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⒈⒈第八十章 逢機緣冠氏縣防災 文 / 希行
過了清明,天氣又暖了幾分,空氣中也帶著濕濕的味道,看著甦醒的萬物,飄著蘇記大旗的車隊拉得長長的走在一道山崗下時,空氣中瀰散著濃濃的花香灌入每個人的心肺裡,林賽玉從車裡掀簾子出來,嗅了嗅,回身招呼還在車裡呼呼睡的英兒,道:「這裡一定有一大片梨園!起來看花!」英兒睡得腫著眼,揉著出來了,睜眼四處看,只見四處光禿禿的,地上只有濛濛一點綠意,哪裡有花。
「哥,這裡到了哪裡了?」林賽玉揚手問騎馬的一個管事,這個管事今年才十六歲,喚作丁哥,是李大管事的鄉親,一就帶著出來,如今也能單獨行事了。
林賽玉這一路和氣有禮,與他們也混熟了,再加上曾多次聽過曹大娘子的名,丁哥格外的熱情,聽見問他忙催馬走近幾步,笑瞇瞇的道:「大娘子,馬上就要出大名府地界了,這裡便是冠氏縣,大娘子的好,這裡產梨,正是盛開的時候,等過了這道山,你就看到了。」
的林賽玉高興萬分,冠氏縣?可是後世山東的冠縣?那果真是盛產甜梨,她上學時來過幾趟,於是搓搓臉打起精神,果然一躍過了山崗就見下面的平原上滿眼的白雪一般的梨花,走了下去,人穿行在兩側都是梨園的路上,鮮香粉嫩的花叢中成群的蜂兒鬧著春意,喜得英兒與林賽玉都從車上跳下來,在梨樹間穿梭前行,見她們喜歡,再加上已經趕了一早晨的路,丁哥便跟其他幾個管事的商量,招呼眾人尋了一間路邊的茶鋪在這裡歇息,自讓林賽玉帶著英兒看花去。
「這土質是典型的沙壤土和輕壤土,最適合種植林果,長出的果子沙甜。」林賽玉彎身抓了幾把土看,一面對正圍著梨樹看的入迷的英兒。
英兒哪裡理會她,這一路上林賽玉見了種了莊稼的地就要下了看一番,挖挖地裡的土,還不嫌髒又是捏又是放到鼻子前聞,還是什麼酸啊鹼啊的,不久見了什麼都拔個葉子掰個莖看了還不夠,還出錢買了一大摞紙夾起來,看的英兒一頭霧水,如今也習慣了,知道又是那聽不懂的話,恩恩兩聲不理會跑著玩去了。
林賽玉忙囑咐英兒別亂跑,一面站直了晃晃坐車坐的有些僵的身子四面看,梨園後面種的都是麥田,便慢慢走過去,此時的麥子跟後世的略有不同,屬於那種幾乎沒有進化的糧種,葉窄且細,產量不高,起來在北方大面積種植的時間尚短,也就是到了唐朝後期才取代了粟作為徵收對象,目前糧種也好技術也好仍處於初步發展中。
一眼望去,整個天地中散步著白一片綠一片,顯得格外的清新亮麗,果然是純天然的生態環境啊,這景像她那個時代也不多見了的,在這裡確實一抓一大把。林賽玉吸了口氣,這裡的麥明顯的剛剛引水澆了,她顧不得濕泥,抬腳走到地裡,頓時陷了進去腳上裙上滿是泥,再彎身拔出一把,就聽遠處有人喊:「哎,那娘子,你做什麼?」
隨著喊聲,一個年約四十身材肥胖的男人帶著幾個手拿農具的佃戶跑過來,看著林賽玉手裡的麥苗,惱急的道:「你,你誰家的娘子?怎的毀壞我家的麥子?」
林賽玉忙施禮,道:「這棵樹老爺家的地?」
那胖男人踹著氣,叉腰道:「不是我家的,難不成是你家的?」一面打量她兩眼,見著婦人年紀不過十**,一頭好黑的烏髮挽個元寶鬢,只插著一個尖尖的銀簪子,中人之貌,穿著白藕絲對衿薄襖紫綃翠紋裙,心中暗付跟常見的村婦們有些不一樣,便道:「你這娘子面生的很。」
林賽玉也不理會他的諷刺,忙把麥苗遞到他跟前,到:「這位老爺,婦人斗膽一句,這麥子染病了。」
一句話的那男人愣住了,身後幾個佃戶更是面面相覷,半信半疑的去看那顯得有些枯黃的麥子。
「敢問老爺,是不是覺得麥子因旱黃了,才趕著要澆水?」林賽玉又道。
那男人遲疑的點頭,再次打量這個婦人,疑道:「這位娘子是哪裡人?你怎的曉得這麥子染了病?」
林賽玉一笑,剛要話,就聽英兒在身後招呼,見丁哥他們都已經起身,準備要走了,知道這些貨有著期限要求,可不敢耽擱,也不便細,再一次拔下一把麥苗,看了看口中道:「倒不是很嚴重,尚來得及治,」一面看向那微微變色的男人,「老爺,今年這麥子是不是提早種了?」
那幾個佃戶忙點頭,有人驚訝的道:「怪了,你怎麼知道?」見她三句兩句的乾脆利索,神態猶如積年的老農一把,胖男人比較是個見過世面的,立刻意識到面前此人不可瞧,忙正色道:「這位大娘子,我家的麥子可是有了蟲病?」
他的聲音不自覺的帶著幾分顫抖,而身後的佃戶們都變了臉色,他們都還記得幾年前的蝗害,那帶來的是滅頂之災。
