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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二六回:魔王法寶敗三郎 請兵羅剎破狂風 文 / 十八公

    敬練三三前後,謹修二八工夫。魔難生災速剪除,果將仙緣永注。

    跳出四生六道,行滿自歸真如。修性玄門別有殊,沉醉無邊妙處。

    卻說三郎破了琉璃燈,滅了青蛇,四個歡歡喜喜回來方家集。眾莊人聞知這個消息,個個歡喜!

    再說白猿怪沒了琉璃燈,死了青蛇。躲於洞中魂飛魄散,伏與青牛床邊放聲大哭!不期哭醒那怪;問道:「賢弟,我也沒死,你哭怎地?」白猿見青牛哥醒來,益發痛哭道:「哥哥啊,你怎麼才醒耶?可恨陶三郎那廝欺我太甚,破了我的寶貝,害了妹子小青,鬧我洞府;十分暴橫哩!」青牛怪聞言惱道:「可恨,可恨,那廝欺我洞中無人,傷吾手足之情。著實無禮!賢弟且休淒慘,哥哥我還有一寶;三郎那廝不來便罷,他要來時,定教他屍骨無存!」

    二怪即時傳令;整頓門戶,操兵演義。專侯三郎前來廝殺。次日,果見小妖來報:「大王,陶三郎門外叫戰哩!」二魔王貫甲披袍攜了兵器,掛了牛角葫蘆。點齊大小群妖;出來洞外擺陣。三郎見了青牛怪復出,喝道:「老妖,吃我一杵,怎麼不死,還敢前來?」青牛怪罵道:「黃毛小賊,如何趁我療傷之際,害我義妹,欺我賢弟?今日相會定不饒你!」三郎笑道:「怪物,你有什麼能耐,敢說大話,這番再吃我一杵,交你老命不保!」

    青牛怪心頭火起,陡起雄心;怒道:「小賊,看劍!」急仗劍砍來。三郎執鐵杵劈腦打來!這一番好鬥,更不比前番;但見:

    劍杵施妙運,人魔各生嗔。來往皆非善,兩家仇怨深。

    乒乒撲撲驚天地,蕩蕩悠悠黑霧噴。惡性凶頑揮利刃,杵棍無情手段真。

    冷颼颼,亂紛紛。一個觔斗縱,一個跨彩雲。雙雙來賭勝,武藝苦相爭。

    那魔王忍不住怒發,挺劍與三郎戰經五六十餘合;未見勝負。一時賣個破綻;翻身跳出圈子。把劍尖一指;叫道:「孩兒們都來!」白猿怪即與大小妖精舞刀弄劍,鞭鑭叉棒,一擁而上。倩倩三個見妖兵來得勢洶,各仗兵器來斗群妖。這一番好殺,雙方越鬥越勇,那些小妖丫丫叉叉,死傷眾多。青牛怪見妖輩不敵三郎師徒,妖屍橫遍山野!一時慌了手腳,三郎一杵打來;那怪縱身跳回洞口,叫道:「小的們,且休賭鬥,看爺爺使一般手段!」

    小妖們巴不得一聲,丟了兵器,一窩蜂的跳回洞營。青牛怪著實惱了,你看他解下牛角,更不答話;『嗚嗚』的吹響一聲號來;忽然間天地變色,狂風大作。吹響第二聲;翻江倒海,石裂山崩。果然好陣狂風:

    播土揚塵天地昏,催山過嶺折老松。翻轉黃河千層浪,激盪長江萬丈洪。

    平地泥沙失三尺,日月無光盡埋雲。不見崑崙參天勢,難覓華山頂上峰。

    自古狂風多般見,不比號角吹三聲。

    這陣好風!直向三郎四眾迎面吹來。師徒早也立不住腳,滴溜溜刮上半空;好似斷了線的風箏漸漸遠去。白猿怪急忙叫道:「哥哥耶,陶三郎那廝吹死活該!那紅衣女子,我也愛她,莫交走了她哩!」青牛怪聞言解下葫蘆,口唸咒語;『嗖』的一下,將倩倩收將回來,叫小妖綁了,送去二大王寢室。小妖齊齊動手,果把倩倩綁了,送去白猿怪房中關了。正是:

    凶形未測邪幻嗔,苦歷幾番空志承。一尺常開魔先進,道高雖丈善難尊。

    敬練三三失妙法,二八工夫枉虛心。堪說忠義難結果,盡隨狂風出桂林。

    卻說三郎師徒吃了老怪這一陣風,無雲而自駕,飄飄蕩蕩;直吹至西北邊陲黃沙大漠!時值大漠風暴,把他師徒盡皆掩埋黃沙之中。昏迷多時,師徒鑽出黃沙來,個個喊疼!這會受傷,就駕不得雲。幾個放眼望去,但見黃沙漠漠,海般廣闊,無邊無際!三郎暗暗叫苦!張魁問道:「師父,這是那裡?」三郎道:「呆子,眼見是沙漠,還問那裡!」佛兒道:「師父,看這裡大漠無邊,想是來了西北邊陲,那妖精是個什麼寶貝這般厲害?就吹人千萬里之遙?如今倩姐姐不知去向,我們又離桂林千山萬水,騰不得雲,怎生奈何也?」

