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十章 來者何人 文 / 風致玄汐
是城市啊,終於看到大城市了!
經過十來天的奔波,途經七、八個小村莊之後,我們的車隊終於來到一處較大的城市——枚澤了!
之前的幾天,因為要日夜兼程的趕路,我們都是在野外露宿的,而今天晚上,我終於又能躺在有房頂和床的地方睡覺了!
想來這些日子也確實不好過,由於那幾個車伕大人們很不善的態度,讓我深切體會到這社會的黑暗與道德的淪喪,預付金製度真是太有必要了!
除了衣食住行樣樣自己動手操辦以外,我還得伺候別人——就是以撒這位大少爺!他雖然在某些方面還挺有用:重的東西他來扛;劈柴生火他來做;支建帳篷他來完成;遇到山匪、猛獸也是他沖在我前面……但是,對於一些生活細節,他卻是盡顯王公子弟的風範——完全不能處理。
煮泡麵的時候,他不知道要把蓋子蓋上;換洗的衣服也不知道要與乾淨的衣服分開放;牙膏都從中間擠……他居然還要我幫他打洗腳水!幸好他穿的是旅行用皮靴,否則的話,還不知道會不會繫鞋帶呢!
「真是個嬌生慣養的大少爺!」我氣惱的低聲抱怨著。看來他當初做「預備逃亡」自習課程的時候,只學會了如何在野外生存下來而不餓死,卻沒學會實際處理一些細節問題!沒錯,他架火堆生火的動作是很熟練,但他疊衣服的樣子也有夠拙的!而他居然還大言不慚的說:
「這些事本就是女人家做的!」
也罷,總算來到個像人居住的城市裡了,我一路透過車窗看著左右的街景,馬車在一幢簡陋的小樓前停下。
這棟三層的建築處在通往菜市的石板小路上,左邊相鄰的是一家小酒館,右邊是個水果攤子。人來人往的,還挺熱鬧。不很寬敞的小路一下駛進我們這四輛馬車,立即顯得擁擠。不過這裡的人們卻毫不在意,想必是經常有此狀況發生吧!
而我們將要投宿的那家旅店,是用灰青磚搭建而成,面對著街道,外牆沒有粉刷,只是露出其質樸的本色。中間開了個小門,門的右上側突出來掛了一方木牌,上面寫著「遊人之屋」。應該是間旅行酒店吧,從敞開的門看進去,那裡面陰暗而嘈雜,酒香陣陣。二、三樓的窗戶都被同一色系的簾布遮得嚴實,應該是住房。樓的後面是小店的後院,供客人們停放馬車,堆放貨物。
馬車停穩了,我興沖沖的從車廂後門往下跳,卻被以撒一把扯住。我不解的正要問他「做什麼」,卻見他一臉嚴肅的望向車外。
順著他的指示,我看見旅店門邊的牆上貼著一方告示,正是政府發佈的通緝公文。
公文是新貼上去不久的,四角還完好無缺。其正中是兩張個人的大頭照,一男一女,歲數不大,穿著得當。但是由於貼在這混鬧的集市邊,那公文的照片早被人塗鴉得面目全非。
女的被戴上了菱形的眼睛,頭上長出犄角,還用黑色油性筆點滿了一臉的麻子。男的被紮起了兩個小羊角辮,戴了個獨眼罩,長滿落腮鬍子和大齙牙。照片下方的幾行字也被人惡作劇似的給塗掉了……
雖然被塗得一團糟,但我還是馬上就認出:那畫中的兩人正是我與以撒!而照片上方那一排血紅的大字——通緝文書——告訴我,傑·索姆達的行動速度絕對比我們想像得要快!
「真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啊……呵呵……」我不明所以的乾笑著。
「沒想到他的動作這麼快,之前那幾個偏僻的小村莊雖然還沒有被通告,但所有的中小城市卻已接到消息了……」
我們正討論著,隊長卻不耐煩的從車窗伸進頭來叫道:
「你們在幹什麼?還不快下來?!咱們還要忙著把馬車牽到後面打理呢!真是的,都奔波了一天,還有那麼多事情要做,哪像你們這些少爺小姐的,拍拍**就**睡覺去了……對了,旅館的食宿費用你們要自己掏!」隊長大人說完話,轉身就走了。
「哎?自己……掏……」我還愣在那兒,以撒卻拉我一把,道:
「快下來吧!」
「可是……」我瞅了一眼旅館門邊的那張公文:「這樣下去不會危險嗎?」
「趁現在還沒人注意,先溜進旅館客房裡去!」以撒左右看了看車廂後門外的情況,又說:「現在人們應該還沒注意通緝那回事,要不也不會亂塗鴉在那上面了。」
他先跳下地面去,然後回過身來向我伸出手,說:「這幾輛馬車在這條路上太顯眼了,在路沒被堵塞而成為眾人的焦點之前,快出來吧!不然,待會兒要離開,就更麻煩了。」
我跟著以撒跳下車去,走進旅館一層的酒廳。以撒在前面開路,逕直走進喧鬧而昏雜的小廳,謹慎的左右關注。我則躲在以撒背後,一路遮遮掩掩的到處窺視,幸好真的沒有人注意我們。
這個小城也算是南北來往商旅的交通要道,也因此才會那麼快便由一個小村鎮發展起來,直到今天這麼熱鬧的景象。
南來北往的旅客穿梭不定,因此也不會有人對突然進城來的商隊有過注意。而在這旅店眾多的長街之上,更是外來人士的聚集之所。馬車、車隊絡繹不絕,相對於店門口那條略顯狹窄的路顯然有待擴充。
坐在「遊人之屋」一樓酒廳裡的客人們,都在昏昏暗暗的光線下,各自聚成一桌,商討著生意**的情況。卡頓國內混亂的局勢讓這些商人們煩惱得自顧不暇,哪還會去留意我與以撒這兩個「行蹤可疑」之人?!
