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二十章 帝師(上) 文 / 珞驊
作者絮叨下先:最近一直在忙考試和學期論文的事,更新滴很不給力,還請各位看官諒解,等到在下忙完了考試,一定全力以赴,以更新為寒假大業。o(n_n)o~
第二十章帝師
京城的天像凍住了一般,薄薄的浮雲停在灰藍色的空中,很久都沒有動一下,連同通往京城的官道也是堅實異常,被凍住的地面讓馬蹄時時打滑,來來往往的達官貴人的馬車也是一頓一頓地前行,坐在車中的人,身體隨著馬車起步、停止的慣性前後搖擺著。
與張樹聲同坐一車上京的沈哲,被這走走停停的馬車弄得幾乎要吐出來了,恍然覺得自己似乎回到了前世,在公交車上忍受高峰期的堵車,那時放眼望去,前方看不到頭的車隊一色一下一下閃著的車位紅燈,從前每當這個時候,沈哲看著四周雲集的無論是奔馳、林肯甚至是勞斯萊斯都如蝸牛一樣蠕動,心裡總會有中不知死活的報復快感。不過現在再放眼一望,只能看見離自己三尺遠的厚重門簾,外面肆虐的狂風只能讓它微微起伏一下,沈哲撩起窗簾向車外看,北方的高大楊樹光禿的樹枝向上伸展著像是要把天空撐得更高些,冷風撲面而來,他看到對面的張樹聲緊了緊衣領,立刻將窗簾放下。
可能是覺得車內的氣氛頗為沉悶,張樹聲咳嗽兩聲:「瑄瑜,你這次可是想好了,在京城當官可不是件舒坦事。」
沈哲一聽這話,心下一涼,他先前是熱血沸騰啊,這回冷靜下來才想起來,在清朝當官,尤其是在清朝當京官,絕對不是什麼好差事,人家京外的官員是「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可在京城當官憑朝廷那點俸祿能保證溫飽就算你是官當得大的,這還不算,京官都是在天子腳下辦事,朝廷盯得緊,事不能亂做,話不能亂說,瘆人吶!沈哲還是個年輕人,那從前也是在太平盛世下形成世界觀、價值觀的,思想意志可沒革命烈士那麼堅定。經張樹聲這麼一提醒當下是有點後悔,但又不能讓張樹聲看出端倪,只得打腫臉充胖子:「多謝張世叔,提點,不過瑄瑜心意已決。」
「這樣……」張樹聲瞇著眼睛點頭說道,打心眼兒裡是不相信沈哲這一席話,在他的眼裡沈哲雖然是個不錯的後生,有謀略,識時務,也還忠心,不過有一點他還是能憑他多年的閱人經驗確定的,沈哲做什麼那都不會虧著自己。突然一下這麼深明大義必然是有古怪,不過這也不一定,一般的官員不大敢在天子腳下幹什麼事,不代表他沈哲不敢;亦或者,沈哲還真的是對李鴻章和湘淮軍忠心耿耿,心甘情願地自我犧牲,不由想起李鴻章在他臨行前交給他的任務。身體坐直略微傾向沈哲的方向,顯得頗為推心置腹。「瑄瑜你是個重情重義之人,但是有些話張世叔也不得不跟你說,這官場上可不比你在大海上遇見暴風安全,中堂大人能到今天這個位子,其心思必然不是我等可以揣度。」
沈哲聽他東一鎯頭西一棒子的這些話,愣是沒聽出所以然來,心想,你張樹聲這到底是什麼意思,難道是怕他年少輕狂給李鴻章惹麻煩還是什麼別的事,一時也沒個頭緒,只得一拱手:「瑄瑜愚鈍,還望張世叔明示。」
張樹聲的斜著眼看沈哲,心道,你小子在這給我裝什麼傻充什麼愣呢!拍拍沈哲的肩膀「世侄啊,你也是聰明人,我不妨跟你撂個底,這官場險惡,中堂大人是個好官,追隨他也是條好出路,但是瑄瑜有一點你得記著,不盲信,不盲從,永遠別只跟著一邊把自己的後路給斷了。」
沈哲聞言,先是一驚,心說這張樹聲可是李鴻章的第一幕僚,也沒聽過和李鴻章最近發生了什麼矛盾,現在這話怎麼覺著這張樹聲是在鼓動自己反水呢,可馬上又推翻了自己先前的思維路線,看出了些端倪,嘴上忙不迭地說著「謝世叔點撥」心裡卻是冷笑:你也說我聰明了,我有腦子能看不出來您老人家是在替李鴻章試探我?你演戲,我就不會演?