    三郎笑道:「佛兒莫慌,我看此處景色迷人,正好賞景哩!」張魁道:「師父好雅興,這都什麼時候了,還賞什麼景色?依徒弟之見,也莫回桂林去了,那魔王寶貝厲害這回吹來西北,下回不定就吹到那裡?交我等找不著歸路。」三郎道:「你這蠢貨,如何盡說些喪氣話,怎做得我的徒弟?」張魁笑道:「師父莫怪,全憑你吩咐就是。」

    三郎把手一招,天上飛來三隻白鶴,三郎道:「有勞汝等送我們回西南桂林。」張魁佛兒大喜!三個跨上白鶴,白鶴飄然展翅,離了西北。約莫半日,回來桂林地界,師徒回來莊上,莊民慇勤招待,休息一日,各自身子復原。三郎吩咐張魁佛兒道:「你等好生在此,待師父探信息去來。」佛兒道:「師父去,佛兒也去。」三郎道:「今日非同往日,那妖王寶貝厲害,若隨師父去,必遭風敗,一時散了,那裡找尋?師父只身前去,方好退身!」

    張魁道:「師父此去仔細,務要平安回來,徒弟們等你哩!」三郎道:「理會得。」兩個送三郎出莊,歸來不題。且說三郎隻身來至象鼻山水月洞。只見洞口小妖各執兵器來回巡視。三郎搖身變化一隻蜜蜂,端的身輕小巧,嚶嚶展翅,飛進洞中。只見老魔端然睡下,幾個小妖在那廂猜枚賭勝。正看時;只見白猿怪執壺酒;跌跌撞撞;口中罵道:「賤人,俺那些比不得那陶三郎,這般惱我!只是不從?」口中唸唸叨叨朝裡面去了。

    三郎不敢造次,隨白猿怪入來。白猿怪推開一扇石門進去了,三郎順勢飛進來。果見倩倩關在裡面,見了白猿怪惱道:「討死的潑怪,快放了你姑奶奶,三郎來時,交你死的難看!」白猿怪吃多了酒,就陡發狼心要來求huan。倩倩狠狠甩了那怪一記耳刮,罵道:「你是什麼東西,敢對本姑娘無禮!」白猿怪惱起性子,展開簸箕大手;一把將倩倩攬在懷裡;面容改色道:「把你個不知趣的賤人,這一時沒人救你;在此放潑怎地!一會得成好事,不怕你春心不動!」

    三郎看得明朗,即使**,變作毒黃蜂,抖開翅去那怪臉面叮了一下!那怪:「啊呀!」大叫一聲,腫起半邊臉來。忍疼罵道:「晦氣晦氣,就想做些事,不知何物與我難堪,扎我這一下?」摀住半邊臉逕自出門去了。三郎原變化蜜蜂定在倩倩髮髻之上;開口叫道:「丫頭,丫頭,你還好麼?」倩倩認得三郎聲音;喜道:「三郎,你在那裡?」三郎道:「在你頭髮上哩!」倩倩把手來摸,三郎叮到倩倩手心。倩倩道:「怎麼你還沒死?」三郎道:「死丫頭,如今做了壓寨夫人,就忘了故人;咒我死哩?」

    倩倩咄道:「胡說什麼,那個是壓寨夫人?快救我出去!」三郎道:「魔王凶狠,不好救你,你便安心在此做壓寨夫人,我還同兩個徒弟別處去也!」倩倩道:「把你個死三郎,你便要走,也帶我帶兒,如何自去了?誰耐煩做壓寨夫人?」三郎道:「你這丫頭,不知好歹,做了壓寨夫人;多多富貴受用無窮,也強似隨我去吃苦哩!」倩倩道:「休要亂談,我寧願隨你吃苦,也不願在此遭瘟!你再這般亂說,我打你了。」

    三郎道:「莫打莫打,你還說說怎麼救你?」倩倩道:「你好智慧!想你有七十二般變化,本事高強,但依我的形象,拴個假身在此,我們覷著空閒好走路也!」三郎道:「你說的是!」即現出原身,呵一口氣;果變個假身;和倩倩一般無二,只是少了口氣。