小店老闆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梳這一頭油光滑溜的小辮子,一身青灰色的棉衫,上面沾滿了油污。一見有新客人走進來,連忙興奮的趕過來,他那一對小眼亮著金光,兩撇小鬍子也翹得老高。
他一看到我與以撒,先是一愣,想了想又像是拋開什麼煩惱似的笑著向我們問:
「兩位也是外來的旅人嗎,來到小店不知是用餐呢,還是投宿?」
以撒冷靜的看他一眼,說:「我們要住一宿,另外還有五人正在後面的馬棚裡整理馬車。」他看了我一眼,又對老闆說道:「你,嗯……給我們七間上房,再把晚飯送到房裡來。」
「好、好!」老闆又接了筆生意,眉開眼笑的對我們應著聲,又叫來一個小侍童領著我們去三樓的客房了。
「真是虛驚一場!」我等小侍童離開,就剩我與以撒留在一間房裡的時候,終於吁出一口氣,拍著胸口大叫著。
以撒則小心的挑開窗簾向樓外望了望。我放鬆的一下跳到久違的床上,亂蹦亂跳,見他那舉止,不甚在意的說:
「你那麼緊張做什麼,這裡的人沒一個認識我們啦!」
「不……」以撒道:「雖然這裡的通緝公文被塗掉,但這座城市的別處一定也貼滿了告示。再說那些從北邊過來的商人們也一定看過公文上的圖片,也許只是沒怎麼在意,所以沒認出來。」
「是嗎。」我仍不以為然的玩著柔軟蓬鬆的枕頭。
「你不覺得方纔那老闆的表情有點奇怪嗎?公文是貼在他的店門口的,他不可能沒見過……我看他也是沒當一回事,所以不記得了。再加上這裡人來人往,所以他才會覺得:遇見一兩個眼熟的人也沒什麼。」
「哎?真的嗎?」我放下枕頭,有點緊張。
「嗯,不過……我奇怪的是:如果我們真的被全國通緝,而懸賞捉拿的公文貼滿了全城……為何這裡的人都不把那當回事?你也看到了,樓下的公文被塗成了那樣,但地方上的官員卻毫不理會。若是重大事件,是不可能讓人這麼放肆的對待國家發出的文件的,應該全城戒備才是。」
「說不定只是這城裡的看管比較鬆懈,你也說了嘛,這裡來往的商販太頻繁了。」我推測著:「或者只是樓下的那張公文沒被市容的人看到?」
「不……我看不會是這樣……」以撒低聲沉吟道:「這裡一點也沒有那種緊張的氣氛,除非……是皇都裡發生的變動還沒有傳出來,傑·索姆達很有可能封鎖了消息,不讓我們知道提茲現在的情況。而那張通緝公文的內容也是用了什麼別的名目擬捏出來的,所以人們才這麼漠不關心。」
「哦……那我們……?」
「我們再這麼待下去,還是會露出馬腳的。」以撒接著說道:「看裡我們應該變個裝,再行動!」
「變裝?」
「是的。」以撒一臉正經的答道:「你自己在這裡想想該怎麼變吧,我也回房去自己弄一下。」
說著,他便轉身出去了,關上房門之前還叮囑著:「沒事別出房門,以免被人認出來。還有,我就在隔壁……你快想想怎麼變裝吧!」
「哦。」我愣愣的看著他帶上房門。
「變裝?要怎麼變呢?變成什麼樣子才能不讓人認出來呢?」我問向躺在床上睡大覺的伊恩,他的小眼瞇成一條縫,不屑的瞥了我一眼,又去做春秋大夢去了。
我一個人獨自苦惱著,把那些塞在次元袋裡的、可以用來變裝的東西都翻出來,又對著客房裡的鏡子擺弄了好久……
半個小時後,我頭帶一頂破竹帽;身穿一件灰色寬腰長衫,衣擺和袖肘上還縫著五、六個深色補丁;一手拿根竹竿,上面掛著一帆白色破布,用碳墨寫著「十卦九不准」的字樣;另一手空出來去敲以撒的房門。
他出來應門,一見我的打扮就愣住了:「……你……這是……?」
「呵呵,連你也認不出來了吧!」我這招變裝真是太成功了!