於是在向張樹聲千恩萬謝之後,沈哲愀然色變:「張世叔,瑄瑜有自知之名,打小就知道自己不是什麼當官的材料,他日能全身而退還要依靠祖先庇佑更別提什麼光耀門楣,之所以入世為官,就是想為我湘淮軍做些實事,為各位叔伯盡綿薄之力,什麼為官之道,瑄瑜不想理會。瑄瑜幼年木訥,嘗父親督學,教背《論語》,竟半日癡癡未能背一則,卻蒙中堂大人不棄,引為義子,十二歲入京,身染惡疾,亦是義父遍請京城名醫才是瑄瑜得以苟活至今日,義父對瑄瑜有再造之恩。」
沈哲頓了一下,眼睛定定地看著張樹聲略顯枯黃憔悴的臉:「張世叔剛才說,義父的心思非我等可揣度,這點瑄瑜明白,義父是個高深莫測之人,但是瑄瑜從未想過揣度義父的心思,義父吩咐什麼瑄瑜就去做什麼便是,義父當瑄瑜是可托付大任的義子也好,棋盤上的棋子也好,就算是拋磚引玉之磚也無所謂,瑄瑜之心終此一生都只忠於義父一人。」
張樹聲聽完這番話,還是頗有些感動的,至少覺得湘淮軍的後輩還有這麼一份心,就說明湘淮軍那是有希望的,但是他此時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該怎麼下個定斷,沈哲畢竟還是個沒有真正攝入官場的熱血青年,也沒有經受過權利的腐蝕,若真的變成了官門之人也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更何況李鴻章和左宗棠一個是他乾爹一個是他老師,對於沈哲來說是手心手背都是肉誰也碰不得,若是日後李鴻章真想利用沈哲遏制左宗棠那也是決計不可能的,除此之外的其他方面應該還是可以用起來放心大膽的,他對李鴻章也算有個交代。
張樹聲對沈哲一番稱讚之後,一老一少二人又擺了會兒龍門陣,才開始專心思考如何向太后引薦這個自己人的事。
而幾乎是與馬車駛進京城城門的同時,紫禁城的儲秀宮裡,慈禧太后一邊拿著放大鏡翻看恭親王從英國帶回的《泰晤士報》的中文版,一邊有一句每一句地和自己的妹妹——醇親王福晉私聊。
醇親王福晉與她姐姐慈禧太后大相逕庭,她是個沒什麼政治野心和政治**的人,當真的女子無才便是德,對於朝堂的事知之甚少,慈禧姊妹二人說來說去也只是聊了點家長裡短,類似於年幼的兒子有多不讓人省心,醇親王又多看了府裡的丫鬟幾眼。慈禧對這麼一類的話題並不感冒,甚至覺得這股小家子氣有時讓她厭煩,不過或許是因為自己的親妹妹的緣故,慈禧對這種交談並不反感,她的父親在她的少女時代已經故去,艱辛的少年光景是靠她們姐妹倆相互扶持走過來的,如今她的丈夫已經故去了許多年,唯一的兒子不爭氣不說還一有機會就跟她對著幹,此時她的妹妹就更凸顯出了其知心人的。
聽完醇親王福晉近乎普通婦人的嘮叨,慈禧陡然想起如今自己孤家寡人的身份,不由倍感淒涼,只覺得手中的暖爐都有那麼一瞬間變冷了,遂歎了口氣將手中的鏡片放下,道:「當年哀家也抱怨過先皇是個多情種子,獨守空房的時候覺得這丈夫有還不如沒有,可如今真沒了,還覺得是那個時候好,至少還有個念想,就拿處理如今的朝政,要說先帝在時,哀家也常常為先帝查閱各地奏章,可背後有個人撐著和每個人到底還就是不一樣,過去哀家批起奏章來是如魚得水,現在卻要處處掛著小心,這出一點差錯也沒人會給你善後。你家那個載湉正是最好玩的光景,兩三歲的孩子再頑皮能讓你費多少心力,等他長到皇帝這麼大,你說一句他可以還你十句,就算是不頂你,無非也陽奉陰違。你有福氣,別不稀罕。」
醇親王福晉畢竟是慈禧的同胞妹妹,沒什麼文化卻也有和慈禧一脈相承的聰明,聽出了慈禧對當今聖上的不滿,處於妹妹和姨媽的身份,也極力勸慰:「皇上這不還年少,未能理解姐姐的心意呀。」