    兩個侯至夜晚,三郎施法開了石門,約已四更時分。兩個輕挪慢步,走將出來。只見層層門戶嚴緊,且喜眾妖熟睡。兩個正要出門時,只見老魔睡在榻上,腰裡別著那牛角閃閃發光!倩倩叫道:「三郎且慢!」三郎道:「丫頭,捨不得你家大王哩,還慢怎地?」倩倩道:「莫胡說。」輕輕走近老魔榻前,就去解那牛角。就要解下時,那魔王把身子一翻,將那牛角半截壓在身下。真個魔軀沉重,莫想拿出來!倩倩即向三郎把手亂招;三郎上前;兩個合力一扯;不想驚醒老魔,老魔翻身坐起,兩個急把頭縮,躲在塌下。那魔四處望了望,口裡亂念,倒身又睡。

    兩個偷了牛角,走出洞門。剛下來半山,倩倩住腳不走了。三郎見了笑道:「丫頭,就說你捨不得你家大王,如何不走麼?」倩倩道:「死三郎,滿口胡言,我腳疼,走不得了。」三郎道:「才自走得下山,這會如何腳疼了,如今怎處?」倩倩道:「你還馱我走罷!」三郎道:「你這死丫頭,是什麼道理?來消遣我,叫我馱你,實走不得,仍回山寨去,交你當家的與你揉揉!也省得我馱!」

    倩倩道:「實疼的厲害,你若不馱,下不去山,你還馱我罷。」三郎道:「罷罷,想是你享了幾天福,著人伺候慣了,故教我馱!」真個三郎馱起倩倩下山,倩倩心裡就如吃了蜜也似,說不出的歡喜!兩個正行間,山凹裡一陣風來,石上跳出那青牛怪,手提寶劍喝道:「陶三郎久聞你是個忠義之士,元來盡幹些下流勾當,劫人物件,擄人妻女!你好不知羞。」三郎放下倩倩道:「罷罷,磨磨蹭蹭,等也等來這個冤家!」喝道:「賢郎,你才好不知羞,想你強佔桂林之地,恃寶逞兇,困我知己。我便收你寶貝,救我妹子,有何過處?識相的讓開道路,交我等下山,道半個不字,片刻就打出你的原形!」

    青牛怪喝道:「賊三郎怎敢藐視我也,不要走,吃我一劍!」仗劍砍來。三郎掣杵就迎老怪!好殺:

    降魔杵,七星劍。萬道金光如閃電。一個九天青牛怪,一個忠義陶三郎,反反覆覆玄虛論,來來往往敢相當。緊刺咽喉丟棍手,橫掃千軍弄乖張。攪動天關三層闕,驚殺酆都十閻羅。

    兩個正鬥得難解難分,背後忽然閃出白猿怪,一把奪了倩倩牛角,將她兜了個滿懷,將那牛角望空一撇,高叫道:「哥哥,得手了,速回罷!」復把倩倩捉回去了。青牛怪得了牛角,更不與三郎打;將那牛角就吹將起來。那怪著實無情,不歇氣連吹三口。

    一時狂風大作,倒海翻江。可憐把個三郎又刮在半空,風車也似;無影無形去了。老魔得了勝利;笑道:「我的兒,你到那裡去哩?」歡歡喜喜歸洞不題。

    卻說三郎吃了老魔這陣風,半空裡滴滴溜溜吹了一天一夜;方才落地。渾身是痛,掙扎起來叫道:「天哪,想我陶三郎前世做了什麼孽,叫我屢遭妖魔毒害?枉我一身本事;怎地全無大用也!」感歎多時,只見一個樵子打柴上山;口唱《石橋歌》云:

