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九十三章 掌燈不眠夜 文 / 百鬼鑒

    客廳中早已備好了酒肉瓜果美食，方纔那體格健壯的大塊頭見了，興沖沖地撲過去，毫不客氣地在席間坐下來，也不用筷子，直接用一雙蒲扇大的手抓起酒肉又吃又喝，那瘦高個兒對此鄙夷不已，在旁邊連哼數聲，低聲罵了句：「豬玀！」然後把腦袋一甩，轉過背悻悻走開了。

    眾人見狀，一個二個緊張得不行，生怕兩人又節外生枝彼此大打出手，誰知那大塊頭吃得很高興，不知道是沒聽見還是懶得理睬他，根本沒有任何反應，繼續手舞足蹈地往一張大嘴裡塞滿食物，吃得好不痛快。

    於是大家或坐或立，各自歇息下來。

    宴宵小趁著這個空當和靈淵商量：「反正那只寒冰什麼的虎還沒出現，能不能在保持現如今形象的情況下，把身子給我操控啊？」

    靈淵沉默片刻，倒也沒什麼異議，把身體支配權還給宴宵小，不過仍然詫異：「你想要做什麼？」

    「沒什麼，只不過一件對你來說很無聊的事情。」宴宵小呲牙咧嘴地笑，然後找族長家僕人詢問附近有沒有水井？

    對方雖然不曉得這傢伙究竟要幹嘛，不過既然是族長的客人，他們也犯不著得罪，便指了樓下，道：「從這裡下去，往右手邊山坡上走三戶人家，就有一口井，你看著前面有圈養兩隻牛的那家就知道了。」

    「o。」宴宵小道了謝，跟小孩子撒野似的活蹦亂跳地跑下去，轉過背不見了蹤影。

    旁邊那些同為族長家應聘來的『狩獵者』們見了，忍不住一個個暗自搖頭，心想這小子純粹就一乳臭未乾的毛孩子，也不知道怎麼混進來的？

    「嘿，我說，你們可不要小瞧了人家喲，」旁邊另有人十分謹慎地摸出自己手中那張念能卡，晃了晃：「這個任務可是必須要『白銀念能卡』的持有者才有可能接到的，也就是說，必須要念術修為達到『四階小成』以上才有可能，別看那小子年紀輕輕，修為卻絕對不低。」

    「嗤，說笑呢你？」他話雖這麼說，反駁的卻不乏其人：「那小子看上去才不過十五、六歲的模樣，怎麼可能達到四階小成？我看吶，八成是什麼大家族的子弟，拿家里長輩的念能卡接受的任務，跑來蹭點狩獵經驗罷了，不用理會他。」

    其他人也紛紛點頭，覺得這種可能性很大。

    不說他們，單道宴宵小，繞過族長家的三成木樓跑上後山坡上去，很容易地找到了僕人口中的那口水井，他興高采烈地撲過去，趴在井沿邊往下面望去，卻因為夜闌人靜，黑乎乎的什麼也看不見。

    宴宵小就想要開魂燈，卻及時被靈淵攔了下來，責備他：「半夜三更的你做什麼？別忘記這裡是普通村寨不是墮天學院，擅自處於備戰狀態小心被附近居民群起圍毆！」

    「可是，我想要一盞燈……」宴宵小愁眉不展地凝視著井口，似乎這是件值得深思熟慮的事情。

    「……」靈淵聽著他那意思，突然明白過來，忍不住啞然失笑道：「你是不是想看看現在自己是什麼樣子？」

    宴宵小有些難為情地『嗯』了一聲，憋在心裡沒說出來的話卻是：想看看與自己朝夕相處的靈淵是什麼樣子的（雖然不能觀其全貌，不過多少能窺見一二也好啊）。

    靈淵回想起他方才在樓上所說的話，似乎一下子也明白過來，忍不住寵溺地搖了搖頭，溫和道：「確實是一件挺無聊的事情……你忘記臨走之前你父親給你的那枚『凝蘭之眼』了嗎？祭出來可以自動懸空照明的。」

    「哎呀，我怎麼把這茬給忘記了！」宴宵小一拍腦門，連忙從納戒中翻出『凝蘭之眼』，一鬆手，那玩意自然而然跟妖火一般徐徐升起，就在宴宵小身前左前方懸掛著，散發出晶亮的綠光，宛如一簇森冷的冥火。

    好看歸好看，可現在宴宵小醉翁之意不在酒，只不過瞄了它一眼，又將注意力轉到井下去了。

    投影在井水上的影子在容貌上雖然還是自己，只不過一雙原本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稍微如柳葉般細長了一點，臉龐清瘦了一點，嘴唇淡薄了一點，眉梢更加凌厲，氣息更加趨於隱匿……一頭漂亮的長髮飄逸蓬鬆，在亮綠色的光芒之下呈現出蒼白的同系色調，而在背光面淡淡地浸出幾縷柔和的黃。