慈禧搖著頭,眉頭緊鎖,這幾年,她在大臣面前大打悲情牌已經習慣了,一不注意,這種情緒又在她妹妹面前流露出來:「哀家也知道,皇上從小就跟哀家不親密喜歡母后皇太后,且不論這次擇選皇后,就是先帝過世那會兒,肅順、載垣那幫人以先帝遺詔為名,對我們孤兒寡母全無禮法、任意呼喝,皇上每一害怕,必是先往母后皇太后的懷裡鑽,你說,哀家這個親娘在一旁看得多心寒。」
醇親王福晉也是作母親的人,又是慈禧的親妹妹,更是對慈禧的心痛感同身受,不禁眼眶跟著慈禧略微發紅:「姐姐,這孩子的感情是帶出來的,皇上是先帝爺的皇長子,是當成皇太子培養的,也未曾在姐姐左右過。」
慈禧的心被一下子戳到了痛處,聲音登時提高:「皇上從小按大清的祖制由乳母、太監撫養,哀家這個生母也是不得相見,他六歲就繼承了大統,不嚴以教誨,勤以研學,怎能擔當得起大清的江山,對他嚴厲督促可是哀家願意的?」
醇親王福晉葉赫那拉婉貞也是個心思細密、頭腦冷靜之人,陪慈禧垂淚歎息之餘,也未曾忘卻她此行的另一個重要任務,眼下覺得差不多是時候了,便拿出勸慰一個心寒的母親的溫柔語調:「姐姐的苦楚舉國上下誰人不知?只是先帝崩殂之時皇上還是個孩子,小孩子嘛,不都是誰縱容他,誰順著他就跟誰親,誰督促他勤於學業,放棄玩耍,那就是惡人。皇上之所以親近東太后這個嫡母,還不是因為東太后什麼事都順著他。」
「如果皇上只是普通人家的孩子,那哀家也可以任他逍遙玩樂,只是他肩負的可是列祖列宗的基業。」慈禧覺得醇親王福晉說得也有些道理,而且她也曾經想過以縱容來換取自己兒子的親近,但愛新覺羅載淳不僅僅是她慈禧的兒子,更是這個國家的最高統治者和決斷者,至高無上的榮耀所要抵消的本來就應該是無拘無束,肆意妄為的權利。從古至今的至聖先賢無不如此。
醇親王福晉吹了吹茶水上冒出的白氣,又將茶杯放下,露出那種生活優渥的貴族夫人所特有的那種淡然溫暖的微笑:「大姐,這政治上的事,婉貞不懂,不過,婉貞覺得這教孩子您得先讓這孩子知道,您是對的,您才是真正為他好的那個人。」
慈禧被她胞妹的話一語點醒,她本來以為自己在同治的教育問題上已經是費盡心機,同治皇帝的老師,除了咸豐欽定的李鴻藻外,更有倭人、翁心存、祁寯藻三位以博學聞於天下的大學士,這個安排不能說是萬無一失,但至少在同治皇帝繼承大統的時候沒有瑕疵,如今時過境遷,品嚐了十餘年權利快感的慈禧面對同治也不再僅僅是一副嚴母心腸,還添了些許政治家的自衛,十年前她只希望將同治培養成康熙皇帝那樣的千古一帝,現在則不一樣,她希望將皇帝培養成繼承自己意志的人,她要幹什麼皇帝就該支持什麼,她要當的不是孝莊而是漢朝的呂雉。如此一來,這個安排的大漏洞就展現在她眼前,這四個帝師統統是知名鴻儒,程朱理學的堅定信奉者,他們雖然表面上對慈禧卑躬屈膝,恭敬有加,但他們用來教導皇帝的是傳統嚴格的綱常名教,在他們的教義裡,她慈禧的垂簾聽政無論是有多麼冠冕堂皇的理由,都是女子亂國的借口;她所支持的洋務,不管出於什麼需要,那都是玩物喪志,自損氣節,皇帝雖然乖張,但那不過是年輕管不住自己,心裡卻還是能明辨是非。自然會把她這個母親當成大清江山的敵人來看。
要是這是放在平時慈禧一定會權衡利弊多加考慮,不過慈禧不久前才收到由恭親王帶回的英國維多利亞女王的親筆書信,一東一西兩個世界裡最有發言權的女人心有靈犀被一紙文字一點則通,短暫的愉悅與驕傲過後,慈禧進入了嚴重的心裡不平衡時期——為什麼人家能名正言順的當女王還受到世界的景仰,而她葉赫那拉·杏貞不過就垂個簾,聽個政而且還不是她一人兒聽,卻得一天到晚地被戳脊樑骨說她是牝雞司晨,紅顏禍水;都是女人,老天爺憑什麼差別對待,而且差別對待也就算了,為嘛還非得讓她看見這差距?!