    「吾家本住石橋北,山鎮水關森古木。

    橋下澗水徹崑崙,山下有泉香馥郁。

    吾居山內實堪誇,遍地均栽不謝花。

    山北穴中藏猛虎,出窟哮吼生風霞。

    山南潭底隱蛟龍,騰雲降雨山濛濛。

    二獸相逢鬧一場,玄味隱伏皆真祥。

    景堪美,吾暗喜,

    自斟自酌醺醺醉。醉彈一曲無絃琴,

    琴裡聲聲教仔細。可煞醉後沒人知,

    昏昏默默恰如癡。仰觀造化工夫妙,

    日還西出月東歸。天是地,

    地是天,反覆陰陽合自然。

    識得五行顛倒處,指日昇霞歸洞天。

    黃金屋,白玉椽,

    玉女金童日侍前。南辰北斗分明布,

    森羅萬象現無邊。無晝夜,

    要綿綿,聚散周天火候全。

    若問金丹端的處,尋師指破水中鉛。

    木生火,金生水,

    水火須分前後隊。要辨浮沉識主賓,

    鉛銀砂汞方交會。有剛柔,

    莫逸意,知足常足歸本位。

    萬神齊賀太平年,恁時國富民歡喜。

    此個事,好推理,

    同道之人知此義。後來一輩學修真,

    只說存養並行氣。在眼前,

    甚容易,得服之人妙難比。

    先且去病更延年,用火烹煎變陽體。

    學道人,去思已,

    休問旁門小法制。只知目下哄得人,

    不覺自身暗憔悴。勸後學,

    須猛縶,莫徒拋家住他地。

    妙道不離自家身,豈在千山並萬水。

    莫因循,自貪鄙,

    火急尋師覓玄旨。在生若不學修行,

    未必來生甚胎裡。既有心,

    要終始,人生大事惟生死。

    皇天若負道心人,令我三塗為下鬼。」

    三郎見了,忍痛上前問道:「大哥,你唱的什麼歌?」那樵子答禮道:「這叫做《石橋歌》原來古人之作,想我雖系山野之人,亦好閒時哦詠,故此打柴也將古篇唱唱;無過消遣情懷耳!」三郎歎道:「難得大哥悠閒自在,高唱古篇!想我美好少年,幾時得有一天悠閒?」那樵子笑道:「人生一世,草木一春。無過瞬間光景,何必交自家太累?你試著放下所有,拋開煩惱,眼前或能豁然開朗,比海更甚!無一時不得悠閒哩!」

    三郎道:「多謝大哥指點,小弟銘記便是!還問大哥,此是何處?」樵子道:「此是翠雲山界,你是何人?因何到此?」三郎道:「我乃陶三郎,只因桂林蕩魔不料歹魔凶殘,善會弄風,我也是遭了風敗,才吹來這裡的!」樵子慌忙撇了斧柯拱手道:「莫非洛陽除怪陶先生否。」三郎道:「不才正是!」樵子驚道:「原來仁三郎來此,失敬失敬!」三郎道:「不敢不敢,我聞大力牛魔王可是居此?」

    樵子道:「正是正是,只是那牛魔王不再家中。先生問他怎地?」三郎道:「我聞那牛魔王神通廣大,意欲請其出山,同去桂林除怪。」樵子道:「十分不巧,那牛魔王只因做了歹事,困於鎖魔鏡中已經多年,只有一個妻子名喚『羅剎女』一個兒子名喚『紅孩兒』也是本事高強,先生若要請時;可請他妻女下山可除毒怪!」三郎聞言喜道:「再問大哥;那羅剎女家居何處?」樵子道:「不遠,離此向東不上六里就是芭蕉洞了。」

    三郎謝過樵夫,逕投芭蕉洞來。不上五六里,早到芭蕉洞口。果見風光秀麗,與別處不同。但見:

    山以石為骨,石作土之精。煙霞含宿潤,苔蘚助新青。嵯峨勢聳欺蓬島,幽靜花香若海瀛。幾樹喬松棲野鶴,數株衰柳語山鶯。誠然是千年古跡,萬載仙蹤。碧梧鳴綵鳳,活水隱蒼龍。曲徑蓽蘿垂掛,石梯籐葛攀籠。猿嘯翠巖忻月上,鳥啼高樹喜晴空。兩林竹蔭涼如雨,一徑花濃沒繡絨。時見白雲來遠岫,略無定體漫隨風。

    三郎整衣向前;叩門叫道:「牛大哥在家麼?」門開了,裡面走出一個婦人來但見:

    頭裹團花手帕,身穿納錦雲袍。腰間雙束虎筋絛,微露繡裙偏綃。

    鳳嘴弓鞋三寸,龍鬚膝褲金銷。手提寶劍女英豪,敢比月婆容貌。

    三郎看見吃了一驚!:「咦!我是初次來訪,她如何提兵器出門,似乎敵對?」原來牛魔王好結天下不良朋友,又因羅剎女生的頗有姿色,自當牛魔王不在家之時,時常以訪牛魔王為名來薅惱羅剎女。這羅剎女雖是女流之輩,倒生來三分志氣,最惡這班不軌之徒,每有人訪,自當提劍開門,管教來人畏服!當時羅剎見了三郎,也不認識;問道:「你是何人,喚我夫君怎地?」

    三郎自知是羅剎女,即禮貌道:「小弟陶三郎,拜見公主!」羅剎見他報了名諱,轉了笑臉道:「原來是慈悲門人,還請進來說話!」相邀入內,命丫鬟看茶。笑道:「先生初次來訪,提劍開門,多有失禮,實出無奈,還請先生莫怪!」三郎道:「不怪不怪,倒是三郎唐突來訪,不怨公主戒備!」羅剎道:「早聞先生出師觀音,雲遊四海;積功救母,不知今日因何至此,要尋我夫家?」

