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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三回:宴蟠桃灌口結怨 試飛劍洞賓降龍 文 / 十八公

    清虛自愚參道,虛無自性參空。身心絕欲戀紅塵,祥光返照中宮。

    願證如如大智,本性圓明自通。這般造化誰收得?度盡閻浮世人。

    這篇詞名《西江月》。

    單表敖適自救得王母於風暴,掙得一個大元帥的官職,當真是人人景仰,個個推崇。只是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敖適處於天宮,漸漸地不滿天規羈絆,職務牽縈。逐日裡廣交閒友,行樂千山;他本事又好,果然是:

    騰雲駕霧遨四海,起身攝法游千峰。

    哪裡還識得玉帝的威嚴?一朝得閒時節,敖適與南斗星君在那七層凌雲閣上弈棋。敖適棋藝不精,下幾盤就輸了幾盤。又沒有棋德,只為一子之爭,當時惱發,掀翻棋盤,將那老南斗壓於棋盤之下呻吟不斷。逕自拂袖而去。又一朝,敖適做客九重天外,南方譔宮劉天君家。正值飲酒之際,忽見庭前面一金花樹閃光燦燦,散起金花。敖適即問:「未知賢兄府上是甚寶貝,如此光燦,令人可愛?」劉天君答曰:「元帥,此是舍下院內一金花寶樹,名曰:接天樹,其樹能聚千寶,故有金光閃耀。」敖適聞言欣喜道:「不瞞老兄,弟處雖說富麗堂皇,其實少些花柳陪襯。賢兄處既有此寶,不可吝嗇,何不移植小弟府上,借小弟觀賞幾日有何不可?」劉天君答曰:「既是元帥要時安敢不從,只是吾世代接續此樹,樹中有七寶時常而出,所以放光。元帥若要此樹,恐移動之,再也不會有光了。其實無用。昔年聖上也曾討要此樹。只恐害卻此樹,當時作罷,後將三魂指其一魂投生我處,方遂其願。」敖適道:「這又何妨?果然不光,我再來還給賢兄就是。」劉天君一再勸阻,敖適只是不從。徑至院內扯了金花寶樹,就回府上栽種起來。果不見光明。敖適大怒,折毀此樹。又前往劉天君家斥責天軍君搗鬼令其不光,將劉天君打了一頓。回宮不題!

    次日玉帝上朝,見那南斗瘸腳,劉天君臉青。玉帝疑問何故?南鬥,天君二人如實上告。又見太上老君來奏說:「敖元帥或三日或五日,就來討要仙丹,又去戲耍青牛。實在頑皮。」又有諸般大臣諸如此類,如此這般的奏章,就如雪片也似紛紛申奏將來。時有張天師上奏道:「敖適這等形容,怎是仙家樣範?還望陛下早譜良策。」玉帝聞說大惱!意欲廢除敖適。一旁閃過太白長庚星越班上奏道:「陛下,若論廢除敖適,還當三思!陛下想敖適那廝頗有本事,若聞之陛下將他廢除,惱了他那性子。定然就反了天宮,到那時不好收拾。反為不美了!」玉帝聽說果就真顧慮,問當朝道:「似此如之奈何?」金星道:「陛下可著一勸善司前去元帥府上日夜教演天規,熟讀聖賢,不出半月准然退其不肖!」

    玉帝聞言即下御旨,命勸善司前往元帥府教演去了。看看過了半個月,那勸善司不知何故惱了敖適,把個滿腦頭鬍鬚揪個精光。禿著光頭前來拜見玉帝。上奏道:「陛下,這敖元帥老臣也是教他不得!還請陛下另請高明。」玉帝聞奏大驚!徑至瑤池來尋王母。時值王母正在觀賞雪蓮。忽報陛下來訪。慌忙出來迎接。見禮畢,玉帝道:「王母近聞敖適之事乎?」王母道:「未曾聞得!」玉帝遂將敖適任期種種不肖訴說王母,意欲廢除不知可否?王母道:「請陛下寬心,暫且勿論廢除。待奴家自去規勸,教他日後將功補過。」玉帝聽說回宮。