當下立刻拍板:「得讓皇帝接觸點西洋的東西類似於英文之類的。」
得讓同治知道她這半輩子是在替誰辛苦為誰忙!而且一旦同治帝知道了她慈禧是對的,那麼風水一轉慈安自然就是錯的,那麼沒什麼主意的皇帝就得聽她的,就會跟她站在同一陣線上,就算是以後同治有主意了,那必然也是傳承她的意志,慈禧自認才疏學淺不能向同治傳授什麼孔孟之學,黃老之術,但是這麼多年積累的政治經驗,慈禧自信大清帝國內可以出其右者那是少之又少,只要同治收了心,安了性還不是被她穩穩得抓在手心裡。心裡描摹著美好光明的前景,慈禧不由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意,母子同心的歡樂畫面她已經夢想很多年了。
學習西洋事務的確是好事,當年順治朝時孝莊皇太后也曾讓順治拜湯若望為師,如今又適逢這個千古未有之境地,在眾大臣面前也沒什麼不好說的,洋務派是她的人,大力支持之自是沒話說,有「鬼子六」之稱的恭親王也不會有異議,就算是那些「清流」不滿意,按老法子把他們的折子扣下就得了。不過最要緊的帝師人選問題卻棘手得緊。
這洋務和儒學當然不一樣,要想找個教儒學的,隨便挑個省就可以抓一大把,但是懂得洋務的全國也沒有幾個,那個流過洋的容閎倒是個不錯的人選但已經隨大清第一批留學生給外派到國外去了,也是遠水救不了近火。如果按同文館的傳統做法直接找個外國人來教,慈禧是決計過不了自己的那一關,皇庭內院一天到晚由著洋人肆無忌憚地亂竄是其次,最主要的是洋人自作多情的樂觀實在是讓人無奈,康熙朝的時候,就是因為康熙爺對外國傳教士的管制有所放鬆,時不時地還接見過幾個洋人,那些羅馬教廷的傳教士們就歡樂地給他們教皇寫信說是「很有希望將中國的皇帝培養成基督徒。」這次她慈禧若是找個洋人來給皇帝當老師,說不準洋人能覺得能把大清國培養成他們的宗藩國呢!康乾盛世的時候大清硬氣,有膽量也有實力跟洋人對著幹,但憑如今的大清絕對再經不起一次「禮儀之爭」。如果讓恭親王來教且不說奕訢自己也是個半調子要教也教不出什麼來,更是製造了他們叔侄溝通的機會,將同治皇帝生生推向了奕訢一邊,這絕對是與慈禧的初衷背道而馳。
左右權衡之間,忽地聽見一旁的醇親王福晉問了一句:「姐姐可還記得李鴻章的那個義子?」
李鴻章的義子?慈禧思索片刻模模糊糊地想起一個人來:「你說的可是那個姓沈的小子?」
「好像是姓這個姓兒,這回還跟六王爺一塊兒出國來著。」醇親王福晉睜大眼睛,誇張地點了下頭。
慈禧想起來了這號人,心道,哪裡是他跟著六王爺出國的,那分明是六王爺跟著這小子出國的,不只六王爺,還有整個大清使節團。倒是她自己忘了這場在天朝之內已是家喻戶曉的訪歐之行的始作俑者就是這小子。「妹妹怎麼突然想到他了?」
醇親王福晉拍著手上的瓜子殼屑道:「這不是前兩天才聽我們家王爺提起來的,說是這兩天要跟江蘇總督上京,要不姐姐見見,那個孩子敢自個兒一個人去國外,肯定對西洋知道的不少,姐姐要找人教皇上學外文,說不定他能勝任呢。」