以撒還是呆立著,好半天才憋出一副哭笑不得的臉,對我說:「可是……這裡是西方色彩濃重的玄幻世界……你打扮成中國算命的……不太好吧!」
「咦?會嗎?」我不解的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
「啊,是有一點不搭調吧……噗!」以撒一手摀住臉,全身顫抖的悶笑不止,看得我很是火大:
「以撒,你的變裝呢?我怎麼看你什麼變化都沒有的樣子?!」
「我麼?」以撒止住笑,輕咳了一聲,道:「你真是太失敗了,到現在還沒看出我變裝成什麼樣子嗎?」
我皺起眉頭看著他:他真的有變裝嗎?我把他從腳到頭再仔細的打量一遍:原來那柄提在手上的「承諾」之劍,被他用不知從哪兒弄來的劍鞘收好,又用素色的布裹了起來,繫在腰間;然後就是兩手上的護帶好像換過了;再往上看去,原本梳得好好的頭髮變成一團鳥窩……除此之外,好像沒什麼變化了呀……
我困惑的望著他那張表情怪異的臉,他的臉好似在抽筋。又揚起一個詭異的笑容,說:
「你還沒看出來嗎?我這是要扮成一個四處漂泊的傭兵啊!」
「傭兵?是嗎?」我有些不悅的瞇起眼睛,盯著他。
「是啊!」他笑著指指自己的頭:「你看不出我最大的變化嗎?因為一個落魄的傭兵是不會有閒情去打理自己的頭髮的……你不覺得我的一頭亂髮,很有傭兵的味道嗎?」
我看看他那濕漉漉、還在滴水的半長的頭髮——這個傢伙剛才明明是在洗頭髮,還說什麼變造型……我看他一定是利用我冥思苦想的這段時間,自己輕鬆又自在的洗了個澡,正準備**去休息吧!
「你……」我氣的怒不成聲。
「怎樣?」他又一本正經的問道。
「去死!」我大嚷著,同時砰的一聲**甩上他房間的門,就聽他在裡面鬼叫著:
「啊,我的鼻子!」
我心滿意足的拍拍手,走回房去。
之後,我再沒離開過客房。雖然瞭解到以撒那只是故意耍我,但我還是謹慎的不敢到處跑。後來,我聽到門外走廊裡響起一陣腳步聲,又有幾人壓低了嗓音交談著。我知道那是車隊的五個人回來了,也沒去在意。
下午五點鐘,冬日的白晝已盡,天已經黑了。一個小侍童把我的晚飯送進了房來,我便一邊吃一邊盤算著明天的事。
酒足飯飽之後,我一人盤腿坐在床上無所事事。那個以撒,也不知道要過來問候一下,真是可惡!
沒事幹,我便把次元袋裡剩下的一點金幣倒到床上,數數看還剩多少。
這裡的旅館鑒於對客人門的信賴,都是在住完了一天之後才結算錢款的,所以我們住在這上等的房間裡,吃著美食,但房錢和伙食費還沒繳。看著面前這些金幣寶寶,想到明天它們已不再在我的懷抱——我剛才便是含著淚吃完那些送進房來的晚餐的!
我把數過的金幣放一邊,沒數過的放另一邊……越數越難過——以撒啊,你為什麼一定要住上房?大通鋪或是小柴房不行嗎?正想著,我一轉頭,突然發現那只剛睡醒的伊恩小老鼠正很不知廉恥的拖著我的一塊金幣往床邊移動。(有什麼樣的主人,就有什麼樣的寵物!)
「死老鼠,你要做什麼?」不管你有多可愛,觸到我的霉頭,犯下如此不可饒恕的事,就得接受懲罰!