    王母即召敖適前來,怒斥道:「畜生!等我來問你!某家因見你救我有功,保你高官厚祿,享樂天庭。你為何不知反省?兀自幹些損人的勾當,不敬同僚,如今惱了玉帝要將你廢除,你道如何是好?」敖適道:「告娘娘,小臣自問在天宮安分守己,未曾去做的什麼損人的勾當,如何就惱了玉帝?」王母道:「你且休賴,遠的不說,單說那勸善司好好教你詩書,你卻如何揪了他的頭髮?卻在我這裡狡辯怎地?」敖適道:「娘娘,此也不干我事。」王母道:「怎見得?」敖適道:「那老師交我詩書,我說盡也會的,倒背如流,且能理解其意義。老師不信,我就與他打了個賭賽,我若能盡背《四書》,《五經》,我便揪他頭髮。若不會時,安安心心同他學習再不頑了。是我先背《四書》,後背《五經》,一些兒不見差錯,老師輸了。我才揪他頭髮哩。」王母聽說兀自笑道:「雖是這等說,但俗語云:一日為師終身為師。尊師重道乃是人之綱常。就是他輸了,你也不該揪他頭髮。你的不是了。」敖適道:「娘娘教訓的是!小臣向後自會悔改。陛下那廂,還請娘娘多多照看才好!」

    王母道:「浪子回頭金不換,你悔改是實,陛下那廂自有某家!」敖適謝道:「承看覷!」王母道:「八月十五蟠桃盛會之期將近,我看你向來無事,身閒的緊,且與你一道差遣。命你下界去遍請三界仙佛,就在八月中秋共赴蟠桃盛會。你去也不去?」敖適聽說,巴不得一聲說道:「俺自理會得!再也不會生事故。」王母道:「如此甚好,我有幾番言語你依得依不得?」敖適道:「是甚言語,請娘娘吩咐就是!」王母道:「知你年少不敬師長。此去第一,謙恭禮卑;逢長者稱個『老』字,逢少者稱個『兄』字,若逢女者就稱個『真人』,可依得麼?」敖適道:「依得!」王母道:「此去第二,四川灌州地界,乃玉帝外甥二郎所封之地,此人心高氣傲,神通廣大,。因惱昔年玉帝禁他生母於桃山。故不認天家眷,聽調不聽宣。你此去灌口不可久留,更不許惹他。可依得麼?」敖適道:「依得!」王母道:「此去第三,你只身前去,我終是不放心。意欲著一人與你同去,於路之事你盡依他言語,可依得麼?」敖適聽說心道:「娘娘恁地這般計較,我獨自一人前去幾多自在,何必使個監督,教我不得自在?」即道:「告娘娘,此些小事某家自理會得,不必多差人則個!」王母道:「既如此,你自去公幹,我另差人前去便了。」敖適忙應道:「依得依得!全憑娘娘吩咐就是。不知娘娘所差何人?可請來相識。」王母命左右去請!不期王母請得這個冤家來。這正是:

    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對面不相識。

    須臾只見丫鬟請來一位仙子。這等模樣果然世間稀有。正是:

    瑤池台上百花仙,獨佔花魁是芙蓉。

    當時敖適見了仙子到來,不覺三魂少去兩魂,呆呆杵在那廂直瞧。那仙子金蓮窄窄移至王母駕前,深深的道個萬福。又至敖適跟前,輕啟朱唇,噴一行碎玉,道一聲:「元帥有禮!」那敖適也沒聽見。只是望著仙子。仙子見敖適這般光景,兀自有些不好意思。王母道:「適兒,這便是芙蓉仙子。」敖適卻才與仙子見禮。王母道:「芙蓉,某家今差你與敖元帥同下天庭去,遍請三界仙佛同來赴蟠桃會,於路你須是小心照看,交他不得惹禍!」仙子道:「娘娘請另差人則是,奴家一個弱女子,怎禁得住大元帥。恐不能夠?」

    敖適忙道:「仙子同去便是,某家一切依你便了。」王母道:「如此甚好,你等速去。休要惹禍,切莫違了限次。早去早回。」兩個領命謝恩,同出南天門自去宴請去了。一路上,敖適果把十分心思都放到仙子那裡。言行遵孔孟,禮貌仿周文,也不惹禍。人家請茶也不喝,留飯也不吃。逢長者稱個老字,逢少者稱兄字,若逢女者就稱個真人,一路倒也無話可說。看看這日到了四川灌州地界。這二郎神乃是玉帝外甥,曾誅冷源二河健蛟,收眉山七怪,鎖齊大聖。玉帝敕封清源妙道二郎真君。著實神通廣大。