    三郎道:「說來慚愧,有辱家師名聲,因廣西桂林有青牛白猿作惡,是小弟前往掃蕩,不期二怪各有寶貝,一乃琉璃燈,善能噴火。又乃青牛角,善弄天風。能吹人萬里之遙。琉璃燈雖為我所破,無奈那青牛角急切破他不得,前番遭其毒手,吹至西北大漠,復至桂林。不期今日又遭毒手,吹來此處,早聞大力牛魔王本事高強,故才冒昧來訪,意思請牛大哥出山,與小弟同往桂林相助除怪也!」

    咦!三郎明知牛魔王不在家,如何還來說請他之話?但凡男子訪友,皆以訪當家為名;三郎又是初次來訪,終不然冒失就請羅剎女出山!其實無禮,故此明知牛魔王不在家,也只能將請牛魔王為名;繼而再請羅剎女。此是江湖一點訣。三郎當時說出請話來,羅剎道:「十分不巧,我那夫君久困鎖魔鏡中至今未歸。既然先生盛請;我願與我孩兒同三郎前去桂林除此二怪,助先生成功!」

    三郎聽說大喜道:「若勞公主屈尊,三郎無憂,不知紅孩兒見在何處?」羅剎笑道:「那廝有些貪玩,終日不見蹤影。」正說時;門外走進那紅孩兒來,果然威武,但見:

    面如傅粉三分白,唇若塗朱一表才。鬢挽青雲欺靛染,眉分新月似刀裁。

    戰裙巧繡盤龍鳳,形比哪吒更富胎。雙手綽槍威凜冽,祥光護體入門來。

    哏聲響若春雷吼,暴眼明如掣電乖。要識此童真姓氏,名揚千古喚紅孩。

    那紅孩兒進門便叫道:「娘,孩兒回來了!」見了三郎,問道:「娘,這是那個?」羅剎道:「我兒,這便是觀音門徒,陶三郎,陶先生是也!」紅孩兒笑道:「原來是你,想當年你母親為救你之命,誅殺翠神;戰他不下。還是我助了她一陣,誅了翠神那廝。算來你還當謝謝我哩!」三郎真個謝道:「三郎替我娘謝過紅孩兒!」紅孩兒哈哈笑道:「你娘乃是救你,我助了你娘,你該替你娘謝我,還是你自家當謝我也?」

    三郎真個又道:「三郎謝過紅孩兒!」紅孩兒笑道:「你不愧是那觀音門徒,這等老實!」羅剎喝道:「我兒,先生是誰?容你這等不講規矩!」紅孩兒道:「三郎因何到此,莫非專程來謝我麼?」羅剎道:「我兒,先生桂林遭魔難,故來求救哩!」紅孩兒道:「是那色妖魔這等凶狠,你戰他不下?」三郎道:「乃青牛白猿二怪也!二怪本事高強,又有寶貝厲害,善弄狂風,故此三郎多番吃敗哩。」

    紅孩兒道:「你且莫愁,待我和娘親出馬保你成功!」三郎大喜,羅剎提了青鋒劍,拿了芭蕉扇,吩咐丫鬟好生看管洞門。即引紅孩兒,同三郎望桂林而來。

    須臾而至降下水月洞前;紅孩兒手持紅纓槍,洞口高聲叫道:「遭瘟的潑魔,你祖宗紅孩兒來此,速速出來受死!」早有小妖上報道:「大王,那陶三郎領了一個紅孩兒與一個婦人在門外叫喚哩!」青牛怪聽說驚道:「紅孩兒乃牛魔王之子,這陶三郎倒也做得體面,請得他來!」叫道:「賢弟,且與我出去看看。」二怪綽兵器,引小妖,齊齊出洞,青牛怪叫道:「陶三郎,你兩番都是我手下敗將,怎還敢請些救兵來此嚷鬧?」

    三郎道:「妖怪,速速放我妹子出來,退出桂林;饒你等不死!」青牛怪笑道:「你有本事時,來救了去。」羅剎上前叫道:「討死的潑怪,早早放了所困之人,離了桂林。半點違拗,教你試試老娘手段!」白猿怪見羅剎生得幾分姿色,忍不住叫道:「好娘子,想是你夫君不在家;你耐不住寂寞;出來尋漢子哩?」紅孩兒大怒道:「潑怪討死,吃我一槍!」即舉槍刺來。

    白猿怪笑道:「我兒,莫無禮,吃吃你爹爹手段!」挺刀來戰紅孩兒!羅剎女仗劍來斗青牛怪。這番好鬥,但見:

