不過氣來,不知道是哪一份的堅強,讓她冷漠著眼神一步步挪動在周圍那紛紛投射來的厭惡與譏笑的眼光中。
那女子身後緊跟著一縷幽魂。幽魂的雙眼深深的盯視著女子,殘破的身軀被陽光從千瘡百孔中肆意的穿透。直到陳到跟隨其後,走到女子所住的樓下時,才認出這個幽魂其實是自己見過的某人。
「張君。」陳到走進後,輕輕的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動作輕柔而小心,生怕他那搖搖欲墜的身型被自己一個不小心給拍散了。
張君慢悠悠的回過頭,打量了陳到幾眼。已經被虛無蠶食成幾大塊缺省的臉上,默然而沒有表情。連回憶都缺乏的他,沒有想起什麼。如同機器人般,再次轉過腦袋愣愣的看了一眼二樓上已經開門進屋的妻子。好像記起自己需要回家了,呆滯著一步步走進樓道。
6層高的居民樓已經在幾個月的拆遷工程中被摧殘的殘破不堪,順著樓梯扶手兩旁寫滿的紅色「拆」字,趟過一路上如同地雷般的垃圾。陳到來到夾雜在幾間空空洞洞的張君家門口。
門前的簡易防盜門被人潑上了紅色的油漆,門兩旁的牆面上寫滿了各種辱罵的語言。幾大袋如同張君妻子所拖拽的蛇皮袋被隨意的堆積在牆角。
等到張君木然的飄進房門後,陳到肯定的暗自點頭。也顧不得充鼻可聞的苦澀的中藥味,伸手透過防盜門殘破的紗窗縫隙叩響了木門。
門應聲而開,原來門鎖早就被人踹蹦了。陳到等了半響,見沒有人回應。伸手將防盜門鎖掏開,推開了木門。
被灶台、火爐、雜物堆積的勉強看得出是客廳的場所中,一根線頭連接外面電線桿的裸露燈泡在刺啦刺啦的閃著昏暗的光芒。在燈光的照耀中,矮小的餐桌旁,一個約莫7、8歲許的小女娃,梳著一對小辮子,捧著一碗不知道是什麼的黑糊糊的粘稠物。滿是泥污的小臉上一雙因消瘦而顯得微微突出大眼睛驚恐的盯視著陳到的一舉一動。
陳到剛剛想張嘴詢問,微抬的手尚未過胸。不料他的動作幅度早就超過了對方的心理承受,小女孩飛快的逃竄進臥室之中。
緊跟其後,陳到推開了臥室的大門。早已沒有床鋪的黑漆漆的地板上,放著一個浴缸。頭頂兩根燈泡的照耀下浴缸中躺著張君**的身體,張君的身軀安靜的沉浸在藥水中,白皙的慘白的臉上早已沒有了生人氣息。他的妻子正費力的將蛇皮袋中一坨坨乾枯的藥材倒入黃褐色的水中,然後用手輕輕的攪拌著。浴缸之旁,幾個濕漉漉的大蛇皮袋中裝滿了被舀出換下的陳舊藥材。小女孩則蜷縮在牆角處,瑟瑟的抱緊著雙腿。
妻子好不容易將今日辛苦換來的藥材全部搖勻攪拌入浴缸,脫力的將頭罩和口罩扯下,露出雪白的面容。一掃眼發現女兒的反應,趕緊順著女兒的眼光去處回頭張望。發現陳到正默不作聲的站在身後,驚恐的顫動著嘴巴。
「你……是誰?你要做什麼?」
「我是張君的朋友……」陳到指了指浴缸。
妻子聞言不是那每日登門逼迫的流氓們,明顯的鬆了口氣。自從家中唯一的支柱張君的突然離去,帶著女兒的她努力的擔負起一切。隨著花費的日漸赤字,入不敷出的她只得不停的變換著自己的生活環境,僅僅的幾個月時光就花光了所有的積蓄。窮者越窮,富者越富!誰料憑借賣掉房子所餘的最後一點錢錢購入的這間破舊的棲身之所,卻落入了某位開發商的拆遷計劃中。看著合同上需要補入的購房款,如今連女兒學費都交不出的她徹底的崩潰了。不願讓女兒露宿街頭,而且還尚存一絲希望可以回到往昔的她,開始了這每日每夜裡被流氓們上門騷擾的日子。