    不想那二郎與仙子是個相識,又不認得敖適,只認做是個跟班小廝。言語禮節些許怠慢了他。敖適也自記王母之言,心不計較。只是靜安安地一旁側耳傾聽。不期二郎那只細犬,只因敖適是個龍身,故有腥味。它也不識起倒,只認他做妖怪。圍著他不住亂吠。敖適亦不惱它,揮著手來趕。不想一揮手,卻被細犬一口咬住那只衣袖,不覺扯脫下來。敖適跳將起來罵道:「你這亡人,我不惱你,你到來惹我?」掣出仙劍『嗖』的一劍,只聽一聲慘叫,血淋淋的一隻狗頭骨碌碌的滾到那廂去了。這廂仙子見了大驚,惹得二郎跳起身怒道:「呵呀!這廝卻是無禮。我那細犬吠你幾聲何妨?你怎生等歹毒斬殺它?你果是何人?這等大膽。報上名姓來!」敖適笑道:「你這郎君好沒眼力,倒問我是誰?我乃四海四龍太子敖適是也!你怠慢賓客我到不說,見犬傷人也不說話,著實無禮!今我便斬殺它,你待如何?」二郎是個高傲,見敖適這般無禮,不覺怒由心生,喝道:「我把你個無知小輩,量你有何德行?要我見禮?好好的同我上天庭見玉帝去討個公道!不然時,我折了你頭上角,拆了你身上鱗,交你認得我的手段!」敖適惱道:「郎君且休莫海口誇能。聞聽得你也是個人物。今日勝敗如何,鬥上一鬥,便知端的。」敖適縱身跳出廟門。

    二郎急取兩刃鋒喝道:「這廝安敢如此?」隨即奔將出來。少時驚動眉山七怪,一千二百草頭神。整整齊齊,密密層層,刀槍劍戟,旌旗蔽日,一霎時就把個灌口圍得鐵桶也似。敖適叫聲:「苦也!娘娘曾叫我莫惹二郎,我怎地忘了?這倒好,真個豬羊進屠宰家,一腳腳趕來送死。也罷也罷!我倒好心來宴請,誰承望有這場是非?」即挺劍喝道:「二郎慢來!等我問你;這個陣勢敢是要以多欺少麼?」二郎道:「你兒子便以多欺少,我若叫一個幫手也不是好漢。」敖適道:「如此甚好!你來,怕你的也不是好漢。」平地裡使個架勢。二郎舉刃劈腦就砍。敖適絲毫不懼仗劍來斗二郎。一時間兩個立在半空中,廟門外這場好鬥。但見:

    敖適施猛烈,二郎騁威風。刃來如電掃,劍氣貫長虹。這邊怒來催山崩斷嶺,那邊惱發雷霆起半空。愁雲璦璦,播土揚塵。姚李康張驚破膽,郭申直健戰兢兢。

    正是那:

    金戈鐵馬引刀槍,駑雲握霧自飛翔。顯耀千般天地怕,休誇神聖二郎強。

    二個在半空中爭鬥百十餘合不見勝敗,各自讚歎。看的那搖旗小廝叫道:「好個少年!竟是爺爺的對手了。」敖適見一時勝不得二郎,自思:「常言說:強龍不壓地頭蛇,我戀戰怎麼?惹動他一窩風時,我如何脫身?吃虧的可是俺哩!」遂虛晃一劍,使個隱身法,叫聲:「去也!」倏然不見。

    二郎正然好打,忽然不見了敖適,急睜鳳目四下來尋。忽聽那小廝索落落的叫道:「爺爺呵!那廝跑了也!」二郎聽說,急縱雲來趕。那敖適自逃離灌口,當真是:馭霧乘風出碧海,萬里程雲咫尺間。自家心下歡喜。忽聽腦後風雲響處,喝道:「那廝哪裡去?趕來也!」敖適回頭看時,果見二郎趕將入來。叫道:「這廝果然十分計較,就頭細犬,只管來尋我難堪。不要怕!正好和你來試試雲腳。」笑一聲。雲頭早去了。忽見滄海之中一點蔥鬱,祥光冉冉。敖適疾降下雲頭,不管好歹鑽將入來。

    卻說敖適鑽進那碧海小島之中。不覺二郎背後趕到,不由分說,舉刃劈腦就砍。兩個鬥不上三合,忽聽見有人喝道:「何方大膽,竟敢私闖佛門靜地,擾了吾師清修?」兩個急抬眼看時,但見那人:

