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八十章 旁敲側擊 文 / 百鬼鑒
靈淵的形象在空氣中由虛無逐漸實化，穩穩坐在高背座椅扶手上，淡然凝視著倒在地毯上已全然喪失知覺的宴宵小，全然看不出一絲的感情。
而原本坐在辦公桌對面的初微卻克制不住內心狂熱的激動，霍然站起來，繞過桌案，行至靈淵身前，單膝跪下，叩拜道：「靈淵大人，那麼多年，您總算回來了！」
靈淵這才好像突然發現腳下多出個人來似的，緩緩將眼神收回來，淡淡地停留在他的身上，然後伸出左手……
這時候的初微已全然沒有一星半點方才對待宴宵小時的威武霸道，他顫巍巍地接過靈淵遞出來的手（或者說是爪），猶如異教徒崇拜教主一般將自己的前額貼上他的手背，然而在感受到那隻手是如此冰涼而毫無生機的時候，他愣了一下，竟忍不住垂下雙眸黯然落淚！
靈淵毫無表情的臉龐上總算淡淡浮生出一點點居高臨下垂憐眾生的神情。
他微微向前傾斜著身子，翻手抬起初微的下頜，俯瞰他腳下那張殘缺的、悲哀的臉龐，問他：「眼睛是怎麼回事？」
初微有些尷尬地抿了抿唇，輕聲答道：「與同階級人類爭奪天才地寶時，不能力敵，被其所傷。」
靈淵沉默，左手手臂稍微往上移動，輕輕彈開初微右旁臉頰上銀質的面具，坦然正視面具下那張彎彎扭扭爬滿醜陋疤痕的臉龐，指尖憐憫地撫過那些凹凸不平的痕跡，歎息道：「很疼吧？」
「已經不痛了。」初微想笑，嘴角扯出來的弧度卻凝固出淡淡的苦澀。
靈淵收回手臂，想了想，忽然問道：「冰磬怎麼說？」
初微的唇角不由抿得更深了，他搭垂著腦袋，囁嚅著答道：「師父說我行事莽撞，自不量力，作為懲罰，暫不替我醫治，叫我好生反省。」
靈淵眼中閃出一道詫異的光芒，隨即又問道：「那鎮邪呢？」
「師父不讓師伯管我。」
「……」可憐的孩子。
眼光順著整個室內緩緩環視一周，靈淵深吸口氣，輕聲道：「有儲備修復用的材料吧？」
初微霍然抬起頭來，獨剩下那只左眼一片雪亮地盯著靈淵，心中無以復加的激動如電流般流竄全身，他顫抖著雙唇，用力點了下頭：「是！有的，我這就去拿！」
靈淵含笑點了點頭。
***
如果這時候有人進來，一定會被眼前的情景嚇得魂飛魄散。
一道半透明的鬼魂瀟灑地坐在辦公桌上，高抬的右手中虛控著一顆茶色的眼珠，而另一隻手則輕輕撫在一隻坐在高背椅上的銀狼頭上。
那是一隻碩大的，渾身銀色鬃毛的狼，此刻乖巧得卻好像牧羊犬一樣，將一雙前爪穩穩搭在辦公桌沿上，為配合鬼魂的治療，它微微揚起腦袋，閉合著左眼，將一隻被殘忍地被剜去眸子的傷痕斑駁的眼睛裸露在空氣之中。
受傷的眼睛上已經反覆塗抹過數種極為珍貴的藥汁，苦澀濃烈的草藥味道在室內浮泛蔓延，靈淵的聲音更是飄渺到猶如梵音般虛幻以至：「……就算降低到最小程度，稍微的排斥還是難免的，疼痛自然也是難免的，要忍耐。」
銀狼喉嚨裡低低咕噥了一兩聲，身子稍微抽緊，便再也一動不動。
靈淵不再說話，漸漸集中所有精神力，從空氣中匯聚出無數道一茬一茬光芒熹微的靈氣，彷彿螢火蟲一般將它們附著在右手掌心中那枚眼珠表面，形成一層薄膜，然後用觸及銀狼頭部的左手讀取對方的dna細胞結構，反射到右手手中那枚眼球之中，利用從空氣中所汲取的靈氣對其進行更細緻的內部結構改造。
這種狀態持續了大半盞茶的功夫，然後靈淵雙眉一擰，快如閃電般出手，竟然將手中那枚眼珠活生生鑲嵌入銀狼空虛的眼眶之中！
隨著眼球而入的，還包括一團用以治癒傷勢的亮綠色光影。
銀狼突然仰首慘叫，聲音撕心裂肺，它掙扎著，從高背椅上撲下來，摔在地毯上面，全身抽搐著，滾來滾去。
靈淵從辦公桌上飄下來，攤開右手掌心，漸漸在上面匯聚一抹淡藍色的光芒，而後彷彿安撫一般用左手摁在銀狼眉心，右手則將掌心中那一抹淡藍色的光芒緊緊地貼在他新生的右眼之上，運用自身僅存的力量竭盡全力為其療傷。
銀狼的掙扎漸漸緩和下來，炙熱的傷痛雖然刻骨銘心，可傷口之外浸潤著猶如雨露般溫和的柔和之力，有著舒筋活血、消炎止痛的功效，它雖仍然痛苦，卻因此減輕了許多。
又過了盞茶的功夫，靈淵默然鬆開雙手，輕飄飄地飄回高背椅上，彷彿十分疲憊一般蜷縮著四肢，斜倚著椅背瞇起雙眼閉目養神。
銀狼此時已經不再掙扎，它趴在地毯上，渾身散發出淡淡的青光，正自我運用體內念氣調息養傷中。
獸化狀態無法開啟魂燈，對於念術的支配力降低許多，不過因為銀狼本身階級已經非常高了，所以就算自我控制念氣調養生息也是切實可行的。
時間靜靜地流淌，又過了好久，銀狼總算能捱過莫大的痛楚，勉強支撐著爬起來，於是他強撐著身子步履蹣跚地挪到靈淵腳下，嗚咽著抬起頭來，伸出舌頭想要舔舐靈淵的手背，卻赫然發現靈淵整個人已經不再能凝聚出實體，因為大量動用體內念能量的緣故，那僅存的九分之一的魂魄若隱若現，顯得虛幻飄渺，不可捉摸。
銀狼空靈恬淡的一雙眼瞳漸漸濕潤了，明亮剔透的眸子好像浸入水中的黑葡萄一般，流露出淒楚哀絕的光華。
靈淵見了，不免好笑，輕聲安撫道：「我還沒死呢，你不用這麼早就孝順地跑來哭喪。」
銀狼不好意思地埋下腦袋，蜷縮著身子守護在靈淵腳下。
沉默片刻，靈淵才好像想起什麼似的，提及：「三階地寶冥焰和五階天材紅蓮，你有沒有辦法替我弄到手？」
銀狼抬起頭來，有些詫異地望著靈淵，用一種獸類模擬人聲的嗓音疑惑道：「大人，您這是……？」那種渾濁深沉的嗓音給人感覺有些口齒不清，不過因為它蓄意放慢了調子，所以大致上還是能夠聽得清楚。
靈淵看了它一眼，又扭頭望向門前暈厥過去的宴宵小，輕輕歎了口氣，溫和道：「我想替那孩子湊一套恢復氣血並念氣的天才地寶。」似乎不想在這個問題是諸多糾葛，他又將目光淡然轉向銀狼：「冠冕堂皇的話就免了，你直接給我個答覆吧，是能，還是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