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好運接連而至(14) 文 / 聶媚娘
她的肺腑之言,並沒有得到他的回應。
他只凝視著她,讓她猜不透他在想什麼。
在靜默中,她突然醒悟,她剛剛說的那句話非常不妥,可話已出口,猶如潑出去的水,想收也收不回了。
她說她願意等他,其結果不就是心心唸唸等著他的妻子死嗎。
他的妻子死了,他娶她,她樂見這個結果,但他未必呀。
她怎麼就沒想明白這個道理呢。他和他的妻子是愛侶、是親人。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甚至是將來,他們都是一家人。他的妻子出事至今,這麼多年過去了,他一直不放棄,心甘情願支付巨額的醫療費,護理費,不就是期待某一天奇跡出現嗎。
他對妻子的感情有多深,她又不是不曉得。她怎麼會現在才覺悟到呢。
她竟能說出那樣的話,其意絕對有鵲巢鳩佔的嫌疑,也有掐滅別人希望的狠絕,想來真不道德啊。
儘管他曾說希望她把他當親人看待,但她在他心目中究竟佔有多大的份量,她不得而知。
但可以肯定,絕對不會比他妻子份量重。他的妻子嫁給他時,他一窮二白,什麼也沒有,他的妻子是雪中送炭之人;而她呢,於他而言不過是錦上添花罷了。孰輕孰重,無須多言。
她的臉火辣辣的,一種前所未有的失望在全身蔓延開來。
她心裡絕望地想,為什麼不是她先遇見他。
因為時間不對,地點不對。所以,一切皆命中注定,強求不來,她如今怎麼抱怨都沒用的。
她正胡思亂想,忽然聽到他問:「你真願意等我嗎?」
「啊?」她不知該怎樣回答他了。
她已有警覺,再也不能一張嘴就說錯話。
他看到她猶豫不決的表情,眼中一簇亮光黯淡下來。
他明明知道,諾言與行動之間還有很長的距離,就算現在得到了她的承諾,也不能確保未來一定不會變。
但,他還是想聽。
可她不願說了。
兩人皆沉默著。
她的心緒百轉千回。過了很久,她終於鼓足勇氣問:「我想知道,假如有一天,你的妻子忽然醒了,是不是我們的關係馬上就結束了?」
他乍一聽愣住了,他從沒考慮過這個問題。
她見他發呆,心中更加肯定了。答案明擺著,自己何必多此一舉,自找難堪呢。
他張嘴要說話,她搶在他之前顫著嗓音說:「你不用回答我,我明白的。」
她慘白著臉低下頭看表,「很晚了,我該回去了。」
「我送你。」
「不用,我自己打車回去。」
說完,她立即起身,頭也不回往前直衝。
他緊走兩步就把她拉回來了。
她早已情緒失控。
他歎口氣,擁她入懷。
「珍惜現在不好麼,為什麼要去想那些沒影的事。」
她無言以對。是啊,她一直在自尋煩惱,好像對未發生的事一樣樣設想清楚了,她就不會有遺憾,就不會走彎路了。這可能嗎?
她很茫然。
她腦子裡一片空白,無力地靠在他厚實的胸前,雙臂緊緊箍住他粗壯的腰,好像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
他感覺到她仍未擺脫憂慮,繼續勸慰道:「你要明白,我們的一生不可能完全被掌控,沒有人能事先知道將來會怎樣,如果我們總是對未來充滿焦慮,這種人生還有什麼可期待的。我認為虛幻的生命裡,最真實的存在就是當下這一刻,只有把這一刻過得充實了,生命的存在才有價值,才會有幸福感。你說是嗎?」
是的,只不過,這一刻真實存在的幸福,她有足夠的理由認為是偷來的。
「明天我帶你出去玩,好嗎?」
「去哪?」
「到東山吧,那邊遊客不多,有山有水,氣溫宜人,非常適合夏季出遊。」
「好啊。」
第二天一早,顏妤以和莉莉逛街為由,溜出家門。
他在香馨苑大門外接應。
一路上,他們有說有笑,一會車就開到了東山,果然,這裡遊客不多,非常安靜。
他們從山腳處出發,一路不停歇向上爬,眼望要到山頂了,她已經累得爬不動了。他連拉帶拽,半扶半抱將她弄上山頂。
站在山頂上,高遠的白雲,蒼翠的樹林,徐徐的清風,把她心中的煩悶一掃而光。
他站在她身旁俯瞰四周,對她感慨道:「你覺得嗎,人與青山一樣,都是最寂寞的。山外有山的人生競爭,讓人始終處在孤獨和寂寞之中。就拿我來說吧,無論是創業初期,還是事業有成之時,都有一種千山獨行的感覺。」
這些話她聽了覺得淒涼,她緊緊握住他的手說:「更高的山不在人的身旁,而在人的心裡,如果你總想超越,沒有時間享受生活,久而久之,不僅會覺得寂寞,還會覺得活著真累。」
他似有觸動,轉頭看她。
她笑著接著說:「東山應該不算高吧,但我已經爬得筋疲力盡了。不知道泰山『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的氣勢到底是怎樣的?它肯定比東山更難爬吧。」
「泰山你沒去過?」
「嗯。」
「下次我帶你去爬泰山。」
她非常期待,「好啊,一言為定哦。」她邊說邊頑皮地伸出小指跟他拉鉤。
他們在山上休息一會,見天色漸漸陰沉,知道要變天了。他們趕緊原路返回。
下山途中,果然下起了陣雨。
他們好不容易下了山。
鑽進車裡時,兩個人都成了落湯雞。
他從後備箱裡翻出一件衣服遞給她,「披著,小心著涼。」
她依言將衣服披在身上,見他也渾身濕透,非常擔心,「你怎麼辦?」
「別擔心,我身體好得很。」
他伸手去開車裡的空調。
她急忙阻止,「不行,你對著冷氣吹,要生病的。」
「車裡太悶熱,不開空調,人要中暑了。」
「你把車停到那片樹林下,外面空氣好,我們把車窗打開,等雨停了再走。」
他依言而行。
其後,他們兩人相擁著坐在車的後座上,靜靜看著雨幕遮天而下,整個天地間水霧騰騰,四周除了雨聲,只聞彼此的心跳聲……
從東山回來,顏妤又得到一個好消息,下星期一,爸爸可以做腎臟移植手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