    眉間一點紅,容顏體態豐。髮絲盤雙髻,袍寬兩袖風。

    手捧淨瓶柳,護法伴紅塵。化外長生客,天地齊壽童。

    那人大喝一聲。見是二郎,驚道:「師兄,如何是你!」二郎亦道:「師弟,是我,幸會幸會!」原來他二人只顧追趕,卻不期誤闖南海觀音老母道場紫竹林。此人正是老母徒兒惠暗行者。當時二人止住兵刃,隨惠暗進入潮音洞來。見了慈悲教主南無觀自在菩薩坐於九品蓮台之上。兩個拜見禮畢。菩薩問道:「你二人因何事業吵嚷至此?」二郎道:「菩薩,敖適這廝因奉天宮王母之命,同芙蓉仙子宴請郎君共赴蟠桃盛會。只因這廝是個龍身,故有腥味。我那細犬自認他是個妖怪,吠了幾聲。卻是這廝無禮,竟一劍將其斬殺。郎君故才一路追趕這廝要討個公道!不期誤入菩薩仙境。還望恕罪!」

    菩薩道:「那細犬是幾時斬殺的?」敖適回道:「告菩薩,還不上一個時辰哩!」菩薩聽說,逕離寶座,手挽二人道:「冤家易解不易結。貧僧這就同你等去救那細犬,解釋冤仇。」二人聽說合掌喜道:「多謝菩薩慈悲!」

    菩薩即吩咐龍女好生守護。即同惠暗,敖適二郎一同駕雲望灌口而來。須臾而至,早有眉山七怪與芙蓉仙子見菩薩駕臨,紛紛前來見禮。二郎邀菩薩入內,果見細犬兀自身首分家倒在血泊之中。菩薩合掌念聲:「罪過罪過!」即將過淨瓶,手把楊柳甘露灑遍細犬週身。口唸咒語,不上一刻,那細犬身首合一,血跡不見。又過將片刻,那細犬就立將起來,圍著那二郎挨挨擦擦搖頭擺尾,饒是活潑。二郎見此十分歡喜。向菩薩道:「不是慈悲法力,細犬怎得重生?多謝多謝!」

    二郎即命設宴款待菩薩師徒與敖元帥。至此,菩薩卻才撥轉祥雲與惠暗同歸南海。敖適與芙蓉仙子也才平安出得灌州。

    這正是:

    二聖相逢賭神通,苦挨身心亦無功。不是菩薩施法力,焉得灌口脫災星。

    卻說敖適自與仙子出來灌口。仙子因惱敖適行事鹵莽,甚為不快。撇下敖適自回天宮來了。敖適見仙子惱他,說道:「你走你走,沒了你這婆娘聒噪,我倒好耳根清淨,好自在哩!」便一路遊覽觀光。不覺過了兩日,偶經一官道,見了道旁一株參天大樹,時值秋風蒼涼,兀自擋不住此樹枝繁葉茂,蓬蓬勃勃。見那樹下一家小小的酒肆,橫挑出一面招旗正迎風招展,上面寫著:杏花酒館,四個大字。正然散發陣陣誘人酒香。看那店時:

    古道孤村,路傍酒店。楊柳岸,曉垂錦旆;蓮花蕩,風拂青簾。劉伶仰臥畫床前,李白醉眠描壁上。社醞壯農夫之膽,村醪助野叟之容。神仙玉珮曾留下,卿相金貂也當來。

    敖適肚中飢渴,當時踱步進來。就窗坐下便叫:「沽些酒肉來交爺吃。」那店家應了一聲,滿滿地執壺酒,一個托盤,上面兩碟熟肉,幾樣小菜。一雙箸送將上來。說一聲:「客官慢用!」敖適著實饑了,捉住筷子,不管好歹吃將開來。一會將那酒肉就都吃了。起身來,踉踉蹌蹌就望外走。卻被那店家一把扯住道:「爺呵!敢是忘了飯錢?」敖適道:「某家向在天宮日吃三餐,夜眠一榻。自有人伏事周到,並不曾見何人與我要飯錢,你這廝卻問我怎的?」那店主道:「你這廝敢情是瘋的!什麼天宮地下?不要錢,有何人來做買賣?好好的納了錢,著你走路。」敖適道:「其實無錢,向後再還給你就是。」店家道:「我向來不認識你,如何就說出奢借之話來?交我日後沒尋處。真個無錢時便扒了你這身衣裳,小的我去當鋪辛苦一趟,也抵得飯錢。」敖適聽說跳將起來,叉開五指劈臉甩了店家一個耳光。店家捂著半邊臉直撞到那廂去了。