我一把扯住他的尾巴在空中搖晃,晃得他吐掉嘴裡咬著的金幣,吱吱亂叫。
我還要繼續殘害弱小的時候,忽然聽到外面好像有人在敲窗子上的玻璃。我連忙收好金幣,走到窗邊去拉開窗簾,就見以撒像只壁虎似的貼在玻璃上。
我打開窗讓以撒進來:「以撒,你怎麼……」
我還沒問完,他一把摀住我的嘴,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然後才小聲對我說:「我們倆的門外都被車隊那些人守住了,若有什麼舉動都會被發現。」
「怎麼回事?」我問。
他悄聲走到門邊,將耳朵貼在門上聽了聽外面的動靜,又走回來對我耳語道:
「那些人今天下午整理好馬車後,又去集市補給了。也許在什麼地方看見了別的通緝公文,正打算要盯住我們,可能是等明天將我們騙上車後,直接駛去城守府去投案吧!」
「什麼?那、那我們要怎麼辦?」
以撒看看窗外,對我說:「你趕快把東西收拾一下,我們從這裡爬下去。」
「從這裡?」我也向下望了望。三樓的高度不算太高,但不小心跌下去還是會骨折吧!
「這旁邊有個下水管道,沿著它滑下去就可以了。」以撒說著,指向離窗邊足有一米多遠的一根細細的小管道。
「可是……」我猶豫著。
「沒事的,我剛剛不就從隔壁窗戶爬過來了嗎,你也行的!」以撒說著,還做了個女士優先的動作。
「那……你先爬下去。就算我不小心失手了,也還有個墊背的!」我收拾好東西站在他身旁這麼說著,但實際上也是怕他又在糊弄我,等我爬到了樓下,他卻站在窗口衝著我一個勁的笑……
「好吧。」他看我一眼,就翻身爬到窗外。身體貼著窗戶,腳踩著牆壁上伸出的三厘米左右的細邊,緩緩的移到管道旁,抱住細管子一路滑到地面上去了。
我在窗內看著他的動作,真是捏了一把冷汗。他在地面上站好之後,便向我揮揮手,示意我也下去。他還做勢張開雙臂,表示即使我掉下去,他還在底下接著。
我看看那離了好遠的、細溜溜的管子……好像還是很不安全的樣子。伊恩也緊張的鑽進我身後的衣帽裡去了。以撒在下面著急的連連招手,我也急得一頭汗。忽然靈光一閃,我想到了自己不同於常的職業,立即打開次元袋,從裡面翻出恩裡思賠給我的拖把。
我將房裡的燈都關上,乘上拖把,輕鬆的飛出窗口,飛向夜空。我還在空中翻轉著,畫出一個五角星之後,才穩穩的在以撒面前著陸。
以撒一臉冷汗的看著我得意的笑臉,與拄在右手的拖把棍,再看看那只趴在我肩頭、眼冒金星的小老鼠,嚥了口吐沫,說:
「好……好了,既然沒事,我們就快點離開吧!」
這裡是旅店小樓的側面,是一條人跡較少的小巷。我們沿著牆角向前走,巷子的一頭連通著旅店的正門。雖已入夜,但那裡仍舊車來人往,燈火通明。人太多了,我們又回頭往另一邊走。
「喂,以撒,我們這樣偷跑……好嗎?」都已經付給那車隊所需的費用了,結果他們還沒把我們送到目的地呢……這樣我們豈不是虧大了?
以撒像是看出我的想法,便說:「那麼你要留在那裡,付明早的房租伙食費嗎?還要讓那夥人把我們拐去城守府,再給他們添一筆懸賞的獎金?」
「也對哦……」難怪這傢伙之前訂了那麼好的房間,還點了最貴的事物……嗚~~我都沒有好好的享受一番,一直乾著急而已,我好恨吶!
旅店的那幢三層的小樓後面連接著一個小院,我們沿著圍牆走到院外,我問以撒道:「現在要怎麼辦啊?」
以撒看看小院的後門,說:「他們的馬車應該還在裡面吧……我記得補給的物品都在裡面……」
我兩對看一眼,心照不宣的一齊去推弄那小後門。只可惜門被人從裡面鎖了起來,我掏出一根鐵條,正盤算著要怎麼把裡面的鎖給撬開,卻聽身後傳來一道人聲:
「這麼晚了,兩位在這裡做什麼呀?」
我與以撒都是一驚,連忙回過頭去,就見小路上站著一個青年男子。
月光下,他穿一身飄逸的月白色儒衫,漆黑的長髮在夜風裡飄蕩。五官細緻而柔美,聲調清朗而幽雅。他微笑著站在那兒,朦朧的月色裡,像是空靈般不真實,那脫俗的相貌好像不是屬於這個世界一樣。作為一個男人而言,他太過俊美,也太過纖弱了一些,好似風一吹就會被吹跑似的,挺有「仙風道骨」的感覺。而他的身上還散發著一股淡淡的藥香味。
沒想到我們的偷逃竟被人撞見了,我與以撒同時向那人問道:
「你是什麼人?!」
他依舊笑著,笑容裡有一絲熟悉的味道:「你們打算打開那扇門,偷走裡面的馬匹嗎,安法洛殿下與葛羅雷小姐?」
一聽他的稱呼,我與以撒剎時摒住呼吸,感覺一陣陰冷的風吹面而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