「你是怎麼找來這裡的?你是張君的朋友?」
窮人站在十字街頭舉八根高桿夠不著親人的骨肉,富人居深山老林舞刀槍棍棒打不散無意的賓朋。幾個月的生活中妻子算是深切的理解到了這一點,這個時候還會有朋友來訪嗎?嘲笑著陳到這個不合時宜的拙劣借口,警惕的看著對方。猜測著面前這位看似和善的陳到是不是流氓們換的新花樣。
「匡當!」
防盜鐵門被熟練的踹開了。
妻子譏諷的眼神斜斜的瞟過尚未想好怎麼回答的陳到,彷彿要將陳到那虛偽的面具撕開一般。
在陳到詫異的眼光中,一夥強盜似的男人們闖進了屋內。有意無意的撞翻客廳內唯一算的乾淨木桌,嘩啦啦的響聲中,鍋碗瓢盆在地上打著旋。
「柳華芳,今天你怎麼說?搬是不搬。」為首的一位最為健壯的男子,毫不顧忌的一掌推開陳到,光著的膀子露出兇惡的一隻猛虎。銅鈴一般的的眼睛鑲嵌在一個沒有眉毛的光頭上,惡狠狠的瞪了一眼陳到這個陌生人,要他不要多事。凶神惡煞的衝著屋中的孤兒寡母大聲吼著。
柳華芳冷冷的看了一眼對方,早已習慣到沒有語言相對的她蜷身抱住了自己的女兒。沉默著,等待對方即將隨之而來的惡行。
「今天是最後的期限,不管你願不願意,你給要給老子在合同上簽字!媽的,不說話?他娘的,給老子砸!」光頭回聲吩咐著同夥「今天給老子砸個乾乾淨淨,一點一滴都不要留下。」
「恩啊。砸!」客廳內的幾人,相互怪叫著,在客廳中找著所有可能隱藏生活用品的地方,掀開、撕裂、砸爛、剁碎、踹翻……辟啪一聲脆響,在一根鐵棍的發威下,唯一的一個燈泡被報銷了。
「個死瘋婆子,天天家裡守著個死人,不知道發什麼神經!」光頭在臥室內找了半天,也沒尋到可以宣洩的物品,遂一口濃痰淬進浴缸中,從門外手下搶來一根鐵質長矛,就要向缸底砸去。
柳華芳猛然跳起,死命的雙手扒在缸邊,瘦弱的背脊毫不畏懼的迎向在半空中舞動的虎虎生風的長矛。
「瘋婆子,發神經病,打死活該!」光頭微微一愣,兇惡的神色充斥在臉上。高舉的長矛不僅沒有停止反而加快了速度。
「彭!」隨著一個高大的人影仰天從臥室內摔出,客廳內的幾人都不約而同的停下動作,驚異的看著自己的老大光頭一直滑行幾米撞翻一地的狼藉後才停止的健壯身軀。不可置信的抬頭打量著聳立在臥室內反手握住長矛,緩緩放下右腳的陳到。
「他媽的!一群垃圾!」陳到握緊長矛的前端,筆直的生鐵棍棒指向面前。他忍不住罵出生平第一句髒話。他最恨的就是欺凌弱小,最恨的就是落井下石,最恨的就是從不知同情為何物,最恨的就是這群敗壞社會風氣、讓百姓痛恨、悲者更悲、泣者更泣、豬都不吃的一群廢物、雜種!
當你沒有站在對方的角度的時候,你根本不知道對方的生活艱辛。你無法想像一對夫婦帶著已經成年的女兒同擠在一間不足8平方米的沒有空調電視的只餘一張小床時的無奈;你無法面對一位78歲的老大爺為了老伴的生活,每日在街邊等待著乘坐他三輪車的客人時的歎息……但是今天是陳到碰到了,他無需管柳華芳當初是因為什麼原因惹上了這群流氓,他只需要知道自己是有這個能力來管這些流氓的!