    敖適罵道:「量你這廝到的那裡?敢說出扒我衣裳的話來?我本待打殺你,爭奈你是個良民,好好的饒你去罷。」轉身走出店來。那店家摀住半邊臉直叫:「晦氣!」

    敖適自出店門絲毫沒了回天之念,只是四處耍玩。時值秋季當真景色宜人。但見:

    天高雲淡雁翱翔,鴉鳴深處落枯楊,秋楓著艷霜花晚,風拂丹桂滿飄香。

    敖適一路賞心不倦,忽見對面一股青氣沖天而起。迎面一道人氣宇軒昂,正然走過來。但見他:

    頭頂華陽巾,身穿黃素袍,腳下登麻履,腰繫呂公絛。

    微飄三鬚髯,祥光繞週遭,提籃背神劍,手把魚鼓敲。

    口中朗朗吟道:

    「暮宿蒼梧,朝游蓬島,朗吟飛過洞庭邊。岳陽樓酒醉,借玉山作枕,容我高眠。出入無蹤,往來不定,半是瘋狂半是顛。隨身用提籃背劍,貨賣雲煙。人間飄蕩多年,曾占東華第一筵。推到玉樓,種吾奇樹,黃河放淺,栽我金蓮。捽碎珊瑚,翻身北海,稽首虛皇高座前。無難事,要功成八伯,行滿三千。」

    敖適見了,認得是八仙之呂洞賓,號:『純陽子』忙上前拜揖道:「道兄,小弟稽首了。」洞賓亦笑道:「元帥,貧道稽首了。」敖適道:「不知道兄從何處來,要往那裡去?」洞賓擄須笑道:「貧道從白雲飄渺鄉而來,要去雲遊四海,普度眾生矣!」敖適笑道:「堪羨堪羨!弟久聞道兄自黃粱一夢,隨鍾離權習道,學的長生妙訣,超離生死,酒醉岳陽樓,三戲白牡丹,恁的瀟灑。著小弟十分敬仰。不期今日相遇,不是緣分還是甚的?」

    洞賓笑道:「貧道自邯鄲道遇鍾離師父,了悟三生,一斷嗔欲,二斷愛yu,三無煩惱,四無恐怖。那些年少時的勾當,誤人子弟,快莫說起。」敖適道:「兄之大名聞名天下,四海皆知。又何太謙?」洞賓笑而不答。敖適忽見洞賓背負降魔太阿劍,不知高低,即問:「久聞道兄有一寶劍,言人姓名住處,即能取人頭於千里之外。不知兄所背負的是否?」洞賓答道:「貧道所背,正是此劍!」敖適喜道:「既是此劍,不知果真有此飛起斬人頭之靈顯否?」

    洞賓答曰:「此言非虛!」敖適道:「既有此靈顯,道兄何不演示一番叫小弟開開眼。」洞賓聽說暗暗叫苦。正是那:丁字不正,八字不圓。孽障到了。忙道:「元帥且慢!貧道腹隱金丹,袖藏神劍,卻止濟世救人。此劍雖有此靈顯,遇見十惡之人也不枉殺。這飛劍斬頭豈能當耍的?怎麼示範?快莫胡說!」敖適笑道:「弟非要兄枉斬別個,只拿小弟來做個示範,看斬得我也斬不得我?」

    洞賓見敖適說出瘋話來,忙做推辭道:「元帥,貧道要前往洛陽修橋,實在緊急,日後再登門造訪。就此別過。」三步做兩步就望前跨,意思要走。卻被敖適一把扯住衣袍道:「兄往哪裡去?」洞賓暗暗叫苦道:「今日晦氣!俺一向雲遊四海,著實自在,不期今日撞著這個冤家與俺難堪。若示範與他,他也是個元帥,真個斬了他頭,我也難脫罪衍。若不示範,料難脫身,怎地好?」敖適扯住洞賓衣袍道:「兄就有急事,示範飛劍走也不遲,如何就去?莫非兄是海口,此劍其實沒此靈顯,要是如此,兄請自便,弟不敢相留。」