    宴宵小癡癡地望著水井，感慨道：「靈淵，你生前想必是個相貌極美的男子吧？」

    「叫師父！」靈淵真是佩服他的忘性，說完又忍不住調侃他：「怎麼，我天天在你身邊晃悠，你連我什麼樣子都沒看清楚過？」

    「這能怪我嗎？」宴宵小眨了下眼睛，抬起頭來望向虛空：「你薄得簡直跟透明的幻影似的，根本就只能感覺，完全看不清楚相貌，我也沒辦法呀！」

    「……」這個問題太沒營養了，靈淵決定不予理睬。

    宴宵小直起身子，拍了拍手，還想再無關痛癢地說些什麼，卻被靈淵一句話堵了回去：「把肢體操控權給我。」

    「呃，好吧。」畢竟現在的情況不比尋常，宴宵小也不敢怠慢，達成心願之後便將身體操控權轉給了靈淵，順口好奇地問他：「我們現在做什麼？」

    「等待。」回答只有兩個字。

    幾乎與此同時，正坐在二樓休閒娛樂的七名念能者卻看見黑暗中閃現出一團紫光，風馳電掣般敏銳地掠過樓前，好像火影忍者似的三下兩下直接跳上村寨前端一隻高聳的旗幟頂端，停在那僅僅碗口大小的木樁上面，面對遼闊的耕地蹲伏下來，蜷縮著四肢，安安靜靜地將一雙『爪子』平放在膝蓋上，之後便猶如石雕一般一動不動了。

    並沒有開啟魂燈，也沒有開啟化身，卻在宴宵小迎著狂暴的夜風哆嗦著打了個寒噤的時候，體貼地開啟了縈繞週身的紫光。

    宴宵小猜測那層貼著身體的紫光屬於高階高級（紫色一貫是s級以上的代言詞）念氣護甲一類，其作用大約是同時具備防禦攻擊，保溫御寒，隱藏氣息等多重作用，以前好像還聽靈淵說起過，這玩意必要時甚至能將其黯淡至無形以方便行蹤的隱匿。

    「我要什麼時候才能凝聚出這麼一層自我防禦的護甲呢？」反正蹲在那裡挺無聊，宴宵小順口詢問靈淵，語氣中透露著強烈的羨慕之意。

    「四階小成……」靈淵的回答顯得有些不耐煩：「你小子現在才二階一星的程度，想這麼多做什麼，好生修煉升級才是你該做的，懂了沒？」

    「……」好吧，你就不愛理人而已，搬這麼多大道理出來做什麼？

    宴宵小在腹中嘟嚷著不服氣，蹲得久了，又覺得挺無聊，忍不住一個人暗自大打呵欠。

    這小子此刻因為躲在靈淵撐起的蔭庇之下，一派跟玩兒似的輕鬆，卻不知靈淵現如今的舉動引起那一屋子七名作為臨時拼湊起來的『狩獵同伴』多大的驚詫。

    「那，那小子在做什麼啊？」其中一人望著宴宵小（其實是靈淵）的背影，愕然道：「他跑那裡去蹲著做什麼？他以為他是會噴火的雕塑嗎？！」

    「會不會噴火是小事……關鍵在於，你看見他身上那層紫電護甲了麼？」同伴中另一人似乎很惱火地揉了揉太陽穴：「成色明亮如晝，紫電閃耀如練，光滑細膩如絲……雖然沒開魂燈，不過我可以確定，這傢伙絕對早已超越四階小成的程度，而且非常之厲害！」

    「怎麼可能呢？」之前那瘦高個兒一直立於窗前，聞言不由得仔細凝視著宴宵小的背影，不可置信地一個勁兒搖頭：「太詭異了，那小子才十多歲，最多還在上學的年紀，怎麼可能做到這一步……精密細膩至此，那絕對是s級以上的高階念氣護甲，就連我們也沒辦法凝聚出來呀，不對，不光是我們，那種程度，起碼念術修為要達到七階大成才有可能啊！」

    「他到底是何方神聖？」眾人七嘴八舌，一邊瞠目結舌地向宴宵小的背影行注目禮一邊滿懷著驚慄與敬畏地議論紛紛。

    只可惜宴宵小對旁人如何評價『自己』全然不知，否則他一定又會覺得揚眉吐氣、耀武揚威，十分之得意洋洋起來（典型狐假虎威的小傢伙）。

    就在這種詭異的氣氛之下，一個小時的等待很快過去，然而放眼望去，黑暗籠罩下的村莊依然靜謐如斯，沒有絲毫的異動。

    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天空中漸漸下起了迷濛細雨，宴宵小蹲在雨中，除了覺得視線稍微受到阻礙之外，並無任何感覺，就連身上的衣裳都未曾沾染上一滴的雨珠。

    原來附著在外的那層念氣護甲還有遮風避雨的效果啊……

    宴宵小又總結出來一點。

    「真無聊啊……好想回被窩裡睡覺……」一邊想著，那心不在焉的小傢伙又漫不經心地打了個大大的呵欠：「這種風吹雨淋的狩獵什麼時候才可以結束啊……啊？靈淵。」

    原以為他又要不高興地糾正自己叫他『師父』，沒想到這回卻什麼也沒說，宴宵小正納悶呢，忽然警覺到靈淵整個人四肢收縮，渾身上下猶如繃緊的弓弦，彷彿一隻鎖定獵物的雕，一雙蘊含著凌厲鋒銳光芒的眼睛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地平線另一端。

    宴宵小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隔著蒼茫恢弘的濛濛雨簾，隱隱約約看見黑暗中有一種不知名的物體借助著周圍夜色的掩護，悄然而迅速地往這邊不斷接近中……

    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