    紅孩來施威猛,羅剎惡鬥妖精。母子齊心欲建功,舞動刀光劍影。

    魔王雙雙努力,工夫持在手中。你來我往不相容,叱吒風雲滾滾。

    四個爭鬥多時,不見勝負。三郎手持鐵杵丟開架子,一路打將進洞,眾小妖見三郎勇猛,只恐他棍頭沒眼,傷了性命;也就一哄而散!三郎輕易救下倩倩,又將所困姑娘童男盡都釋放。白猿怪與紅孩兒打鬥三十餘合,怎是他的敵手?只覺紅孩兒槍法精妙,被紅孩兒使個虛招,倒托著槍便走,白猿怪不知是計背後一刀劈來;被紅孩兒使個回馬槍。一槍搠翻在地!復又一槍刺來,白猿怪將身一滾;紅孩兒刺了個空。那怪爬將起來就跑,紅孩兒喝道:「那裡跑?」持槍趕將入來。

    青牛怪見紅孩兒勇猛,撇下羅剎來斗紅孩兒,斗不三合;紅孩兒翻身跳出圈子,把口一張;忽喇喇一下;水月洞前濃煙滾滾,烈焰騰騰!白猿怪驚道:「我的兒,這是爹爹的勾當,你也放火怎地?」青牛驚怪道:「媽的來了對手!」取下牛角,就欲吹號。三郎急叫道:「公主小心,那寶貝來了!」羅剎急吐出芭蕉扇,捻著那柄兒上第七縷紅絲;喝聲:「長!」那扇子就有丈二長短。覷那二怪不歇氣煽上七八扇子;這一陣,直把二怪並大小妖精一陰風吹得無影無形去了!三郎見此笑道:「賢侄,如今教你也來試試新!」

    紅孩兒收了火,三郎謝羅剎道:「不是公主相助三郎,此怪如何制伏?三郎在此多謝了!」羅剎道:「先生嚴重了!只是斬草未除根,二怪雖說逐出桂林,他朝必然別處為禍。」三郎道:「掃蕩桂林總是公主功勞!」轉又來謝紅孩兒。紅孩兒道:「敬你是個仁義之輩故出手相救,若是別個也不做這人情!」三郎再三言謝。羅剎女與紅孩兒別了三郎;仍回翠雲山而來。

    且說三郎得羅剎母子相助,除去青牛白猿二怪,遂與倩倩尋些枯枝幹草,一頓大火將水月洞燒個精光。桂林象鼻山平安掃蕩。

    他兩個回來方家集會和張魁佛兒,倍言除怪事跡,眾莊民聞言大喜,都向三郎師徒感激不盡。又有那外遷居民,聞得除怪信息,原遷回桂林平安生活。三郎等人除怪已畢,一心要走。無奈莊民個個挽留,實在盛情難卻。一連住了半個來月,遊遍桂林山水。三郎一片去心留不住,莊民無奈,只好放他四個前去。大眾一路相送,只不肯回,三郎遂做神法,平地湧出一條河流阻隔眾人,眾人只得隔岸大呼:「三郎一路好走,多多保重!」

    卻說三郎四個離了桂林;一路北上;徑往貴州而來。到得貴州依然夏盡秋來;看不盡:

    楓葉滿山紅,禾麥蕩隨風。菊黃開布錦,桂卉軟香塵。

    荒籐飄索墜,濃霜染青松。雁蕩南山遠,點點遠排空。

    一行四人說說笑笑,佛兒忽然叫道:「咦!師兄,你看,你看,你吊了一張銀票哩!」張魁真個返腦來尋,多時尋不見,問道:「師弟,吊那裡了,師兄怎麼沒看見?」佛兒哈哈笑道:「蠢貨,才弔錢,你是蠢貨麼?」張魁恍然大悟,罵道:「死佛兒,敢來消遣我,吃我打了!」就來趕佛兒,兩個打打鬧鬧好不快活!三郎問倩倩道:「你姐妹見在貴州那裡,你可去尋她,再莫跟著我了。」

    倩倩道:「我就這般討人嫌麼?你一心只要攆我走?」三郎道:「道不同不相為謀,若非你心存善念,多時也容不得你了。」倩倩道:「在未救出你生母之前,也休想攆我走!」三郎道:「也罷,你既然心意已決,我怎麼不近人情,正所謂多個人多分力量。」倩倩道:「這才是麼,今後也莫胡亂趕人了。」三郎笑道:「不說了,你還說說,你那姐妹見在何處?」倩倩道:「早間捎來書信,應在鎮寧水簾洞內。」

    三郎道:「此處還是雷公山境,離鎮寧甚遠。我們且慢慢西行,訪過你的姐妹,再去雲南。」四個正行間;忽見一座高山擋道,好座高山;

    其勢龐大,高聳入雲。突兀嵯峨峰險峻,怪石磷列插碧空。時見狐鹿行簇簇,每觀幽禽聒聒鳴。一坡霜楓多姿彩,幾嶺耐寒翠蓋松。清澗涓涓時流水,瀑布斜飛萬條銀。萬丈崔巍無移地,千層龍脈遠浪洪。