    洞賓暗忖:「這廝卻是無禮,疑我寶劍之功。走不得走不得!這廝口敞,我若走時,他去四處謠言撒播,污我寶劍之名聲。不若演示與他,待斬得他頭時,我便收回。也好教他知道此寶劍之能,並非海口。也挫得這廝銳氣。交他日後莫太猖狂。」即叫道:「元帥既是要演示時,可尋一偏處躲藏起來,好交我飛劍來尋。」

    敖適搖手笑道:「不必不必!我但立住半空,道兄飛劍來斬我就是。」說畢,腳下一朵祥雲直衝霄漢。立住半空高叫道:「道兄,快飛劍來!快飛劍來!」洞賓取出寶劍橫坦雙手。念動咒語,喝聲:「疾」只聽見「活剌剌」一聲響亮。那劍化作青龍直衝敖適而來。敖適見了笑道:「我道是甚寶貝,原來是俺孫子來哩,不要怕,交你試試你爺爺的手段!」說畢,撲剌剌翻身化作黃龍,騰著雲頭直上,青龍看看近來,與他斗在一處。一時間飛沙走石,天昏地暗,二龍越鬥越上,直至那南天門外張牙舞爪。鱗甲飛散。正是那:

    二龍乍相逢,狠鬥顯神通。頭撞崑崙碎,尾掃華山崩。

    眨眼逼星斗,舞爪破乾坤。攪沸銀河水,驚殺眾天神。

    二龍在那南天門外一上一下正鬥到好處,忽聽見「哄嚨」一聲巨響,把個南天門垮了半邊。慌得那眾天門守將走忙忙的報上靈霄寶殿說:「陛下,那天門外不知何處來了兩條業龍在那廂爭鬥,把個天門給垮了半邊哩!」玉帝聽說大驚,急忙與大眾出南天門來一觀。果見那二龍爭鬥,難解難分。正當無計之時早見洞賓到來。不及見禮,急念動咒語收了神劍。再向那玉帝請罪。

    那廂敖適正與青龍鬥到好處,忽然不見了青龍。敖適收了法相,圓睜鳳眼四下來尋。猛見南天門塌了半邊,玉帝與大眾立在那廂觀看。心道:「不期這回爭鬥惹出禍來。」他就有心推脫,向前見禮道「陛下,小臣不能安守天門著歹人毀垮,有罪哩!」玉帝聽說,半晌做不得聲,良久言道:「此不干卿事,朕自著工干司修復就是。」敖適聽說歡喜,即做辭而去。玉帝即命工干司張魯二班剋日修復南天門,以侯蟠桃會。又召洞賓來問清原本。少不得降階一級罰奉三年。不表。

    是日中秋王母於瑤池大開寶閣,做蟠桃盛會,一壁廂滿天瑞靄光搖拽,一壁廂彩氣氤氳。只見那三十三天天宮,並終南山,閬苑山,西方靈山,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列位仙佛何止千萬。跨綵鸞,乘白鶴,駕丹鳳,馭赤龍,皆飄飄然而來。一時間玄歌弄舞,傳觴走斝。

    但見那:紅艷艷的大蟠桃,碧澄澄巨棗如瓜,光閃閃萬歲冰桃,芳馥馥龍肝鳳髓,香噴噴千年碧藕,甘美美玉液瓊漿,甜蜜蜜的草還丹。又有那仙梅仙果並葡萄,香杏荔枝實堪誇。金童捧玉盞,玉女捧霞觴。瓊香繚繞,瑞靄繽紛,瑤台鋪彩結,寶閣散氤氳。鳳翥鸞騰形縹緲,金花玉萼影浮沉。上排著九鳳丹霞扆,八寶紫霓墩。五彩描金桌,千花碧玉盆。桌上有龍肝和鳳髓,熊掌與猩唇。珍饈百味般般美,異果嘉餚色色新。

    這真個是:隨心盡意自安排,玄歌弄舞壯幽懷。呂洞賓益發瘋狂,四天王酒醉茫茫。赤腳仙大模大樣,七仙子飄飄蕩蕩。又見那嫦娥仙子猶抱琵琶半遮面唱道:「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昔是何年?……」正然是:神仙齊聚會,別樣好風光。

    玉帝王母當時大喜。不覺酒至半酣之際。忽見敖適向上拱手道:「陛下,娘娘,小臣有話要說。」

    不是敖適說出這番話來,有分教:參禪果正赴雷音,天翻地覆鬼神驚。畢竟敖適說出什麼話來,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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