根本就沒有給對方暴起招呼小弟們的機會,剛剛的一腳正踹力度大到他根本就喘不允氣息。陳到一步一步的走上前,手中的鐵棍不停揮舞,或劈、或砸、或敲,棍棍到肉。被陳到走過的同時,如同摧枯拉朽般紛紛倒下,哀號著。
仰躺在地上的光頭老大,驚恐的看著陳到欺進身前。小弟們的不堪一擊讓他害怕的用雙臂抱住腦袋。嘴中懦弱的如同被他曾經強暴的少女一般,屈辱的大叫:「不要,不要過來。」
「讓你叫,讓你砸!」陳到毫不猶豫的一腳踏在光頭的胸口,手中的鐵棍一下下的砸在光頭的身上。紅印隨著一聲聲響亮的「辟啪」聲突兀的出現在光頭的身體各處。
陳到居然把他打哭了。
面對著陳到的強勢,周圍的小弟沒有一個趕上前阻止的,一個個趴在地上裝死慶幸著自己沒有整那個顯眼的光頭造型。
「別把他打死了。會髒了我的家。」
陳到望了一眼倚在臥室門框邊冷眼旁觀半響的柳華芳,依著對方的要求,回身一口吐沫淬在光頭的身上。
「滾!」
隨著陳到的一聲爆喝,幾名小弟忙不迭的爬起來,扶的扶、拖的拖、拽的拽,趕緊連滾帶爬的往門外竄去。也虧著陳到不是天生暴戾之人,剛剛的一頓狂揍都是傷皮不傷骨的懲罰,就連受傷最重的光頭也能咬牙切齒的忍痛爬出門外。如果依著陳到如今被改造過的身體素質,只需一棍就能報銷了他們。
「匡啷!」
陳到將手中的鐵矛扔出門外,砸在最後一個出門來不及躲閃的光頭腳跟。直砸的他齜牙咧嘴卻又不敢發出一聲。
「把你們的東西,給我帶走。」
光頭聽見陳到的吩咐,不敢遲疑趕緊轉過身子將鐵矛摸起,嘴中咒罵著一群平時老大長老大短的小弟們跑的比兔子還快,怨毒的望了一眼陳到,又怕陳到看到自己心中的忿恨,趕緊扶著牆往樓下挪去。
陳到長長的舒了口氣,平復了一下自己被激起翻騰的心跳。摸了摸自己的上衣,又摸了摸自己的褲子口袋,發現許久沒有抽煙的他居然忘記帶香煙了。
想起還有件事情,轉身走到柳華芳的身邊。沉聲說道:「我確實是認識張君的。」
顯然柳華芳從剛剛的事情已經看出陳到不是個壞人,至少和剛剛的那伙流氓不是一路的。但是生活的壓迫早已讓她的神經麻木,她甚至忘記了感激。只是微微肯定的點點頭。
陳到又長吸了一口氣,臉色一正責問道:「張君已經死了,你不應該只活在自己的幻想中。安心的放手讓自己心中的張君離開,好好的過日子不好嗎?你還有女兒,你還有未來,還有你女兒的未來。你不能為了你自己的私慾而讓所有的一切都拋棄了。按我說,你今天所遭受的一切一定程度上是有你自己的責任。」
柳華芳嘲笑般嘴角抽動一下,臉上夾雜著無數的情緒。「不!張君還活著,有人告訴我遲早有一天張君會復活過來的。」
「哪個狗屁江湖醫生說的?!」面對對方冥頑不靈的堅定,陳到氣憤的吼了出來。
柳華芳神秘的指了指陳到的背後:「他們。」
陳到回身張望,躍入眼簾的是兩男一女,男的一位高而深沉,一位矮胖的身軀,唯一的女性面上如死人般寂靜。
柳華芳對他們的突兀出現早已司空見慣,只有張君那一直默不作聲的殘破幽魂像是看到什麼可怕的景像似的蜷縮了起來。
「是你們?!」
「嘿嘿」矮胖的王條陰測測的笑著。身邊的高個子童信收起抬頭望天的傲慢姿態,一雙眼睛閃出兩道精光凝神直視陳到,沙啞著說道:「不錯。是我們告訴她,張君可以復活。讓她保存張君身體的方法也是我們告訴她的。」
陳到回頭看了看柳華芳,掃過一眼臥室中的浴缸。腦海中閃電般串聯起無數的畫面。
「靠。這肯定是個陷阱!」陳到不自覺的又摸了摸沒有香煙的口袋,煩躁的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