    四個住腳觀看,佛兒見此驚道:「師父你看;好座大山哩,須是小心才是。」張魁笑道:「你這佛兒,自古水深自有船通渡,山高常有行客人。小心什麼?」佛兒道:「師兄你不知;山高好藏怪,嶺深躲邪蹤。你看這山頂黑霧濛濛,定是藏怪之所。」張魁道:「就是有怪,似師父這般手段,懼怕什麼?只恐妖怪膽小,沒尋處。」三郎道:「好你個伏虎郎,些兒手段沒有,但會阿諛奉承。甚時你莫隨我,自家捉得妖,降得怪,也交師父臉上有光。」張魁笑道:「名師出高徒,似師父這般名師,交出徒弟自然不差,只恐師父保守,不告徒弟本事。」

    三郎喝道:「胡說什麼?我那裡不告你手段,只是你記性不好,又則悟性不高,你若似佛兒這般智慧,我倒省心了。」張魁道:「徒弟資質愚鈍,這是天生的,能怨我麼?」三郎道:「拙者並非無能,但求心誠,勤於鍛煉,似你這般懶惰,甚時能成氣候?」張魁道:「師父教訓的是;徒弟向後自當勤學苦練,不勞師父操心了。」倩倩笑道:「三郎一身本事怎麼也告我一些,日後行走江湖,不遭妖魔毒手。」

    三郎道:「你要學個什麼手段?」倩倩道:「我聞你有一般七十二變,變幻無窮,我將就學了罷!」張魁說:「還是倩姑娘體面,似我與佛兒,也只學三十六般,那七十二般,也不敢提哩!」倩倩道:「還是你等資質過低,一時也學不來,本姑娘天生聰慧過人,學什麼都快。」三郎道:「你既要學習,也來拜我為師。」倩倩道:「你是什麼身份?敢做我師父。」三郎道:「你不拜師,也難捨這個慈悲!」倩倩搖手道:「不拜不拜,似我這身手段,已經彀了。」

    三郎笑道:「你這身本事終是旁門左道,禁不得高手點破,有朝必然吃虧。」倩倩笑道:「你也算不得絕頂高手,似你太湖桂林兩處蕩魔,空有一身本事,卻屢遭那幾樣寶貝毒害。不識寶貝根源所在。正所謂;『修仙還須修內』似你學來一身法術,卻未經飛昇之道,難入真流,只是免遭雷劈之厄罷了。」三郎笑道:「不想丫頭也還知識許多!」倩倩道:「我雖未入真流,卻也修得人身,如何不知飛昇之理?」佛兒道:「似姐姐這般說何謂絕頂高手?」

    倩倩道:「萬物相生相剋,世上原來沒有絕頂高手,但能能閱周天之事;閱周天之物者,可算高手,似你師父這般;難!難哩!」四個邊走邊說;忽見道旁閃出一隻猛虎,正追趕一七旬老翁。那老翁口口聲聲大呼:「救命!」三郎見了更不遲疑,縱身上前,只一杵;可憐那老虎打做肉餅!那老翁慌忙前來禮謝三郎。謝道:「多謝壯士出手相救,還問高姓大名?日後圖報!」

    三郎道:「我乃長沙陶三郎,這幾位是我徒弟與朋友,還問老者高姓,此山是什麼山,怎麼有大蟲傷人?」老者道:「老漢姓高,乃就近雷公寨人,此山喚作雷公山,逕過三百里。居住多是苗民!若說大蟲,此處山深林密傷人常有之事,不足為奇!」張魁道:「老頭子,我師父救你一命,怎麼也弄頓飯吃,留我們住上一宿,當是答謝罷?」高老忙道:「自然自然,請你們隨我來!」

    幾個隨老者前去,行不三里,果見圍築的一個山寨,住有幾伯號人,忙忙碌碌正在做活。高老引三郎進來石壘的房屋,奉上茶,叫家小都來禮貌!吩咐安排晚飯。三郎問道:「老先生,想你苗家怎麼不供三清;菩薩?」高老道:「我苗人向來不敬佛道,不供財神。但是定期舉行祭祖之典,或敬山川鬼神!」張魁道:「想你這裡都是苗民,故都不敬神明?」高老道:「非都苗民,也有仲蠻人也。」幾個正說間;飯菜熟了,滿滿的一桌頗為豐盛。果然是美味般般有,佳餚色色新。但見:

    糯染楓紅米,酸菜與酸湯。青菜並豆腐,狗肉還guan腸。

    牛肉一鍋燉,碗豆拌粉涼。青苔還醃肉,米酒更飄香。

    高老叫道:「請貴客入席!山村窮寨,比不得城市,沒甚招待客人,請將就吃些墊墊肚子。」三郎謙遜了一回方才入座。果然十分美味,張魁肚量大,一連吃了五六碗飯才說:「飽了!」吃完,夜幕降下,月朗星稀,寨子外篝火熊熊,眾苗人齊聚擊鼓吹笙;正好熱鬧!