林賽玉笑了笑,她知道此時生產力低下,基本上是靠天吃飯,戲裡唱的十年倒有九年荒,雖然誇張,但道盡了農作物生產的不易,歷代智慧總結下來,靠著深耕細作對付個蟲災已是不易,而眼前這種綜合蟲災地薄天不合而來的農害,如果不是及時發現,減產甚至無收是必然的。見到只了一個模糊,眼前這個看上去像是地主的男人一臉的緊張,她當然理解,也更值得那些依賴微薄糧食為生的佃農們面對麥災的處境,不由拍拍身前,笑道:「幸好幸好。」幸好她路過此處,幸好病剛犯一點,幸好遇到地的主家正好在。
聽著英兒在那邊又催促幾聲,林賽玉忙道:「倒不是蟲病,只是根腐病,看樣子只怕多半是種子期染病。」一面一面矮身撿起拔下的苗株,指給眾人看,口中道。「這種病又稱假旱,青枯,對於冬麥來,是很常見……」道這裡忙咬著話頭,對她來是很常見的病症,對於宋朝來,應該還不至於很常見吧,咳一聲,接著道:「能造成減產一半或更多……」
此話一落,眾人都變了臉色,那胖男人幾乎要跌倒,急問道:「你,你的是真是假?你,你,是何人?」
林賽玉也不好解釋,匆匆道:「你記得,用畜生糞再加上青草、松殼、樹皮漚糞,撒在地裡,同時多噴水,一定要多噴水,起身期噴灑一回,灌槳期再噴灑一回,可以減少損失,保住三分之二的收成,記得,收完麥子,深耕翻滅薦,馬上種一季雲苔,以養地肥。」完提裙匆匆就走,走了一半又回頭囑咐道:「勞煩你們互相問問,別家也都看看,依我估計,這是種子帶的病,你們這裡的都是同一產地的種子,只怕多少都有此害。」
著大步跑去,在英兒的叨嘮中上了馬車,一行人揚鞭開路,只留下那胖男人並幾個佃戶站在地裡發呆,只看看人不見了,才回過神。
「老爺,這是真的假的?」佃戶心翼翼的問,一面揉揉眼,此時林賽玉一行人早過了山崗了,看不見半個人影,「我難不成在做夢?」猛地被那男人踢了一腳,「蠢材!快去地裡看,是不是真的是這樣!」
一面又回身踢了其他人,喊道:「快去按照……按照……那人的做!都記住了沒?要是忘了老爺扒了你們的皮!」佃戶們嚇得慌張亂跑,一面胡亂應著記下了記下了,等佃戶們慌張的各自去了,那人才回過身,再一次看了看林賽玉遠去的身影,揉揉眼喃喃道:「難道農神娘子下凡指點我了?」
來也巧,這個男人姓黃名周,祖上經商,傳到他這一輩,屯下了二三十畝良田並兩個宅院,他呢為人膽,做不得買賣,就養著這田地生活,日子過的倒也殷實,自來把這田地看的命根子一般,冠氏城裡的宅院不住,租了出去,一家老都搬到村裡的宅子裡,每天都要到地裡轉轉,因為愛田如命,待佃戶又十分刻薄,人送外號黃蟲,眼看開了chun,地裡的麥子卻有些黃,心裡雖然暗想今年一冬雪大水足,怎地還旱了,也不多想吩咐佃戶們澆水,可真是早起的鳥兒有蟲吃,偏遇上路過的林賽玉。
這黃周雖然為人氣,但也是個忠厚的,便將林賽玉的話了出去,一傳十十傳百,地主老財們都下地看去了,竟然發現果真都有此症狀,一時間熱鬧成一團,很快驚動了縣太爺,這個縣太爺也是個勤政愛民的,又比常人多了幾分頭腦,立刻吩咐黃周把方子交出來,在全縣推開,等過了幾十天,原本發黃長勢不好的麥子都恢復正常,蹭蹭長起來,整個冠氏縣都沸騰起來,有個黃周路遇農神娘子的故事也流傳起來,都黃周功德感天云云,喜得黃周真個在家燒香起來,他活了半輩子了,還從來沒聽到過有關自己的半句好話,這一下可是祖墳冒青煙了!
冠氏縣的縣太爺可不會信這個,一面派人打聽這個娘子是何方人士,一面跟兄弟縣交流,詢問可有這種情況,再一問可不得了,竟然發現幾乎整個北方冬麥區都爆發了根腐病,一時間往來於冠氏縣的人馬絡繹不絕,不僅縣太爺應付不迭,許多病機亂授的人跑到黃周家地裡偷著挖土,期望能借到農神娘子的神力,救自己的麥子一救,嚇得黃周只得派人日夜守候土地,要不然他家的麥子沒有因病減產,就要因人絕收了。
冠氏縣的縣令本是個補官出身,人也老實,做了幾十年縣令了,在上峰面前過的話能數清,沒想到這一次的事件不僅引知府大人親訪,還有被囑咐要親自寫奏折上書皇帝,報告冠氏縣及時發現的災情,順便提醒皇帝查看全國的麥產區,這是個多麼大的論題啊!
冠氏縣令又驚又喜又怕搞得數日失眠,才在知府大人派出的書吏幫助下,寫了今生一份上書皇帝的奏章,哆嗦著層層遞了上去,依舊繼續失眠中。而在冠氏縣令失眠的同時,成安縣令朱文清也在失眠,不過他可不是喜的,而是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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