「讓他教?」當初慈禧召見考察團成員的時候沈哲還沒回國,那次沒見著,她自己也就忘了這麼個人,現在仔細想想,恭親王和考察團的成員的確在她面前提過這個沈哲很多次,按照恭親王在考察中給他的奏折中的說法此次能和英國成功秘密結盟也是由沈哲提出的,要說能力,這孩子沒什麼問題,只是……慈禧頗為惋惜地搖搖頭:「他太嫩了,和皇帝一般兒大,那些德高望重的老先生都鎮不住皇帝,就憑他行嗎?再者說了,如今這小子在京城名聲可不小,他是誰的外孫,誰的乾兒子,誰的學生有誰不知道,哀家再拜他當帝師豈不是白送給那些『清流』話柄。」
「姐姐怎生糊塗了,學洋人的技藝怎能像學習孔孟之學那樣正兒八經地拜師?」
慈禧覺得這個妹妹今天聰明了不少,想來似乎從剛才開始就是她將話題一點點引到這的。不由冷冷地瞟了一眼醇親王福晉。
醇親王福晉敏銳地感覺到了慈禧地猜忌,不自覺將眼睛垂了下去,心臟砰砰直跳,她有自知之名,論心計從小到大她都不是慈禧的個兒,這次要不是醇親王堅持讓她想法子向慈禧舉薦沈哲,她是打死也不敢在她姐姐面前耍心眼兒,結果就是玩這麼一次火,就立刻中招了。此時她也不敢再找什麼借口給自己打圓場,只想著怎麼跟慈禧承認錯誤,卻聽慈禧道:「那妹妹以為這事該怎麼辦?」
醇親王福晉暗自在桌子下面兩手攥緊,手心裡冷汗淋漓,在她的印象裡,慈禧最恨的是別人在她面前耍手腕,這次為何對她這麼寬容?她絕對不相信這是慈禧念及親情的緣故。但已是有摸不清慈禧到底是何用意,只得硬著頭皮,有些戰戰兢兢地按醇親王交代的回答:「可以讓他給皇上伴讀。」
慈禧聞言,滿意地「嗯」了一聲,面容已經緩和下來,她的確不喜歡臣下跟她用心計,不過如果葉赫那拉婉貞背後的是醇親王,那就另當別論,反正這個提議正好符合了她慈禧的心意。
慈禧對同治皇帝的伴讀——愛新覺羅載澄也是早有不滿,愛新覺羅載澄是恭親王奕訢的長子,京城裡呼之曰「澄貝勒」,澄貝勒其人要說是個純粹的紈褲子弟也不見得,為人聰敏,才學也是有一些的,只是生活放蕩,是煙花之地的常客,在京城坊間聲名狼藉,這麼一號人物是個普通的皇親國戚也就罷了,大不了朝廷養著他,反正如今的大清吃閒飯的八旗子弟是佔大多數的,可他偏偏是同治皇帝的侍讀兼發小,就不得不讓慈禧擔心,她本來就「玩心甚重」的兒子會不會哪天也被載澄拐帶去什麼不該去的地方。而如果讓沈哲當侍讀一方面可以對皇帝潛移默化,另一方面,沈哲是醇親王舉薦的人,用他換掉載澄也不用考慮怎麼應付恭親王,反正有什麼事推到醇親王那邊就行了,跟她沒有關係。
姐妹兩人有閒聊了幾句,慈禧看醇親王福晉也沒什麼心情在她這多呆,就索性讓她跪安了。
待醇親王福晉退出房間,慈禧招了招手,一個清瘦的中年太監立刻垂著手弓著腰迎上來,那太監滿臉堆笑,卻不是讓人厭惡的諂媚反而頗具親和力。
「小李子給老佛爺請安。」李蓮英有一副好嗓子,尖細但不刺耳,說話時音調要轉幾個彎像是在唱戲。
慈禧太后歪在榻上半瞇著眼睛,懶洋洋地吩咐:「去打聽打聽,兩年前私自去國的那個姓沈的小子現在在不在京城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