    三郎問:「外面何事這等熱鬧?」高老笑道:「貴客好機緣,今日乃九月初九,是我苗家一年一度的蘆笙舞會,請客人們一同外出觀看!」幾個隨高老出來;果見眾多苗族男女裝束鮮艷,正然載歌載舞!高老請三郎入座,各自奉上點心。看了幾支蘆笙舞,又跳了幾支銅鼓舞,唱了幾支歌!觀看多時,忽見高老引眾苗民都來三郎之前,舒身下拜!眼淚涓涓。

    三郎慌忙道:「鄉親們何以如此?量小子有何德行,能受此大禮?都請起來說話!」高老道:「還請仁三郎應我苗民請求,替我們做主!」三郎道:「是何請求,三郎自當盡心盡力!只莫如此,都起來!」高老聽說,即引大眾紛紛起來,各自安坐。高老擦了眼淚道:「我苗民子弟累世居於雷公山,大大小小幾十個山寨,就是仲蠻一族也不在少數。俱都是實實的良民。只因我雷公山頂有處積雷峰,峰中有個聚仙洞,久居一夥妖魔。早年山腰苗民深受其害,紛紛搬下山來,怎奈妖魔無道,也就時常下山侵犯。將我山寨牛羊牲畜盡皆擄去,又是索要孝敬,你若孝敬得好時;就十天半月不來惱你,稍有尪羸;他便隔三差五就將我山寨苗民捉去受用。弄得我苗民一族苦不堪言,慘哩!」

    倩倩道:「你偌大個雷公山,就難得個有法之人替你等出頭麼?」老者搖頭道:「姑娘說夢哩!這伙妖魔神通廣大,手下妖兵甚多;成了氣候。也時時點卯,日日巡山。我山寨百姓能有何人敢去鬥爭?就是略沾些道氣的巫師卜士,生怕我等支使他去,早就逃跑了。哪得什麼有法之人?」張魁笑道:「也是你等不敬佛道,故此招些妖魔來此。」佛兒道:「敢問老者,你如何就知我師父有手段,捉得妖怪?」

    高老道:「還是三郎名聲赫赫,自洛陽伏怪,普天誰人不知,那個不曉?後至太湖蕩魔,名聲更甚人人傳說!早間聞三郎桂林除怪,我等便日日盼,夜夜望,生怕三郎另走道路不來貴州。就一撥又一撥遣人望桂林去請,不想被山上妖魔得知害了性命,不敢再去。還是蒼天有眼,今日老漢深山遇虎,勞先生出手相救,開了眼界。又通了姓名,再見你三男一女共是四人,與傳言不差,故此曉得!還請三郎替我苗民做主,除此毒害!」說畢,撲簌簌掉下淚來。

    三郎道:「老者切莫傷心,想我泱泱華夏,錦般世界,怎容妖魔為禍?還請你等寬心,妖怪作亂雷公山;三郎自當出手施為。還問老者,這妖魔是何角色?可告之我來。」高老道:「妖王共是六個,實是狐妖,馬怪,蜈蚣精,羊妖,兔怪與角鹿精。卻無恥之至,自稱;狐仙馬仙百足神。羊仙兔聖鹿仙。此六魔神通廣大,他若歡喜,便風調雨順,容你農物豐收,稍有不足,或是洪澇,或是乾旱,隨他作為,你便顆粒無收了也不敢叫苦!好惡毒哩!」

    三郎道:「他那手下妖兵可有實數?」高老道:「平日裡巡山打獵,吆吆喝喝滿山都是,約莫也有一兩萬之眾!」張魁道:「這便好了,一兩萬之眾,他便是棵樹,憑你砍伐,一兩個月莫想他盡!」佛兒笑道:「師兄好沒志氣,太湖七八萬之眾也不曾懼怕,似此一兩萬嘍嘍,師父一萬,我們兄弟八千,還與兩千與倩姐姐,就了帳了!」

    高老聽說喜道:「原來個個都有手段,造化,何懼妖魔不盡?」張魁笑道:「老先生好沒眼力,我們三個也個個擒得妖,捉得怪,沒得吃閒飯的哩。這妖便我們捉,只是這伙食?」高老忙道:「伙食不消列位操心,只恐招呼不周,怠慢了客人。」三郎道:「老者莫怪,我這大徒弟向來不懂規矩。」高老道:「不怪不怪,令徒說的是老實話。還請四位進去休息,我已做下安排,一切明日再說。」三郎謝過,四個遂進屋休息。

    畢竟三郎如何除怪?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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